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卡莉丝隐约察觉那些人离开。她脸贴在石板地上，祈祷他们不要回来，希望自己能失去意识。她没有失去意识。她抬起头来，看见刚刚嘴巴所在处积了一滩鲜血。她的左眼肿到睁不开，右眼也越肿越大，只是没有肿得那么快。

　　头部受到的重击让她恶心。她的嘴里除了血腥味外，还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她想起他们把她翻到侧面是为了不要她被自己呕吐物噎死。

　　她又吐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吐得满身都是，但是腹部抽搐导致她身体缩成球状。她尽量放轻呼吸动作，不过光是这点动作，就让她内脏翻滚不休。

　　抽搐慢慢缓和了，但她觉得脑袋还是只有勉强地和身体连在一起，以自己的步调拖泥带水地移动。她再度翻身腹部着地，开始往前爬。

　　她还爬得动。很好。她注意到自己的手脚都没被打断。很好，很好。她的手因为染满鲜血而滑腻，石板地不断擦破她的膝盖。她每吸一口气都会引发肋骨剧痛，不过如果肋骨受了伤的话，也只是裂开一点。她的肋骨以前断过，比现在痛得多了。

　　除非，当然，她的身体压抑痛觉。身体有时候会这样。可恶的东西。她喉咙突然呛到，吐出一滩血。

　　牙齿还在，不过她咬伤了舌头。脖子上有灼烧感。她不太敢伸手去碰。不能碰，她还在爬。

　　五到十分钟后，也可能过了一整年，她终于爬到街口。

　　这是哪条街?她才刚从这里来，但她想不起来。不记得自己在城里哪个区域。不过这里往来行人不多。

　　但她没办法继续爬下去了。她的右眼肿到完全睁不开，发现自己的屁股在痛。他们狠狠踢了她的屁股一顿，而且双脚也开始抽筋。

　　她又吐了。干呕。

　　睁开还能睁开的眼睛时，她看见街道另一端有人走过来。

　　那个人转了个方向，远远绕过她。

　　其他人也纷纷绕道。男人，还有女人。推推车的人。没有人停下来。欧霍兰呀，为什么他们都不停下来?

　　她全然无助。这样趴在这里，就和赤身裸体一样。她什么都不能做。任何路过的人都能对她为所欲为。任何人都能占她便宜。

　　她开始哭，讨厌自己竟然会哭。她全身都痛到难以忍受。

　　「来吧，亲爱的，」一个男人在她上方说道。「一切都会没事的。妳真是勇敢的女孩。」听口音是伊利塔人。卡莉丝很少遇到友善的伊利塔人。她有点瞧不起他们。「黑卫士打扮，但是和船帆一样洁白。妳是卡莉丝.怀特.欧克。」

　　她无力回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哭泣。能够点头就算一种胜利。

　　「我现在要扛妳起来。我要妳想想身上所有在痛的地方，等我们抵达克朗梅利亚，妳就可以和医生说。可以吗?」

　　「可──可以。」他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不，她很肯定──

　　他扛起她，她立刻失去意识。

　　醒来时，她在床上。她知道自己喝过罂粟茶，因为太舒服了。她转头向左，世界天旋地转，接着又转向右方。

　　加文房间!哈!她以前来过。喔哈!加文本人就在房里，塔之光、众星之星、月亮的右手。他英俊潇洒，站在那里，一络头发垂在眼前。

　　「卡莉丝?」加文问。他看起来十分忧心。「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她说。她向他微笑。她想起之前在先知岛看见他没穿上衣的模样。「我想要看你脱光。」她说。

　　喔，天呀!她真的这么说了?她笑。

　　加文转向卡莉丝之前没注意到的小个子，一位身穿奴隶袍的医生。「我想我们可以减少罂粟用量。」他说。

　　「你老是想告诉我怎……」卡莉丝说到一半，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