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书乡市
登上查莫宁西部的杜尔高原向东跋涉,千辛万苦穿越了这片如波涛起伏的草海,宽阔的景象就会戏剧性地跃入眼帘——这里一望无际,原本平坦的地形在远方缓缓没入“甘漠”之中。天气晴朗、空气稀薄时,行脚者在这处绿意罕见的荒地上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圆点,当他们大步迈进时,这个小圆点会迅速扩大,出现各种方格形,上头矗立着一个个尖形屋顶,最后这座充满传奇、名为书乡的城市终于露脸了。
打从远处我们就嗅得到它的气味——这是一种古书的气味,就好像我们打开一扇通往奇大无比的古书店的门,一阵满是书尘的旋风卷起,上百万册陈腐古籍的朽烂气息迎面扑袭。有些讨厌这种气味的人受不了这种直冲入鼻的味道,立刻转身而去。老实说,这的确不是什么好闻的气味,这种气味一点也不摩登,还带有衰颓与死亡、倏忽消逝与霉菌的意味——但除此之外,依然有些别的什么:一丝轻淡的,令人想起柠檬树香氛的酸味;让人精神一振的旧皮革香;刺鼻并带有智识芬芳的油墨味;而远胜这些气味的,则是木头那令人平静的味道。
我所说的可不是活生生的木头,不是含有树脂气息的森林或松针,而是死去、剥去树皮、漂白过、研磨过、浸泡过、胶粘过、碾压过、裁割过的木头,换句话说,就是纸张!没错,我的朋友们,你们这些好学不倦的人哪,这种令人悠然怀想起被遗忘的知识与古老工艺传统的芬芳,现在你们也闻到了吧?现在,你们应该无法抑遏那股迫不及待想马上翻开一本古书的渴望了吧?那么我们就加快脚步吧!每当我们往书乡市迈进一步,这股气味就越发浓烈诱人。有着尖陡屋顶的屋宇轮廓越来越清晰,成百上千支窄窄的烟囱从屋顶上伸出,浓浓的烟雾遮暗了天空,同时在书籍的气味之外添加了其他芬芳:刚刚沏好的咖啡香,出炉不久的面包香,塞着多种香料、在炭火上煎着的肉香。我们的脚步又再加倍迅捷,而除了那股热切想要翻开书本的愿望之外,还伴随着对一杯热乎乎的肉桂可可奶与一块犹带炉火余温的鸡蛋奶油松糕的渴盼。快一点呀快一点!
终于,我们来到了城市边缘,又累又饿又渴,又好奇,但也有些许失望。不见什么雄伟的城墙,也没有戒备森严的城门——我们敲了敲,一扇像书本封面似的巨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哎呀,不过是几条窄窄的小道,上面匆匆往来的查莫宁物种出奇地多罢了。大多数生灵胳膊下面都夹着一摞书,有些则拖着装满书的小推车。要不是那么多书,这个城市的景致再普通不过了。
就这样,我勇敢的旅伴们,我们来到了书乡市充满魔力的郊区,这个城市在这里毫不起眼地开始呈现。很快我们就将跨过那道看不见的门槛,进入城中探索它的种种奥秘。
很快。
在此之前,我得稍作停顿,先告诉你们我来这里的根本原因。每一段旅程都有其动机,而我是出于无聊和年少鲁莽,希望能够摆脱日常琐事的桎梏,好好认识一下生活和世界。此外我还要去完成一位临终者在病榻上托付给我的遗愿,对了,那个我在追寻的秘密也是重中之重。现在还是先讲点要紧的事情吧,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