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基普走去站在提雅和关键者旁边。在他们询问下,他解释了他想出来的阴谋论,接着他们一起看着阴谋遂行,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包德击败尤歌坦,然后又击败塔拉,一时间,基普以为那个男孩要挑战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但结果,那家伙神情不屑地挑战第十一名,获胜。
不过,十一名争夺战消耗了包德不少体力,于是他败在第九名手下。他们再次排名,如今包德占据第十一名,基普下降到第十三名。
接着上场的是拜罗。他也依照基普预料的顺序,跳过阿朗,挑战已经出局的人,然后跳过对他脚边吐口水的基普。拜罗打进十二名,败给第九名。
基普落到第十四名。阿朗挑战自己的前三名,第十五名,也就是伊拉托。她已经注定要出局了,所以直接认输。
阿朗只要再赢一场就好,而一旦他赢了,基普就出局。他走到栏杆前,打量挑战的对手,几乎直接站在基普面前。
「懦夫。」基普说。「你没有聪明到能想出这招。是谁想出来的?他们付你多少钱?」
阿朗脸上涌现一阵怒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你作弊。」基普说。「你在想什么,你是现代埃拉德吗?埃拉德可没收钱做事。他没有和人组队。你和他比起来只是一堆狗屎。你要跳过我。我,对方雇用你阻止入选的人。你以为自己是班上最强的人,你以为自己比关键者还厉害,但你根本不敢和我打。」
「我今天还要赢很多场,基普。我不用把体力耗费在不必要的──」
「所以,和我打会耗尽你的体力?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埃拉德不是击败所有人吗?而你连第十四名的胖子都不挑战。你确实是传奇,阿朗。不够看的阿朗,我们会这样叫你──被阿朗的阿朗。」基普根本不知道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他瞎掰的。「阿朗──」
阿朗把他的代币重重压在基普面前。「我要杀了你。」他说,步入格斗场中。
关键者立刻来到基普身旁。「聪明,现在,基普,阿朗会在后踢后,向后大弧度挥拳,不是打肚子就是打脸。他那一招力道很强,但如果能够侧身避过然后立刻抢进,就会造成很大的空档。」
「我有见过那一招。」基普说。「我动作不够快,这个空档派不上用场。」
「准备开始!」费斯克训练官宣布。「上前。」
「还有其他建议吗?」基普问关键者。「拜托。」
「他汲色也很快。」关键者无奈地说。「要注意……不过你可以靠运气,对吧,粉碎者?」
「运气影响很深。」
「粉碎者,上前!」训练官叫道。
「那也算是优势。」关键者说。
「我没说是好运。」
基普转身走向格斗场中央。接着他看见全世界最糟的景象。观战的黑卫士和学员中出现一阵骚动,因为有个人走到前排来看。加文。加文来了。加文.盖尔棱镜法王来看他儿子测验。
而基普即将失败。
他当然会选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当然不会早点来看基普打赢之前那几场。看基普做聪明的决定。不,他就是要现在来,在基普束手无策、好运消失的时候。刚好来看基普令他蒙羞。
「你不舒服吗,粉碎者?」费斯克训练官问。
喔,当然了,棱镜法王就是要坐在铁拳指挥官旁边。干干脆脆一次让所有人失望吧。太棒了。
「我在幻想一场大胜利。」基普说。
「你这坨自大的小狗屎。」阿朗不屑地说。
「我又没说是我的大胜利。」基普说。
「呃?」
「不是我的……胜利。听着,要解释就不是好笑话──别管了。」
「你是在说我笨吗?」阿朗问。
呃,不是,不过也刚好。
「我要惩罚你,基普。」阿朗语气显然是把基普的本名当作一种羞辱。但基普并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我们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彼此。」基普说。
「够了!」费斯克训练官说。「法色?」
「绿色和黄色。」阿朗说。
「全部。」基普说。现在没理由隐藏实力了。
「你宣称自己是全色谱法师,粉碎者?」费斯克训练官说。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呃。对?」基普说。
「现在可不是宣布这种事的好时机。」费斯克训练官说。
「什么?」基普问。他以为现在正是宣布这种事的绝佳时机。
「全色谱法师在面对正常法师时,占有极大优势,所以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要考验出他们担任黑卫士的真正实力,就必须被限制,只能使用他们对手挑选的法色,然后外加一种。」
「什么?」基普说。「我说我可以汲取更多法色的后果就是只能使用更少法色?」
「一点也没错。」
「那根本是狗──」基普及时住口。
费斯克训练官扬起一边的眉毛。
基普皱眉。「这实在很难接受。」他说,清了清喉咙。「我认为这样不公平。」
「我认为这样不公平,棱镜法王的私生子说。你这只小母狗。」阿朗说。「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阿朗,我不知道是谁收买你的,不过我要打烂你的脸。」基普说。「你今天会击败我。这点毫无疑问。但是我会回来的。」
「我要折磨你,基普。我要让你哭得像是一头小肥猪。」
「干。」基普说。
「粉碎者。」费斯克训练官说。「你已经踩线了。再多说一个字,就连多出来那个法色都不能选。」
「字。」基普说。
「欧霍兰诅咒你!」费斯克训练官叫道。他抓起基普的衣领,基普听见观众惊呼。「我受够了!你没有多一种法色了。你知道,小鬼,你是想要当贱嘴基普,每次都说最后一句话的输家,还是要当粉碎者?我认为你今天已经做出选择。等六个月后回来,或许你会成长到做出不同的选择。」费斯克训练官简直气炸了。他转向观众。他为什么这么气?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充满敌意?
贱嘴基普。他说贱嘴基普。他在哪里──
安德洛斯.盖尔,这就可以解释费斯克训练官这么生气的原因。他不是在生基普的气,他是因为基普而生气。安德洛斯.盖尔强迫费斯克训练官尽量刁难基普──强迫费斯克训练官违背誓言。那个无所谓,有所谓的部分在于基普让安德洛斯.盖尔要求费斯克训练官做的事变得一点难度都没有。训练官现在甚至看都不看基普,朝观众宣布道:「基普.盖尔宣称自己是全色谱法师。已经七十年没有全色谱法师加入黑卫士了。对于全色谱法师有些限制。我们已经讨论过那些限制。基于天生优势,全色谱法师只能比对手多挑选一种法色。由于骂脏话的缘故,粉碎者失去了多挑法色的权利。这场比试能使用的法色是绿色和黄色。」
铁拳的目光宛如磨石。基普偏过头去,看见他父亲的眼神。加文.盖尔看来十分失望。
可恶。可恶。贱嘴基普。我自己掉入他的陷阱。差一点基普。
这就是我。差一点。我差一点通过打谷机测验,但是我放弃了。我差点成为英雄,但却选择当懦夫。我差点拯救村子。我差点救了伊莎。我差点救了山桑。但我没有差点拯救我母亲。见鬼了,说差一点已经很客气了。我甚至没有差一点帮她报仇。我发誓我会。我只跨出几小步,告诉自己得加入黑卫士才能查阅图书馆里的纪录,但是说真的,我很乐意遗忘她。烂儿子。烂忠诚。
他们或许阴谋算计,不让我进入前十四名,但我真的有办法凭实力进去吗?可能不行。我有可能挤入前七名吗?绝不可能。我生命中仅有的好事都是人家送给我的。难怪他们讨厌我。我根本没有靠自己争取过任何东西。
「怎么了,小贱嘴基普,你在哭吗?」阿朗问。
「我要杀了你,你这狗娘养的。」基普说。
费斯克训练官反手捶中基普下巴,打得他向后跌开。训练官说:「基普,再说一个字,你就不用下场挨打,六个月后也不用来了。」
这一次,基普不再说话。他甚至没有吐出嘴里的鲜血,以免费斯克训练官误会他的意思。
「训练官,」阿朗说。「我想撤回一种法色。只要用绿色就行了。」
训练官点头,吩咐下去。接着他说:「伸手。」
两个男孩轮流让他用力把手指压上地狱石,然后走到仅有白光照明的定位。
接着,光线遮蔽。
「准备……」费斯克训练官说。基普开始往前冲。他认为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开始!」
法色的光线洒落时,基普已经扑到半空。侧空踢。出乎意料的是,阿朗依然站在他的攻击在线。
男孩瞪大双眼,基普一脚踢中他的肩膀和胸口。这一脚,踢得阿朗腾空而起。
基普落地,不过随即跳起身来。阿朗整个人飞到界外。他翻身,咳嗽,基普一时以为把对手体内的空气踢光了。如果阿朗没办法在五秒内恢复呼吸,基普就有可能获胜,就这样。
「一!」费斯克训练官开始读秒。
阿朗跳起身来,冲回格斗场。基普跑到场边堵他,打定主意不让他回来。
「二!」
后踢。动作很快,快到基普差点没来得及向后跳开,这也表示他不用担心接下来那一拳,同时也表示阿朗可以顺利回到场中。
胜算消失了。
不过阿朗还在痛,基普看得出来。除非他在引诱基普闯入某种陷阱。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有必要引诱基普闯入陷阱吗?他有法色、速度、力量等优势,而且训练比基普扎实多了。
阿朗在基普逼近时展开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中基普鼻子。快到没办法抵挡。这一拳并不重,但还是打得基普动弹不得。接着,阿朗扑到他身上。基普没看见拐倒自己的那一脚,但身形一侧,重重倒地。
基普才爬起一半,阿朗已经在拿绿卢克辛棍打他的背。
「起来,粉碎者!」有人叫道。
基普挣扎跪起。在背上又挨一记时闷哼了一声,但没有倒地。
他看出阿朗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可以瞄准基普脑袋,把他打昏。但是打头可能会把基普打成白痴,那样阿朗就永远不能加入黑卫士了。
第一次,规矩站在基普那一边。
不确定还能怎么做,阿朗继续攻击基普的背。这一下力道更猛。
基普抬头看他,冷冷一笑。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天杀的龟熊。
基普大吼一声,趁阿朗挥棍时站起身来。他抓住阿朗的手,推向他身体。阿朗一膝盖顶中基普肚子,但基普却趁他重心不稳的机会出脚绊倒他。
基普摔在男孩身上,不过几乎立刻就被挣脱。阿朗翻向一侧,挤到基普一条手臂下方,开始挥拳攻击他的肾。基普试图撑离地面,但找不到任何施力点。绿卢克辛困住他的双手。
「你是我的了,基普。你感觉到那股自由吗?」阿朗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样做戏就是不让他们宣告比赛结束。看我怎么折磨你。」
他浑身剧痛,难以思考,根本没办法拟定计划。阿朗让他挣脱一点点,然后又拉回来,满脸狞笑。
基普翻向侧面,双手被卢克辛锁在背后,把剧痛当作坚定意志的铁锤。他凝视上方令他们笼罩在绿光中的水晶──然后使劲朝水晶射出小绿圆球。
他下巴吃了一拳,整个人翻倒在地。接着喀啦一声,上方的绿水晶化为碎片,降下一阵水晶雨,场上陷入一片漆黑。基普不光只是打碎了绿色遮片,连遮片后方将光线指向练习场的镜子也一并打破。观众中传来一阵惊叫。
基普料到他们会陷入黑暗──但是阿朗没有。他无法控制用来箝制基普双手的开放式卢克辛。卢克辛手铐消失,基普挣脱阿朗的束缚,手肘顶向男孩脑袋,擦边而过。
接着,基普爬起身来。他放松双眼,进入次红光谱看向对方。阿朗也已起身,正左顾右盼。
基普捶中他的肚子,然后迅速后退。阿朗转身,站稳身形,闷哼了一声。基普移动到左侧,攻击男孩的肾。
接着,在他还没来得及充分利用黑暗优势前,观众里有人点燃一根镁火炬。不!有人射出一颗黄色闪光弹。基普瞇起双眼,恢复正常视觉,心想,黄色,如果我──
但是阿朗的第一个想法是近身肉搏,而非汲色。他击中基普的睪丸,然后拐倒他。
基普的脸撞上地面,接着阿朗整个人跳到他身上。
阿朗用力捶打基普的双脚,狠狠攻击大腿中央最软的地方,暂时瘫痪他的双脚。
痛不算什么,痛不算什么,痛不算什么。
不管基普怎么告诉自己都无所谓,现在的情况与痛无关,而是身体拒绝听从他的命令。
想想,基普,用力想!只要一击就可以结束一场打斗。
幸运的一击。欧霍兰呀,拜托!给我幸运的一击!
他翻身正面朝下。虽然只上过几堂摔角课,还是知道这举动很蠢。你的手脚──你的武器──是往前,不会往后。至少不能太往后。他以手肘顶向希望是预定目标的位置,然后使劲把头尽量往后挺,希望能撞烂阿朗的脸。
他的后脑擦过阿朗脸颊。这样不够。
其他镜子调整了方向,自然白光再度照亮格斗场,黄色照明弹燃烧殆尽。基普唯一的希望消失了。他甚至没时间汲取黄色。绿遮片再度升起。
接着,基普双手受困。八成是被卢克辛包住。一拳击中他的右耳。另一拳击中左耳。然后是他的脸颊。然后是他的嘴。
右、左、右、左、右。
基普逐渐失去意识。但阿朗打到发狂。他一心只想把基普打成肉酱,箝制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松开。
基普大叫了一声,弓身挺腰,阿朗重心不稳,向前摔倒。基普半跪而起,但是阿朗再度压下,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基普的脸。
基普泪流满面、因为生气和痛楚而脑筋混乱、鲜血遮蔽双眼,在嘶吼声中站起身来──把年长的男孩扛在空中。他感觉到对方不再殴打他,双手分开,抓向他的衣领 。
「你可以的,粉碎者!」有人叫道。
基普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阿朗当虫一样踩扁。他的叫声盖过费斯克训练官连续不断的哨音,身体前倾,朝地面扑去,然后──
摔到一大片红色枕头里。基普四肢被人用力扯开,阿朗的体重远离身体。
浓稠的红卢克辛雾消散,留下基普躺在地上,还在哭泣。费斯克训练官迅速检查他的伤势,然后站起身来。
「阿朗获胜。前十四名已经确认。从现在开始,我们为排名而战。但是阿朗,你失控了。你差点让自己被踢出去。今天不用打了。」
「不!」基普叫道。
费斯克训练官看向他,然后偏开目光,彷佛基普在羞辱自己。
基普继续哭。不是因为痛,虽然一切都让他感到痛苦。他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本来可以打倒阿朗的,只要他们让他打完就行了。他差一点就──
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基普。失败者基普。差一点就够格。他浑身都是鲜血、眼泪和鼻涕。
他抬起头来,以为会看到加文离开。基普令他蒙羞。加文想要个与他形象符合的儿子,但他却像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基普一点也不像他父亲。橡实怎么会掉到距离橡木这么远的地方?但是加文没有离开,反而直视他的目光,指示基普过去。
基普站起身来,朝他父亲和其他学员所坐的木椅走过去。他低着头,神情羞愧,为了脸上滴落的泪水羞愧,没办法停止哭泣,没办法掩藏眼泪。
有人开始鼓掌。接着其他人跟着鼓掌,然后所有人都在鼓掌。基普转头去看是不是阿朗在接受欢呼或什么的。没有。所有在鼓掌的人都看着他。他?
基普揉揉额头,试图弄清楚状况。他?为他鼓掌?
啊,干。他越哭越激动。好想成为黑卫士,他们是他唯一敬重的人,全世界他唯一想当的人。但是失败了,可是他们却为此鼓掌。
他拿起一条毛巾,假装在擦血。他遮住他的头。有人伸手搂住他,基普看见他父亲。
「父亲,」基普说。「我……如果他们没有吹哨的话……我差点……」
「那孩子慌了,基普。他最后抓你的那招是断颈的锁扣法。而我想他抓成了。如果他们没有吹哨,你撞到地上时已经死了。」
阿朗锁住了他,基普感觉到阿朗的双手扣至定位。如果阿朗杀了自己,就会被踢出黑卫士。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对基普没什么好处。
「我失败了。」基普说,不太敢透过头上的毛巾看外面。
「对。」加文说。「他比你强,这种事在所难免。打碎水晶那招很聪明,差点就奏效了。现在来吧,我们来观战,向比你强的人学习对你有好处。看来你的鼻子断了,最好尽快扭正。」
基普轻摸自己的鼻子。喔,那可不是鼻子应有的形状。「这就是会发出那种声音,然后让我尖叫的原因吗?」
「最好不要叫。」加文说。他不管基普汗湿的头发,伸手摸基普的头,固定他的脑袋,然后抓起他的鼻子,用力一拉。
基普深吸口气,再吸口气,然后吐气。欧霍兰慈悲为怀!
但他没有叫。
当然,至少今天我有一件事没搞砸。
他跟着加文走到看台椅,但是他父亲刚刚说的话,如今在他心中只剩下「差一点」和「他比你强」。
观赏接下来的比赛时,一名绿法师医生拿着混合超紫卢克辛的绷带来帮基普包扎伤口。他用小小的绿卢克辛针和线缝合基普的右脸和左眉上的伤痕,然后在那些和其他伤口上涂抹药膏。
接着,他给基普喝了一杯他觉得药效太过温和的罂粟茶。基普很高兴自己坐着,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脚还站得起来。
整体而言,因为心不在焉,基普完全没有从观战中学到任何东西。不过,观战至少能让他有点事做。提雅在一次挑战获胜,然后打赢两个没想到她出手那么快的男孩。她最后得到第七名。基普很为她骄傲。他可以从她无声的笑容中看出她也很为他骄傲。
他们一直看到最后。欣赏关键者格斗,就和欣赏艺术表演一样。他因为在真实世界测验中「失败」而掉到第四名。他挑战第三名、第二名,然后是第一名──全都赢了。基普看到他父亲赞叹地转头看向铁拳指挥官。「他是后人?」加文问。
「第三代。因娜娜和钳拳之子。」
「早该猜到了。他们还活着?」
「因娜娜还活着。她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天。」
「他很厉害。」加文说。「搞不好比你当年还强。」
铁拳扬起一边眉毛。
加文微笑。
铁拳嘟哝了一声,有可能是赞同。「如果他活得够久。」
「我该去看看因娜娜。」加文说。「她很讨人喜欢。」
矮树开始排队参加晋升学员的小仪式。基普腹部翻腾。「我们可以走了吗?」他问。
加文说:「这是你朋友的光荣时刻。不要老想着自己。你现在背对他们,他们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基普眨眼。眨眼。我真是个自我中心的浑蛋。
「是,先生。」他说。
铁拳指挥官起身上前。所有矮树依照前十四名的名次站好。除了关键者,他跪在训练场上,低着头,一手比出三一手势,放在双眼和额头上祷告。
「关键者!」费斯克训练官吼道。他站在队伍最后的阿朗身前,准备把黑卫士别针别在矮树的翻领上。「晚点再来祷告。」
众矮树笑容满面、喜不自胜,也早就习惯了关键者这些怪癖。他们全都骄傲地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训练场四周,年长的学员和正式黑卫士纷纷起身,立正站好。和他们的姿势一模一样。
「是,长官。」关键者跳起身来,走向队伍。他面带微笑,但基普觉得他笑容僵硬。
眼看所有人都神情骄傲,基普却觉得自己跟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他是局外人、孤狼、外来者。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长官?」关键者来到训练官面前说道。他冷冷瞪了阿朗一眼,阿朗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什么事,第一名?」费斯克训练官问。
「黑卫士永远不会停止训练,但是今天的测验已经结束了吗?」关键者问。
费斯克训练官说:「对,当然,现在回到队伍里──」
关键者不再多说,像蛇一样展开攻击,大喝一声,身体迅速回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踢出威力强大的一脚。就连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基普,也只能勉强看见他出手。关键者多年踢击木桩锻炼出来的坚硬小腿,正中阿朗的膝盖,让他整个膝盖向后塌陷。
膝盖碎裂的嘎吱声响,划破突如其来的死寂。
阿朗颓然倒地,张口结舌、气喘吁吁、双眼圆睁。
关键者立刻放低双手,摆出完全不具威胁气息的姿势。既然四周有好几百个看惯暴力场景、并擅长用最有效率的方式阻止暴力的男男女女,立刻收手算很明智。「训练意外。」关键者语气冷酷地大声说道。
一时之间,就连费斯克训练官也和基普一样目瞪口呆。他终于回过神来。「你做了什么?!」他向关键者吼道。
关键者语气冰冷,不带语气。「在测验时造成永久性的伤势会被开除,训练时造成的不会。」
「我的膝盖!我的膝盖!」阿朗啜泣道。从他的声音听来,他知道,就像基普也知道,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永远不能再和人动手了。如果还能走路,就已经很幸运了。那种程度的膝盖伤势没有机会痊愈。阿朗残废了。
关键者毫无悔意,清楚而大声地说:「我打从会走路开始,就想要成为黑卫士。我太敬重这个组织,绝不愿意接纳会破坏和谐而非建立和谐的人,一个收钱摧毁自己同学的人。如果把这种人赶出黑卫士的代价就是我自己也被赶出去,那我就认了。」他一时之间难以压抑激动的情绪,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什么?!」费斯克训练官大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阿朗是班上第二强的战士。」关键者说。「有人付钱叫他以较低名次入选。他收钱阻止粉碎者入选。」
「他是提利亚人!」阿朗叫道。「他是私生子!就算免费我也会这么做!他不是我们的人!」
「免费也做?所以你真的收了钱。」费斯克训练官说,忿忿不平、难以置信。他看了铁拳指挥官一眼,承认自己失职。阿朗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不是我们的人!」阿朗叫道。
「你是说,不是你们的人,」铁拳指挥官说,语气低沉又危险,踏步上前。「因为你永远不会是我们的人,阿朗。不像粉碎者。」
最后一句话让基普如遭电击。
「粉碎者!」费斯克训练官叫道。「你听见了。我们有十四个空缺,这里只有十三个人。过来排队!动作快!谁把这个垃圾赶出去。」
「不!不!!」阿朗大叫。但是几名医生随即出现,把哭哭啼啼的他抬离现场。
基普一拐一拐地走去排队,动作一点都不快,但他觉得自己彷佛是一路飘过去的。那个医生给他喝了多少罂粟茶?
不,不是罂粟的关系。
铁拳指挥官站在基普面前。他拿起基普的格斗金币,塞进一个坠饰。坠饰正面刻有一团黑火。「这是伊瑞伯斯之焰。代表职责与牺牲。就像蜡烛燃烧之后会释放光和热,肩负职责的人也是一样。我们日复一日将生命献给欧霍兰和祂的棱镜法王。你愿意发此神圣誓言吗,基普.盖尔,粉碎者?」
「我愿意。」基普兴奋颤抖。
「你愿意放弃效忠其他组织,优先效忠黑卫士、效忠欧霍兰、效忠祂的棱镜法王吗?」
「我愿意。」
「我在此宣布,你──粉碎者──正式成为黑卫士学员。」
「粉碎者!粉碎者!」观众齐声欢呼。
铁拳让他们继续欢呼了几秒,然后请观众肃静,继续帮其他人举行宣誓仪式。
之后的仪式彷佛一场梦。所有矮树都宣誓效忠,然后年长的学员和正职黑卫士围上来恭喜他们。
最后,他们决定去黑卫士常去的酒馆──所有酒钱都由新进学员支付,当然。和大家一起出门狂欢前,基普回头看他父亲。
加文.盖尔站在刚刚的位置,没理会身旁那个赶来报信的信差。他的眼中只有基普。棱镜法王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不过或许不光只是得意而已。或许还有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