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吸血侠达伦・山传奇II> 第一章

第一章

即将开始的旅行让我很兴奋,但又让我有点害怕——要开始到那个未知的世界冒险了,而且我有种感觉,这次的旅行不会太顺利——所以整整一天我都忙着为暮先生和我自己收拾行李,好让时间过得快些。(全吸血鬼如果在太阳下晒上几个小时就会死掉,但半吸血鬼不怕阳光。)因为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所以我没法决定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如果吸血鬼圣堡非常冷,我就得带上厚衣服和靴子;如果那是热带的什么地方,T恤和短裤会更有用处。
  我问了问马戏团的一些人,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只有高先生,他说我应该带上防寒的东西。高先生是那种好像无所不知的人。
  埃弗拉也认为该带上厚衣服。“不喜欢阳光的吸血鬼怎么可能把基地建在加勒比海呢!”他哼了一声说。
  埃弗拉·封是一个蛇娃,身上没长皮肤,只有鳞片。不对,应该说他以前是一个蛇娃——现在他是蛇人了。六年来埃弗拉长了不少,个儿高了。身子壮了,看上去成熟了很多。而我没有。半吸血鬼变老的速度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一。所以,虽然自暮先生给我换血以后,八年已经过去了,我看上去好像只大了一岁多一点。
  我讨厌自己不能正常长大。我和埃弗拉曾经是非常亲密的伙伴,但现在不是了。我们还是好朋友,还睡在同一顶帐篷里,但他已经是个年轻男子了。更喜欢与他同龄的人在一起——尤其是女人!虽然事实上我只比埃弗拉小两岁,但是我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他很难把我当作他的同龄人。
  做个半吸血鬼有一些好处——我比人类强壮,行动更迅速,寿命也更长——但是如果我能有符合我年龄的身材面貌,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有这些好处我都愿意放弃。
  第二章
  我叫醒了暮先生,他很没好气儿——他不喜欢在太阳下山前起身——但听我说完为什么会打扰他睡觉以后,他停止了抱怨。“小先生!”他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左脸上那条长长的伤疤,“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我回答说,“但是他说要等他跟你说完后再走。”我又压低声音轻轻地说:“我们动作快点就能偷偷地溜走。太阳就要下山了。要是我们在阴影里走,一两个小时的阳光你还受得了,不是吗?”
  “是的,”暮先生说,“只要我愿意像狗那样夹着尾巴逃走。但是我不愿意。我要去见常虚·小。把我最好的斗篷拿来——我要精精神神地见客。”这是暮先生会说的最像笑话的话了——他没什么幽默感。
  一个小时以后,太阳落山了,我们向高先生的大篷车走去。车里,小先生正在向马戏团老板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在最近一次地震中见到的事。
  “啊,拉登!”小先生嚷嚷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利索嘛。”
  “常虚。”暮先生硬邦邦地应道。
  “坐吧。”小先生说。
  “谢谢,我想站着。”只要小先生待在旁边,没人愿意坐着——为必要时迅速逃走做好准备。
  “听说你们要到吸血鬼圣堡去。”小先生说。
  “我们一会儿就出发。”暮先生肯定地说。
  “这是近五十年来你第一次去参加议会,不是吗?”
  “你的消息真灵通。”暮先生哼了一声。
  “我时刻注意收集消息。”
  有人敲门。高先生打开门,两个小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走起路来有点儿瘸。他差不多跟我同时来到马戏团。我叫他左儿。那只是个绰号——小人没有名字。
  “准备好了吗,孩子们?”小先生问道。两个小人点点头。“很好!”小先生冲暮先生笑了笑。“去吸血鬼圣堡的路还是跟以前一样危险,不是吗?”
  “是不容易。”暮先生谨慎地回答说。
  “对山先生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很危险,你不觉得吗?”
  “达伦能照顾好他自己。”暮先生说。我咧嘴自豪地笑了。
  “我相信他能照顾自己。”小先生回答说,“但是让这么小的孩子走那种路,这可不是常事,不是吗?”
  “是的。”暮先生简单地说。
  “所以我让他们俩做护卫,跟你们一起去。”小先生抬手指了指小人。
  “护卫?”暮先生叫了起来,“我们不需要什么护卫。那段路我走过很多次了。我能够照顾达伦。”
  “你当然能,”小先生柔声说,“但是多点帮助总不会错,是吧?”
  “他们只会碍事。”暮先生咆哮起来,“我不需要他们。”
  “我的小人?会碍事?”小先生无比吃惊,“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目的就是为他人服务。你们俩睡觉的时候,他们会像牧羊人那样看护着你们俩。”
  “不管怎么说,”暮先生坚持说,“我不要——”
  “这可不是在商量。”小先生打断了暮先生的话。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其中威胁的调子非常明显。“他们要跟你们一起去。就这么定了。他们会自己找东西吃,自己安排睡觉。你们惟一要做的就是保证别在雪地荒原上把他们‘丢’了。”
  “我们到了之后怎么办?”暮先生厉声问,“让我带他们进去?那是不行的。王子们不会答应。”
  “他们会答应的。”小先生反驳说,“别忘了王子厅是谁盖的。帕里斯·斯基尔,还有其他人知道什么对他们有好处。他们是不会反对的。”
  暮先生非常生气——几乎气得浑身发抖——他狠狠地盯着小先生的眼睛,但他意识到根本没有办法跟这个矮子争辩,于是渐渐地泄了气。最后他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他不得不屈从于这个横加干涉的人的要求,因此他感到很羞愧。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小先生灿烂地笑了。然后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你已经长大了不少,”他评价说,“内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跟狼人和莫劳的战斗锻炼了你。”
  “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暮先生吃了一惊。很多人都知道我遭遇了可怕的狼人,但是应该没人知道我们杀了莫劳。如果吸血魔知道了,他们就算是追到天边也一定会杀了我们。
  “什么事我都知道。”小先生咯咯地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你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又对我说道,“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前面的路不好走,我指的不仅仅是去吸血鬼圣堡的路。你得坚强点,相信你自己。就算看上去似乎不可能成功,也不要觉得自己失败了。”
  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我迷惑地听着,傻傻地想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他说着站起身来,擦了擦他的心形手表。“时间嘀嘀嗒嗒地流走了。我们都得赶往我们要去的地方。我要走了。隆冬、拉登、达伦。”他依次冲我们欠了欠身。“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确信。”他转身向门边走去,与小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出去了。一片静寂中,我们彼此默默地呆看着,思量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先生很不高兴,但是他不能推迟出发的时间——准时赶去参加议会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他对我说过。这样,小人站在大篷车外面等待着,我则帮助他收拾行李。
  “那身衣服不行,”他指着我那套颜色鲜艳的海盗服说——这套穿了好多年的海盗服依然很合身。“穿着它你走到哪里,你都会像一只孔雀那么显眼。喏。”他扔给我一个包裹。我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套浅灰色的上衣和裤子。还有一顶毛绒帽。
  “你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这些了?”我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他一面回答,一面脱下他平日里经常穿的那套红色的行头,换上了一套也是浅灰色的衣服。
  “你就不能早一点告诉我吗?”
  “能。”他以那种恼人的方式回答说。
  我穿上新衣服,然后开始找鞋和袜子。暮先生看见后摇了摇头。“别在脚上套东西,”他说,“我们得光着脚走。”
  “光着脚走在冰雪上?”我叫道。
  “吸血鬼的脚比人类的脚坚硬,”他说,“你基本上不会觉得冷,尤其在我们赶路的时候。”
  “还有石头和荆棘呢?”我嘟哝道。
  “它们会让你的脚板更加坚硬。”他咧嘴笑着,甩开了自己的拖鞋,“所有的吸血鬼都得这样做。去吸血鬼圣堡可不仅仅是赶路——那是一次考验。靴子、夹克、绳子:这样的东西都不能带。”
  “我觉得这是发疯。”我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把绳子、换洗衣服和靴子都从包里拿了出来。我们收拾停当的时候,暮先生问我八脚夫人在哪儿。“你没打算带上它,是吗?”我咕哝起来——要是带上它的话。那我可知道照顾它的人会是谁。肯定不会是暮先生!
  “我想让一个人见见它。”他说。
  “我希望是一个吃蜘蛛的家伙。”我哼了一声说,但还是把八脚夫人从棺材后面拿了出来,没有表演的时候我总是把它放在那儿。在我提起笼子把它塞进包里的时候,它拖着脚爬来爬去,但一到暗处就又安静下来。
  该出发了。早些时候,我已经跟埃弗拉道了别——他要参加晚上的演出,得做准备——暮先生也已经跟高先生说了再见。其他人是不会想我们的。
  “准备好了吗?”暮先生问道。
  “好了。”我叹了一口气说。
  我们离开了安全的大篷车,走出营地,让两个不说话的小人跟在后面,开始了我们艰苦危险的旅程,去往那寒冷、陌生、浸满鲜血的土地。
  第三章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我突然醒了。我伸了伸懒腰,松松筋骨——要是有张床或者吊床,才不会这样浑身僵硬呢!——然后走出狭小的山洞,打算仔细看看我们正在上面穿行的荒凉的土地。我们在晚上赶路,所以我还没有机会好好看一下这荒凉的地方。也就是在这样安静的时候,我才能够歇一歇,仔细地观察一下周围。
  我们还没有到雪地,但人类的文明几乎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身后。这里到处都是乱石,地形险恶,几乎没有人类居民,仅有的几户彼此也相隔得很远。动物也很稀少,只有一些强壮的才能努力支撑着活命——大部分是鹿、狼和熊。
  我们已经赶了好几个星期的路,也许已经一个月了——几个晚上以后,我就不知道时间了。每次我问暮先生还有多少路,他总是笑笑说:“还有一段呢。”
  刚踏上这片坚硬的土地的时候,我的脚磨得厉害。暮先生在路边找了一些药草,挤出汁水,涂在我的脚板上,然后背着我走了好几个晚上,一直等到我脚底的皮长好了(我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人类快)。打那以后,我一直挺好。
  一天晚上我对暮先生说可惜有小人跟着我们,不然他就可以背着我掠行了(吸血鬼能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跑动,很神奇,就像鳝鱼钻网那样穿越空间,他们称其为掠行。)暮先生说我们走得慢跟小人没有关系。“去吸血鬼圣堡的路上不能掠行。”他解释说,“这一路弱者会被淘汰,强者才能留下来。吸血鬼在有些方面很无情。我们不会去帮助那些无法救助自己的人。”
  “那可不太好。”我评论说,“老人和受伤的人怎么办?”
  暮先生耸耸肩。“他们要么就别试,要么就死在路上。”
  “那太蠢了。”我说,“如果我会掠行,我就掠行,反正没有人会知道。”
  吸血鬼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理解我们的行为方式。”他说。“欺骗同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是骄傲的一族,达伦,严格按照规则生活。在我们看来,死比丧失尊严要好得多。”
  暮先生经常说什么尊严啦、高尚啦、对自己要诚实啦,等等。吸血鬼自律很严,他说,他们尽量顺应自然生活。他们的生活很艰苦,但他们喜欢那样——“生活就是挑战,”暮先生有一次跟我说,“只有接受挑战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生活。”
  我已经习惯了小人,他们就那样默默地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走着夜路。白天我们睡觉的时候,他们就自己找东西吃。我们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还抽时间睡了几小时,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们总是迈着不变的步子,在我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像机器人那样走着。我本来以为那个腿脚不太灵便的小人会有点困难,但一直到现在他也没露出什么痛苦的样子。
  我和暮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喝鹿血,它们的血热热的、咸咸的。味道不错。虽然我们带了几瓶维持生命的人血——吸血鬼得定期喝一点人血,才能保持健康。他们喜欢从血管中直接吸血,但也可以喝保存在瓶子里的血——但是我们很少喝,留着防备万一。
  暮先生不让我在开阔地上点火——那样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可以在给养站里生火。给养站是一些山洞或者地下洞穴,里面有棺材和存放在瓶子里的人血。吸血鬼可以在那里歇上一两天。给养站不多——从一个给养站到另一个给养站得走上一个星期左右——而且暮先生五十年没走这条路了,不少给养站已经被动物占了或者毁了。
  “他们怎么会同意设给养站,却不同意带鞋子和绳子呢?”一天我们一面烤火暖脚,一面大吃烤鹿肉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吃生的),我问道。
  “给养站是在七百年前我们与吸血魔交战的时候开始设立的。”他说。“与吸血魔的战争使我们损失了许多同伴,被人类杀死的更多。我们的数量一度少得可怜。所以我们设立了给养站,使通往吸血鬼圣堡的路变得容易一点。一些吸血鬼反对设立给养站,从来不用它们,但大多数还是接受了。”
  “现在还有多少吸血鬼?”我问。
  “大概有两三千吧,”他回答说,“上下差不了几百。”
  我吹了声口哨。“真不少!”
  “三千算什么。”他哼了一声,“想想吧,人类有好几十个亿呢。”
  “比我想像的要多。”我说。
  “有一段时间,我们的数量有好几十万呢。”暮先生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后来怎么了?”我问道。
  “死了。”他叹了一口气,“人类的尖桩、疾病、战斗——吸血鬼喜欢战斗。几个世纪前吸血魔脱离了出去,成了我们真正的敌手。在那之前,我们只跟同伴决斗,许多吸血鬼在决斗中死去了。我们一度几乎绝种了,但终于勉强延续下来,很勉强。”
  “有多少个吸血鬼将军?”我好奇地问道。
  “大约三四百个。”
  “那吸血魔呢?”
  “二百五十个左右吧,也许三百——我说不准。”
  我正在回想前些日子的这段对话,暮先生从我身后的山洞里走了出来,看着太阳慢慢西沉。橘huangse的落日跟他剪得短短的头发一个颜色。暮先生的状态很好——离吸血鬼圣堡越来越近了,夜晚也变得越来越长,所以他能够行动的时间也比平时长。
  “看着它落下去,感觉真好。”暮先生说,他指的自然是太阳。
  “早些时候我以为会下雪。”我说。
  “很快就会看到很多雪。”他回答说,“我们这个星期就能到达雪堆。”他低头看了看我的脚。“你受得了极度的寒冷吗?”
  “我已经撑到这儿了,不是吗?”
  “这一段路好走。”他笑了,看见我沮丧地皱起眉头,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背,“别担心——不会有事。脚伤了的话就告诉我。这条路上有珍贵的灌木,挤出来的汁水能够封住皮肤上的毛孔。”
  小人也走出洞来,兜帽遮着脸。有点一瘸一拐的小人提着一只死狐狸。
  “准备好了吗?”暮先生问我。
  我点点头,把背包甩到背上。看着前面满是岩石的路,我又问道:“还远吗?”
  暮先生笑了。他一面向前走,一面回头说:“还有很长一段呢。”
  我暗自嘟哝了几声,回头看了看那相比之下舒服的山洞,然后扭头跟上吸血鬼。小人落在后面。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他们在嚼那只狐狸的骨头。
  四天后我们遇到了暴风雪。好几个晚上,我们穿行的荒野上绵延着一片冷森森的白色,没有任何生物,但在那之后,又出现了动物和花草树木。
  在雪地里沉重地行走的时候,我的脚就像两个冰坨,但是我咬紧牙关,努力走动,好让自己暖和一点。黄昏起身的时候特别难受,因为睡觉的时候我把两只脚缩在身子下面,压上一天,醒来以后的头一两个小时里我的脚趾总是又麻又疼,我觉得它们都要掉下来了。然后血脉通畅了就好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
  在野外睡觉难受极了。我们两个穿着衣服挤在一起——自从我们踏上雪地以来,我们就没有脱过衣服——盖上自制的硬邦邦的鹿皮毯子。但就算挤在一起,还是很冷。八脚夫人过得最舒服——它睡在安全舒适的笼子里,过个几天就醒来一次吃点东西。我经常想跟它换换位置。
  小人们就算觉得冷,面上也没什么表示。他们不盖毯子,想睡觉的时候就缩在灌木下,或者靠在岩石上。
  在离开上一个给养站大约三个星期以后,我们才找到了另一个。我迫不及待地想再次坐在火堆旁,吃着烤肉。我甚至想找口棺材睡睡——什么地方都比又硬又冷的地面强!这次的这个给养站是悬崖上的一个洞穴,不太高,洞口下面环绕着树木,还有一条挺大的小溪。我和暮先生径直向给养站走去——夜空清朗,明亮的月光照亮了道路——小人们去猎食了。我们只爬了十分钟,就来到了洞口,我跑到暮先生的前面,急着要把火点起来。但暮先生拉住了我的肩膀。“等等。”他轻声说。
  “怎么啦?”我没好气地问。连着三个星期没睡好,我的脾气变得很糟。
  “我闻到了血腥味。”他说。
  我停下来闻了闻,一会儿我也闻到了,味儿很浓,让人恶心。
  “跟着我,跟紧点。”暮先生小声说,“准备好,我一给命令就跑。”我顺从地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他爬到入口处,轻轻地溜了进去。
  洞里很黑,特别是与外面明亮的月光相比就显得更黑。我们慢慢地向洞内走去,让眼睛适应过来。洞很深,向左边拐进去然后又折了回来,大约二十多米长。洞中间原先立着三口棺材,但现在有一口打开了盖摆在地上,另一口砸在右边的墙上,摔得粉碎。
  破碎的棺材周围的地上和墙上满是黑乎乎的血。那不是鲜血,但闻上去不会超过两三个晚上。暮先生先检查了一下洞穴——确保没有其他人——然后走到一摊血旁蹲下身子,把一根手指伸进已经变干的血里,然后舔了舔手指。
  “怎么样?”我嘶声问道。他站起身:拇指和那根带血的手指捻了捻。
  “是吸血鬼的血。”他低声说。
  我的心抽紧了——我本来希望那是一头野兽的血。“你觉得——”我刚开口问,身后猛然传来了跑动的声音。一条结实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喉咙。在暮先生迅速跑来救我的时候,那个攻击我的人得意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声音:“哈哈!”
  第四章
  我僵住了,毫无办法,我的命落在了那个偷袭者的手中。暮先生跳了起来,伸出右手五指,像刀锋一样。他从我身边掠过,一掌削了过去。偷袭者立刻放开我,缩身躲避,重重地倒在地上。暮先生就地一滚,滚到他的脚前,刚要攻出第二招,偷袭者叫了起来:“停手,拉登!是我——盖伏纳!”
  暮先生收了势。我站稳脚步,还是有点喘不上气,但是不再害怕了。我转过身,一个结实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满脸是疤,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衣服跟我们的差不多,帽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耳朵。我立刻认出来了——盖伏纳·波尔,一个吸血鬼将军。几年前我见过他,那之后不久我们就遇到了莫劳。
  “你这个该死的傻瓜,盖伏纳!”暮先生咆哮道,“如果我击中你,你就没命了!你干吗要偷袭我们?”
  “想吓吓你们。”盖伏纳说。“我已经跟了你们大半夜,刚才是最佳的偷袭时间。我可没想到会因为这个差点掉了脑袋。”他咕哝道。
  “你应该少注意点我们,多注意点周围的环境。”暮先生说着,指了指溅满了血的地面和墙壁。
  “吸血魔的血!”盖伏纳嘶声说。
  “事实上是吸血鬼的血。”暮先生干巴巴地纠正说。
  “知道是谁的血吗?”盖伏纳问道,一面急急忙忙地走过去检查血迹。
  “不知道。”暮先生说。
  盖伏纳把洞穴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仔细研究血迹和破碎的棺材,努力寻找线索,但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走回到我们身边,挠着脸思忖着。“也许他遭到了野兽的攻击,”他沉思着说,“一头熊——也许不止一头——在他白天睡觉的时候袭击了他。”
  “我可不那么肯定。”暮先生并不同意,“熊会把洞里弄得乱七八糟,但实际上只有棺材碎了。”
  盖伏纳又环顾了一下洞穴。洞内相当整齐。他点点头。“你认为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可能是两个吸血鬼决斗,”暮先生说,“或者是那个死去的吸血鬼和别的什么人打斗。”
  “有谁会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呢?”我问道。
  暮先生和盖伏纳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也许是吸血鬼杀手。”盖伏纳小声说。
  我差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我太习惯吸血鬼的生活方式了,都忘了世界上还有人认为我们是怪物,认为追踪我们、杀死我们是他们的责任。
  “也许人类碰巧发现了他,感到很害怕。”暮先生说,“吸血鬼杀手大规模追杀我们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也许只是个不幸的意外。”
  “不管怎么样,”盖伏纳说,“我们别待在这儿等着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被困在这儿的好。”
  “没错。”暮先生回答说。我们最后扫了一眼洞穴,然后退了出去,一路上密切留意着一切微小的动静。
  那天晚上,我们只得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安营扎寨。我们生了一堆小小的火——山洞里的经历使每个人都感到浑身发冷。我们正在讨论那个死去的吸血鬼的事,讨论是不是应该在附近找一下他的尸体,这时两个小人回来了,抬着他们抓到的一头小鹿。他们怀疑地看着盖伏纳,盖伏纳也怀疑地看着他们。“他们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盖伏纳小声问道。
  “小先生坚持让我带着他们。”暮先生说,然后他抬起手,阻止盖伏纳问出更多的问题。“以后再跟你说,”他保证说,“我们先吃点东西,接着讨论一下我们死去的同伴的问题。”
  太阳升起好久了,但由于树木遮住了阳光,我们依然坐着讨论那个死去的吸血鬼的事。不管做什么都帮不了他了——两个吸血鬼决定不去找他的尸体,因为那会耗费我们的时间——所以谈话最终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奇Qīsūu.сom书盖伏纳又一次问起了小人的事,暮先生便对他讲了小先生是如何冒出来,并如何要让小人跟着我们。然后他问盖伏纳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知道你会带达伦去见王子,”盖伏纳说,“所以我搜寻了你的脑波,通过脑波找到了你。”(吸血鬼能够通过脑波彼此联系。)“我得从南边一百英里的地方插过来,但是我不喜欢一个人赶路——没人说话太闷了。”
  说话的时候,我发现盖伏纳左脚上少了两根脚趾,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冻掉了。”他扭了扭剩下的三根脚趾,轻松地回答说,“上上次来参加议会的时候,我在路上摔断了腿,不得不爬了五个晚上,才找到一个给养站。要不是靠了吸血鬼的运气,我丢的可不止这两根脚趾。”
  两个吸血鬼说了很多有关过去、老朋友,还有以前议会的事。我以为他们会提到莫劳——是盖伏纳把那个疯吸血魔的行踪通知了暮先生——但是他们没有提,哪怕是顺便提一下。
  “你过得怎么样?”盖伏纳问我。
  “不错。”我说。
  “跟这个坏脾气的老秃鹰在一起,你还没受够吗?”
  “这么久我都受下来了。”我笑了。
  “想换血吗?”他问。
  “什么?”
  他举起手指,让我看他指尖上的十道疤痕,那是吸血鬼的标记。“想成为一个全吸血鬼吗?”
  “不想。”我马上说,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暮先生。“你没想给我换血,不是吗?”我迟疑地问道。
  “是的,”暮先生笑了,“等你到了人类成人的年纪再说吧。如果现在让你成为全吸血鬼,那你完全长大就得等上六十或者七十年了。”
  “作为一个孩子,长得这么慢,一定很痛苦。”盖伏纳评论说。
  “是的。”我叹了一口气。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暮先生说。
  “是吗,”我没好气地说,“等我长大以后——三十年以后!”我站起身,恼恨地摇了摇头。只要一想到我得好几十年以后才能长大,我总是很沮丧。
  “你到哪去?”看我向树林边走去,暮先生问道。
  “到小溪边去,”我说,“给壶里灌点水。”
  “也许我们该有个人跟你一起去。”盖伏纳说。
  “达伦不是孩子了,”我还没开口,暮先生回答说,“他不会出事的。”
  我偷偷地笑了——吸血鬼很少表扬我,可他表扬我的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继续向溪边走去。冰凉的溪水流得很快,在我灌水的时候发出汩汩的声音,飞溅在壶边和我的手上。这要是人的手指,一定会被冻掉,但吸血鬼结实得多。
  我正在灌第二个水壶时,从小溪对岸飘来一道雾气濛濛的微弱的哈气。我抬头看去,吃了一惊,野兽居然敢走得离我这么近。那是一只饥饿的狼,龇出长长的尖牙,眼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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