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芬尼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马尔科姆把他摆成侧卧的姿势，因为他在不知什么地方读到过——昏倒的人要这样躺着，以免他们会因为吞下自己的舌头而窒息。然后，他开始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里是旧金山⋯⋯”维纳正在重复他单调的求援发报。马尔科姆在一旁倾听着。当维纳停下来喝水的时候，他听到德雷福斯正在这个巨大的地下室另一端活动。他朝那个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德雷福斯的手电光柱在烟雾中清晰可辨。马尔科姆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发现德雷福斯正在将一串炸药粘在天花板下面的混凝土梁上。为了能够到那根横梁，他脚下垫了一只倒扣的箱子。
“德雷福斯。”马尔科姆说道。
德雷福斯转过头，透过烟雾中看着他。
然后，他看到了马尔科姆手中的枪。
“你要干什么？”德雷福斯问。德雷福斯并不容易被吓到。他以前也被人用枪指过。现在他只是想要知道马尔科姆打算干什么。“听着。”马尔科姆说，“你必须停下来。你不能这样做。”
“你在说什么？把枪放下。”德雷福斯站在箱子上，又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块炸药。不知为什么，马尔科姆觉得这种情景很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来。
“他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想要的和我们一样。”马尔科姆说，“他们想要生存下去。他们并不希望战争。”
这时，德雷福斯生气了。
“什么？你不正常了吗⋯⋯该死的，你到底去过哪里？”他气急败坏地吼着，在箱子上向前俯过身，伸手指向马尔科姆，结果差一点从箱子上掉下来。“是那些野兽攻击了我们！”
“那只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攻击了他们。”马尔科姆说。德雷福斯是一个传统的人，一个聪明人，但他不喜欢猿，而且他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他们。要说服他肯定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但马尔科姆还是在说话。他说服了凯撒。他也许一样能说服德雷福斯。
否则他们就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认为他已经死了。但他现在正在上面。这场战争可以停下来了。我们不必再这样做了，我们可以把这一切都结束。”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但他能从德雷福斯的表情中看出来，德雷福斯注意到了他话中的某样东西。
马尔科姆停了下来。德雷福斯眨眨眼，抓住了这个停顿。
“等等，谁？谁正在上面？”
距离摩天大楼最顶端的科巴还有十层。凯撒看到了灰色正俯视着他。然后，那张脸消失了。凯撒继续向上爬，直到灰色和科巴的其他近臣向他爬了过来。
凯撒身后的蓝眼发出吼声。凯撒在一根横梁上立稳身子，等待他们前来。这片刻的休息让凯撒深感庆幸。他没有看到石块，不由得有些想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这时，科巴的忠仆们纷纷落在了他周围的横梁上。
看到凯撒还活着，他们同样感到震惊，犹豫和动摇⋯⋯就在这时，灰色举起了枪，指住凯撒。这副情景又让凯撒想起了科巴的子弹撕开自己的身体，偷走他的呼吸和双腿的力量，让他坠下树冠，掉落在岩石山坡上。如果不是人类，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灰色，十几个，然后是一百个，然后又是一百个猿涌上了他们所在的横梁。他们围绕在凯撒身边。灰色看着他们——卢卡、洛基、莫里斯、蓝眼还有其他所有猿。这个科巴近臣的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其他科巴的仆从们显然被凯撒身边的这么多猿吓到了，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枪。
凯撒依旧看着灰色，没有丝毫动摇，但他在深深地呼吸着，不知道在灰色扣动扳机前，自己的哪一次呼吸会是最后一次。
在他的身边，莫里斯哼了一声。莫里斯！凯撒绝没有想到会是他。红毛老猩猩严厉地瞪视着灰色，对他打出手语：
科巴的战斗⋯⋯不是你的。
凯撒相信，如果莫里斯也会有这样的义愤，那么科巴将不会有任何机会。他继续盯着灰色。而灰色则对莫里斯注视了很长时间——长到凯撒几乎以为他还是会开火。然后，灰色慢慢地放下了枪。科巴其余的仆从也依样照做了。
那么，凯撒想，国王被孤立了。他想到了那个棋盘，想到了马尔科姆坐在凯撒旧日的家园中，威尔曾经坐过的地方。他看着灰色，直到灰色将目光别向一旁。然后，凯撒召唤他的猿，重新开始了攀爬。
片刻之后，他来到了钢架的最顶层。从港湾中吹来的寒风撕扯着他的毛发。起重机吊臂末端垂挂下来的钢缆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铁球和铁钩不断地来回摇摆着。
凯撒站到了最高的横梁上，抬起头看着科巴。科巴正单独坐在一根钢柱的顶端。他和凯撒之间的距离比凯撒的大橡树冠到地面还要远。他一直都在看着凯撒。然后，他的目光转到了越过高楼边缘，蜂拥而至的猿群身上。猿们纷纷在大楼尖顶周围的空地上蹲坐下来。科巴动了动身子。他的手中握着一只玻璃瓶，背上扛着枪，他的鱼叉也被一根带子系着，扛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
他的目光转回到凯撒身上，凯撒向这位“国王”露出了微笑。现在，国王只剩下科巴自己，待在他从不曾真正拥有的王国里。看到凯撒还活着，他的脸上也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是会聪明一些？还是会与凯撒一战？
科巴丢下他的武器，用一只手和两只脚从钢柱上攀援而下，一只眼睛盯着猿群。这些猿里并没有灰色的影子。科巴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凯撒。他比其他任何猿都更熟悉凯撒。所以他很清楚，凯撒现在非常虚弱。
“凯撒在这里没有位置。”他说道，“现在猿追随科巴。”
“追随科巴挑起战争。”凯撒咆哮道。
科巴把手向周围的猿一挥，瓶子里的液体剧烈地晃动起来。
“猿赢得了战争！团结的猿是强大的！”他朝猿群重复着凯撒的这句话，同时嘲弄地做出一副黑猩猩小丑的样子。然后，他又回头盯着凯撒说道：“凯撒是软弱的。”
凯撒看着科巴手中的瓶子，并确保周围的猿都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科巴⋯⋯更软弱。”他说道。
科巴怒喝一声，向凯撒扑了过来。凯撒也一跃而起，两只猿在半空中以足够让骨头断裂的力道撞在一起，重重地摔落在钢梁上。围观的猿群立刻开始喊嚷尖叫起来。在嘈杂的噪音之中，又出现了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吼声，没有言辞，却强劲有力。猿群看着他们过去和未来的首领们，用这种吼声为应该赢得胜利的那一头猿送去力量。
凯撒和科巴相互抓打、撕咬、踢蹬，跃起到空中，狠狠撞击对方。而他们的身下就是三百英尺的深渊。凯撒估计着对手的实力——科巴很强壮，憎恨让他的力量更为狂猛⋯⋯但他已经喝醉了。凯撒同样强壮，并且从信念中汲取力量⋯⋯但他的身体已被一颗子弹破坏。每一次他挥动受伤一侧的手臂，都会感觉到肉体深处在进一步撕裂。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他会立刻死在这里。
不管怎样，凯撒想，我必须立刻结束这场战斗了。
“好了，马尔科姆，”德雷福斯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马尔科姆说。
“你知道？”德雷福斯喊道，“我可不觉得你知道。”他从箱子上走下来，向马尔科姆迈出一步。马尔科姆则被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你认为阻止我就能阻止战争吗？”德雷福斯说，“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取得了联系！那是北方的一处军事基地。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马尔科姆完全无法相信。但维纳的话足以证明德雷福斯的说法。其他人类，马尔科姆心中想，我们并不是孤独的⋯⋯
德雷福斯扑向马尔科姆，趁着他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掌把枪从马尔科姆的手中打了出去，又一拳将他打倒，用前臂压住了他的喉咙。德雷福斯当过兵。马尔科姆则只是一名建筑师。这时他才明白，他已经挑起了一场自己绝对赢不了的战斗。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试一试。他的运气很好，在他疯狂挣扎时，无意中抬起的膝盖正顶在德雷福斯的肚子上。德雷福斯挺起身子，却没办法吸进一口气。马尔科姆急忙向地上的枪爬过去。他抓住枪，转回身⋯⋯却看到德雷福斯已经站起来，满身水泥灰尘，手中拿着不知连上了多少C4炸药的雷管。
“不要。”马尔科姆说。
维纳听到了他们的打斗，跑过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德雷福斯，你要干什么？”他说道。马尔科姆看得出，他所见到的一切让他得出结论——马尔科姆正在阻止德雷福斯把他们全都炸成碎片。马尔科姆希望维纳不要问他太多问题，比如他的手里怎么会有芬尼的枪。
德雷福斯看了看维纳，又回头看着马尔科姆。
“我正在拯救人类最后的遗孓。”
科巴越战越勇，憎恨让他把力量发挥到了极限。支持凯撒坚持下来的，更多的是意志，而不是力量。他一直都能感觉到胸前伤口的加深和热血的流淌。当他们全都身体健康的时候，凯撒要比科巴更强。他已经在水坝中证明了这一点。但现在，他受了重伤。他能支撑到这一步已经很艰难了。
他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因为他别无选择。现在他只能在梁架之间来回游走，偶尔发起一次攻击。他的攻击对于科巴如同隔靴搔痒，科巴的击打却一次比一次更凶狠有力。他正努力把凯撒逼到一根指向大楼框架正中心处的横梁。那里的深井一直通向大楼的地下室。
凯撒装作跌落的样子，从横梁下方荡过去，跃起在科巴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腰上。科巴回身反击，凯撒却已经躲开。但他胸部的伤口痛得更厉害了。科巴追了上来，凯撒跳上了一根钢柱。又从科巴的头顶越过，落在他们刚刚打斗的地方。
科巴发出恼恨的尖叫，用力将拳头砸在钢柱上。撞击声沿着钢铁骨架一直传播开去。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吱嘎”声。他和凯撒转过头，同时看到了那辆废弃起重机的操作室。它正位于距离中心深井不远处的横梁上。它的长臂向上仰起，铁球和铁钩拽紧了钢缆。科巴距离那里比凯撒更近。他向那里迈出一步，折下起重吊臂上的一个部件。那是一根六英尺长，末端锋利的钢棍。它也许不会有鱼叉那么趁手，但如果凯撒不离它远一些，那么它同样会是致命的武器。
他向凯撒冲了过来。凯撒躲过他的进攻，尽全力发动反击。但他越来越虚弱了。科巴手中的铁棍连续两次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一次打得他一支手臂完全麻木，另一次在他的头侧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然后，科巴用铁棍的尖端不断刺向凯撒，再次把他向中心深井逼过去。
凯撒不顾一切地冲向科巴，抓住铁棍，向一旁跳去。科巴在惊慌中本能地抓紧了铁棍。而他的反抗让凯撒有了借力的支点。凯撒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在科巴身后的钢梁上。距离那口深井更远了一些。
凯撒放开铁棍，导致科巴失去了平衡——他的身子只是晃了一下，但凯撒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时机。他跳起来，抓住了挂在吊臂末端的铁球和铁钩，先向后一悠，随即便双脚向前，全身悬在钢缆上，朝科巴猛撞了过来。
科巴努力想要恢复平衡，但凯撒的强猛冲击还是让他掉下了横梁。他用一只手的指尖抓住横梁，挂在半空中，恶狠狠地瞪着凯撒。
凯撒也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瞪着他。如果科巴想要爬上钢梁，或者攻击凯撒，凯撒就会杀死他——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一点。凯撒站在科巴上方，等待着科巴做出选择。科巴还有最后一个乞求宽恕的机会，最后一个提出恳求，重新加入猿群的机会，但凯撒并不打算永远等下去。
“把它放下。”马尔科姆说。
德雷福斯缓缓地摇着头。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他说道。马尔科姆看到维纳开始感到不安了。他将对准德雷福斯的枪端稳。后者则高举起雷管。
“德雷福斯，把它放下！”马尔科姆喊道。
德雷福斯举着雷管，眼睛里闪动着一种令人担心的眼神。马尔科姆意识到，他的神智已经不在这里了。德雷福斯走了，他回到了那个死在了猴流感的世界中。
“我们不可能回得去⋯⋯”德雷福斯说。
维纳从身后抱住了德雷福斯，也让马尔科姆没能把话说下去。雷管从德雷福斯的手中掉了出来。时间慢得如同爬行。一个个选项从马尔科姆的脑海中闪过。选择一，他可以尝试在雷管撞击地面之前抓住它。但这很可能不会成功，结果只是马尔科姆化为蒸汽。
不过，雷管就算是被触发，也还有一个计时器和安全保险。所以选择二，他能够尝试阻止雷管引爆，但这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所以这样做的结果也很可能是马尔科姆化为蒸汽。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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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福斯。”马尔科姆说道。
德雷福斯转过头，透过烟雾中看着他。
然后，他看到了马尔科姆手中的枪。
“你要干什么？”德雷福斯问。德雷福斯并不容易被吓到。他以前也被人用枪指过。现在他只是想要知道马尔科姆打算干什么。“听着。”马尔科姆说，“你必须停下来。你不能这样做。”
“你在说什么？把枪放下。”德雷福斯站在箱子上，又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块炸药。不知为什么，马尔科姆觉得这种情景很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来。
“他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想要的和我们一样。”马尔科姆说，“他们想要生存下去。他们并不希望战争。”
这时，德雷福斯生气了。
“什么？你不正常了吗⋯⋯该死的，你到底去过哪里？”他气急败坏地吼着，在箱子上向前俯过身，伸手指向马尔科姆，结果差一点从箱子上掉下来。“是那些野兽攻击了我们！”
“那只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攻击了他们。”马尔科姆说。德雷福斯是一个传统的人，一个聪明人，但他不喜欢猿，而且他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他们。要说服他肯定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但马尔科姆还是在说话。他说服了凯撒。他也许一样能说服德雷福斯。
否则他们就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认为他已经死了。但他现在正在上面。这场战争可以停下来了。我们不必再这样做了，我们可以把这一切都结束。”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但他能从德雷福斯的表情中看出来，德雷福斯注意到了他话中的某样东西。
马尔科姆停了下来。德雷福斯眨眨眼，抓住了这个停顿。
“等等，谁？谁正在上面？”
距离摩天大楼最顶端的科巴还有十层。凯撒看到了灰色正俯视着他。然后，那张脸消失了。凯撒继续向上爬，直到灰色和科巴的其他近臣向他爬了过来。
凯撒身后的蓝眼发出吼声。凯撒在一根横梁上立稳身子，等待他们前来。这片刻的休息让凯撒深感庆幸。他没有看到石块，不由得有些想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这时，科巴的忠仆们纷纷落在了他周围的横梁上。
看到凯撒还活着，他们同样感到震惊，犹豫和动摇⋯⋯就在这时，灰色举起了枪，指住凯撒。这副情景又让凯撒想起了科巴的子弹撕开自己的身体，偷走他的呼吸和双腿的力量，让他坠下树冠，掉落在岩石山坡上。如果不是人类，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灰色，十几个，然后是一百个，然后又是一百个猿涌上了他们所在的横梁。他们围绕在凯撒身边。灰色看着他们——卢卡、洛基、莫里斯、蓝眼还有其他所有猿。这个科巴近臣的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其他科巴的仆从们显然被凯撒身边的这么多猿吓到了，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枪。
凯撒依旧看着灰色，没有丝毫动摇，但他在深深地呼吸着，不知道在灰色扣动扳机前，自己的哪一次呼吸会是最后一次。
在他的身边，莫里斯哼了一声。莫里斯！凯撒绝没有想到会是他。红毛老猩猩严厉地瞪视着灰色，对他打出手语：
科巴的战斗⋯⋯不是你的。
凯撒相信，如果莫里斯也会有这样的义愤，那么科巴将不会有任何机会。他继续盯着灰色。而灰色则对莫里斯注视了很长时间——长到凯撒几乎以为他还是会开火。然后，灰色慢慢地放下了枪。科巴其余的仆从也依样照做了。
那么，凯撒想，国王被孤立了。他想到了那个棋盘，想到了马尔科姆坐在凯撒旧日的家园中，威尔曾经坐过的地方。他看着灰色，直到灰色将目光别向一旁。然后，凯撒召唤他的猿，重新开始了攀爬。
片刻之后，他来到了钢架的最顶层。从港湾中吹来的寒风撕扯着他的毛发。起重机吊臂末端垂挂下来的钢缆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铁球和铁钩不断地来回摇摆着。
凯撒站到了最高的横梁上，抬起头看着科巴。科巴正单独坐在一根钢柱的顶端。他和凯撒之间的距离比凯撒的大橡树冠到地面还要远。他一直都在看着凯撒。然后，他的目光转到了越过高楼边缘，蜂拥而至的猿群身上。猿们纷纷在大楼尖顶周围的空地上蹲坐下来。科巴动了动身子。他的手中握着一只玻璃瓶，背上扛着枪，他的鱼叉也被一根带子系着，扛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
他的目光转回到凯撒身上，凯撒向这位“国王”露出了微笑。现在，国王只剩下科巴自己，待在他从不曾真正拥有的王国里。看到凯撒还活着，他的脸上也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是会聪明一些？还是会与凯撒一战？
科巴丢下他的武器，用一只手和两只脚从钢柱上攀援而下，一只眼睛盯着猿群。这些猿里并没有灰色的影子。科巴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凯撒。他比其他任何猿都更熟悉凯撒。所以他很清楚，凯撒现在非常虚弱。
“凯撒在这里没有位置。”他说道，“现在猿追随科巴。”
“追随科巴挑起战争。”凯撒咆哮道。
科巴把手向周围的猿一挥，瓶子里的液体剧烈地晃动起来。
“猿赢得了战争！团结的猿是强大的！”他朝猿群重复着凯撒的这句话，同时嘲弄地做出一副黑猩猩小丑的样子。然后，他又回头盯着凯撒说道：“凯撒是软弱的。”
凯撒看着科巴手中的瓶子，并确保周围的猿都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科巴⋯⋯更软弱。”他说道。
科巴怒喝一声，向凯撒扑了过来。凯撒也一跃而起，两只猿在半空中以足够让骨头断裂的力道撞在一起，重重地摔落在钢梁上。围观的猿群立刻开始喊嚷尖叫起来。在嘈杂的噪音之中，又出现了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吼声，没有言辞，却强劲有力。猿群看着他们过去和未来的首领们，用这种吼声为应该赢得胜利的那一头猿送去力量。
凯撒和科巴相互抓打、撕咬、踢蹬，跃起到空中，狠狠撞击对方。而他们的身下就是三百英尺的深渊。凯撒估计着对手的实力——科巴很强壮，憎恨让他的力量更为狂猛⋯⋯但他已经喝醉了。凯撒同样强壮，并且从信念中汲取力量⋯⋯但他的身体已被一颗子弹破坏。每一次他挥动受伤一侧的手臂，都会感觉到肉体深处在进一步撕裂。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他会立刻死在这里。
不管怎样，凯撒想，我必须立刻结束这场战斗了。
“好了，马尔科姆，”德雷福斯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马尔科姆说。
“你知道？”德雷福斯喊道，“我可不觉得你知道。”他从箱子上走下来，向马尔科姆迈出一步。马尔科姆则被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你认为阻止我就能阻止战争吗？”德雷福斯说，“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取得了联系！那是北方的一处军事基地。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马尔科姆完全无法相信。但维纳的话足以证明德雷福斯的说法。其他人类，马尔科姆心中想，我们并不是孤独的⋯⋯
德雷福斯扑向马尔科姆，趁着他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掌把枪从马尔科姆的手中打了出去，又一拳将他打倒，用前臂压住了他的喉咙。德雷福斯当过兵。马尔科姆则只是一名建筑师。这时他才明白，他已经挑起了一场自己绝对赢不了的战斗。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试一试。他的运气很好，在他疯狂挣扎时，无意中抬起的膝盖正顶在德雷福斯的肚子上。德雷福斯挺起身子，却没办法吸进一口气。马尔科姆急忙向地上的枪爬过去。他抓住枪，转回身⋯⋯却看到德雷福斯已经站起来，满身水泥灰尘，手中拿着不知连上了多少C4炸药的雷管。
“不要。”马尔科姆说。
维纳听到了他们的打斗，跑过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德雷福斯，你要干什么？”他说道。马尔科姆看得出，他所见到的一切让他得出结论——马尔科姆正在阻止德雷福斯把他们全都炸成碎片。马尔科姆希望维纳不要问他太多问题，比如他的手里怎么会有芬尼的枪。
德雷福斯看了看维纳，又回头看着马尔科姆。
“我正在拯救人类最后的遗孓。”
科巴越战越勇，憎恨让他把力量发挥到了极限。支持凯撒坚持下来的，更多的是意志，而不是力量。他一直都能感觉到胸前伤口的加深和热血的流淌。当他们全都身体健康的时候，凯撒要比科巴更强。他已经在水坝中证明了这一点。但现在，他受了重伤。他能支撑到这一步已经很艰难了。
他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因为他别无选择。现在他只能在梁架之间来回游走，偶尔发起一次攻击。他的攻击对于科巴如同隔靴搔痒，科巴的击打却一次比一次更凶狠有力。他正努力把凯撒逼到一根指向大楼框架正中心处的横梁。那里的深井一直通向大楼的地下室。
凯撒装作跌落的样子，从横梁下方荡过去，跃起在科巴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腰上。科巴回身反击，凯撒却已经躲开。但他胸部的伤口痛得更厉害了。科巴追了上来，凯撒跳上了一根钢柱。又从科巴的头顶越过，落在他们刚刚打斗的地方。
科巴发出恼恨的尖叫，用力将拳头砸在钢柱上。撞击声沿着钢铁骨架一直传播开去。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吱嘎”声。他和凯撒转过头，同时看到了那辆废弃起重机的操作室。它正位于距离中心深井不远处的横梁上。它的长臂向上仰起，铁球和铁钩拽紧了钢缆。科巴距离那里比凯撒更近。他向那里迈出一步，折下起重吊臂上的一个部件。那是一根六英尺长，末端锋利的钢棍。它也许不会有鱼叉那么趁手，但如果凯撒不离它远一些，那么它同样会是致命的武器。
他向凯撒冲了过来。凯撒躲过他的进攻，尽全力发动反击。但他越来越虚弱了。科巴手中的铁棍连续两次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一次打得他一支手臂完全麻木，另一次在他的头侧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然后，科巴用铁棍的尖端不断刺向凯撒，再次把他向中心深井逼过去。
凯撒不顾一切地冲向科巴，抓住铁棍，向一旁跳去。科巴在惊慌中本能地抓紧了铁棍。而他的反抗让凯撒有了借力的支点。凯撒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在科巴身后的钢梁上。距离那口深井更远了一些。
凯撒放开铁棍，导致科巴失去了平衡——他的身子只是晃了一下，但凯撒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时机。他跳起来，抓住了挂在吊臂末端的铁球和铁钩，先向后一悠，随即便双脚向前，全身悬在钢缆上，朝科巴猛撞了过来。
科巴努力想要恢复平衡，但凯撒的强猛冲击还是让他掉下了横梁。他用一只手的指尖抓住横梁，挂在半空中，恶狠狠地瞪着凯撒。
凯撒也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瞪着他。如果科巴想要爬上钢梁，或者攻击凯撒，凯撒就会杀死他——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一点。凯撒站在科巴上方，等待着科巴做出选择。科巴还有最后一个乞求宽恕的机会，最后一个提出恳求，重新加入猿群的机会，但凯撒并不打算永远等下去。
“把它放下。”马尔科姆说。
德雷福斯缓缓地摇着头。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他说道。马尔科姆看到维纳开始感到不安了。他将对准德雷福斯的枪端稳。后者则高举起雷管。
“德雷福斯，把它放下！”马尔科姆喊道。
德雷福斯举着雷管，眼睛里闪动着一种令人担心的眼神。马尔科姆意识到，他的神智已经不在这里了。德雷福斯走了，他回到了那个死在了猴流感的世界中。
“我们不可能回得去⋯⋯”德雷福斯说。
维纳从身后抱住了德雷福斯，也让马尔科姆没能把话说下去。雷管从德雷福斯的手中掉了出来。时间慢得如同爬行。一个个选项从马尔科姆的脑海中闪过。选择一，他可以尝试在雷管撞击地面之前抓住它。但这很可能不会成功，结果只是马尔科姆化为蒸汽。
不过，雷管就算是被触发，也还有一个计时器和安全保险。所以选择二，他能够尝试阻止雷管引爆，但这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所以这样做的结果也很可能是马尔科姆化为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