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
第二天清晨,陶确保自己是第一个到达早训场地的。当他抵达训练场时天还没亮,天气温暖宜人,不像往日那般酷热难当。他开始做热身运动,这时又有五个人陆续加入:乌杜克、哈迪斯、奇内杜、尧和詹戈。
乌杜阿克继陶之后第二个来到庭院,他站在离陶尽可能远的位置,挥舞着让兵器匠为他特制的巨木剑。
奇内杜随后而至。接着是亚乌,他们中最矮小的一个——尽管他只比陶高出半个头。但他出手狠辣,最擅长将剑锋刺入最致命的部位。亚乌之后是詹戈,他像棕榈皇族贵族般昂首阔步走来,拔剑的架势仿佛即将下令冲锋。最后到场的是哈迪斯。他没有热身,而是选择站在一旁观察其他人。
阿南到来时,命令他们列队。他先让众人在训练场跑圈直到出汗,然后进行配对练习。陶的对手是詹戈。
阿南安排他们对练,并来回巡视纠正动作。即使用非惯用手,陶也能与詹戈平分秋色。陶认为詹戈的问题在于总想毫发无损地结束比试,这种过度防守反而给了陶持续施压的机会。
陶的连续猛攻逐渐消耗了詹戈的体力,延长了比试时间。其他人早已结束对练围观起来,纷纷为渐露疲态的詹戈喝彩。
"给他放血!"乌杜阿克吼叫着。
"该...死!"奇内杜呛出毫无诚意的鼓励,"詹戈...反击啊!"
在同伴的奚落下,羞恼的詹戈突然猛扑。陶本该转为防守,用铜墙铁壁消磨詹戈的攻势。但那些偏颇的起哄刺痛了他,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向詹戈发起更强硬的进攻。
他们刀剑相击,又倏然分开,像醉汉般踉跄挥砍,各自都落空两次,直到陶用剑身拍中坚戈的头盔侧面。坚戈身形摇晃,陶又重重补上一击。坚戈单膝跪地,陶高举利剑准备施以"致命"斩击。坚戈及时举起木剑格挡,随后翻滚躲开,挣扎着站起身来。
陶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几次交锋后,坚戈的防守已完全乱了章法。陶先击中他的肩膀,当坚戈吃痛后跳时,又一记劈砍正中颈部。坚戈发出古怪的尖啸声摔倒在地。陶正要了结对手,迫使阿南宣布比试终止。
陶面颊发烫,心跳如擂,但胜利的喜悦让他高举双手呐喊,转身面对围观者,为人生首场正式武校胜利而容光焕发。其他学员却沉默不语。他们甚至不愿为这小小突破给予喝彩。陶猛然垂下手臂,狠狠收剑入鞘。去他们的吧,他心想。他可是用非惯用手赢的。他赢了。
阿南向陶微微颔首:"哈迪斯,你和陶对练。乌杜克,你去对付雅乌。奇内杜,你和坚戈先观战。"
陶咧嘴露出狰狞表情,摆开架势迎战哈迪斯。方才的高光时刻转瞬即逝,他甚至没来得及擦去额头的汗水。
"开始!"阿南一声令下,于是陶全力应战,那天如此,次日如此,日复一日皆如此。
炎热的早晨渗入灼热的午后,时光流逝,化作闷热的夜晚,陶的全身遍布伤痕。某些日子他醒来时浑身僵硬,不得不从行军床上滚落到地面,躺在那儿直到身体舒展才能起身。但他确实开始赢得胜利。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每场较量仍是恶战,但在常规训练中,陶已能逐渐战胜杰伊德小队的其他成员。在加练的清晨时分,他已能较稳定地击败詹戈,但仍不敌其他队员。尤其乌杜阿克——陶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厌恶与之交手。
后来某个清晨,詹戈没有出现在加练场。次日他依旧缺席。剩下四人向陶投来怨毒的目光,仿佛詹戈的离开是他的过错。
一个月相周期后,杰伊德前来检视训练成果。迄今为止,他出席的常规训练不足三分之一,清晨加练更是从未露面。被问及此事时,阿南告诉学员们:重要的是破除陋习,让新兵适应战斗新生活。待基础训练完成,杰伊德自会亲自指导。因此他的突然出现令人意外。
"列队!"阿南喊道。"教习到场。"
陶与众人排成横列,杰伊德巡视队列,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来回审视。
"你们是我的五人众,"他说。"你们将成为我最引以为豪的杰作。你们将成为传承我意志的伊哈谢战士。"无人应声。"我已告诫过你们许多人,伟大的代价是时间。我麾下的其他战士投入时间。他们付出汗水。而你们要付出更多,更加刻苦。你们会变得更强。这是自然法则,也是通往卓越的秘径——多付出,多收获。"
杰伊德站在五名战士组成的队列中央。他正对着陶,仿佛只对他一人训话。
"记住你们的位置并非理所当然,"杰伊德对他们说,对陶说。"若被超越,你们随时会被取代。但只要守住席位,你们在伊西科洛一季所学所练,将抵得上印德洛武在要塞三年的修行。你们虽是贱民,却要打出贵族的气魄。"
陶吐出一口不自知屏住的气息。这正是他所求所需。此乃心之所向。
"还要牢记,"杰伊德继续道。"精进唯有意向明确的努力。每日都须如履薄冰。安逸之日即是停滞之时。停滞之日便是后来者缩短差距之机。那时你便予敌以希望——当他们与你在战场相遇时,已积蓄足够终结你的力量。"
杰伊德抽出守护者匕首。陶方才注意到他佩戴此刃。龙鳞锻造的刀身比最深的夜更漆黑。恍若有人撕开世界的帷幕却忘记修补,徒留虚无的空洞。
贾伊德高举着它。"在你懈怠的日子里,你就会向剖开你肚腹的刀刃敞开自己,向刺入你心脏的匕首敞开自己,向夺走你生命的斧头或长矛敞开自己。
"要想避免失败,每一天都必须艰苦。每一天都必须让你更强大。因为正是在艰难岁月的熔炉中,潜力才能转化为力量。"
贾伊德向前一步,站在陶一臂距离内。"你要打的仗不是在战斗时才决定的。它们早在那之前就由你付出的努力程度和牺牲的实质决定了。它们是由你每天做出的选择决定的。所以问问自己:我选择变得多强大?"
一个咒语已被施下。无人敢打破它。他们像雕像一样站着。
贾伊德放下匕首,收回鞘中。"今天,我们不按常规训练。今天,我们要放下木剑,与其他队伍对抗。
"去营房告诉我的其他士兵。吃完早餐,带上你们的青铜武器、刀剑和盾牌。你们要作为一个整体作战,我们将看看你们选择变得多强大。"
在回营房的路上,奇内杜尽管咳得厉害,却一直说个不停。"看到那...匕首了吗?龙鳞做的,对吧?"
乌杜阿克低着头,声音像树根一样低沉:"我们看到了。"
这简短的回答并不能让奇内杜满意。"现在要和...其他队伍...打了。"
"你那样咳嗽会把我逼疯的,"哈迪斯说。
"那你就...去死吧,"他咳着说。"我喉咙...有问题,不行吗?"
"这是场小规模战斗,"亚乌说着,用他那被晒伤的手搓着同样晒伤的头皮,死皮簌簌掉落。亚乌的肤色在奥梅希人里算是最浅的,他那古铜色肌肤始终承受不住西达的烈日。他总是斑斑驳驳地脱着皮,像条正在蜕皮的伊尼奥卡蛇。
哈迪斯朝地上啐了一口,转向亚乌。"这是在为我们去峭壁与因德洛伏人作战做准备。他们想让我们先自相残杀。体验下鳞甲对鳞甲的感觉。"
"至少...下个月轮之前别去峭壁,"奇内杜说。
"所以这才叫战前准备啊,你这蠢货,"哈迪斯回敬道。
奇内杜怒发冲冠却不敢发作。哈迪斯的剑术了得;更何况他和乌杜阿克走得很近,就算没有别的原因,单凭奇内杜的咳嗽声就足以让乌杜阿克揍扁他。
"具体怎么打?"陶突然发问,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哑巴开口了!"哈迪斯嚷道。
"他不该说话,"乌杜阿克低声咆哮。
亚乌心生怜悯解释道:"我们和因德洛伏人交战时,人数会是他们的三倍。有时他们有衰弱者随行,有时没有。人数优势并不重要。他们总能碾压我们。这次演练是要模拟因德洛伏人在腕带地区对抗赫德尼人时的劣势,毕竟野蛮人数量那么庞大。"
"他是问今天这场模拟战怎么打,"哈迪斯插嘴。
"你咋知道?他什么意思,嗯?"奇内杜反问,或许是在维护亚乌,但更可能是抓住任何机会打压哈迪斯的气焰。
哈迪斯无视了他,继续对陶训话。"今天他们会抽签决定对手。我们的战队将对抗另一个战队。在克雷格斯的训练中对抗印第洛武时,他们会搭建专门的战斗场地——"
"有山地场、沙漠场,甚至还有模拟村落的长屋建筑群,"亚乌打断哈迪斯插嘴道。
"我们很快就要面对印第洛武了。一个月后,"陶说着,脑海中浮现凯兰的身影,不知对方是否会参战,自己能否与他交手。思绪逐渐变得阴暗而令人不安。陶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再次杀人。他怀疑自己是否足够强大,而内心给出的答案让他很不满意。
"我们会输,"乌杜阿克打破了不主动与陶交谈的自我约束。
"伊哈谢战队总是败给印第洛武。贵族老爷们就喜欢这样,"哈迪斯说。"好让我们认清自己的地位。"
亚乌露出笑容:"这次会不一样。"
哈迪斯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们有杰伊德教官。他赢得过守护者匕首,知道怎么训练我们真正对抗印第洛武。"
"你真这么想?"哈迪斯反问,"你觉得我们能抗衡贵族战队?"
"我会战斗,"乌杜阿克低吼道。
"噢,我也会打,"哈迪斯说,"主要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战斗不是问题,能不能赢才是我担心的。"
"我们会杀了他们,"陶突然说。
众人顿时沉默,哈迪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以女神之耳为证,"哈迪斯说道,当这五人走进营房向他们的战友们宣告战斗时刻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