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希赛儿
若不是克里斯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我会立刻扑过去。
「你真该死!」我对国王大吼。「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你怎么狠得下心?」
然而，崔斯坦会沦落到这种处境都是我造成的，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叫我如何面对?
「崔斯坦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就算幸运了，」国王答得很淡定。「他犯了最严重的叛国罪，密谋推翻自己的父亲和国王，煽动乱党造成这么多人死亡，并且公然跟我决斗，差点让我命丧当场。」
「是你让他毫无选择余地。」我打抱不平、愤恨地提醒。
国王缓缓摇头。「他有选择的权利，而他选择救妳，当然要承担后果。」
崔斯坦膝盖着地，费力地撑起身体，看到他眼中还有一丝骨气，让我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崩溃，至少目前如此。
「希赛儿，别听他的话……」崔斯坦的嗓音因为很少讲话显得粗嘎，也可能是尖叫造成喉咙沙哑。「妳赶快走。」
「我不能丢下你。」我说。
崔斯坦脸色一沉。「克里斯托弗，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你答应过我要保护她的安全，这里非常危险。」
「他说得对。」克里斯把我往后拉，我奋力挣扎，站稳脚跟硬是不肯移动，但克里斯力气比我大，立刻占上风。
「放开!」我大叫。
崔斯坦脸庞绷紧，他専注的表情反映出他的决心。「你许下了承诺，克里斯托弗，」他说。「我期待你信守诺言。」
「该死的巨魔。」克里斯咕哝着，不顾我奋力捶打的拳头，他直接把我扛在肩上，往回走向沙滩。
「放我下来!」我大声命令，不愿意再一次雍崔斯坦而去，把他丢在这里。
我咬紧牙关，召唤大地能量，凝聚在内心深处。「停住。」
火炬光芒闪烁，被海面吹来的狂风卷向另一头。波浪汹涌，河水往内倒流，淹过克里斯的马靴。天空的满月给我力量，几乎和崔斯坦旗鼓相当，我不打算退让。
克里斯僵住不动。
「不许你干预。」我说。
「克里斯托弗!」崔斯坦大叫。「带希赛儿离开这里!」
克里斯呻吟一声，双手松开抱头，害我跌进水洼。
「你们会害他崩溃。」国王说道，我站起身来，发现他正兴味盎然地看着这出好戏。
克里斯跪在水里，抓紧沙滩的石头。「求求你。」他不住地呻吟。「头好痛。」
我松开箝制的念力，不忍心让朋友受苦证明自己的能耐。「崔斯坦，住手，」我说。「你无权代替我做决定。」
崔斯坦怒目与我对视，最后点点头。「妳要留就留吧，随便妳。」
我转向国王。「你想怎样?」
「刚刚说过了，」他回应道。「交换条件就是妳要答应我妳会竭尽所能，找到安诺许卡，把她带来这里。我就允许妳和崔斯坦团圆。」
「希赛儿，不要答应他。」崔斯坦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贴着魔法墙。「妳知道解除咒语的后果，届时被释放的不只我们俩，其他人也会跟着恢复自由，在世界上流窜。」
「你说的她都知道。」国王俯视儿子的表情充满疑惑，似乎不太确定崔斯坦究竟泄露了多少。「她有什么理由要效忠崔亚诺的摄政王?他有为她做过什么吗?为了让他继续掌权，妳得付出多少代价，」他的注意力转回我身上。「这样值得吗?」
我开始犹疑不定。「他说可以用和平的方法收回岛屿，」我瞄了国王一眼。「他已经有腹案了。」
我的话让崔斯坦极其惊讶，转过脸庞望着他父亲，后者点头证实。「是真的，计划完成之后，崔亚诺便会顺理成章归我管辖，不必动用武力对付岛上的居民。」
过了好半晌，崔斯坦低下头去。「这是骗人的把戏，不要相信他。」
「可是，崔斯坦!」我迫切地渴望相信国王的说法──希望这种让人绝望的处境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拜托，」崔斯坦恳求。「别给他任何承诺，让他得以左右妳个人的意愿，快走吧，永远不要回来。」
我浑身颤抖、努力思索可行的方案，崔斯坦不能预知未来的发展，他无法确定历史是否会重演，国王难道不可能说真心话吗?
「算我求妳，希赛儿，」崔斯坦颤巍巍地哀求，「如果妳爱我，就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泪水刺痛了眼睛。「如果我拒绝，」我问国王。「结果会怎样?」
他脸色阴沉。「妳真的想知道?」
「是的。」恐惧让喉咙紧缩，但我硬是挤出这句话。
「悉听尊便。」魔法立即将崔斯坦损向隐形的屏障，他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身体极力挣扎，肌肉绷紧试图挣出魔掌，鲜血从刺入手掌的铁钉处涌出来。
「不!」我心疼地尖叫，「不，不，不，住手，拜托不要伤害他!」我扑向隔开的屏障，魔法硬得像石头一样，国王自己竖起另一道墙把我挡在外面。看到守卫举起荆棘准备鞭打，我呜咽地啜泣。
「再问妳一遍，希赛儿，这么做值得吗?」国王点头示意，邪恶的鞭子窜向崔斯坦的肩膀，立刻皮开肉绽，痛得他五官扭曲变形，目光仍然锁在我身上。「不要答应他，不管他怎么做，绝对不要给他承诺。」
鞭子再次落下，鲜血四溅，崔斯坦痛得咬紧牙关，他不会杀他的，理性这样告诉我，然而亲眼目睹崔斯坦的痛苦，冰冷的理性还是无法安抚人心。
国王再次点头，鞭子起落，一开始崔斯坦咬牙忍受，鞭鞭带出火辣的痛楚。但他痛彻心扉的反应真切地传入我的脑海里，直到他濒临崩溃的瞬间，我的尖叫声跟着破喉而出，守卫的韈打却毫无歇息的意思。
太过分了。
「住手!我答应，我会找到她。」我边哭边喊，字句混淆在一起，但是国王听到了，鞭子停在半空中，崔斯坦颓然倒地，背部血流如小溪，铁钉划破的伤口无法愈合。
「不计代价、竭尽全力?」国王步步进逼。「把她带来这里?我很想听听女巫肚破肠流的哀嚎声，但其实她任何形式的死法，我都欣然接受。」
我木然地点头。「我会竭尽一切努力寻找并且把她带来这里。」
「乖女孩，」他把安诺许卡的魔法书丢了过来，碰一声掉在石头上。
我置之不理，四肢着地。「崔斯坦?」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
「对不起，」我低声呢喃。「我受不了。」
他别开脸庞，没有心生感激──反而非常生气，气我让他失望。
「带他回皇宫，清洗干净。」国王表情淡漠，看着守卫抬起崔斯坦往溪水路的方向上去。苔伯特转身对着我说：「妳最好开始上工了，小女巫，要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