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者
归途一片沉寂。贾巴里派信使提前通知城堡，阿伦的火葬仪式将在当晚举行。陶机械地行军，全然不知身在何处，还有多远路程。贾巴里在身边时他在行军，贾巴里不在时他仍在行军。烈日当空时他在行进，日落后他依旧前行。他们披星戴月，穿过克雷姆山脉的低矮峭壁。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这个狂妄的蠢货，"莱坎说着走向贾巴里。"奥迪利真有权力取消测试吗?该死的棕榈王室个个都像从女神金灿灿的阴道里爬出来似的。"莱坎对自己的笑话发出干笑，声音里毫无幽默。只要贾巴里还没通过城堡认证，奥奈家族就处于危险境地。"你呢?我们需要你参军。我们交不起更高的贡赋了。"
"我要去北方，"贾巴里说。"他们测试比我们晚。"
"晚多久?本季度的贡赋截止日期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莱坎。"
"为什么不能说?就因为你的平民宠物忘了自己身份，还连累他父亲——"
莱坎没能说完。陶扑向他，把他按倒在地，一拳打在脸上。他举起胳膊准备再打，但贾巴里把他推开了。陶翻身站起，准备继续攻击。
"杀了他!"莱坎大喊，左眼肿得睁不开。伊哈古卫兵们围住陶，不让他接近发狂的贵族。
"杀了他!"莱坎尖叫。
"他们不会这么做，"贾巴里说。
"他袭击我。我可是凯雷姆的继承人。"
"起来。"
"他袭击我。他害你失去测试资格。我要——"
"闭嘴!"贾巴里吼道，吓得他弟弟一颤，然后转向陶。"高阶平民陶·塔法里，你袭击了我弟弟，一位贵族，这项罪行的惩罚是绞刑。"
"好啊，我自己来!"莱坎说着去拔佩刀。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晓罪行与其刑罚，"贾巴里对伊哈古和随行的德鲁吉说，这话同样是对陶说的。"我们也清楚今日让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出于对你父亲的敬爱，在对你作出判决时，我会予以体谅并加以权衡。"
陶感到浑身冰凉。他知道贾巴里是在对他说话，却无法让自己在意。
"我无法对你的罪行视而不见，但作为封地凯伦的二公子，作为中立贵族而非受害方，我决定减轻你的刑罚。"贾巴里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陶·塔法里，你可以参加今晚你父亲的火葬仪式，但日出之后，凯伦将不再欢迎你。"
莱坎只差几步距离时拔剑出鞘。"别再放逐了，贾巴里。我要亲自讨回公道。"
贾巴里横剑拦住兄长。"再上前一步，就得先过我这关。"
陶看着两位贵族在他面前剑拔弩张。其中那个自幼相伴的朋友，刚刚将他逐出此生唯一的家园。
"你可以对我的裁决提出申诉，向乌姆布西·奥奈陈述罪行与量刑，"贾巴里眼睛紧盯莱坎，对陶说道。"但要知道，她对伤害自己继承人的低阶贵族，恐怕不会像我这般宽厚。"
"贾巴里......"莱坎发出低吼，凶戾的嗓音与他垂下的剑尖和踌躇的脚步形成鲜明反差。
"快走吧，陶，"某位伊哈古成员——他父亲的部下说道。"快走。"
陶寻找着说话的人，却找不到他，于是转回身面对贾巴里和莱坎，恨意如此强烈以至于双手都在颤抖，他恨他们所有人。
"继续..."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催促他移动，陶的视线开始因泪水而模糊。他的父亲死了。泪水更快地涌出，不愿再让自己蒙羞，陶甩开那只手离开了。
他的步伐踉跄蹒跚，就像喝了太多高姆酒找不到平衡。他几乎以为附近的伊哈古卫兵会伸手扶稳他。但他们反而退开让他离去，而莱坎或许意识到要求阻止陶不会得到回应，便保持了沉默。
不久后，祖瑞在这所不再属于他的房子里找到了他。陶没有多少东西，但他正在收拾自己所有的物品。她跑向他并抱住了他。
"陶，"她说，"我很抱歉。以女神之名，我真的很抱歉。"
陶无法忍受被触碰，却也没有力气挣脱。
"我们今晚参加火葬仪式后就离开，"她说，"我们会离开克雷姆，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陶说。
"给?我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不会留在克雷姆，也不会让他们带走我。"她气喘吁吁，睁大眼睛，显得惊慌失措。"我...我参加了测试，但这不重要。陶，他们配不上我们任何一个。我们会——"
"测试?"陶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感到惊讶。"你...你有天赋?"
她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如果我们一起离开——"
"有天赋的。我就知道你很特别。"
"我们可以——"
"不，"陶说，"我们不能。他们会追到希达的尽头也要把你抓回来。"
对此无法反驳。这是两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有天赋的，"他又说了一遍，这个词感觉如此陌生。陶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他的头在抽痛。"我要杀了他们，祖里。我要杀了那些干出这种事的人。"
"谁?贵族们?"
陶收拾起他最后的物品。
"陶，如果你杀死一个贵族，他们会处决你的姐妹、你的母亲、你母亲的丈夫。他们会查出你是否有堂兄弟姐妹、姑姨叔舅，杀光能找到的所有人，等做完这些，他们会绞死你，剖开你的尸体，暴晒腐烂。"
陶将父亲的剑和祖父传下的剑系在腰带上。他走出小茅屋，步入暮色中。
"你这是在让他们也夺走你的生命，"祖里说。
他继续往前走，她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拽着他转身面对她。
"别这么做，"她说，"跟我一起去参加你父亲的火葬吧。你...你不必跟我在一起，"祖里说，"但不要为此葬送性命和你的一切。"
陶把祖里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开。有天赋的，他想。贵族们灭绝恩基鲁家族、杀害他的父亲还不够。他们还夺走了祖里。
"再见，天赋之女，"他说道，用上了这个将成为她专属的称号——这个将所爱之人置于仅次于皇室贵族的精英阶层的头衔。祖丽·乌巴此刻离他之遥，远胜星辰。
祖丽摇了摇头。"陶，求你了，别这样。"
他留她一人在原地，踏上了通往达巴的小径。待身影消失后他会绕路返回。他不想让祖丽知道他将前往要塞，更不愿她知晓自己正要拜访莱坎·奥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