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没人崇拜古老诸神，是因为七总督辖地的人都是无知的笨蛋。」辛穆对丽芙说。他们一起走向加利斯顿外围，穿越巫婆门，来到老城墙和明水墙间的平原，大部分驭光法师驻扎的地方。「人们崇拜古老诸神是因为他们都是真神。」
「继续。」丽芙说，并没有很成功地掩饰怀疑的语气。
辛穆脸上浮现短暂怒容，不过很快就消退。他冷冷地看着她。到底谁才是老师?
丽芙脸红。她的第一反应来自于之前的信仰。她向来听说古老诸神是卢西唐尼尔斯降世前，住在瑟鲁利恩海四周的人对原始力量的想象。但如果克朗梅利亚曾在其他事上撒谎，那这也可能是谎言。她清清喉咙：「我是说，请继续。」
「我认为七总督辖地的人民都知道这点。于是，小小的神像凭空般地再次出现，被藏在阁楼上、地窖里、树林中隐密的家族圣坛。妳只要在营地里睁大眼睛，就会看见微小的征兆。要不了多久，人们就会重建教士体系，开始公开崇拜古神。妳好像不怎么相信?」
「我很抱歉，但是，古老诸神?像是阿提瑞特、安纳特和达格努吗?」
又一个恼怒的神色，丽芙觉得自己很蠢。但他开口时语气还算温和。「妳知道汲取超紫魔法时的感觉?」
「当然。很奇特、与情绪分离，老实说，我有点骄傲自己可以把一切看得这么清楚。」
「那并不是妳。」辛穆说。
「我不是非常自大的人，所以我同意。」丽芙说。但是你又不认识我，你哪知道?
「我并不是说那不是『真正的妳』。我是说那不是妳。」
「请再说一次?」
「那些不是妳的情绪，不是妳的感觉。事实上，那些并非妳的能力，而是来自隐身幕后的费利卢克。人类有许多重大成就，都是他的功劳，但他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他疏离、轻视人类，而他选择与妳分享他的力量。」
这种说法令丽芙反感。「有个隐形人在帮我汲色?这就是法色之王相信的东西?我的魔法都是我自己的。」
辛穆语气冷淡：「是妳自己挑选法色的吗?超紫，在一个外来者身上，永远无法融入克朗梅利亚的提利亚女孩，偏偏又在背后看不起那些不让她加入她们小圈子的女孩。黄色，在一个脑袋清楚，但却无法决定要不要与身边一切互动的人身上?嗯，听起来很……那是怎么形容的?意想不到。」
「你听起来像个廉价的算命师。如果我是次红法师，你就说，喔，次红，一个被人视为外来者而超级不爽的女孩。或蓝色，喔，妳嫉妒那些如鱼得水的女孩。垃圾。」丽芙双手合十，深吸了口气，然后挤压十指。「我是说……不好意思，阁下，但这样不能让我信服。我知道克朗梅利亚教导谎言，但那不表示我要接受第一个反驳他们的观念。」
辛穆似乎不觉得她是在针对他。「妳生气时很可爱。妳的手做『那个』动作时会很恰当地凸显胸部。」
丽芙低下头，随即好像烫到一样，放开交缠的双手。「你说什么?!」她停止前进，他也跟着停步，转头面对她。她差点甩了那张蠢脸一巴掌。「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不得体的话，我要你立刻向我道歉。」
「不得体?为什么?谁说的?妳很漂亮。我告诉过妳了。谁能阻止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妳?妳加入了自由法师，阿丽维安娜。我们自己决定人生。克朗梅利亚为什么要求妳端庄?如果欧霍兰真的存在，祂为什么要在乎妳的衣服包得有多紧，或是谁上了妳的床?祂应该有更大的问题要处理，妳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丽芙想不出该说什么。
「克朗梅利亚教妳去讨厌能够强化妳优势的东西。妳很漂亮。妳该利用这点，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妳自己选择。现在，妳可以选择去当妓女──不，不要觉得受冒犯，可恶，我只是在假设!妳当然可以过得很好，而且也不会因为欧霍兰说那是错事就是错事：成为妓女根本没错，只是蠢。那是没有善用妳的才华，限制了妳的选择，至少在世界改变之前是这样。所以，那是个糟糕的决定，但不是错误的决定。我们汲色也一样。有些人在准备好之前就粉碎光晕，选择了有能力在保有理智下与自然合一前，就永远分享自己的身体。他们以会剥夺选择的方式运用他们的选择，就像选择自杀一样。那是很蠢的举动，而且贬低了道德观念。我们──自由法师──在讲的，我们提供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能获得自由。但那并不代表混乱。自由选择，自由决定，不过还是必须承担后果。选择从军，就得遵守命令，直到役期结束。这里比妳离开的那个世界更加艰困，丽芙。自由很难。如果妳只是因为有人告诉妳不该以美丽的曲线、丰满的嘴唇、白皙的肌肤、优雅的颈线、明亮的双眼为傲，而不想让我称赞妳，那实在是太荒谬了。去他们的。当然，如果妳不想和我上床是因为妳不喜欢我，那又是另一回事。」他聪明得可怕，不是吗?而且意志坚定，力量强大。
她压下心中突然涌现的仰慕情怀，还有他那些花言巧语掀起的深刻又愚蠢的快感。在克朗梅利亚时，从来没人说过她漂亮。提利亚人不能漂亮，不能追赶时尚，在伪棱镜法王战争过后不能。「你一向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吗?」她问。
「这是既帅气又聪明的坏处。」
她嗤之以鼻。「鼻子挨揍也是。」
他扬起双手，后退一步。「我可没说我也很勇敢。」他朝她伸出手臂，她勾上去，他难以压抑突破她心防的喜悦。「嗯。喔，我想到了个问题。法色之王是谁?在他被烧伤之前?」
「克伊欧斯.怀特.欧克。问这干嘛?」
「只是好奇。」卡莉丝的哥哥?
「这不是秘密。从前的身分对我们而言没有现在的重要，更别说妳将会成为什么人。现在，妳要开始学习汲色。妳要忘掉很多东西，还有更多东西要学。」
「我还是不会和你上床。」她说。
「那个我们继续努力。」他说着，眨眼微笑。
就这样，丽芙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