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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果可以抛开故事的主题不谈,单单讨论细节和隐喻的意义,那么我要说,我觉得寒风拂过和利刃划过的感觉实在是很相似,特别是当这两者都掠过后颈时。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同时记起这两种感觉,只不过,寒冷的微风有时给人的回忆更加愉快罢了。有例如下……
  十一岁那年的某天一,我当时正在父亲开的餐馆里收拾桌子。那晚,餐馆里生意惨淡,只有零星几位客人。刚刚正好一群客人离开,我急忙走向他们刚才坐着的那张桌子。
  旁边的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当然,他俩都是龙迎人。出于某些原因,一般的人类几乎不会踏人我家的餐馆。也许,同为人类,他们不愿意和我们这样的人类同流合污,我父亲自己也总避免和那些“东方人”有生意上的往来。身后稍远处的一桌客人是三个龙迎男性。我正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暗想,刚才那群垃圾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小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我急忙回头看个究竟。那旁的三个人中,有一位已经把头埋在面前那盘红椒角犬腿里了。那天的配菜调料是父亲让我做的。在当时的混乱中,我疯狂地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担心自己是否配错了调料。那其余的两个人不慌不忙站起身来,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朋友的状况。他{
  们开始朝餐馆大门口踱去。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打算不付钱就走人!我赶忙回头寻找父亲的身影,但发现他现在人在里屋。转回头来,我开始考虑,是要去帮助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个家伙,还是赶快过去阻止想吃霸王餐的那两个客人。
  之后,我看到了血。
  一把匕首插在头埋进盘子里的那家伙喉咙上,匕首柄从背后突了出来。我这才慢慢意识到都发生了什么,然后决定:算了,不去找那两位正要离开的先生要钱了。
  那两个人毫不惊慌,甚至脚步都没有变杂乱。他们迅速而安静地从我面前经过,走向大门。我一动不动,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其中一人的脚步突然在我身后停住。我依然如同冰雕一般愣在那里,但脑海里却一直呼唤着恶魔女神维拉的名字。
  忽然一瞬间,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直抵我的后颈。我的身体马上僵硬得不能畏缩。一般说来,我这时应当把眼睛闭上。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却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几乎失去了意识。那旁的龙迎姑娘一直在看着我,此刻她站了起来。我的眼光聚焦到她那里时,正看到她的同伴伸手阻止她,但被她拂开了。
  随后,我耳中出现了一个轻柔如丝的声音:“你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了吗?”如果当时的我像现在这样经验丰富的话,我肯定会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有危险。如果那个人有任何想杀了我的念头,他早就会那么做了。但当时的我可不比现在,我完全被吓呆了。我感觉自己应该照着她的话点点头,可是却没法控制身体的动作。那位龙迎姑娘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了,我想身后那家伙肯定已经注意到她了,因为那利刃的感觉在我后颈忽然消失。我听到了身后离开的脚步声。
  我战栗不已,无法自控。这位身材高挑的龙迎姑娘把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从她脸上看出了同情。那是我从来不曾在龙迎人脸上见过的表情。然而,她表现的的确是这种感情,如同我刚才经历的恐惧一般真实。我有种)
  强烈的冲动,想一下子扑进她的臂弯里,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这时,我忽然意识到她在轻声而温柔地对我说:“已经没事了,他们走了。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放松点,孩子,你不会有事的……”
  父亲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房间里冲过来。
  “弗拉德!”他大喊,“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忽然停了下来,注意到了那具尸体。我听到他开始呕吐的声音,有些为他感到惭愧。这时我肩上的手臂拥紧了我。我感觉到自己已经停止发抖,开始注视着眼前这位姑娘。
  姑娘?其实我完全无法判断出她的年龄。因为,龙迩人的年龄很长,她的岁数很可能是一百到一千中的任何一个数字。她身着灰黑色服饰,我知道这代表着她是龙晰家族的成员。她的那位同伴,现在正朝我俩走过来,也是一位龙晰。还有刚才那三个男人也是一样。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除了偶尔有些巢鼠家族的人以外,光顾我家餐馆的,几乎都是龙晰家族。(每个龙迎的家族都会使用我们本土的一种奇兽的名字来命名)她的同伴站在了她身后。
  “你的名字是弗拉德?”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
  “我叫琪拉。”她说。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再次点点头。她又微笑了,然后转向她的同伴。他们付钱之后就离开了。我转回去,开始收拾那个被谋杀的倒霉蛋周围,还有我父亲的呕吐物。
  那天晚些时候,凤凰家族的守卫来到了我家。我躲进里屋,听到父亲在向他们描述着:那个时候我们都在里屋,没有人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自那之后,我永远不会忘记刀刃的感觉,毕竟那时它抵在我的后颈上。还有另外一件事……
  十六岁的某天,我独自在亚德里兰卡西面的林子里穿行。当时已是深夜,城镇被我抛在一百里之外。我体味并享受着孤独的感觉,但考虑到在这里有可能遭遇到怪物时,心里又隐隐地稍有些恐惧。我猜测着自己撞见一只野生玄虎或者角犬的可能性,不过,维拉保佑,千万不要让我碰上龙。)HCRC乓
  我的双脚交替前进,踩得地面上不断发出咯吱咔嚓的声音。我并没打算悄无声息地走路,反而希望自己踩出的声音可以吓退任何可能威胁到我的野兽。这种可笑而幼稚的逻辑现在我已经不会再有了。我抬头望向天空,云层重叠着笼罩在龙迎帝国上空,没有任何缝隙。祖父曾经告诉过我,在他东方的故土那边,天空不是这种橘红色的。在那里,人们可以在夜晚看到许多星星。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这一切。祖父能对我打开他自己的思想,而且也的确经常这么做,这也是他教授我东方秘术的方法之一。正是这样,才把十六岁的我指引向了这片丛林。天光倒映在林子里,正好不会让我走错方向。我努力忽视林中植物在脸颊和手臂上留下的划痕。过了好久,我的胃部才慢慢地从刚才传送魔法的副作用中恢复,传送总是让我身体感到恶心不适。
  我忽然意识到,这真是个绝佳的讽刺,使用龙迎人的魔法,却可以把我带到能更进一步学习秘术的地方。我推了推肩上的包,大踏步地朝前方的空地走去。
  这地方看起来很适合进行仪式。厚厚的草丛大致围成一个环形,直径在四十里左右。我缓慢而小心地沿着外围走了一圈,眼睛紧盯着周围,注意着所有细节。现在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注意克瑞欧萨结的网。但这片空地的确空空如也。我走到环形的中心,卸下背包,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火盆,接着拿出一包煤块、一支黑蜡、一灶熏香、一只死巢鼠,还有少量的枯叶。这些枯叶是构锐斯植物的叶子,在一些东方的宗教中是神圣的植物。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枯叶碾成粗糙的粉末,然后走到空地的外围,把这些粉末撒了一圈。
  然后我回到中心地带,静坐片刻,开始放松全身的肌肉,准备仪式,直到自己几乎进入恍惚的状态。身体放松时,我的思想没有选择,只好同样松弛下来。准备好这一切之后,我把煤块放到火盆里,一次一块,慢慢放入。每拿起一块来,我都会盯着它看一小会儿,感觉着它的形状和纹理,并用手擦掉上面的煤灰。在秘术进行的过程中,每一件小事都是一种仪式。在真正的〕HeRe弓
  法术开始前,准备工作也要做到尽量完美。当然,施法者同时也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将意念专注于内心渴望着的结果,然后对这一切抱有信心。但即使这样,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一定增加。不过,如果方法正确,秘术的效果会比魔法更令人考才。
  在火盆里放好所有煤块以后,我在正中摆上了熏香,然后拿起黑蜡烛,开始长久而专注地凝视着烛心,在意念里想象着它燃烧起来。当然了,我大可以直接用打火石解决问题,或者干脆用魔法。但如果以冥想的方式点燃蜡烛的话,将会有助于后面法术中我思想的正确走向。
  我猜,这种丛林夜晚的感觉会有助于秘术的效果。果然,没过几分钟,蜡烛上就冒起了青烟,随后燃起了火苗。这是个主咒语,但在完成之后,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筋疲力尽的感觉,这令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不久前曾有段时间,我连点燃一支蜡烛都会引起身体的虚弱,更别说进行心灵感应了。爷爷,成正声旁才者。
  接着,我拿起蜡烛去引燃那些煤块,在其间加人了自己的意念,这样它就能更好地充分燃烧。随后我把蜡烛插在地上,甜美舒适的熏香香气飘人了鼻孔。周围布置好的构瑞斯叶子的粉末可以阻止任何迷途的动物不慎闯入这里。我闭上了眼睛,开始静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段时间,说不好具体有多久,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煤块燃烧着,柔和地散发出热量,熏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丛林中的各种响动并没有越过这片空地的边界。看来已经万事俱备。
  我盯着火盆里的煤块尹数着自己呼吸的频率,按原来祖父教授给我的那样,缓缓地唱起了圣歌。我尽量清晰用力地吐出每个音节,尽可能远地将其送入丛林。祖父曾经告诉过我,这是一个古老的咒语,在东方,人们已经使用了上千年,从来未曾改变。
  我的唇齿品尝着这些词语,让它们逗留在舌尖,竭力探索着每个音节,同时努力让自己的头脑领悟送出的每一缕思想。如此以来,每一个离开我口中的词语,都如同自身已经有了生命一般,带着我个人意识加诸的烙印。最后一个音节缓缓止息,在这丛林的静夜中,我感觉一部分自我已经随)
  着咒语飘散而去。
  到了现在,我才感觉到真正的筋疲力尽。释放如此强烈的咒语,施法者必须要时刻保持警觉,才不会落人深度的恍惚中。我如同梦游般继续着下面的步骤,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均匀而深沉。我拿起那只死巢鼠,把它扔到空旷地带的边缘,然后挑了一个地方坐下,让自己能看得到那儿。随后,开始慢慢等待着。
  大概过了仅仅儿分钟,我就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那声音渐渐接近,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只龙晰出现在面前,正降落到空地边缘,落在那只死巢鼠旁,然后开始盯着我。
  我们面面相觑,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它试探地往前跨了一步,品尝了一小口我提供的那祭品。
  如果它是母的,那么它的体型属于一般大小;如果是公的,个头就稍微有些大了。如果刚刚的咒语起作用的话,这应该就是一只母龙晰。它翅膀的跨度大概有我的一臂之长,脑袋很像蛇头,从头到尾的距离比双翅间的长度还要大一些。它那分叉的舌头在食物上不断颤动,舔着那上面的味道,然后撕扯下一块肉,咀嚼着吞咽了下去。它不紧不慢地吃着,同时紧盯着在一旁注视它的我。
  等它基本上饱餐一顿以后,我开始调整自己的思想,准备好开始进行心灵感应,然后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它。
  它马上就连接进来了。我的内心感应到一丝微弱而充满探寻感的思想。我‘允许这思想在我内心增强,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变得非常清晰。“众恋并时进汗名夕”我“听”到这句问话,清晰得使人震惊。此刻才是真正的考验。如果这只龙晰的到来是我的咒语作用下的结果,那么它就应该是母的,而且刚下了一巢蛋,一会儿我要提出的内容也不至于让它狂怒地对我发起进攻。但如果这只龙晰仅仅是刚好经过这里,看到地上有些免费的腐肉可以享用,那我就有大麻烦了。虽然在这之前,我已经服用了一些药草,好防止自己可能死于龙晰啮咬中包含的剧毒,但这种剧毒如果接二连三的话,那些药草估计就毫无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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