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朝阳的光辉令人迷醉[1]奇普静静坐在帐外,看着柔和的晨光撩拨着手中纤细的黄色光线。时辰尚早,幽魂们还要过一会才能到达这里。河面上夜色尽褪,倒映出熹微的曙光,这样的美景对他来说简直和昨夜同样珍贵。
他注视着手中一条条黄色的细线。手上忙个不停,心神被这平静的光芒占满,他才能无暇胡思乱想,有时问题就出在想得太多。
在提希丝昨晚取悦过他之后,他也开始了解她身体的秘密,像个专注的学徒似的愉快地探索着。几轮快乐过后,提希丝认定她的身体已经足够放松,让他再次尝试进入。
她的玉门关还是闭得严严实实,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非要将他挡在外面,这不禁让他隐约产生了怀疑——她的身体是不是在揭穿她的谎言,其实她根本就不想要这桩婚事。
也许这念头本身就不公平。
把它说出来,更是在自掘坟墓。
一个堪称充满魔力、近乎完美的夜晚,又以泪水和失败告终。
最后,他把她搂进怀里,她顺从地靠着他宽广的胸膛,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相比之下,他今天早晨忙碌的事情要简单多了。上一次在血森林里迷路时,他恍惚间用黄色拉克辛炼制出了一小段锁链,一次炼制一个小圆环,让它们环环相扣。要想用那样的方法制造出一件象样的链甲外套,恐怕需要好几年。
如果他真能活那么久,久到足以把它做完,就能拥有一件比钢铁轻巧坚固得多的战铠。只是他也不确定那能否挡得住火枪的子弹。
哪怕要炼制出一块足够大的链甲片来进行子弹阻挡试验,都需要耗费好几个星期,如此繁重的工作量加上不确定性,让他失去了兴趣。
提希丝已经起床好一会儿了。他听见她在帐篷里走动更衣,为新的一天做着准备。她现在停了下来,却仍然站在里面。是在鼓起勇气吗?奇普担心俩人会从清早起床就开始争吵。
他抬头瞄了一眼,刚好看见提希丝走出帐篷,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对着刚刚把脸露出地平线的太阳飞快地比画了一个“七”的手势。河水和她金色的马尾辫都被朝阳的光辉照得亮灿灿的。她回过头,与奇普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她走到奇普身旁,紧挨着他的屁股坐下。
看来……争吵是他多虑了。感谢奥赫拉姆神。
“你在忙什么呢?”提希丝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东西。”
“打发时间?”
“小玩意。我起初想制造一件链甲外套,但就算什么都不干,最起码也要花费六个月。我也说不好制定那么长期的目标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把手放在他的腿上,呼出一口气。“奇普,我想为昨晚的事情向你道歉。是我太不懂事了。”
不懂事还能做得那么棒!这时候说这句话恐怕不太合适,她指的分明不是昨夜的前半部分。“我也很抱歉。”奇普对她说。
“不,你没什么好抱歉的。谢谢你把我拉回怀里,那正是我需要的。”她说。
外面的营地里已是一片忙碌,不少人都开始做起了晨间杂事,不过在文森的暗示下——他一直站在一段距离之外守着奇普和提希丝的帐篷——其他人谁都没有靠近。
“我知道咱们俩也不想那样。”奇普说,“我是说,虽然结果不太好,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起的。我昨晚过得愉快极了,好久都没那么开心过。你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她忧郁地说。
“对,我提议,咱们停止尝试那件事吧。”
“你指的是那件正常的事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苦涩。
他们现在坐在帐外,奇普不想把话说得太明,否则被人听见真要尴尬得钻进地缝里去。谁会连做爱都不会啊?
“我们俩除了那件事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得很。为什么就不能开开心心地把它丢开呢?”奇普说,“那只不过是——”
“原因还用问吗?”她平静地说,“婚约会被宣告无效。我已经对我姐姐撒了谎,谎言之所以还没败露,是因为我还没跟她见面。她会知道的,奇普。”
“我们不会见到她。”奇普说,“除非等到这一切结束。”
“奇普,政治婚姻即便一开始有效,也随时都有终结的可能。我要给你生育子嗣,还要让那孩子得到你祖父的认可,觉得他像是盖尔家的人,到那时我在你家族中的地位才能算得上真正稳固。你认为那老头不会再次把我像个廉价婊子似的丢开吗?”
再次。
她小声咒骂一句。两人都不愿意回想起奇普当时撞见她在床单底下抚弄安德洛斯·盖尔时的情景。那是安德洛斯布下的局,想要一并羞辱他们两个——并促成这桩婚事,尽管提希丝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奥赫拉姆神啊。难怪她会那么紧张,她每次跟奇普在一起时,都会记起那段旧事。
“忘了那件事吧。”奇普说,“忘了安德洛斯,眼下先别去想他。我们报复他的方式,就是快乐地在一起。至于别的,我们今后再作打算。现在我们只管去做快乐的事——那样的事情多得很呢!——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你想半途而废。”她说。
“停止去做伤害我们的事,怎么能叫半途而废?”
她起初瞪着他看,接着掐了掐他的大腿。“你说的是‘我们’。”
“我要跟你强调多少次,你才能记住我们是一起的?”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想让你知道,我那么做,不仅是为了契约和我姐姐,也不是怕你今后抛弃我,而是我想要跟你做爱。你明白的,对吧?”
“我明白。”奇普说。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提希丝很诚恳,奇普也信任她,但他在这件事上始终存有疑心。他们不单纯是一对互相倾慕的少男少女,从来都不是。
可奇普转念一想,如果他们单纯是那样的身份,他怎么会得到如此美女的青眼?所以他似乎不该再有任何怨言。
她刚才说了那个字,奇普要对她有所回应才对。虽然她说的是“做爱”,那是一个词组,不能把单个字拆出来看,但那多少也还是有些意义的吧?莫非是在试探他?那个字还摆在那儿,像尖刺的蒺藜等着他踩上去:“爱”。
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快乐就好。
而她却说,我们做爱吧。
见鬼……
“你很美。”奇普轻声对她说,“还很优雅。我真心地欣赏你,而且我也非常地……在乎你。在乎极了。”奥赫拉姆神,这话听起来太蹩脚了。他根本什么话都不该说。“对不起,我……我又说错话了。”
“是泰亚吗?”提希丝问道,语气中的伤痛犹如在渴望的洞穴深处发出的刺耳回响。“你还在想着她。”这个问题真难回答。
“有时候吧。”他说,“但我不会沉在里面。”
她坐直身体,用手托住他的脸。“你是一个专情的男人。那是你最了不起的优点之一。我不会为了这个责怪你。”
“可你多少还是有点责怪……”他说。
“有一点吧。”她坦言道,“我也在慢慢克服。”她深深吸了口气,奇普看见她眼里有晶莹的光芒闪过。
“昨夜我们在一起时我没想她。”他说,“完全没想过。完全没有。”
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我本来没想问。谢谢你。”
于是她就这么放过了他,真是太仁慈了。
“所以如果你不打算制作链甲外套的话,这是要做什么?”她指着那条轻轻摇曳的黄色拉克辛链条问道。
“呃,如果我不把三四个圆环都套在同一个圆环上的话,炼制起来就容易多了,所以我想我会制作一种更加坚固、更加精巧的东西吧。”
“更加精巧?”她不解地问。
“我还是会用这根链条做核心,但我打算……在外面缠上绳索。你瞧,绳矛威力强大,因为你能用它打结,绕住敌人的双手,然后将他制服。可是绳索本身不够坚韧,一不小心就会被刀刃割断;链矛不易被割断,可要想绕圈打结什么的又太困难,所以我想把这两种武器的优点结合起来。”
“问题是你从来没接受过绳矛的训练啊,不是吗?”
“别当真,我只是想拿它来打发时间。”
“对。”她突然说道,“那很好。噢,你瞧,幽魂们来了。我得赶紧去做准备。”可她的身体却变得很不自然,起身匆匆离去。奇普凭直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搞砸了。
“我干吗了?”奇普问文森。
文森瞇着眼睛望着初升的太阳,仿佛宿醉未醒。“我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但我的答案是,我昨晚喝得太多了点。”
[1] 此处直译为“问题的微妙之处在于它太美了”。——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