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
贾耶德的鳞队抵达峭壁时没有乌杜阿克。这个大块头曾试图归队，但被贾耶德禁止了，命令他好好养伤。乌杜阿克的缺席令人牵挂，哈迪斯尽力提振着大家的士气。
正是因此，再加上他在军事策略上的头脑，贾耶德任命哈迪斯为鳞队的指挥官，而哈迪斯也认真对待这份责任。行军途中，他与陶、雅乌、奇内杜、奥伊博、鲁纳科、特姆巴和姆基瓦反复推敲作战计划。
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要参与。他对战术策略毫无兴趣，曾对哈迪斯说："给我指个方向，我就会去战斗。"他只需要这么多。
哈迪斯骂他是头倔驴，要求他认真听讲以便理解。陶听了。他不确定自己理解了多少。
况且，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他们能计划多少?行动要取决于因德洛伏军的动向，以及能量枯竭者会击中谁。伊坦贝曾带着详尽的计划投入战斗。陶已经见识过结果如何。
"记住，奥亚纳是个斗士，"杰伊德在他们于战场边缘列队时告诫道。"他的因德洛武新兵们也一样。我们在城市战场上，他们会试图利用这一点占据优势。他们会迅猛出击，速战速决，追求快速击杀和速胜。只要能挡住他们的第一波攻势，就能让他们自我怀疑。"
陶注视着眼前的战场。在密集的土坯建筑群间隙中，他瞥见因德洛武士兵在另一端列队。所有人都已拔出训练用的钝剑严阵以待。所有人都持着盾牌。
他还看到了他们的衰弱者。她看起来很害怕。有趣的是，她是唯一不会在这场战斗中受伤的人，却显得忐忑不安。很可能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实战。不过陶也是第一次。
陶扫视身边的同伴。哈迪斯站在那里，准备在模拟城市巷道中穿行时冲锋在前。哈迪斯希望他们深入战场腹地。他想让队伍抵达两处圆形场地之一——这些场地仿造了所有奥梅希城市都有的更大规模的圆形广场。
哈迪斯需要足够的战斗空间来发挥他们人数优势。他选择的目标圆形场地有三个入口：两个位于相对两侧，还有一条狭窄小径更靠近因德洛武来袭的方向。哈迪斯安排陶、亚乌、奇内杜和奥伊博守住这条窄道，防止任何试图脱离主力的因德洛武士兵包抄杰伊德的鳞甲战队。
狭窄的小径两侧都是单层建筑，最多只能容纳两头因德洛伏并肩而行。哈迪斯希望这能给陶的队伍带来优势。
"战争号角响起时，我们就往圆形广场冲，"哈迪斯对战士们说，"保持紧密。像鳞片一样协同作战。别逞英雄。我们是来取胜的，要一起干翻那些杂种!"
战士们发出欢呼。
"小心恩尼。只要看到那条因约卡蛇朝我们这边扭动，就立刻喊出来。"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传递着警告，陶看到恐惧在他们脸上闪过。没人愿意被虚弱术击中。
"准备好，他要吹号了，"就在陶听见战争号角声的前一刻，雅乌低声说道。因德洛伏们发出自己的战吼冲入战场，气得哈迪斯破口大骂。
"冲!冲!冲!"他对战士们大喊着催促前进。
陶和其他人一起奔跑，冲进这座仿造城市的蜿蜒迷宫中。小径曲折交错，陶很庆幸哈迪斯让他认真听了路线说明。在这里很容易拐错弯。瘦小敏捷的雅乌与陶并肩疾驰，奇内杜和奥伊博紧随其后。奔跑时陶能听见奇内杜的咳嗽声，奇怪的是这竟让他感到安心。
再拐过一个弯，他们便冲入了决斗圈。他们是第一批抵达者。陶抬头望向建筑屋顶，那里站着两名裁判——一位来自伊西科洛学院，另一位来自因德洛武城堡。他们将确保战败者退出比赛，并随时判罚违规行为。
陶将视线下移，发现三名因德洛武战士正沿着主道隆隆奔来，距决斗圈仅百步之遥。而在最靠近陶的小径上，哈迪斯带着十二名战士突然现身。
"陶，守住侧道!决斗圈交给我们!"
哈迪斯话音未落，又有十名剑士增援了决斗圈。陶暗自祈祷这些人手足够，因为二十多名低阶战士正与那三名因德洛武缠斗——后者已退至小径，避免陷入包围。
刻不容缓，陶率众奔向侧道，恰好与四名因德洛武及那位虚弱术士同时抵达。
雅乌急刹住脚步："妈的!"
"冲啊!"陶咆哮着发起冲锋。
"来真的?"雅乌边追边嚷。
"控制那个虚弱术士!把她踢出战斗!"陶吼叫着扑向首名因德洛武。
双剑猛烈相击。这个比乌杜阿克还要魁梧的贵族穿着厚皮甲，其价值堪比陶在伊西科洛学院整个学年的津贴。贵族面容扁平，鼻翼贲张，正龇牙咧嘴地对陶发出嘶吼。
他们展开一连串激烈交锋，那头巨象竭尽全力猛攻陶，企图用压倒性的力量将其击垮。陶格挡开每一次攻击，将力道卸向下方或侧面。贵族战士恼怒地低吼着再次扑来，但陶轻盈后撤，此时亚乌突然出现，用他那把钝青铜剑全力刺向贵族战士的肋部。
"啊!"巨象战士发出痛吼，肋骨已断。他挥剑砍向身材瘦小的亚乌，后者敏捷地跳出了攻击范围。
陶没给受伤的敌人第二次机会。他双剑如雷般连续劈砍在对方的头盔、胸膛、肋部和手臂上。起初那巨象战士似乎还能承受，但当陶一记更暴烈的斩击落在他头部时，他终于轰然倒地。
一个女人尖叫起来。是那个灵魂汲取者。她双手捂着嘴，对眼前的暴力场面显得惊恐万分，仿佛她不是那个准备抽离他人灵魂的人。
陶转动头颅环视战场，看见奥伊博和奇内杜正节节败退。奥伊博的盾牌掉落在地，持盾的手臂无力下垂，剑也摇摇欲坠。奇内杜虽拼尽全力，但他面对的巨象战士对其攻击根本不屑一顾。
"去帮奇内杜。"陶对亚乌说。
"还有两个巨象战士正朝这边来。"
"交给我。"陶说道。
亚乌像看疯子般盯着陶，但别无选择之下还是服从了命令，冲向奇内杜和奥伊博的防守位置。
剩余的两名巨象战士逼近，陶却对他们露出微笑。"我会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领头的因德洛夫比陶高出一个头，他停下脚步，摇摇头笑了起来。"让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错位的脑浆打回原位，下等人。"
他冲了过来，陶像晒晕了头般咧嘴笑着。这个因德洛夫急于求成，把自己的同伴甩在了后面。
第一个照面陶就占了上风，他低头躲过贵族的劈砍，用强侧剑刃猛击对方胫骨。贵族倒地时陶旋身而起，双剑划出闪亮的弧线，最终以双锤般的力道砸在倒地者的背上。
城堡战士伴随着青铜护甲的铿锵声和喷出的气息倒地。陶一脚踹在他脸上，又用弱侧剑柄猛击其太阳穴。完事后，他起身面对下一个因德洛夫。
"我会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他对那人说，这次他的话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因德洛夫握紧剑柄，眼睛眯成细缝。陶突然前冲，因德洛夫猝不及防地后退，被陶的迅猛动作惊到。陶瞬间近身，双剑随之而至。他满怀恨意挥舞着钝剑，狠狠砸在贵族的身躯和盾牌上。每当因德洛夫试图举剑反击，陶就将其拍开并继续施虐。
就在这时，他再次听见女人的尖叫。
我马上就来，他想着，但随后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她在狭窄小径上释放的虚弱洪流吞噬了他和所有人。
陶仍在克雷格伪城的街道上，却又仿佛置身他处。四下漆黑如夜，他却能视物，只是所见景象令他宁愿失明。虚弱者就在那里，但她身披如龙鳞般幽暗的阴影，隐匿无形。而其他人则因灵魂的金色能量光芒四射，这引来了恶魔。
最近的恶魔是由碎片状骨骼组成的怪物，那些骨刺穿透了代替皮肤的甲壳。它鼓胀的双眼猩红可怖，利齿如陶的手指般修长。当它蹒跚逼近时，陶踉跄后退。恶魔对他不屑一顾，转而扑向方才与陶交战的因德洛夫。那个年轻贵族刚张开嘴要尖叫，野兽的颚钳就已啃噬他的面门，将鼻子、嘴唇和舌头生生撕下。贵族轰然倒地，残缺的口腔徒劳大张却发不出声，眼珠因恐惧疯狂转动。
陶又后退一步，绝望地想躲藏，想逃离。他能感觉到虚弱者正攫住他的灵魂，将其禁锢在这邪恶之地。他试图寻找她，却在翻腾的雾霭中失去了她的踪迹。
"陶!"是耀的声音，那嗓音细若游丝又遥不可及，如同死气沉沉的回声。陶转头望去。耀就在十几步外，浑身沐浴金色光辉。陶低头审视自己;他也散发着光芒。他刚要迈步奔向耀却骤然僵住——有只恶魔发现了他的剑友。
这东西与仍在啃食"印德洛夫"的那个怪物毫不相同。它矮墩墩的，还不到亚乌的肩膀高，却浑身肌肉虬结，活像一头被扭曲变形的暴怒英戈尼亚玛。它冲着亚乌龇牙咧嘴，厚嘴唇滴着腥臭黏液，露出能碾碎一切的钝齿。亚乌向后跌倒，用被冥界削弱的声音呼救，那恶魔便朝他扑去。
陶强压下所有本能冲动，不是逃避恐惧而是迎战。他举起惯用手的长剑——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握着它——朝袭击亚乌的恶魔颈部劈去。剑刃精准命中，深深咬进那怪物的血肉。恶魔厉声嚎叫，后仰身躯，从陶手中夺走长剑，同时挥爪抓向他前臂，像撕纸般扯下一片皮肉。
剧痛瞬间爆发且猛烈。陶缩回手臂，剧痛几乎令他昏厥，却仍用剩余的那柄剑奋力挥砍，在恶魔胸前划开一道口子。恶魔人立而起，发出震天咆哮，随即伏地四足狂奔冲来。陶扎稳马步，朝着想象中怪物心脏的位置猛刺，却被冲撞而来的恶魔撞得人仰马翻，两者在伊希霍戈沼泽般的淤泥里翻滚扭打。
陶丢失了武器，也分不清上下方位。他试图蹬开恶魔，但在其掌握中犹如孩童。他暗自祈祷最后那剑已结果它性命，可当恶魔的瞳孔锁定他咽喉并俯冲而来时，希望破灭了。
陶抬起手臂格挡，试图阻止它。那野兽一口咬住他的手肘，利齿穿透皮肉咬碎骨头。剧痛袭来，强烈到令人恐惧，他发出惨叫。当野兽开始甩头撕扯时，这种痛苦几乎让他发狂——他的身体被甩来甩去，残破的肢体被撕成碎片，而这时光明重新回到了世界。
"陶!陶!"亚乌正站在他身前。
陶慌忙向后爬去，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
"跑!它冲我来了。"陶大喊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但手臂完好无损。他寻找着刚才折磨他的剧痛，却什么也没找到。
"陶，听我说，我们脱险了，"亚乌说，"是你...是你把我从它手里救出来的。"
陶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瞪大眼睛环顾小径。那个能量汲取者跪在地上哭泣。最后一个与陶交战的因德洛武正用双手搓着脸，在她面前的地上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奥伊博和奇内杜对付的那个则蜷缩成胎儿姿势，全身剧烈颤抖。
"以女神之名，"陶声音发抖地说。
"她控制我们太久了，"亚乌说。
陶颤抖着双腿站起来，朝那个天赋者迈出一步，准备冒着触怒城堡、贵族和学院的危险。他打算好好教训这个无能的废物。她听到脚步声，从跪姿中抬起头来。她很年轻，更像是个孩子而非女人，看起来瘦小、迷茫、惊恐。她是个...她曾经是个低等平民，于是陶准备好的咒骂又咽了回去。
"你做了什么?"他质问道，可她只是啜泣着。
亚乌走近前来。天赋者透过泪眼看见了他，抬起手臂似乎要阻挡他，或许还想再释放一波令人虚弱的力量。但为时过早。她的能力尚未恢复，可陶控制不住恐惧地向后退去。
"别这样，天赋者女士，"亚乌说着，手指轻触她的肩头，"我已碰到你了。你出局了，对吧?"
她没有开口，但点了点头。
"兄弟们，"亚乌说，"我们回包围圈去。去支援其他人，告诉他们虚弱者已被制伏。"
"我去不了，"奥伊博说。
"什么?"亚乌问。
"奥伊博在...在其他事发生前，已经接受了女神的慈悲，"奇内杜解释道，"这个——"他指向颤抖的因德洛武，"他被...被某个东西袭击，它..."
陶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吧，那我们三个走，"他说着拾起掉落的双剑。
"天赋者女士，"亚乌问道，"你会照看这里的因德洛武吗?我们走后你会召唤治疗师吗?"
她没有回答，双眼紧闭。
"我会喊人的，"奥伊博向他们保证。
"走吧，"陶再次说道。三人沿着小径快步折返，奔向更多战斗声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