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再次握着青铜的感觉很奇怪。陶左手持练习剑，右手持盾，更多是为了保护那折断的手腕而非其他。盾牌虽不称手且显得笨拙，但聊胜于无的防护总好过毫无防备。
他站在伊西科洛多个小型战场中的一个。这个方形战场每边延伸百步之遥，山谷里干渴的野草高及小腿肚，使得奔跑变得有些困难。
陶与亚乌和奇内杜并肩而立，位于他们战阵前列但落后于乌杜亚克和哈迪斯一排。他们正面对奇索莫战队。这是场不错的首轮测试——杰伊德的五十四人对阵奇索莫的五十四人。
作为新任乌姆孔迪西，奇索莫与杰伊德截然不同。他年轻得多却已是顽固的传统主义者。其训练注重形式套路，对自由对练不屑一顾。当杰伊德严明纪律时，奇索莫却将其奉为艺术。他的士兵每晚都会擦拭青铜剑盾，并花费大量时间在训练场上进行完美的队列行进。
陶不清楚奇索莫战队的实战能力。但他相当确信对方能配合无间——这点他对自己战队可不敢断言。
两名阿孔迪西作为混战裁判立于两军之间。规则很简单：战士只要未骨折、未用除双脚或膝盖外的身体部位触地、未丧失意识或未祈求女神怜悯，便算作"存活"。
监战官紧盯着作弊行为，当一方被全歼时，混战即告结束。简单得像真正的战争——你只需要活到足够杀死所有敌人的时间。
"杰耶德小队，亮兵器!奇索莫小队，亮兵器!"一名监战官高声喊道。
青铜兵刃出鞘的声响在训练场上回荡。许多其他教官、监战官、新兵、老兵，甚至一些杂役都来观看首日混战。陶所处的位置靠近战场边缘，能听见人们在下注。赔率更看好奇索莫小队。虽然杰耶德小队全是莽夫，但普遍认为莽夫敌不过纪律严明的战士。
"开战!"还是那个监战官厉声喝道。
两名裁判跑向边线，杰耶德小队的士兵们咆哮着发起冲锋，活像嗜血的猛兽。奇索莫的士兵并未退缩，他们分成三支人数均等的小队。陶从父亲的战争故事里认出这个阵型——这是精锐军的标准战术，通常由整个侧翼实施，但人数缩减到十分之一时战术原理依然适用。
三叉戟阵型的两翼负责包抄杰耶德小队，中路军则举盾固守。中路将承受冲锋的主要压力，只要能顶住首轮攻击，两翼就能迅速歼灭杰耶德半数兵力。破解方法只有一个：杰耶德必须从中路突破，瓦解包抄战术。
哈迪斯也看出了门道。"三叉包抄!"他大喊，"击溃中路!"
他们冲入敌阵，置身刀光剑影之中。四周尽是狰狞的面孔、闪烁的兵刃，以及浸油青铜与汗湿甲胄散发的金属腥气。这与训练截然不同。更像达巴战场。混乱不堪。
陶看见乌杜克撞开奇索莫防线上一名士兵，追击着杀入敌阵中央。哈迪斯试图唤他回防，但乌杜克要么没听见，要么根本不在乎。奇内杜正痛殴某个可怜的新兵——那人只能高举盾牌护住头颅免遭开瓢。亚乌已经放倒一个奇索莫士兵，正对付第二个。
一名瘦高的奇索莫战士与陶对峙，用剑尖试探性戳刺，如同在拨弄篝火。陶格开这记攻击，盾牌狠狠砸中对方覆甲的面门，那人应声倒地。倒下的剑客身后站着个患结膜炎的奇索莫新兵。那人瞥了眼落败的同伴，龇牙咧嘴地向陶扑来，刀剑相击。
长期使用木剑后，陶正在适应青铜剑的沉重手感，但他的对手更显狼狈。这个敌人动作迟缓得可怕，正试图施展"因塔卡"剑式——陶幼时最早学的基础剑招之一。
陶轻松避开前两记横扫，随即挥剑击中对方肋部。接着一记拳击砸中鼻梁，再用盾牌猛拍那双红肿的眼睛，将这名新兵击倒在地，彻底退出战斗。
又有两名敌人朝陶扑来，两人似乎更在意互相避让而非攻击他。陶高举武器作势欲劈，料想首当其冲者会格挡，却无人招架。他顺势猛击那人头盔，将其打翻在地。第二人尖啸着战吼挥刀砍来，陶举盾硬接这一击，手腕震得生疼，随即用盾牌压住对方武器。趁其门户大开之际，陶抡圆了剑当头劈下。这一击虽命中要害，那嚎叫者虽踉跄却未倒地。陶补上一剑，终于结果了他。
陶抬头寻找下一个对手，却发现前方已无敌人。他与乌杜阿克、哈迪斯、亚乌和奇内杜组成的尖刀小队，已然凿穿了奇索莫军的中路分队。此刻厮杀声全来自他们身后——左右两翼分队正与杰耶德军团的其余部队缠斗，场面混乱不堪。奇索莫军团严明的阵型在首次交锋的熔炉中已土崩瓦解。
"乌杜阿克、陶，随我支援右翼。"哈迪斯下令道，"亚乌、奇内杜，增援左翼战场。"
"凭什么?"奇内杜反呛，"我为何要...听你号令?"
"先打赢再说。"陶劝解着奇内杜，自己已向右翼奔去。
"是另一个右翼!"哈迪斯急声纠正，"按我们最初对阵时的方位!"
陶刹住脚步耸耸肩，虽不明就里仍调转方向。这种细枝末节的区分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那跟我来。"亚乌拽着仍在闹别扭的奇内杜朝相反方向奔去。
与乌杜亚克并肩作战比与他为敌愉快得多。陶又击倒了一名对手，却看见乌杜亚克让一人见血，几乎折断另一人的腿，还将第三人撞倒在地。待陶适应了混战的节奏，不再对乌杜亚克的力量感到畏惧时，他寻找着下一个对手——却发现已经无人可战。
齐索莫战队已被彻底歼灭。片刻之后，意识到胜利的杰伊德战队欢呼起来，高举的刀剑与盾牌间，战场边缘传来下注者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最初五十四人的战队中，陶所属的分队仍有三十三人屹立。几步开外的耀正拍着齐内杜的后背，笑容灿烂得几乎咧到耳根。乌杜亚克和哈迪斯也活了下来——哈迪斯紧挨着那个巨人，边解说战场细节边比划。陶猜想他肯定在复盘哪些战术得当，哪些还有改进空间。
陶别过脸想保持严肃，却抑制不住笑意。起初只是嘴角微扬，最终整张脸都绽放出烈日炙烤般的灿烂笑容。他挥拳庆祝时错用了受伤的那只，剧痛让他险些跌倒。虽然痛得眼泪汪汪，他的好心情却未受影响。杰伊德麾下的五人不仅熬过混战，更赢得了整场比武。他的分队赢了!
陶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都由他自由支配。胜出小队中幸存的斥候们获得了作为胜利者的奖赏，但他不会浪费时间，特别是在杰伊德的演讲之后。
"打得不错，"杰伊德对小队说，"但我们损失太多，这主要责任在我。我过分注重个人格斗训练，以为五十四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就能确保胜利。事实并非如此。要想成为最强的，我们不能仅靠个人战力，我们必须成为最出色的团队。"
"奇索莫在这方面比我们强，虽然他的新兵没能发挥优势。说实话?我很感激他们暴露了我们的弱点。现在我们看清了问题所在，就要彻底根除它。明天开始，我们要学习如何更好地协同作战..."
"活下来的战士们，今天是你们的休整日。未能幸存的战友们——你们战斗得英勇顽强。你们应该感到自豪。不过，你们还有更多训练任务，我把你们交给能干的阿昆迪斯·阿南负责。"
那些在战斗中倒下的士兵们看起来沮丧至极。
"这么早餐厅就会供应玛斯玛斯酒吗?"哈迪斯问陶和乌杜亚克，这句话让大个子露出了笑容。
"确实口渴了，"乌杜亚克说。
"去叫上亚乌和奇内杜那两个懒鬼，一起去看看，"哈迪斯提议道。
"我要去和其他人再练一会儿，"陶说。乌杜亚克歪着头看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胎或白痴。哈迪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乌杜阿克，"他喊道，"来解解渴吧。"
乌杜阿克屏息等待，目光仍盯着陶。他哼了一声，大步走开。
"都给我从土里爬起来!"阿南对着贾耶德战队在混战中倒下的士兵们吼道，"你们以为这就叫挨打?好戏还在后头呢!绕场地跑两圈，然后咱们来场真正的较量!"
那些无需被抬去医务室的士兵们面露倦容却充满不服，但他们还是爬起来开始跑步，陶也加入了队伍。他能感觉到贾耶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让他看吧，陶想着，贾耶德的话在脑海中回响："没有挑战的日子，就是你停滞不前的日子。"
陶跑得更卖力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衡量，他都不是最强壮、最敏捷或最有天赋的那个。他深知这一点，也明白这些无法改变。但他能掌控自己的努力程度，在付出这件事上，他绝不会认输。
他与自己立下誓约，以父亲灵魂起誓的誓约。若要他跑一千步，他就跑两千步;要他练三回合，他就练六回合;若是殊死搏斗，认输的那个绝不会是他。要么赢，要么死。他发誓，此生绝不虚度任何没有挑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