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真实世界测验过后两天，黑卫士矮树进行了一场淘汰格斗。基普只希望他今天要对付的男生，有几个身上的瘀伤严重到无法拿他的脸去擦地。
但光靠希望是不够的。他输了两场，而且输得很快。他再度走进测验场，轻轻伸展左手的手指。还是痛到像是有小动物在咬手上的每个关节，咬完后还在伤口上洒盐，不过不会比接下来被对手打还痛。他看着对面那个男生。来吧，龟熊，来吧。
转轮转到红色和赤手空拳。红色算是幸运，非常幸运。基普昨晚才和提雅练习过红色。他终于、终于能制作出稳定的红卢克辛──不过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他只想出两种利用那种黏稠卢克辛的方法。其一是可燃黏液，但放火烧对手肯定让人皱眉。问题在对面那个男生──弗库帝──是蓝/绿双色谱法师，目前领先基普两名。约莫五十个人围在格斗场外，仔细观察比赛。这些围观群众除了伤兵和紧张兮兮的赞助人，只剩下二十八个矮树。
弗库帝身材矮小，胸口厚实，但是壮得和头牛一样，而且身手出奇矫健。基普观察过他打斗，他几乎是班上最擅长近身扭打的人。弗库帝打输的几场，都是因为攻击范围太短。当他状态好、又转到自己的法色时，可以排名在班上的前三或前四名。他此刻之所以会争夺第十五名的位置，完全是因为运气不好。
基普耸耸肩膀，转动脑袋，伸展颈部，然后比手势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弗库帝嘴角上扬。他认定自己能够迅速徒手击倒基普。
没理由让其他人知道你手上有什么牌，是不是?谢谢你，安德洛斯.盖尔。
谢谢你，安德洛斯.盖尔?有人在我的早餐里加了海斯烟吗?
哨音响起，红光照射在格斗场上。弗库帝直冲而上。
基普举起双手，挡在他和弗库帝之间，不让对方看见红卢克辛涌入眼中。接着，他双手朝下，朝男孩脚底喷出黏稠的红卢克辛。
弗库帝双脚被卡住，差点摔倒。恢复平衡后，他举起双手，而基普也朝它们喷洒红卢克辛，把弗库帝的手都黏在胸口上。一切都和铁拳教他的一样。
红卢克辛很黏，但没有硬到像铁。基普的意志却和铁一样强大。他把所有囚禁那个男孩的渴望通通灌注在这次汲色上。
弗库帝显然没料到基普会汲取红色，不过基普也没料到红魔法会对他造成影响。红色掀起他体内的怒火。其实弗库帝并没有惹火他，但红色消磨了理智。
他开始拉近距离，而在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前，他已经一拳打在神情惊愕的男孩脸上。
半夜的训练课程似乎有点效果，因为这一拳正中他想打的位置──他挥拳偏低，攻击弗库帝的下巴;就和铁拳指挥官说的一样，男孩本能性地压低下巴，于是基普的拳头击中鼻子。因为双脚卡在红卢克辛里，男孩直接向后倒下。
基普在倒地的男孩四周喷洒红卢克辛，把对方黏在地上。他提起一脚，对准男孩的脑袋就要踩下──然后在哨音响起时及时阻止了自己。
基普被自己差点要做的事吓坏了，连忙甩光体内的红卢克辛。欧霍兰的胡子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了那个男孩。
红卢克辛消失了，弗库帝坐起身来。「喔，」他说。「我想你打断了我的鼻子。」他轻轻捏着鼻子，不让它继续流血。「我不……甚至不知道你会汲取红色。厉害!」他抓着自己的鼻梁，迅速吸了口气，然后把鼻梁扳回原位。他呻吟一声，捶了地板两下。「噢，噢。」他眨下几滴眼泪，伸出双手，两个朋友拉他起来。「打得好，基普。」他说。
就这样?不生气?
「呃……对不起。」基普说。「你的鼻子。我有点被红魔法影响了。」
「啊，这不算什么。我的鼻子也不是第一次断了。」
「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这丑八怪。」关键者说着，走了过来。「坐下吧，基普。我想你今天不会再打了。」
「真的吗?」基普问。他累坏了。长时间锻炼、熬夜，然后无法睡觉，后来只要一睡觉就会作恶梦，感觉离崩溃只剩一线之隔。他朝张轻便折椅一屁股坐下。
喀啦!椅子的后脚折断，基普惊慌失措，失去平衡，背部着地。
胖子。
矮树们哈哈大笑。所有人都笑了。基普觉得自己脸红到和红黏液一样。就连关键者都在笑。
基普跳起身来，接着僵在原地。可恶。正当我的人际关系有所进展时，正当我开始融入一个团体时。强烈的自我厌恶袭体而来，让他完全无法动弹。能怎么办?
他讨厌他们。反正他也不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他们全都可以下地狱。
关键者举起双手。「就这么决定了!基普，我想你在班上得要有个新名字。基普不是黑卫士的名字，而从你的表现看来，你肯定要一个。」
关键者是在取笑他吗?他说「要一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基普轻声说道，深怕中了陷阱。
费斯克训练官站在旁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肯定你不是唯一需要新名字的人。有多少人是在帕里亚长大的?」举手的人不到一半。「那好吧，故事时间。不是所有人都是黑卫士第三代，关键者。」
「是，长官。」
费斯克训练官瞪着地板，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卢西唐尼尔斯降世时，有三十个强大的男人守护他，其中有些人是他的手下败将。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古老诸神的英雄和教士，名字也是从伪神那边来的，像是厄尔─安纳特、达格纳.柴兰，和欧─马─柴尔─阿泰尔。他们不能保有本名，所以取了新名字。不过有些人在服侍欧霍兰的过程中自认够格取得新名字前，度过一段无名无姓的日子。厄尔─安纳特改名为佛鲁夏斯马里许一段时间，不过随着光明照耀到帕里亚以外的地方，越来越多人把名字改成当地人可以发音──或是惧怕的名字。于是，佛鲁夏斯马里许再度改名，变成闪耀之矛。现在，黑卫士的名字意义已和从前大不相同，因为我们不必摆脱古老亵渎的名字。你可以取个新名字，也可以不取。如果有人帮你取名字，你可以选择要彻底改名，或只在和黑卫士在一起时用那个名字。一般而言，最响亮的名字都是名副其实，或最符合本人个性的名字。取决于你。」
「但我还不是黑卫士。」基普说。万一他们帮他取了个名字，而他没有入选呢?
「传统上如果你换了个名字，直到你正式成为黑卫士，只会在同学之间使用。」费斯克训练官耸肩。「不过，我们后来也收到一些在来到杰斯伯之前，父母就已经帮忙取好黑卫士名的孩子……像是关键者。」他似乎觉得很有趣。「所以，关键者?」
「我说基普不是黑卫士名，他要个新名字。」人群中掀起一阵认同的声浪。「但是叫什么呢?」关键者问。「要符合特征，对吧?」
「小个子!」有人叫道。
「不要，太明显了。」关键者说。「他做过什么事?手臂粉碎者、意志粉碎者、规则粉碎者、鼻子粉碎者……」他暂停片刻，营造气氛。「椅子粉碎者。」矮树们一阵大声吶喊。
关键者挥挥手，说道：「基普，我们封你为『粉碎者』。」
众矮树欢呼大笑。这个黑卫士名堪称完美──可以用来赞美，也可以用来讽刺。基普在嘴里默念了几遍。粉碎者。尽管他可以帮所有让他得到这个封号的事件找出并非真实反映自己个性的借口，纯粹都是意外，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封号。听起来很剽悍。
他脸上露出不太情愿的笑容，就像黎明照亮阿坦之牙一样。「我接受。」他说。「在各位面前，我是粉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