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之途

　　陶的脸上被莱坎划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那道伤口很深，从他的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脸颊中央。他没瞎掉一只眼睛算是走运。莱坎没杀了他更是万幸。

　　陶低头看着小贵族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莱坎的后脑勺凹陷了进去。血不算多，但人已经死了。

　　陶开始恐慌。他可以逃跑，但尸体很快会被发现，他会被怀疑。他们会搜捕他，发现他失踪，然后惩罚他的母亲、妹妹和继父。唯一的出路就是全家一起逃亡。

　　但他们逃不了多远。乌姆布西会派人追捕。他们会被找到并处决。他毁了一切。他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家人。

　　莱坎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一名城堡守卫瞪大眼睛，手持利剑冲了进来。

　　"别动!"守卫喝令道，"陶?"

　　"奥奇恩。"陶说。他被这个父亲帮忙安排进守卫队的人逮了个正着。

　　"你在干什么...女神啊!"奥奇恩看到莱坎的尸体后惊呼，"你竟敢——"

　　"我不是来杀他的。"陶闭上嘴。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今晚?"奥奇恩喃喃自语，"为什么，女神?"

　　陶垂下头，脸上的伤口滴落的鲜血砸在地板上。他不会反抗，至少不会对奥奇恩出手。

　　"快走吧，"奥奇恩说。

　　"什么?"

　　奥奇恩指了指敞开的窗户。"快走。我会帮你关上。"

　　"我...我做不到。他们会知道是我干的。我的家人——"

　　"他们不会知道的，陶。快走，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陶不知该说什么，也想不出任何话。他爬上窗台，找到之前攀爬时用的抓手处，停住脚步，与奥钦四目相对。

　　"快走。现在，立刻。"

　　陶点点头，开始沿墙往下爬。奥钦则行动起来，抓起莱坎的一件衬衣，团成一团，蹲下身擦拭房间里的血迹。他来回拖曳着皱巴巴的布料，将血迹稀释并蹭进被雨水浸湿的地板。当靠近尸体时，奥钦突然停下，蹲在贵族尸体上方，清了清喉咙，朝莱坎脸上啐了一口。

　　"这是为了安雅，为了恩基鲁一家，还有阿伦，你这没心没肺的杂种。"他说道。

　　下降比上升更慢，陶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他担心被人发现，当听到莱坎房间里传来碰撞声时，他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喧嚣声中传来奥钦的喊叫："卫兵!卫兵!女神啊，不!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恩科西·莱坎需要帮助，求求你们!"

　　陶加快动作，以最大胆的速度移动，直到双脚触地心跳才平复。他后退几步，把手从奥奈家族的城堡外墙上收回——他的母亲、继父、妹妹和贾巴里正在那里安睡——然后考虑着要不要去自首。

　　他无法想象奥奇恩的诡计能够成功，虽然投降必死无疑，但他至少能为家人乞求怜悯。他知道这只是孩童般的奢望。奥奇恩愚弄欧奈人的行为必将招致处决，而比起贵族们的慈悲，托家人在奥奇恩编造的故事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陶闭上双眼向女神祈祷。祈求她能仁慈地放过他的家人。祈求奥奇恩的谎言能被取信。

　　他低声的祷词尚未说完，就听见城堡二楼传来更多声响。必须加快动作了，未完成的祈祷也只能作罢。最后望了一眼城堡，他将这座建筑和克雷姆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此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一声尖叫刺破夜空，惊得他浑身一震。是个女人的声音，但不是女酋长。无论如何，陶的时间已经耗尽。

　　他从破烂衣衫上扯下布条，按在脸上的伤口时疼得倒吸冷气。绝不能留下血迹破坏奥奇恩要讲的故事。脸颊灼烧如戴火面具，陶潜行于暗影之中，朝着藏匿行囊与武器的地点摸去。取回装备后，他将直奔南方都城基甘贝。

　　计划全盘崩溃，但勒坎终究死了，这个卑劣贵族为参与谋杀阿伦付出了代价。

　　但这毫无意义。

　　死亡来得太快太突然，勒坎根本没机会直面自己犯下的全部罪行。

　　眼前所见并非如预期般恢复平衡，陶只看到那位小贵族凹陷的头颅，这画面让他喉头涌起胆汁般的苦涩。他咽下口水，强压下那股不适与内疚。莱坎罪有应得，比他在达巴杀掉的那些赫德纳人更该死。

　　如果陶仍未感到释然，那必定是因为未竟之事太多。他需要前往基甘贝，接受伊哈什战士的试炼。获得军衔后，他就能依法向任何神选军团成员发起血斗——这条古老律法是下民诛杀贵族而不受惩罚的唯一途径。

　　思绪如电，祖莉、母亲与妹妹的身影、贾巴里、克雷姆的生活片段、所有逝去之物，最后是父亲阿伦，在陶脑海中纷至沓来。绝望与无力感席卷全身，但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他深深吸气，按照父亲的教导逐步平复心绪。待恢复冷静后，他迈出了通往基甘贝的第一步。既定的复仇之路，必将走完。

　　"凯兰·奥卡、德詹·奥鲁吉米、阿巴西·奥迪利。"他低声念诵着。

　　还剩三人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