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队
陶在一张高架的草垫上醒来。正值深夜，他身处一个放有多张床铺的大房间里。头痛欲裂，手腕上打着夹板。他发出呻吟，两个黑影闻声靠近。
"这是哪里?"陶问道，喉咙干涩得像死人的眼睛。
"基甘贝的伊哈希兵营，"两个黑影中较矮的那个回答，带着浓重的高等总督阶层口音。"我们已被录取为新兵，虽然第三轮选拔还没开始。"
"录取?"陶反问。
"没错，你有理由质疑。"矮个男子走进光亮处。他比陶略高，精瘦结实，那双绿眼睛在贱民中实属罕见。"我叫哈迪斯，赢了十场比试。这位你早就认识。"
第二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步入光线中。是乌杜阿克。他看起来很想完成在格斗圈里未竟的事业。
"乌杜阿克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哈迪斯说，"接着又连赢两场。他也有十场胜绩...外加一场平局。这就让你成了特例。"哈迪斯用指尖轻点下唇。"我有十胜。乌杜阿克有十胜。你呢?五胜一平，外加一条断臂。可我们仨居然一起成了伊哈希新兵。凡人在做梦时女神仍在播种收割，不是吗?"
"能...给点水吗?"陶问道，竭力不让乞求的语气太明显。
"审判一结束我们就动身去南方伊西科洛，"哈迪斯告诉他。"乌杜阿克不确定要不要来。乌姆昆迪西说过，如果你死了，乌杜阿克就会失去他的位置。他像个忧心忡忡的母亲一样日夜守着你。"
乌杜阿克怒视着陶，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陶试图回瞪，但光是瞪眼都会牵动伤口。
"水?"他问道，这次带着恳求的语气。
"问乌杜阿克要，"哈迪斯说，"他才是那个需要你活着的人。"
哈迪斯离开了，乌杜阿克低吼着退回阴影里。显然，乌杜阿克认定陶不喝水也能活。陶闭上眼睛试图昏迷过去，哪怕只为逃避手腕的剧痛。他本以为不可能睡着，但再次睁眼时已是清晨。
乌姆昆迪西·贾耶德·阿伊姆来了。他带着食物和水。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仍处于半梦半醒间，竟想用断臂去够水。剧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贾耶德说，"其他方面感觉如何?"
"渴，"陶回答，中年教官帮他喝水时，他仔细打量着对方。
作为低等族人，贾耶德算得上高大魁梧，虽然远不如乌杜阿克那般壮硕。他肩膀宽阔，腰背挺直，深色虹膜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浑身散发着力量感，却又奇异地带着某种温柔。或许是他的嘴角，陶暗想，这个人天生就长着副笑模样。
“我已准许你进入伊哈谢军事学院，”杰伊德告诉他。“这可能是个错误，但很少有人能让我感到意外，而昨天的你确实令我惊讶。我们奥梅希人是战士，但即便在我们之中，也很少有人拥有你这样的…决心。”
杰伊德扶着陶又喝了一口水。陶呛了一下，继续喝着，杰伊德俯身靠近。“若是在不那么残酷的世界里，这份决心足以弥补你和乌杜克之间的实力差距。但这不是那个世界。”
“也许吧，”陶试着回应，不知该如何作答。
“相信我，确实不是。”
“那为何还要收我?”陶问道，自尊心隐隐作痛。
“我知道你是谁，陶·塔法里，”杰伊德说。“我记得你在城堡测试时的表现。虽然那时你脸上还没有这个。”杰伊德用指尖轻点陶脸上被勒坎劈出的那道裂痕。“这伤口本该感染的。我让萨赫祭司处理了它，还有你…更新的伤。我也能猜到你为何来此，为何想成为伊哈谢战士。”
“我叫陶·索拉林，”陶只说了这一句。能走到这一步已远超他的期望。
“索拉林?你父亲的姓氏?”杰伊德猜测道。“而且用的是低等通用语而非高等语?”
“我叫陶·索拉林。”
杰伊德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未离开陶的脸庞。“确实如此，”他说。“平民索拉林，让我说明我的意图，你再判断是否合理。同意吗?”
陶点了点头。
"我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军中度过，一直在追寻打造完美杀手的技术、训练和人选。学院的其他教师考虑到我曾担任守护者委员会的顾问，都愿意迁就我。他们给了我一个分队，允许我在这些人身上验证我的理论。我希望你能成为其中一员。"
"多谢。"陶说道，不确定"感激"这个词是否能准确描述他此刻的感受。
"或许吧，"杰伊德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会狠狠操练这些新人，每天都将他们逼到崩溃的边缘。我们要练习暴力，打磨暴力，最终掌控暴力。我打算把这个分队的次等兵都训练成能与印德洛夫相匹敌的战士。"
陶闻言竖起了耳朵。
"这么做不是为了骄傲。我要证明存在更优越的训练方法能培养出更强大的战士。一旦验证成功，这些方法就能推广全军。我是为了我们族群的存续。你愿意认同这个目标吗?愿意为之奋斗吗?"
陶这次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想起了父亲，眼前浮现出凯兰、德坚和奥迪利的面容。为了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猜你可能会来，”杰耶德说。“我在你身上冒险了，普通的索拉林。你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冒险，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如果你愿意经受熔炉的锤炼，把训练的每一天都过得像昨天战斗的每一刻那样，我们就能找到你命中注定要成为的那个人。而且，和杰耶德小队里的其他人一起，我们将向平民和贵族们展示一个人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杰耶德站起身。“希望我们是新选军队的开端，女神保佑，这支军队足以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安全。明天我们就启程前往南方伊哈希军事学院。一到那里就开始训练。”
陶犹豫了一下，但他必须说出自己的担忧。“乌姆孔迪西...他打断了我的持剑手臂。”
杰耶德的脸上没有同情之色。“感谢女神，她给了你两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