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奇普已经失去视力三天了。他从小到大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没有眼睛的御光者像什么话?他怎么能在还没真正投入战斗时，就让所有人失望?
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谁会明白呢?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又或者正是由于什么都看不见——他吸收的那些九王牌在他脑海里活跃起来。他时而变成了断肢的残废，时而作为某个眼睛被挖瞎的异端女人，时而又是某个崩溃的战士，对那些爱他的人乱发脾气。
这些念头并没能给他带来安慰。
“安慰”。是那把枪的名字，对吧?就是……蝗虫之王埃布尔顿手里那把?
然而那个念头，那段记忆——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记忆——也跟别的记忆一样从他脑海里飞掠而过。
提希丝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依偎在他旁边，但她似乎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两人更加亲密。他抱紧她，可由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他也没把握不会自取其辱，或是笨拙地把她弄疼，于是两人只是相依而睡。
到了第三天，他坐起身，拿掉绷带。他能看清楚了。眼睛感觉良好。
不过就算是打破瞳晕的人通常也不会感觉到异样。疯子往往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发疯。
维丽蒂进门看见他坐起来了，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盘子。
“大人。”她说。
“抱歉，内奴。”
“大人，请您叫我维丽蒂就好。”
“没问题。维丽蒂，你能不能看看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最好立即弄清楚情况有多糟糕。
“那样做安全吗?”
奇普点点头，她把窗边厚重的窗帘拉了下来。当他和提希丝尝试做爱时，怎么没见他们挂上过窗帘呢?维丽蒂盯着他不时眨巴的眼睛看了好久。从光线判断，此时应该是正午之前。
“大人，请您原谅——您的眼睛……您的眼睛有些迷人，就像是闪烁着光谱之外的某种颜色，不过您不用担心，您的瞳孔依然完整。”
奇普放下心，开始享用早餐，维丽蒂转身离开，去把奇普平安无事的消息转告给其他人。
他这时才想到，如果他用暗彩或气彩打破了瞳晕，世界上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能看得出来，他们谁都不在这艘船上。
他说不定已经疯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十字星走了进来。“破坏者，”他朝奇普颔首，“我们不想一窝蜂冲进来，影响你休息。”
“谢谢。你能不能……呃，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奇普问道。
“你还记得多少?”
“我就记得那个水漩涡要从船底爆开。”
“最刺激的就是那段了。”十字星说着清了清嗓子，“这么说吧，它确实爆开了——两股旋流把桨帆船夹在中间，而且还想缠在一起……是你把它们分开，坚持到让船安全通过。那场光明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后就没再发生任何意外。你是这艘船和所有人的救星。”他又清了清嗓子，“啊，对了，有几个水手想要拜你为神。”
“哈!”奇普说，“有趣。”
十字星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我是认真的，他们也是。”他咬着嘴唇，“破坏者，我见过你弄沉卡刚都亚号。在这场危机面前，我……破坏者，我完全傻了。我还从来没被危险吓住过。多亏提希丝救了你。我们这些队友真是丢人。”
“因为她是个女孩?”
“可能有一点吧。主要原因是我们都是黑卫，理应冲过去支持你才对。我们让你失望了。”
“你们支持得很及时。”奇普反驳道。他现在基本上都回想起来了：扶住他的那几双手，还有大家的呼喊。
“我们是后来才冲上去的。”
“够快了。”
“差一点——你差一点就——”
“铁拳指挥官是怎么教我们对待错误的?”奇普问。
十字星愁眉苦脸地说：“认真审视错误，吸取教训，然后把它们抛在身后。”
奇普挑了挑眉。
“噢，闭嘴。”十字星嘟囔着，拨弄着手指甲，“破坏者，提希丝说了一些让队员们不安的话。”
“她说了什么?”
“我猜你告诉她我们要离开?她坚持要跟我们一块儿去，还说是你同意她那么做的。”
“是我。”
“可是你跟我说过，我们要把她留下。”
“然后我改变主意了。我别无选择。”
十字星脸上带着强烈的不满。“破坏者，我们得马上商量个对策出来。我知道我说过该让你做主时就会让你做主，其他时候再由我说了算，可绝对不能带她同行。我应对不了途中的不确定性。”
“不确定是免不了——”
“不确定对你来说是免不了的，对我则不然。当我下达命令时，我必须确认队员们都会遵从。或者当有人告诉我一件事，我必须确认那是事实。”
这话刺痛了奇普。
“即便有人把他认为的事实说给你听，事后证明是他判断失误，也不代表他就是在故意撒谎。计划赶不上变化。反正把她当成神威队的荣誉成员不就好了?她确实救了我啊。”奇普说，“神威队闯过了那关，她是我们当中反应最快的人。”
十字星一脸愁容。奇普以为他是在设法扳回颜面，但十字星不是喜欢回避冲突的那种人，只会直接面对。“不是这个问题。总之不仅仅是你说的这个问题。破坏者，我建议我们给战队换一套模式。”
“什么模式?”
“效仿光明王陛下和黑卫指挥官的合作，那样的模式跟我们现在的队伍结构很像。上领大局，下行其事。你决定我们要去哪里——由我来具体实施并解决队伍中的任何分歧——我同时会在去往目的地的途中确保你的安全。大主意你来拿，可我们互相都不会干涉对方的工作。”
上领大局，下行其事。但当奇普想到要效仿光明王时，他却觉得十字星的这番话另有所指。“我从来都没断言过自己就是携光者，十字星。”
“那种不确定尚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想让你知道，我认为提希丝能帮到我们，十字星。要是她不能的话，我也不会提出把她带在身边。”
“我不确信。而且万一我们没能保全她的性命，我们跟她姐姐会立即从关系脆弱的盟友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不过你无需说服我，也无需提出带上她的要求。只要下令就是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