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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这样想吧,提雅──妳讨厌等待。基于某种疯狂的理由,就像每个士兵一样,妳宁愿面对恐惧也不要单调乏味的无聊。

  提雅记得率领黑卫士沿着悬崖山道前往卢易克岬的堡垒。她率领全世界最顶尖的部队。她当然可以爬梯子。她在敌人从几步外位置发射炮弹的情况下爬上堡垒侧墙,眼前的情况根本算不了什么。

  为了在走路时有事可做,她尝试用帕来气体支撑帕来泡泡。结果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如果让泡泡底部开口,在地面上方开一个手掌宽的洞,就可以一边在泡泡里移动,一边呼吸。

  她转过一个转角,看见基普走出升降梯。她立刻停步,往后闪开,不让他发现。这么做的时候,她忘记把泡泡往后推,结果泡泡在她闪回来时粉碎──不过碎得安静无声,也没人看见。她等待片刻,如果基普朝她走来,她很快就会遇上。

  但是他没走过来。一定是去图书馆了。

  她走到升降梯,没人看见她。她往上前往名为「审慎」──卢克教士如此称呼那一层楼──的楼层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抵达。走廊上没有人。她来到二十七号房,没人看见。

  房门没锁。

  里面没人。

  她查看窗户。够大。一推就开,绳索就垂在该在的地方。甚至还打好绳结,方便攀爬──提雅很感谢这种做法。她上半身的力量与自己期待中不同。

  她检查身后的房门,绑紧装着攀爬月牙的袋子,祈祷了约莫十秒钟。别给自己太多时间,想太多会令人却步。只要花点时间准备就绪,集中精神就好,不要给自己时间鼓起勇气。为了勇气而拖延乃是懦弱的表现。勇气就是行动。

  但是我不想死。

  行动,提雅。

  她抓起绳索,扯了一扯。感觉很结实。当然,肯定结实。如果他们想要杀她,他们──

  不会在塔里动手。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就已经开始爬了。这样好多了。她避免往下看,努力往上爬,一个绳结、一个绳结,再一个绳结。当时是下午,不是她会挑选的时间。但白法王此时不在屋内,而且提雅没得选择。至少她是爬在棱镜法王塔有阴影的一侧,所以太阳下山时,所有往她所在方向看的人都会被后面的太阳遮蔽视线。

  感谢欧霍兰,这是刮着寒风的寒冷春日,几乎没人待在外面。

  麻烦的向来都是改变位置的时刻,而这一回就是从绳索爬上阳台。但提雅很擅长爬墙。她提起一脚,甩绳子绕上去,把绳索固定在一个绳结上,然后拿来当踏阶,再用双手握住阳台栏杆,她跳上阳台,好像每天都这么做一样。

  她想起和买她去当玩伴的莎莱一起爬上露西加里宅阳台的事情。轻而易举。

  她查看阳台门,发现没锁,本该如此。她看了房内一眼。里面没人。这是间朴素的小房间,不过既然位于这么高的楼层,就表示这是个深受宠幸的奴隶的房间。或本来是这种房间,不过现在没人住。提雅非常好奇,但没时间四下查探。她退回阳台,轻轻关门,开始研究塔墙。

  她希望能用抓钩,但知道为什么不能。她会用同一条绳索下来,那表示抓钩会留下来成为证据。这次任务的重点就是要让微光斗篷凭空消失。

  幸运的是,她有很多攀爬月牙。没必要伸长手脚才能构到下一个。她用袖子擦干净阳台栏杆右上方不远处的一块墙面,撕下蓝卢克辛盖,把月牙黏在那里。她折断蓝卢克辛盖,它立刻化为灰烬。

  第二块月牙黏得更高,位于左侧。左脚上栏杆,右脚踏上月牙,左手构最上面的那块。重复这个动作。不急。

  上楼的距离不远,但提雅花了很多时间。她一边往上爬,一边朝左方移动。如果现在掉下去,她会摔在下面的阳台上。再爬两步,下方就只剩离她很远很远的大庭院。

  乌云越来越厚,天色越来越暗,因为身处塔身阴影侧,天色更暗。提雅心里冒出个想法,开始制作帕来气体。在让帕来气体飘在头上,不过在依然与意志连接的情况下,她可以把它当作火炬使用。

  所以「古代的大师」并不是只想着隐形。让火炬紧邻头顶,不直接位在视线上,用处就大多了。

  一阵大风来袭,吹跑她的帕来气体。她像蜘蛛般紧握月牙,让身体紧贴墙面。

  风减弱了,提雅再度施展帕来魔法,继续往上爬。轻而易举。她的月牙充足,所以她爬到比阳台还高的位置,让她直接从月牙踏上栏杆,然后跳上阳台。反正她的手指都因为寒冷变得僵硬笨拙。没理由冒险。她只希望出来的时候不要下雨。

  她跳上阳台,轻轻落地。放轻松。她蹲在那里,压低身体,双手压在腋下,恢复手掌的感觉,让疲倦的手臂休息。如果开门的时候,门后站了一个黑卫士,她就得迅速跑出房间,爬下塔墙。

  想到这个,她站起身来,找到触手可及的两个月牙上的拉环,扯下它们。如果必须扯掉月牙来阻止追捕的话,她的动作一定得快点。

  她又停了一下心跳的时间。她没办法透过帕来光谱看穿木门;这招只能用来看穿像布那种有透光性的轻薄质料。勇气就是行动,提雅。

  她拉拉门把,缓缓转动。门把转了,没锁,本该如此。她没听到门把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外面风大,本来就听不见。她没办法做任何事来避免门把发出声响。她把门把转到底,将门拉开一条缝。

  门帘拉上了,白法王的房间很黑。室内和室外的温差表示提雅引起了一阵风。她闪身入内,身形伏低,然后关上阳台门。门帘晃动──然后平息。

  提雅迅速制作帕来火炬,拿在手上,在房内搜寻藏身处。风有吹动房间的正门吗?如果有,门外的黑卫士会立刻开门检查,或是完全不会。

  她紧张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以最快速度蹑手蹑脚走向白法王书桌。她被地毯的边缘绊倒,双掌和膝盖着地,熄灭了帕来火炬。幸好地毯超厚,她摔得既不大声也不痛。

  提雅差点在这种荒谬又紧张的情况下哈哈大笑。接着她想起在这里大笑可能会死掉。

  门没开。外面的黑卫士没来查看。

  提雅站起身来,再度凝聚帕来魔法。她想了一想,又弄出一个壳。她在壳里填充帕来气体,充当飘在头上的火炬,整个房间在她的视线中变亮。这下象样多了。

  帕来的神秘处之一,就在于它非常清晰可辨。它在光谱中远远位于次红之下,而次红的特性是模糊难辨。提雅假设光有某种特性导致超紫光谱的质量较好,次红光谱较差。但是次红和帕来间肯定又产生了什么现象,因为她看得一清二楚。

  提雅望向奴隶房。没人。轻而易举。

  她走向书桌──帕来壳立刻被木头戳破。不过里面的帕来气体保持在原位,没有泄向任何地方。她轻叹一声──现在可是研究帕来的时刻?──她重建帕来壳。她往前走──弄破壳,但是把一切固定在原位,只有被戳到的部位碎掉。在谋杀夏普启发她利用帕来气体去和帕来取得开放式连结后,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

  提雅小心翼翼地翻找抽屉。这里面摆了多少危险的秘密?文件、纸张、墨水,甚至还有几张九王牌──有趣,提雅不晓得老太太玩九王牌。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件折迭整齐的深色斗篷。提雅拿出来抖开,灰斗篷上用灰线绣了一只在吠的狐狸。边边被烧短了;领口有黄金项圈装饰,材质很薄、触感如丝,但是很坚硬。轻而易举。

  太轻而易举了?提雅舔舔嘴唇。她卷起斗篷,塞到背上的背袋里,绑紧。

  没有其他斗篷。有一瞬间,她紧张到喉咙紧缩。接着她想,不,当然没有。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不是为我而安排的。

  这斗篷短到只有娇小的女人或男孩才能穿。世界上有多少分光者?有多少分光者是娇小的女人或男孩?一个。如果提雅是唯一能穿这件斗篷的分光者,他们就不能杀她。

  这可能是很幸运的巧合,但提雅看出一切都是白法王安排的。如果不是白法王,那就是欧霍兰的安排。当然,以欧霍兰的行事作风来看,就算是白法王安排的也能算是欧霍兰安排的。所以……

  感谢你,先生。等我没有,呃,身处险境时,我会好好祷告一下的。我也不会继续跷掉每周的崇拜仪式。

  太常跷了。

  她弄完了。就算另一件斗篷就在其他柜子里,此刻她也知道带走那一件可能会招来死亡。算了。

  走向阳台时,她听见门外有人说话。门开了,一名黑卫士探头进来。巴亚‧尼尔──卢城之役的老鸟绿法师。他在对抗阿提瑞特时与基普、卡莉丝,还有加文‧盖尔并肩作战。他手中的卢克辛火炬绽放纯黄的光芒。

  提雅僵住了。她无处可躲。一跃的距离内没有任何掩护。她心跳凝止。血管中充满战液,但尽管战液曾促使她展开行动上千次,这一次它却辜负了她。或是她辜负了它。她动弹不得。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尽管帕来雾笼罩在她身边,但还是看见黄光在巴亚‧尼尔的高特拉上、鼻子上、手臂上产生不寻常的折射,一切都在转变、转变。

  如果不是出于想象,那么那道黄光似乎让提雅的思绪突然一片清明,产生超越她智慧的迅速理解力。她可以杀了巴亚‧尼尔,逻辑如此告诉她,她手里握有帕来,她知道如何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放倒他。

  但她不能杀黑卫士。不能为了自保而杀。

  一个想法掠过她的脑袋:我本来可以直接向白法王要斗篷的,她也会直接把斗篷给我。

  而当巴亚‧尼尔看见她时,他可能已经从白法王处得知整个计划,然后什么都不做,也可能会抓住她,彻底摧毁提雅的间谍身分。她有好几种办法脱离这种处境,但没有一种可以接受──那就是黄色的力量。黄色并非蓝色那种超然纯粹的逻辑或红色的热情。它是逻辑和情绪的平衡。提雅在毫不宽容的逻辑前投降。她站直身子,不做出任何威胁的动作,看着巴亚‧尼尔将火把挥到照得到她的地方。

  提雅的皮肤如同雪花骚着所有神经般微微刺痛。心中某个虚无飘缈的部分觉得她的皮肤彷佛变成面团,往下掉落,然后又弹成一团。

  巴亚‧尼尔的目光直接掠过她。他扫视房间内,寻找不对劲的地方。他的目光再度扫过她,看穿她,搜寻她身后,然后又看一次。她距离他不到六步。他不是假装看不到她。她看见他的双眼。眼神没有丝毫迟疑。瞳孔没有重新聚焦的闪动。他不是在装模作样;他看不到她。随着他来回挥动卢克辛火炬,提雅的脑袋似乎滋滋作响。

  就在那一刻里,提雅知道了。那把卢克辛火炬。她的帕来雾。卢克辛火炬释放出一道紧密的黄色光谱。加上帕来重新聚焦的特性,表示提雅的分光能力只要应付一种光谱就行了。她在无意间这么做,只能算是小小的挑战而已。这就是古人的做法,移动时同时处理所有光谱。提雅就在做一样的事情,只是没有移动,而且也只有一种法色。

  巴亚‧尼尔挥开火炬,关上房门。

  提雅宛如离弦的箭矢般冲向阳台门。开门的同时,她听见巴亚‧尼尔的声音。「你知道,」他说。「我该检查一下阳台的门锁。那些跳级晋升黑卫士的小鬼老是会忘记──」

  她没听到后面的话。她溜出门外,弄碎帕来甩掉。她在大门开启时关上阳台门。气压的差异引发一阵嘶嘶声。她爬过栏杆,踏上她的攀爬月牙。她拉下一个月牙的拉环,露出刮线。她迅速用线转了一圈,把攀爬月牙刮下墙壁。

  提雅在阳台门开启,射出全光谱光线时迅速往下踏了一阶。尽管刚刚有祈祷,她待在室内时外面肯定还是下了细雨,因为下方的月牙很滑,她的脚直接滑开。在一只手紧握攀爬月牙,一只脚突然踏空的情况下,她使劲猛抓,避免摔下高塔。

  她的身体甩动,撞上塔墙。她放开另一手里刮下的月牙,连忙去抓握紧的月牙、稳住身形。她现在的位置低到膝盖几乎可以碰到刚刚滑掉的踏脚月牙。但那样不行。月牙的形状是让手掌和脚掌固定用的。她用力拉,左臂颤抖,肌肉剧痛,把自己往上拉,让右脚踏回该在的位置。

  她没时间休息。如果他从阳台这一端探头,就会看到她。她拉开拉环,转动刮线,收回下一个月牙,放回背包。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下一块湿滑的月牙,重复刚刚的动作。她才刚消失在阳台下方,深吸口气,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呃?」

  黄光照亮黑暗而来,巴亚‧尼尔伸出卢克辛火炬,举在提雅刚刚所在之处。然后又收了回去。

  她听见阳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让肌肉恢复一下。肌肉需要休息,但是等太久的话,她的手指会变僵硬笨拙。无论如何,她谨慎地回到她的阳台,没有遇上任何困难。房间里有个披着大斗篷的男人坐在里面,背对着她。突然间看见此人差点把她吓昏。

  听见她进屋,他伸出戴手套的手,举起一张字条,没有转身。

  字条上写:「妳爬下去后,这个人会收拾绳索。不要和他说话。他不该得知妳的身分,妳也不该得知他的。光是做这件事就会让他身处险境。不要留任何东西给他。妳交还字条后只有一分钟,然后他就会移除绳梯。」

  提雅确认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绑好了──除了她放掉的那枚月牙。她把字条交给男人,看见闪光烧掉字条后,爬绳索回到下一层阳台。她转转肩膀。轻而易举。她搭乘升降梯前往黑卫士营房的楼层,然后直接撞上基普。

  「嘿,」他说。「我到处都找不到妳。我有件事情想和妳谈。妳怎么湿了?」

  提雅不想在身上藏有偷来的微光斗篷和一堆攀爬月牙时和基普谈话,特别是基普最有可能带她去的地方,就是黑卫士营房或楼下某个训练区,也就是她得换衣服的地方,那可能会危及她的安全,让赃物曝光。

  「你要去哪里?」她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说去我的房间。我说过了,我有件事要和妳谈。」

  「真是神秘。」她说。她本想说得带点取笑意味,结果语气不是很好。

  他两手下垂,好像被她打中什么敏感部位。「提雅,」他说。「拜托。拜托?」

  基普,这么严肃、轻易认错、敏感脆弱?这下我没办法不和他走了。

  她想起之前没有回应的拥抱,还有她事后心中的后悔。基普,你真是会挑选时机。糟透了。

  「当然。」她说。我会被你害死。

  她跟随他。走到半路,隐约听见身后传来鞋子拖过石板地的声音。回头一看。空无一人。

  她又看了一眼,这一次透过帕来光谱,看见谋杀夏普隐形跟在他们后面。他伸手抵在嘴前,不要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她考虑着能不能在转弯时抖掉背上的背包,丢在地上。夏普大师当然别无选择,只能拣起背包,或许就不会来烦她了,对吧?

  但万一她手脚没有那么灵活怎么办?万一基普看出她背包有鬼呢?他会立刻提问,然后锲而不舍,不知道背包里放了什么绝不罢休。随时都很好奇,随时都想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像只坏猫咪。

  于是他们就在她越来越担心的情绪中继续走,一直走到基普的房间。透过帕来光谱,她看见夏普大师比画手势,坚持要跟进去。才不要。但是她不能违背他的命令,现在不能,永远不能。

  她没有关门,隐形的夏普大师步入房内,打算偷听所有秘密。

  「终于,」基普说。「可以有点隐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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