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
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纸夸父要我在他的叹息声响起时溜之大吉,躲到洞穴外头。
再好不过了!我立即冲出去躲在一块巨岩后方。影皇要我当个胆小鬼,但这场好戏我可不想错过。我紧张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一片静寂,然后是短短一阵惊讶的呼声,有谁高喊:“危险!”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声响、急促的命令、野兽般的痛苦呼号。现在则是一片骚乱:杀戮的呐喊、各种不同的呼号、咒骂声、影皇的沙沙响声、某只野猴愤怒的咆哮声,接着是某件重型装甲沉重的哐啷、叮当声,似乎装甲和它所包覆的主人都一起被扔到了墙上。可怕的喉头乱响声。箭矢嗡嗡的响声。一声垂死的呼号,接着又一声。有谁在哭,但哭不了多久。接着又是猴子的尖叫声。
再来是一片死寂。
接着又是一阵乱响——某种装甲的声响。之后从洞穴里摇摇晃晃地冲出一名猎书徒,他全身浴血,纸夸父在后紧追着出来。
我从掩护后方走出来,而他们两个也都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不杀我?”那名猎书徒问。
“你该知道的,”纸夸父答道,“总是需要留下一个活口好让故事可以流传下去,否则很快就没有故事可以写成书,而你也会失业了,因为你是靠书维生的。所以去吧,去传播皮革洞穴战役的故事。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影皇要住在皮革洞穴里,所有在未来胆敢破坏此地宁静之徒,他马上就会像对付你的同伙那样对付他们。现在,给我滚!”
那名猎书徒步履踉跄地冲了出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
纸夸父转身准备走回皮革洞穴。
“你留在这里。”他说。
“你要做什么?”我问。
“我要做个纪念碑。”他答。
我只好停下脚步等候。
他很快就回来了,腋下夹着两颗脑袋。我很庆幸脑袋上的头盔都还在,省得我见证他们那扭曲变形的死状。
纸夸父将那两颗脑袋放下来,又转回洞穴里。如此来回好几次,直到最后完成了纪念碑为止——那是由十三颗戴着吓人头盔的猎书徒脑袋组成的骇人群像。
“可惜人头只有这么几个,”他说,“这纪念碑是为死去的书灵做的,但它同时更是为了还活着的书灵。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谁有胆子重回皮革洞穴,而我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回到这里,重新在此过日子。”
我感到万分羞愧。这场皮革洞穴的战役,我只出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力。
“来,”他说,“我们上去吧,我们还得杀掉一个大妖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