第14章 戒指和斗篷
西瓦那斯提精灵听着,没有提出疑问--这是另一件吉尔萨斯无法理解的事。
“我们西瓦那斯提精灵不喜欢改变,”琦霖向吉尔萨斯解释。“我们的法师已经阻止季节变化,因为我们不忍看见春天的绿色枯萎死去。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吉尔萨斯。你的人类血液奔流不息,让你无法安坐。你计算每一秒,因为一瞬间它们就飞快地溜走了。你的人类一面让你喜好变化。”
“但是变化已经来了”吉尔萨斯来回踱步,“无论西瓦那斯提精灵是否愿意。”
“是的,变化已经来了,”琦霖苦笑道。“狂流卷走了许多我们深爱的东西。但现在风平浪静,我们愿意浮在水面上。也许我们会被冲上某个安静的海岸,在那里没人能找到我们,也无法再次伤害我们。”
“黑暗骑士陷入了绝境,”吉尔萨斯说。“他们寡不敌众,食物短缺,士气低落。我们应该立刻进攻”
“结果会如何?”琦霖耸耸肩问。“正如你所说,黑暗骑士陷入了绝境,但他们不会不战而降。我们中很多人会送命。”
“也会有很多敌人送命,”吉尔萨斯不耐烦了。
“死个人类无关紧要--死得多,生的更多。而死个精灵就像倒下了一棵大树,几百年间都不会有人成长到可以替代他。我们已经死了很多人,只剩下一小部分,全都无比珍贵。我们怎么能够浪费呢?”
“如果西瓦那斯提精灵知道西瓦诺谢的真相会怎么样?”吉尔萨斯冷冷地问。“会发生什么事?”
琦霖看着从未改变过的森林里的绿叶。“他们知道,吉尔萨斯,”他语气平静。“他们知道。正如我所说,他们不喜欢改变。假装永远是春天很容易。”
最后,吉尔萨斯不得不停止为西瓦那斯提精灵烦恼,转而担心自己的子民。奎灵那斯提精灵开始分裂成几派。不幸的是,其中一派以他妻子为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雌狮都想要复仇。
她和一些人想不理会西瓦那斯提精灵是否参加,独自同西瓦诺斯的人类战斗,把他们赶出去。吉尔萨斯反复劝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奎灵那斯提精灵都不能攻打表亲的首都。他劝道,这没什么好处,只会导致两个民族之间裂缝持续更久。他很清楚这一点,而其他人居然如此盲目。
“你才是唯一盲目的人,”雌狮生他的气。“也难怪。你总是只顾自己的想法”
雌狮抛下他,搬出帐篷住在她的野精灵部队里。吉尔萨斯对这场争吵--他们结婚以来头一次--非常伤心,但他首先是国王,而不是深情的丈夫。虽然吉尔萨斯想让步,但真的不能允许她自行其事。
另一派奎灵那斯提精灵迷上了西瓦那斯提精灵的生活方式。他们满心创伤,愿意住在这个梦幻般的国度,这里的美丽森林让他们想起家乡。这一派的代表是参议员帕塞农,他卑躬屈膝讨好西瓦那斯提精灵,暗示吉尔萨斯因为有人类血统,并不是奎灵那斯提的正统国王,并且永远不可能是。他还说吉尔萨斯跟所有人类一样,古怪而任性,不值得信任,如果不是他帕塞农的坚定信心和勇气,奎灵那斯提精灵永远不可能活着穿过沙漠等等。
有些奎灵那斯提精灵知道这不是事实,为他们的国王争辩,其余的人虽然称赞吉尔萨斯的勇气,但也不会为他离开而伤心。他代表着过去的痛苦和创伤。他们想要开始康复。至于西瓦那斯提精灵,一开始就不信任吉尔萨斯,帕塞农的流言不起什么用。
吉尔萨斯感觉就像走进了沼泽,被无情地一寸寸吸入难以形容的毁灭之中。挣扎让他沉得更快,呼喊无人理睬。终点极其缓慢地靠近,却似乎没人意识到,只有他能看见。
僵局仍在持续。黑暗骑士缩在西瓦诺斯,不敢出来。精灵则躲在森林里,不愿行动。
近来吉尔萨斯经常独自在森林里漫步。他心情低落,不想让人陪伴,连普兰切特也被赶走了。听到空中传来一声野兽的叫声,他抬头望去,血液开始沸腾。一只驮着精灵的狮鹫在树林上空盘旋,寻找安全地点降落。无论是好是坏,变化终于来了。
阿尔瀚娜的营地在西瓦那斯提和刀剑之地的边界以南大概三十英里处,吉尔萨斯急忙穿过森林,赶去那里。大部分西瓦那斯提精灵军队都在那里,跟逃离或是被救出首都西瓦诺斯的难民,以及奎灵那斯提难民在一起。其他的精灵军队沿着东-塔拉斯河驻扎,更多的部队潜伏在包围西瓦诺斯的流血森林里。虽然精灵力量分散,但他们经常利用风、森林里的动物、空气和信使来互相传递消息。
吉尔萨斯在营地外远处徘徊了一阵子,甚至折回去一段。最后终于走进营地时,他发现阿尔瀚娜跟一个陌生的精灵在一起。那个精灵穿着战士的服饰,从他饱经风霜的脸和风尘仆仆的衣服,可以看出他旅行了很久时间。阿尔瀚娜热情而兴奋的语调表明这个精灵对她很特别。吉尔萨斯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阿尔瀚娜和陌生的精灵就进了她的树棚。
看见吉尔萨斯,琦霖朝他挥挥手。
“萨马回来了。”
“萨马……那个去寻找西瓦诺谢的战士?”
琦霖点点头。
“西瓦诺谢怎么样?”吉尔萨斯看着树棚的方向。
“萨马一个人回来的,”琦霖说。
阿尔瀚娜的树棚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但很快就静下来了。一些人聚集在棚外的小空地紧张地等待着,他们互相对视,摇摇头。精灵默默等着,表示尊敬,但等待的原因是想亲耳听见消息。
阿尔瀚娜走了出来,萨马陪伴在她身边。萨马让吉尔萨斯想起了梅丹元帅,但这两人都不会赞许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萨马是个老精灵,也许跟阿尔瀚娜的丈夫波修士年纪一样大。多年的流亡和战争将精灵的细腻面容变得冷酷生硬。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只有在注视阿尔瀚娜时,眼中才有一丝暖意。
阿尔瀚娜的脸跟平常一样苍白,包围在长长的黑发里,就像洁白的百合。此刻她的皮肤完全没有颜色,看起来像透明的。她准备开口,但说不出话。她颤抖着,痛苦似乎可以粉碎所有骨骼。萨马伸出手,想要帮忙,但阿尔瀚娜推开了,表情坚定起来。她控制住自己,看着无声的人群。
“我对风和流水述说,”阿尔瀚娜说。“让它们把我的话带给我的子民;我对森林里的野兽和天上的鸟儿述说,让它们把我的话带给我的子民;在这里的所有人,去把我的话传给我的子民和我们的表亲,奎灵那斯提精灵。”她凝视吉尔萨斯片刻。
“你们认识这个人--萨马,我最信赖的指挥官和最忠实的朋友。数星期前,我派他去执行一个任务。他带回了重要消息。”阿尔瀚娜停下,润了润嘴唇。“在告诉你们萨马的消息同时,我必须向你们坦白。我说过你们的国王西瓦诺谢病了,住在他的帐篷里,我撒谎了。如果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撒谎,只要看看自己周围。我撒谎是为了团结我们的人民,让我们齐心协力,联合我们的表亲。在我们也许会越来越弱小时,谎言让我们强大。我们必须强大,才能应付面前的困难。”
阿尔瀚娜停下,颤抖着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告诉你们真相。西瓦诺斯之战后不久,西瓦诺谢就被黑暗骑士抓住了。我们救了他,但夜里又被敌人掳走了。我派萨马去弄清他到底怎么样了。萨马找到了他。此刻我们的国王西瓦诺谢被囚禁在圣克仙。”
精灵发出低响,就像风吹过杨柳,但并没有人说话。
“让萨马告诉你们详情。”
就连在说话的时候,萨马也时刻关注阿尔瀚娜。他站在阿尔瀚娜身边,怕她撑不住,随时准备搀扶。
“我遇到了一位索兰尼亚骑士,一个勇敢而可敬的人。”萨马扫视人群。“那些认识我的人知道,这是相当高的评价。那位骑士在监狱看见了西瓦诺谢,并冒着生命危险同他谈话。他拿着西瓦诺谢的斗篷和这枚戒指。”
阿尔瀚娜举起戒指,让所有人看清。“这枚戒指是我儿子的。我认识,这是小时候他父亲给的。萨马也认识。”
周围精灵的目光从戒指转到阿尔瀚娜身上,表情疑惑。几个站在琦霖身边的指挥官轻推他,让他上前。
琦霖走上前。“我可以发言吗,高贵的王后?”
“说吧,侄子,”阿尔瀚娜注视着他,似乎在说“你可以说,但我不保证会听。”
“阿尔瀚娜 星光,”琦霖语气恭敬,“请原谅我怀疑像萨马这样闻名而伟大的战士,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可以信任那个人类骑士?也许那是个陷阱。”
阿尔瀚娜松了口气,明显这不是她预料中的问题。
“让奎灵那斯提国王,索拉斯特伦家族之子吉尔萨斯上前。”
吉尔萨斯一边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一边走出人群,向阿尔瀚娜致敬。萨马的凌厉眼神扫过,吉尔萨斯觉得自己像是在秤上被称重。萨马的评价如何,年轻的国王不得而知。
“陛下,”萨马说,“您在奎灵那斯提时,认识一个叫杰拉德 钨斯 蒙达的索兰尼亚骑士吗?”
“是的,我认识,”吉尔萨斯很吃惊。
“您认为他是个勇敢而可敬的人吗?”
“是的,”吉尔萨斯说。“他非常可敬。你说的那个骑士就是他?”
“杰拉德骑士说,他听闻奎灵那斯提的国王和幸存者正设法来我们这里寻求庇护。他为你们的牺牲深感悲痛,听说您安全了,他非常高兴,并请我代他向您问好。”
“我认识这位骑士。我了解他的勇敢,可以证明他的名誉。相信他没错。杰拉德 钨斯 蒙达在陌生的情况下去了奎灵那斯提,但他离开时,成了我们真正的朋友,亲爱的太后罗拉娜塞拉莎为他祝福。他是我母亲最后祝福的人。”
“如果萨马和吉尔萨斯都能证明这位骑士的名誉,那么我没有异议,”琦霖鞠躬,走回人群。
四周已经聚集了上百精灵。他们保持安静,互相交换眼神。他们的沉默意味深长。阿尔瀚娜可以继续了,于是她开口说。
“萨马带来了其他消息。现在我们可以叫出那个唯一神的名字。唯一神以爱与和平之名来到我们身边,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她卑鄙计划的一部分,用来引诱和消灭我们。现在我们知道其中原因了。唯一神是个古老的神,她就是塔克西丝。”
就像石头落入静潭砸起的水波,这个骇人的消息飞速传遍精灵。
“我无法解释这可怕的奇迹是怎么发生的,”阿尔瀚娜继续说,每说一个词,她的声音都更加坚定、更加威严。精灵现在支持她了,她得到了全力支持。所有对人类骑士的疑问都被古老敌人的黑翼遮蔽。“不过我们没有必要知道。我们终于叫出了敌人的名字,我们可以击败她,因为以前曾经战胜过。
“那个索兰尼亚骑士杰拉德带着消息去向骑士评议会报告了,”萨马补充道。“索兰尼亚骑士正在组织军队进攻圣克仙。他催促精灵参加这支军队,拯救我们的国王。你们怎么说?”
精灵欢呼起来,四周的树枝为之颤抖。听见骚动,越来越多的精灵赶来这里,高声喊叫。雌狮也来了,她的野精灵跟在后面。她满脸通红,双眼发亮。
“我听到了什么?”她边喊边滑下马,走向吉尔萨斯。“是真的吗?我们终于要打仗了吗?”
吉尔萨斯没有回答,但是雌狮太兴奋了,并没有留意。她转身看着西瓦那斯提精灵战士。此前他们从不愿跟野精灵说话,但现在他们高兴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阿尔瀚娜的指挥官聚集在她和萨马身边,出建议、做计划,讨论该走什么路线、到圣克仙能多快,还有谁可以去、谁会留下。
吉尔萨斯独自站着,默默听着骚动。当他开口时,他听到自己的人类声音,比精灵声音更深沉、更刺耳。
“我们必须进攻,”他说,“但我们的目标不是圣克仙,而是西瓦诺斯。那里安全后,我们再把目光转向北方,而不是之前。”
四周的精灵责难地瞪着他,就像他是个在婚礼上发狂,打烂所有礼物的客人。唯一在意的精灵是萨马。
“让我们听奎灵那斯提国王说话,”他提高声音,盖过生气的咕哝声。
“我们的确曾击败过塔克西丝,”吉尔萨斯告诉怒目而视的听众,“但那时我们有帕拉丁、米莎凯和其他光明诸神的帮助。现在塔克西丝成了唯一神,独一无二的神。击败她不会那么容易。”
“我们会离家数百英里,把自己的土地留在敌人手中。我们会同人类一起作战,夺取一座人类的城市。我们会牺牲,但永远得不到回报。我不是说不参加同塔克西丝的战斗,”吉尔萨斯补充道。“你们大家都知道,我母亲曾与人类并肩作战。她为拯救人类和他们的城市而战。她为那些从未感谢过她的人牺牲。我相信,这场同塔克西丝和她手下的战斗是值得的。我只是想劝告大家,我们必须确定有家可回。我们已经失去了奎灵那斯提,不能再失去西瓦那斯提了。”
听完他热情的发言,雌狮的表情变得柔和。她站到吉尔萨斯身边。
“我丈夫说得没错,”她说。“我们应该进攻西瓦诺斯,在派出军队去救国王前保证后方安全。”
西瓦那斯提精灵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们俩。一个半人类和一个野精灵。外人,异族。他们是谁,凭什么告诉西瓦那斯提精灵,甚至是奎灵那斯提精灵该做什么?帕塞农监国站在阿尔瀚娜身边,低声耳语,毫无疑问是劝她不要理睬“傀儡王”。吉尔萨斯只发现一个人跟他意见一致--萨马。
“我们表亲的国王说得好,陛下,”萨马说。“恐怕我们得注意他说的话。如果我们进军圣克仙,身后的敌人可能会在我们回来时发动攻击。”
“黑暗骑士被困在西瓦诺斯城里,就像瓮中之鳖,”阿尔瀚娜不以为然。“他们瞎头瞎脑,插翅难飞,米娜无意派出援兵。如果她想派,现在早就到了。我会留下小股部队,让他们错以为仍被大军围困。当我们得胜回来后,再对付这些黑暗骑士,我儿子将和我一起作战,”她自豪地补充一句。
“阿尔瀚娜,”萨马正想开口。
阿尔瀚娜瞪了萨马一眼,紫色的眼睛变得漆黑冰冷。
萨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鞠躬,退到王后身后。他没有看吉尔萨斯,阿尔瀚娜也没有。此事就此决定,不再改变。
西瓦那斯提精灵和奎灵那斯提精灵热心地聚集在阿尔瀚娜身边,等待她的命令。两个民族终于联合起来,决心进军圣克仙。雌狮担心地看了会儿丈夫,捏捏手安慰他,然后也赶去同阿尔瀚娜 星光商议。
他们为什么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盲目?塔克西丝。肯定是她干的,吉尔萨斯对自己说。现在她能毫无挑战地统治世界,利用爱这甜美的酒,和上毒药,喂给母亲和儿子。西瓦诺谢为对米娜的爱着魔;阿尔瀚娜对儿子的爱让她糊涂。我们怎么才能克服这些?就连爱--对付她最强有力的武器--都被玷污时,我们怎么能跟神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