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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他们说妳很厉害。」谋杀夏普说。他在市中心一间瓷器店楼上暂住。这间圆形的大房间有很多窗户,而夏普大师种了很多玫瑰。这个季节还有玫瑰盛开?这表示他要不就是能汲取绿魔法,不然就是有绿法师在帮他。提雅进屋时,他正在浇花。

  提雅喃喃说了一句话。

  「我撒谎。」夏普说。「没人说妳很厉害。」

  她看着他,短暂接触那道令人不安的强烈目光,然后移开双眼。他究竟有什么问题?他继续回去浇花。他并不是秃头。只是把萝卜色头发剃得像秃头。然后他又把头发全剃光,好让它们平均生长,以免让别人联想到他之前的伪装。现在他的短发看起来有点稚气。这让他显得比较年轻。

  「事实上,」他说着放下浇花筒,转身打量她。「他们说妳比我还强。」

  这一回当她瞄向他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已经等在那里,如同钓线般勾住她的目光。

  「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和我说吗?」他问。

  她摇头。他现在说的是实话吗?

  「他们希望我杀了妳。他们希望我那么虚荣善妒。」他把匕首插入自己的腰带。「妳知道吗?我确实那么虚荣善妒。」

  她的呼吸突然开始急促。瞄向门口一眼。不。如果他要杀她,门距离太远了。再说,谁能肯定他会用匕首?他凝视她的眼睛,等她扩大瞳孔,进入帕来色谱。

  整个房间八成都充满帕来。她心向下一沉,但努力维持轻松的语调。「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她问。

  「妳不清楚老人的为人。如果他们抗命杀了妳,就得去向他交代。杀死帕来分光者?他会大发雷霆。而当他大发雷霆的时候,就会有人死。话说回来,如果他们招募间谍进来,他会更生气。他会把这里的人全部当作叛徒或无能之人,彻底铲除。但……如果他们让我杀了妳,那就会变成我的问题。而且老人不太可能杀我。我太有利用价值了。」

  我甚至没有考虑和他对抗。

  这个想法激怒了提雅──她是黑卫士,至少快要成为黑卫士了。普通人会怕她,至少该怕。而她竟然考虑逃跑,让自己被人从背后扑倒?像什么?猎物。她不是猎物。她不是在被女主人殴打时缩成一团的奴隶,只能防守,绝对不能用愤怒回应愤怒。

  我不是奴隶,甚至不是恐惧本身的奴隶。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她问。「如果你真的想要违抗命令杀我,你就不会告诉我。你做事太谨慎了,不会这样。而且我也太危险了。」

  「妳很危险吗?」他饶富兴味地问。

  「我很危险。」她微笑,内心的愤怒随她一起笑。试试看?拜托,动手。

  「我有点想要拔掉妳的犬齿,让妳为傲慢的态度付出代价。」谋杀夏普说。他手指轻挑项链,露出那些微微闪光、像珍珠又不是珍珠的东西。

  「过来拔。」提雅说。她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因为间谍会拍马屁,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混入组织。戴上一副叛逆的面具,就不会受怀疑。

  但那其实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干他妈的。

  「妳不怕我?」他笑嘻嘻地问。

  「我随时都在怕你。这样太无聊了。」她感受到挂在上衣里面的小橄榄油瓶。她还没有丢掉它。没办法丢掉。为什么?

  当他动手时,攻击来得很快。但她早有准备。她迅速架开,他立刻改抓肩膀,而非甩她耳光。她拉近距离。因为身材娇小,不够强壮,提雅的格斗招式都得非常巧妙。她施展锁肘,发现不可能得手,于是在他转身避开锁肘时踏中他的脚掌,然后用力一推。

  他的反应非常专业,顺着一推之势倒落,而不是对抗她。她翻身而起,在尚未警觉前就被他用另一腿踢中后颈。她被踢向一面墙,震惊无法及时举起双手。先撞上墙面的是脸,像醉汉般跌跌撞撞,突然无法控制四肢颓然倒地。黑暗来袭,眼冒金星。她感觉四肢遭人控制、受困,但是来得太快,感觉不对劲。她开始抽搐。

  两只手掌击中她的双耳,掌心空气迅速窜入她脑中。她痛得忘了一切,上气不接下气,痛楚异常。

  当疼痛消退,她终于恢复意识时,提雅发现自己被像羔羊般捆起,四肢全都捆在身后,腹部着地,脚和手都向上捆绑。没有施力点可以挣脱束缚。她听见啧啧声响,感觉谋杀基普一手扯紧最后一条绳索,另一手拉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压在地板上。有湿湿的液体滴在她脖子上。

  口水。

  她又开始抽搐了。部分的她躲回内心深处,她像动物般拚命挣扎。毫无用处。无所谓。她在他缩手后翻过身来。试图咬他的脚。她觉得手臂都快脱臼了。她喘息。

  谋杀夏普起身。「很高兴我们──嘘呲──尽早把话说开。」

  她没办法承受这种事。她办不到。

  「妳现在怕我了吗?」他问,然后大笑。

  他灵巧地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像狗一样侧头打量她。他轻笑。他伸手放在她的屁股上,压下她的腰,继续压,然后放手让她像一个送给小孩的玩具马一样摇晃。在弓起背脊捆绑的情况下,她无助地前后摇晃,向前时抵到胸口,差点撞烂下巴,向后时又会顶到骨盆,无助,全然无助。

  谋杀夏普笑得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男孩。接着他抓她裤子后缘,往上扯起她的裤子和内裤,痛苦地扯紧她的下体缝隙。他笑得像个下贱的青少年。

  「只想告诉妳。」他说。嘘呲。那种流口水的啧啧声。到底是什么声音?恐惧宛如闪电般从她腹部扩及全身。她差点尖叫了。不、不、不。她得压抑恐惧,恐惧控制了她的声带。

  「只想告诉妳,妳是我的。我可以对妳为所欲为。」

  「我了解。」她说。这话本来应该是要充满挑衅意味。但是一点都不挑衅。欧霍兰拯救她!他到底想干什么?「拜托。拜托……」

  不要哭,提雅。不准妳哭。不准哭。她很小的时候就沦为奴隶,但从来没被强暴过。她太像男生,太年轻,太幸运了,或许甚至是她女主人心中小小的良心保护她,或是希望能出卖提雅的初夜。不管是什么理由──或根本没有理由──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强暴的折磨。她没办法透过堵住喉咙的恐惧呼吸。

  他不停前后摇晃她,轻轻摇,轻轻摇。「妳了解……这里了解。」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拍她脑袋。「我需要妳了解的是这里。」他又开始摇晃她的身体。「就像经常被打的狗会在主人伸手时畏缩,就算主人只是要拿杯子而已,我要妳的身体知道我是主人,因为世界上只有两种动机──恐惧,还有不想恐惧的欲望。」

  突然间,她哭了。首先浮现在她的恐惧中的,是强烈的自我厌恶,像是被蛇咬到般,接着什么都感觉不到,心里只剩下恐惧,紧紧缠绕她,压出体内的空气。但恐惧并非从外部挤压,感觉比较像是那条蛇在她体内生长,盘旋而上,想要逃脱。提雅皮肤底下已经没有空间容纳她自己了。

  「嘘,嘘,」他说。「我想和妳说个故事,提雅,真实故事,不过有五千年或是一百万年那么久了。至少大多数人都相信它是真实故事,所以是真是假无关紧要。」他暂停片刻。嘘呲。嘘呲。到底是什么声音?「等我。」他说。他站起身来。

  他点燃一盏提灯,然后关上窗页,一扇一扇关。他亲吻他的玫瑰,告诉它们他很快就好。他好整以暇地关窗,房间慢慢被黑影占据。

  谋杀夏普提着灯回来,英俊的五官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下看起来十分恐怖。他放下提灯,再度盘腿坐下。

  「假装这是营火。这样效果比较好。因为这是个营火故事。」

  欧霍兰呀,救救我、救救我。我永远不会再做坏事,我发誓。

  「最初,世界上──」他故意转暗火光。「天呀。嘘。」然后又转旺火光。「世界上空无一物。这种虚无令真神不悦。妳看,当时还没有人叫祂欧霍兰,因为妳知道欧霍兰是什么意思,对吧?」

  他打她屁股,打得很轻,基于某种理由,这一下比狠狠重击还令她害怕。

  「这个时候就是妳该出声响应的时候了,傻子!」他催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她不记得他刚刚说了什么──她弓起背脊,扭转肩膀,看着他的脸。他的好心情急速消退。

  「光之王。」她体内某个部分代替她作答。或许是欧霍兰本人下凡来赐给她答案。不过她希望祂下凡施展神迹,比方说让谋杀夏普心脏病发之类的。

  喔,欧霍兰呀,我究竟有多──

  「如果妳未经我许可汲取帕来,」谋杀夏普说,声音很轻,听起来很危险。「第一次,我会弄瞎妳一只眼睛。看看妳要怎么向妳的指挥官解释。第二次这么做,我就不会如此轻饶。懂了吗?」

  她使劲点了点头。

  「喔,我很抱歉,」他突然说。他用双手把她的裤子和内裤从阴部拉出来。然后又轻拍她的屁股,彷佛这是很友善的举动。彷佛这是人与人相处的正常之道。「我不想让妳误会。我不会侵犯妳。强暴很恶心。我不屑。好了,这样有让妳放松点了吗?我的错。现在,说故事……」

  她转头靠在粗糙的地板上休息,又变成奴隶了,生存者,不吭声,心存非常非常多的感激。

  「当时没有光,是吧?所以它──如果非要用代称,就用『祂』吧;虽然我们通称祂为『王』,但得承认语言在这种情况下的不足──祂当时不可能是光之王,对吧?因为根本没有光。嘘呲!对吧?妳懂了吗?言语可以在这种事情上造成我们的误解。我们说世界上只有祂或它,没有其他东西。但并不是指祂坐在全然的虚无之中。不是坐在前廊的秋千上,把虚无装在大腿上的盒子里,考虑要怎么处置它。尽管我们说欧霍兰与虚无,但其实是指欧霍兰和不是欧霍兰的一切。当时世界上只有祂,而祂有点寂寞──但妳怎么可能从未享受过他人陪伴而感到寂寞?创世传说都是一堆用谎言包装的奇迹。祂存在,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但祂的一切都是好的,而祂本身就是一切?这怎么可能?祂存在,一切美好,但还不够好?或许是这种情况。我寂寞时就有过这种感觉。但祂理应要完美无瑕,完美无瑕怎么可能比完美差?这不就等于是不完美了吗?如果在完美无瑕上增加了一些东西,那样还算是完美吗?嘘呲。或许算吧。或许在完美上增加东西,可以得到另一种完美。嗯……」

  「总之,祂存在。而祂──造物主──创造了光。光是祂的喜悦,最初及最爱的创造物。光,由于是最初的创造物,分享了造物主本身的精华。但是光不存在。我是说,它不光只是存在。它不会只是存在。它、它、它不会坐下。光不是被动的。静止不动的光就不是光了。光,光是动词!和现在进行式不同的动词。它──它持续。它飞舞。它移动。就连卢克辛也一样,卢克辛不会坐下。它不是凝止的动作,它是稳定,可以预测的动作。就像玻璃。会绕圈或是具有可预测波形的动作,动作会变慢,但不会停止。永远不停止。」他皱眉。「妳让我分心,害我说错。我再重来一次。嘘呲。」

  他按摩他的头皮,透过蓬乱的商人红发用力按。「嘘呲。可恶。妳知道妳干了什么吗?」

  提雅摇头,安静,顺从。

  「妳刚刚打断了我的牙齿。」他再度起身,带着提灯走开。背对提雅时,他伸手到嘴里。只听见啧一声,他拔了一样东西出来。提雅突然想起之前滴在她脸上的口水。

  她等等会醒过来,对吧?这一切太不真实了。这不可能──喔,不,小腿好像快要抽筋了。

  嘘嘘嘘嘘呲!

  他对着一个小痰盂吐口水。吐了很多口水出来。她感到一阵恶心。他还在自言自语,含糊不清,她也不想听他说些什么。「新红标签弗罗姆沙特菲弗……」

  痰盂又接下了另一口口水,他的声音终于又飘了回来。

  「好多了。幸好妳只打断了牙齿上的接着剂。不然我就会生气了。」他说。「妳知道吗,有了帕来,我甚至不用亲自出手杀人吗?这其实有点令人失望。有些黑影会因为这样变得懒散。接着他们因为没有能力挣脱束缚──或有时心脏病发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而就被四肢发达的家庭守卫抓住。这就是我依然是个战士的原因,虽然我的能力不只如此。有时候肉体必须歌唱,精神只要在旁边点头打节拍就好了。我说到哪里了?」

  「光。」她轻声说道。

  「啊,没错。」他又坐下。双手在大腿上交迭。「小腿在抽筋?」

  「希望不──不要。」然后就抽了,抽得厉害。

  他抓起她的脚,她肚子顶着地面被转动。他以运动员或医生的手法按摩她的小腿,技巧高超地迅速解决了抽筋问题,没有造成不必要的痛楚。然后他又把她转回去,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把提灯放低,隐约照亮他脸部骨骼的线条。

  「最初,神创造了光。而祂认为光是好的。于是创造出第一代人,让他们和祂一起享受光,还有彼此的陪伴。但是第一代人中最伟大的挺身而出,为光发声。他说光是锁不住的,就这么坐着不动、崇拜真神,不是像他们这么出色的创造者应该面临的生活。于是他从光之王那里偷走了一道光,带来大地,世人称他为持光者。他把这道光化为色彩,让所有人享受光,即使光的某些部位遗失了,或是再度被锁,光本身却获得解放。他用偷来的孤独之光点燃许多火焰。这种反叛的行为令欧霍兰震怒,祂禁止持光者及其追随者进入现在人称天堂的国度。持光者和他两百追随者开始统治大地,变成力量较弱的神祉,在接下来一段漫长的岁月中不断争吵冲突,在欧霍兰创造人类后,他们又利用人类争吵冲突,在游戏中摧毁人类。因为神爱世人,但世人热爱摧毁祂所深爱的东西。」

  他转亮提灯。「告诉我,孩子,这像妳所听过的神话吗?」

  「像,」她轻声说。「像。」她的心宛如关在铁笼里的蜂鸟。

  「那容我告诉妳──这一版的创世神话有一半是谎言。很奸诈的谎言,接近真相,最好的谎言就是这种,对吧?持光者偷走的不是无关紧要的一道光。他偷走的是光本身。他利用光创造了人。没错。他不是用自己的形象创造我们,而是用创光者和光的形象,这就是人类拥有两种天性的原因。这就是我们成为神的镜子,左右相反,呈现出有缺陷的存在,而不是神的翻版。持光者和他的伙伴乃是古老诸神。当我们升华到克星上时,只能恢复古老诸神的些许荣耀而已。我们不会篡夺诸神的地位,因为我们是用光的形象创造而成,有资格取得这种力量。确实,就某方面而言,我们是最伟大的存在。不过,得承认我们也是最脆弱的。之后欧霍兰和持光者就一直在打仗,欧霍兰利用棱镜法王锁住所有光,让光再度臣服在祂的意志下。欧霍兰踏熄他认为子民无法控制的色彩。就像帕来。」

  他拿出一支匕首。「那一切,提雅,都只是前奏而已。」他的脸在短短两秒内换了一打表情。「我的所作所为,妳即将做的一切,通通举足轻重。不是,不是指杀人。我们杀人就和在鲑鱼回流时捕鱼一样。有必要,但不用放在心上。我说的事情……举足轻重。转过来。看。」

  他用力踢她肾脏的位置。她呼吸困难,转过身来。在他表现得那么冷静稳定之后,表现突如其来的暴行──毫无理由!──让她又差点哭了出来。她根本不晓得他要她看什么?「什么?」她说。「什么?」

  「这个,笨蛋。」他握着斗篷的褶边。

  「斗篷?」她问。她背上有条小肌肉开始抽筋,她不由自主地喘气。

  「对,斗篷。微光斗篷,提雅。微光斗篷是什么?有什么功用?」

  她不懂他在问什么。他想得到不那么表面的答案吗?如果答错了,他会伤害她吗?「让你隐形?」她鼓起勇气说,等着被踢。

  「说得对,」他说,又变得饶富兴味。「隐形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那是什么问题?就是隐形。「我不晓得。我不晓得。亲爱的欧霍兰呀,不要再打我了。」

  「亲爱的欧霍兰,」他有点取笑地重复这句话,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当第一个男人跟第一个女人第一次交欢时,他们有什么反应?」

  「我不晓得。他们觉得羞耻。他们赤身裸体。他们躲藏。他们,他们找衣服穿。」

  「他们找衣服穿,不让光接触到他们的皮肤。他们不让欧霍兰找到。但是当然,他们无处可藏,是吧?」

  「当然不行,欧霍兰能够看见一切。」她在这句老格言出口之后立刻住嘴。

  谋杀夏普蹲在脚跟上,就在她头旁边。「想要隐形乃是罪人的第一个反应。所谓隐形就是在世人、天使、光之王面前躲藏。隐形就是『欧拉兰欧霍兰』,躲避欧霍兰。古代的提利亚异教徒神话中有枚神秘的戒指,只要佩戴者扭动它,就能隐形。他们其实不相信那是真的,当然,戒指怎么可能有这种效果?那是用来比喻人类面对各式各样诱惑时的反应。因为要是能够隐形,不让诸神和世人发现,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能够隐形就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欲望。对提利亚人而言,那是值得深思的故事。对卢克教士而言,又有更多含意。对他们而言,想要躲藏本身就是心怀耻辱的证据,足以证明他心是黑的。还有谁会想要躲避光,躲避真相?」

  他割断捆绑她的绳索。她没有站起来,就这么躺在地上,按摩自己的手脚,脸颊下的木纹令她感到心安。

  「如果妳在任何时候起心想要向他们坦白,最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他们一定会怀疑妳。在他们眼中,妳的所作所为早已因为只有怪物会想躲避欧霍兰的事实而遭受扭曲。他们永远不会相信妳。想想他们之前是怎么对付帕来法师的,而那只是一种他们看不见的法色。」

  猎杀他们。不只一次。因为他们惧怕帕来。因为七种法色听起来很合理。

  他伸手扭关提灯的旋钮,熄灭火光。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不过不算全黑。窗页外缘有阳光洒落。

  「告诉我,阿德丝提雅,」他轻声说道。「这里很黑。妳有因为黑暗就消失吗?」

  「没有。」她说。

  「妳有因为黑暗就变得不同吗?变高?变瘦?变聪明?」

  「没有。」她不太肯定地回答。

  「告诉我,妳可曾有过,这样说吧──在浴缸里泡澡,结果有人来访,而妳的衣服都放在房间另一边的经验?」

  她还是不晓得他想听什么答案,而她只想说他想听的答案。她坐起来。「呃,我去年有次在黑卫士训练完后换衣服时,有人恶作剧偷走我的衣服。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没有回答。「告诉我,妳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她鼓起勇气说。除非你把容许别人恶作剧导致自己陷入脆弱处境当成做错事。

  「没有做错。但在这种情况下走出去,被路人看见妳的裸体,妳还是会感到羞愧,对吧?」

  「当然。」

  「但如果一片漆黑,妳就不用不好意思了,是吧?」

  「是。」她开始了解他的意思了。

  「妳八成有躲起来,是不是?但那不是因为妳做了什么坏事,正好相反,那是因为妳有羞耻心。因为妳是好人,他们眼中的好人。对吧?」

  「对。」

  「并非所有羞耻都来自做坏事,也并非所有躲藏都是做坏事的证据,是吧?」

  「是。」她说。

  「于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真相──黑暗就是自由。那就是他们讨厌黑暗的原因。那就是他们恐惧黑暗的理由。因为有些人滥用自由,他们就不希望任何人拥有自由。因为光是力量,所以他们想要自己掌握光。但是人不用害怕自由,而光是锁不住的。光一直以来都不只是我们所见,也不只是我们所知,当我们紧握光时,它会令我们眼花撩乱,甚至目盲。妳和我,阿德丝提雅,我们的使命就是在黑暗中服侍世界。看吧。妳现在并不会看不见东西,是不是?」

  没错,即使没有施展把戏,她的眼睛仍适应黑暗了。这是自然反应。他的眼睛知道在黑暗中该怎么做。

  「我们是光的朋友,不是光的奴隶。我们不怕光的鞭笞。我们性情和平;我们知道我们同时是肉与呼吸、是血与灵魂、是动物与天使,没有一项特性比另外一项真实。我们是光明与黑暗的祭司,黄昏时的裁决者。白昼与黑夜都不是我们的主人。妳知道一个无畏无惧的女人会怎么样吗?」

  提雅摇头,但她内心深处突然浮现一股强烈到令舌头麻痹的渴望。告诉我。告诉我。

  「她会改变。」

  变成什么?提雅没有大声问出口,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回答:

  「她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除了一样东西。」在黑暗中,他扬起一只手指,彷佛在责备她。

  提雅安安静静。问题很明显,但此刻她不想问。

  夏普说:「她永远不会变成一种东西,再也不会。妳知道是什么,是不是?」

  答案自动浮现在她嘴里,来自黑暗而从未接触过光的地方:「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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