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吸血侠达伦・山传奇II> 第四章

第四章

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这样走不了多远。我浑身湿透,衣服灌满了水,周围的空气寒冷刺骨。暮先生说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赶快脱掉湿衣服,否则会冻死在里面。
  脱衣服费了我很大力气。我的手指都麻了,最后只能用牙齿拽。甩去衣服之后我感觉好多了,身上卸掉了一个大负担。尽管我立刻感受到了严寒的全部威力,但我的脚步轻快了一些。
  我并不在意像野兽一样光着身体。没有人看见,即使有,现在我也不在乎——在死亡的边缘,体面对我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轻快的脚步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我便意识到我的处境是多么艰难。我困在旷野中,没有衣服防寒,没有吃的,遍体鳞伤,身心交瘁。行走是一种艰难的挣扎。再过几分钟,我就会精疲力竭,摔倒在地。寒冷会侵入我的身体,冻伤和体温过低会要了我的命。
  我想跑步使自己暖和一些,可是跑不动。我的腿不听使唤。它们能支撑我的身体就已经是奇迹了。比一步一蹭更快的速度超出了它们的能力。
  我停下来,转了一圈,期望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如果我现在正在靠近吸血鬼们去参加议会的路上用来歇脚的给养站,那我还有点希望。我可以躲进去,睡上一两天,恢复体力。想得挺美,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附近有没有给养站。
  我衡量着眼前的出路。站着不动不是办法。寻找给养站不可能——我没有体力和时间。最要紧的是找一个有遮挡的地方休息一下。食物、温暖和返回吸血鬼圣堡可以以后再说——如果我能熬过去的话。
  我左边一公里外有一片森林。往那儿走最好,我可以蜷缩在树下,用树叶盖住身体,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昆虫或小动物充饥。虽然不很理想,但总比站在这空旷的地方或是攀着滑溜溜的岩石寻找洞穴强。
  在走向森林的路上我跌了好多跤。这不足为怪——令我惊奇的是自己竟能走这么远。每次跌倒,我都在雪地上躺几分钟。积攒衰退的能量,再挣扎着爬起来,蹒跚前行。
  森林蒙上了神奇的色彩。我相信如果能够走到林子里,就会万事大吉。
  虽然内心深处知道这是迷信,但这信念能使我继续向前。要是没有它,我就走不下去了。
  离第一排树还有不到一百米时,我终于精疲力竭了。我气喘吁吁地躺在雪地上,心里明白我已经到了极限。尽管如此,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休息了几分钟后,试图勇敢地站起来——但没用了。我刚刚跪起,便又倒在地上。歇了好长一会儿再试,又摔倒了。这次是脸朝下摔在雪地里,我趴在那儿,浑身发抖,没有力气翻身。
  寒冷难以忍受。要是一般人早就冻死了,是吸血鬼的血液使我坚持到现在。但即使是吸血鬼的血液也有极限。我已经到达了我的极限。我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我完了。
  我躺在那里悲伤地哭泣,眼泪在我脸上结成了冰,雪花落到我的睫毛上,我想抬手擦去,可是没有力气,连这个小动作都做不到了。“多么狼狈的死法。”我呻吟道。还有一百米就安全了,离终点这么近倒下死去是一种耻辱。要是我在山洞里时多休息一会儿,也许我就有力气走完它。要是——一声尖叫把我从冥想中惊醒了。我已经闭上眼睛。滑向了睡眠状态或者是死亡。听到这声音,我费力地抬起眼皮。我的头不能动,雪花迷住了我的视线,但我望着森林的方向,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雪中一摇一摆地朝我走来。好啊,我讽刺地想,好像情况还不够糟似的——在我死之前,有什么东西过来吃我了。情况还会更糟吗?从我最近的经历看——会的!
  那东西走近时,我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它牙齿和爪子的撕扯。反抗是不可能的——我这个样子,一只松鼠都可以把我打得七荤八素。
  热气吹到我的脸上,一条长舌头舔着我的鼻子。我哆嗦着,它又舔起来,这次是我的面颊和耳朵,并舔去了我睫毛上的雪花。
  我睁开眼,眨眨眼睛。怎么回事儿?它在杀我之前还要把我舔舔干净吗?不大可能。但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我定睛观看,那动物退后了一点,它的样子清晰起来。我张大了嘴巴,嘴唇哆嗦着,用痛苦的、颤抖的声音,不敢相信地喃喃道:“鲁迪?”
  第五章
  鲁迪是在暮先生、哈克特、盖伏纳和我来吸血鬼圣堡的路上陪过我们一段路程的狼崽。他是一个小狼群的成员,其中包括两只母狼和一只被我叫做黑毛的公狼。它们后来离开了我们,和圣堡附近的其他狼群会合去了。
  鲁迪在我身边又蹦又跳,兴奋地叫着。它比我上次见到它时长大了一点:尖牙长长了,毛长厚了。我勉强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我遇到大麻烦了,鲁迪。”我咕哝道。狼崽正舔着我的手,它竖起耳朵,严肃地看着我,好像听懂了似的。“大麻烦。”我轻声重复道,说完就倒下了。
  鲁迪用鼻子蹭着我的右脸,湿漉漉热乎乎的。它舔着我的眼睛和耳朵,又用身体挨着我,想为我暖身子。看出我是多么虚弱之后,它退后几步,嗥叫起来。不一会儿,又一只狼从森林里钻了出来。它体形高大,皮毛光滑,但和鲁迪一样眼熟。
  “黑毛。”那只狼谨慎地走近时,我轻声叫道。听到我的声音,它耳朵一竖,跟着便蹿上前来。鲁迪继续嗥叫,直到黑毛喝住它为止。大狼把我从头到脚嗅了个遍,然后朝鲁迪叫了一声。它们平躺在我身边,黑毛在后,鲁迪在前,用身体盖住我的大部分身体,为我输送热量。
  几分钟后,热气传到我的周身,我活动活动手指和脚趾,把最强烈的寒气驱赶出去。我蜷成一团,好让两只狼更多地盖住我,并把我的脸埋在鲁迪毛茸茸的肩上。我们这样躺了很久很久,两只狼不时地变换姿势,以保持我的体温。最后,黑毛站起来叫了几声。
  我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我摇头呻吟:“没有用,我走不动。”狼默默地看着我,低头来咬我的屁股!我大叫一声,本能地滚开了。黑毛追着我,我跳了起来,喊道:“别过来,你这坏——”看到它脸上的表情,我不喊了。
  我看看自己,又看看黑毛,羞怯地笑了。“我站起来了。”其实这话多余。吼了几秒钟,那只不欢迎我的狼转过身,大步走开了黑毛温和地嗥叫着,轻轻地咬一下我的右腿。然后看了看树林。我疲倦地点点头。动身朝森林走去,两只狼轻轻走在我身边。
  走得并不轻松。我又冷又累,不知跌跌绊绊了多少次。黑毛和鲁迪催促着我。每当我跌倒时,它们就拱我,朝我身上哈气或是咬我,让我站起来。有那么一段,黑毛甚至让我抓住了它颈部厚厚的长毛,半拖着我走过了雪地。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管我——野兽一般都会抛弃受伤走不动的同伴。也许它们想和吸血鬼搞好关系,吸血鬼议会的时候他们会给它们扔下许多剩肉。也许它们感到我体内还有能量,知道我并不是没有希望。
  经过一段漫长的跋涉,我们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那里聚集了一大群狼,毛色、体格和品种各不相同,约摸有二三十只。它们有的躺着有的吃东西有的玩耍有的梳理皮毛。这些狼怀疑地打量着我。有一只高大的黑狼走过来嗅嗅我,竖起鬃毛,威胁地吼叫着。黑毛马上冲它吼了起来。两只狼站在那儿对吼了几秒钟,那只不欢迎我的狼转过身,大步走开了。
  鲁迪追在那只黑狼后面叫着,但黑毛生气地朝狼崽叫了几声,于是鲁迪夹着尾巴跑了回来。我木然地看着狼群,黑毛把我推到一只正在为三只小狼哺乳的母狼跟前。母狼用一只爪子护住小狼,向我们咆哮起来,但黑毛低声尖叫着,并把肚子贴在地上,显示它没有恶意。
  母狼放松下来,黑毛站起来和它对视着,母狼再次咆哮起来。黑毛也露出尖牙咆哮起来,用爪子刨母狼面前的雪,然后又和它对视着。这次母狼低下头不做声了。黑毛用嘴从后面拱我的腿,我跌倒在地。它继续推我,我终于明白了它要我干什么。“不!”我反抗道,胃里翻腾着,“我不能!”
  黑毛咆哮着把我往前推,我没力气争,而且它有道理——我又冷又饿,但虚弱得不能吃东西。我需要灌下一些暖和的、有营养的东西,不需要嚼的东西。
  我爬上前去,轻轻把三只小狼推开了一些。小狼怀疑地朝我尖叫,接着挤过来,嗅嗅我的全身,把我接纳为它们的一员。我的脸凑近母狼的肚皮时,我深深吸了口气,停了一下,然后找到一个涨满奶的rutou,用嘴含住,吮吸起来。
  第六章
  母狼对我和三只小狼一视同仁,保证我能喝到足够的奶,用爪子盖着我为我保暖,舔我的耳根和面颊(我必须上厕所时就悄悄爬开!)。我跟它过了几天,体力渐渐恢复,依偎着它和小狼取暖,靠它热乎乎的乳汁养活。狼奶的味道不大好,但我没什么理由抱怨。
  我受着伤痛的折磨,周身没有一处好皮肉。伤口倒不太严重——严寒抑制了失血,但疼痛难熬,我希望能有塞巴的特效蛛网敷一敷。
  我越想从山中冲下的经过,越觉得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还是一个离奇的梦?如果身上不痛,我也许会认为是后者。但做梦是不会痛的,所以那一定是真的。
  更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没有大的骨折。左手断了三根手指,右手大拇指吓人地翘着,左脚腕肿得像个紫气球,但其他地方似乎都没事。我的胳膊和腿都能动,脑壳没有开裂,脊椎也没有折断。总的说来,我的状态好得惊人。
  我开始伸展身体和检查伤势。我还睡在母狼旁边,喝它的奶,但我已开始起来散步,在空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动,做一点锻炼。我的左脚腕疼得厉害,但肿块渐渐消退,最后恢复了正常。
  我体力恢复后,黑毛给我带来了肉和浆果。一开始我吃得不多,但我从他带来的小动物身上吸了很多血,胃口很快大增。
  鲁迪经常陪伴着我。它对我的光头很感兴趣(我的头发在入会测试中被火烧了以后,我只好把它剪掉了),总是不知疲倦地舔它,用下巴和鼻子蹭它。
  四天之后(也许是五六天——时间我记得不大清楚),狼群转移到一个新地方。这是一次长途跋涉——七八公里,大部分时间我都落在后面,黑毛、鲁迪和那只母狼帮着我(她现在已把我看做它的一个幼崽。像照料它的幼崽一样照料我)。
  跋涉虽然辛苦,却是有益的,那晚我睡了一个无梦的长觉,醒来之后感觉几乎和被冲下山之前一样了。最严重的瘀痕已经消退,伤口已经愈合,脚腕差不多没事了,吃东西也正常了。
  那天晚上,我跟狼群一起去捕猎。开始的时候我跑不快,但我坚持下来了。还帮忙放倒了几只狼追赶的一头老驯鹿。狼群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能够为它们出点力真让我高兴,我把分到的肉大部分都给了那只母狼和它的幼崽。
  第二天出了点不愉快。那只反对黑毛把我带进狼群的黑狼一直没有接受我。我一走近它就吼,还经常抢走我手中的食物。我尽量躲着它,可那天当它看到我和小狼玩耍、把肉递给它们时,它发作了。
  它朝我冲过来,疯狂地吼叫着,想把我赶走。我没有害怕,只是慢慢向后退,但没有离开狼群——如果让它把我赶出去一次,它就永远不会放过我。我绕着狼群打转,希望它会对我失去兴趣,可是它坚决地跟着我,一面威胁地咆哮。
  我正准备搏斗,黑毛冲到我们中间,面对着黑狼,竖起鬃毛,好使自己显得庞大一些,并低沉地嗥叫起来。黑狼好像要后退,但它随即低下头,露出尖牙,张开爪子朝黑毛扑了过去。
  黑毛沉着应战,两只狼滚在地上,你抓我咬。周围的狼连忙闪开,有些小狼兴奋地尖叫着,但成年的狼大多不予理会或只是淡淡地旁观,它们对这种争斗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觉得两只狼都好像要把对方撕成碎片似的,我焦急地绕着它们跑来跑去,想把它们拉开。可是我渐渐发现,它们尽管又吼又叫,连咬带抓,实际上彼此并没有造成很多伤害。黑毛的嘴被抓破了,黑狼身上有两处被咬伤后流血了,但它们并没打算真的要伤害对方。它们的打斗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摔跤比赛。
  打着打着,看得出黑毛占了上风。它身材不那么魁梧,但却更敏捷,更凌厉。它头上挨一下,对方却是两三下。
  突然,黑狼停止了搏斗,躺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它的咽喉和肚子。黑毛张开嘴,用牙咬住黑狼的喉咙,然后又将它放开,退到一边,并没有咬破皮肉。黑狼站起来,夹着尾巴溜走了。
  我想黑狼可能不得不离开狼群,然而它没有离开。尽管它当晚独自睡在一边,却没有一只狼去把它赶走。狼群下一次捕猎时,它还是待在往常的位置上。
  后来两天我对此想了很多,把狼群对待失败者的方式与吸血鬼的方式相比。在吸血鬼的世界中,失败是一种耻辱,往往要以失败者的死来结束。
  狼群却比较通情达理。它们也重视荣誉,但不会因为一个成员丢了脸就杀死它或躲避它。小狼必须经受成年的考验,就像我经受入会测试一样,但它们失败了不会被处死。
  我对这个问题了解不多,但我觉得吸血鬼如果花时间研究一下狼群的习性,倒是可以学到一些东西。既讲荣誉又讲实际是可行的,科达·斯迈尔特虽是叛徒,但至少这一点他说对了。
  第七章
  又过了几天,真高兴我还活着,我用心享受着每一刻时光。我身上的伤几乎痊愈了,只剩下几处淡淡的瘀痕。体力也恢复了,我浑身是醋①『注:在英语中,vinegar不仅有“醋”的意思,还可表示“充沛的精力、活力”。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浑身是劲”。』(我爸爸的话,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活蹦乱跳。
  我不大在意寒冷,我已经习惯了凛冽的寒风和冰天雪地。偶然有一阵大风会让我打哆嗦,但大部分时间我像狼一样觉得光着身子很正常。
  我能走路后,就被狼群看做了平等的成员。我经常出去捕猎——因为我跑得比狼快,它们很需要我。我渐渐习惯了它们思考和交流的方式。我不能看进它们的思想,但多数情况下我能大致猜到它们在想什么——根据它们弓起肩膀、张大或眯起眼睛、竖起或垂下耳朵和尾巴的方式,以及它们嗥叫、咆哮或尖叫等不同的叫声。捕猎时,如果黑毛或另一只狼要我到左边或右边去,它们只要看着我摆一摆头。如果哪头母狼想要我陪它的幼崽玩,它会发出一种温柔的嗥叫声,我便知道它在叫我。
  而狼似乎能听懂我说的一切。我不大说话——没有多少需要,可是每当我说话时,它们就会歪过头专心地听,然后用叫声或动作做出回答。
  我们经常迁徙,这是狼的习性。我留意着吸血鬼圣堡,但没有看到。这让我感到不解——狼群在这里会合是为了到山上吃吸血鬼扔给它们的剩肉。我决定问一问黑毛,尽管我想它可能听不懂我的问题或无法回答。奇怪的是,我一提到吸血鬼圣堡,它就竖起鬃毛咆哮起来。
  “你不想去那儿?”我皱眉道,“为什么?”黑毛的回答又是一声咆哮。我寻思大概是因为吸血魔的缘故。狼一定知道了那些紫皮肤的入侵者,或只是感觉有麻烦,所以避开了那座山。
  我不能不管吸血魔的入侵,可是一想到要回吸血鬼圣堡我就胆战心惊。我怕来不及说明情况就被吸血鬼们杀死了,或许他们会相信科达,认为我在说谎。我最后还是要回去的,但我又尽量拖延时间,借口我还在养伤,不宜前往、以此欺骗自己。
  我的三根手指已经长好了。我尽可能把骨头接正——好痛!——用长芦苇和树叶扎好。右手的拇指仍然翘着,一动就疼,但这只是小事一桩。
  不捕猎又没和小狼玩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到盖伏纳。一想起他的死,我心口就发痛,但我无法不想他。失去朋友是一件可怕的、悲惨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预兆、突如其来的情况下。
  最让我难受的是,盖伏纳的死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没有逃走,如果我没有相信科达,如果我留下来和盖伏纳并肩战斗——他现在可能还活着。这不公平,他不应该死。他是那样一个勇敢、忠诚、热心的吸血鬼,是大家的朋友。
  有时候,我满心仇恨,希望我当时拿他的刀杀死了科达,哪怕自己也葬身在吸血魔手下。有时候,我悲伤难抑,捂住脸哭泣,想不通科达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
  狼群对我的行为困惑不解。它们不大花时间哀悼死者。如果失去了一个伙伴或幼崽,它们会悲嗥一会儿,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它们不理解我的情绪变化。
  为了让我开心,黑毛在一天傍晚带我出去捕猎。我们一般不单独行动,但狼群已经歇息,我们就自己去了。
  单独出去真好。跟着狼群跑的一个缺点是你必须很有组织性——如果你的错误行动破坏了捕猎,你就会招来反感。现在只有黑毛和我,我们可以随意地溜达和绕路,抓不抓得到东西并不要紧——我们寻找的是快乐,而不是猎物。
  我们追赶着两只活泼的小驯鹿,但并不想抓它们,只是追得很有趣。我想它们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它们常常掉头向我们奔来,然后又扬起头逃跑。追了大约一刻钟,两只小鹿跑到了一个小丘顶上,停下来嗅着空气。我跟着冲了过去。但黑毛低吼一声,停步不前了。
  我站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黑毛像小鹿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然后,当小鹿转身朝我们这边跑来时,他用嘴拱了一下我的腿,扑向旁边的灌木丛。我赶忙跟上,相信它有高度灵敏的感觉。我们在一蓬浓密的灌木后面伏下,但仍能清楚地看到小丘。
  过了一分钟,一个身影出现在山丘上。我的眼睛和以前一样尖,立刻认出了远处的吸血鬼——暮先生!
  我喜出望外地爬了起来,张嘴要喊。黑毛的一声低吼止住了我。狼尾巴平平地耷拉着,是它不安时的样子。我想冲过去招呼我的老朋友,但我知道黑毛这样做不会没有原因。
  我在狼的身边趴了下来,眼睛盯着小丘。它不安的原因很快就清楚了:暮先生身后跟着五个吸血鬼,为首的那个带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剑,正是未来的王子和叛徒——科大·斯迈尔特!
  第八章
  吸血鬼们走过的时候,我趴在地上,有灌木丛掩护,而且在下风,他们闻不到我。他们一走远,估计听不到我们的响动了,我就转向黑毛,小声说:“跟上他们。”黑毛用huangse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我,然后站了起来。它穿过灌木丛往回跑,我紧紧跟上,相信它不会带错路。几分钟后,我们抄了过去,看到了吸血鬼。我们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同速,小心不靠得太近。
  我仔细辨认跟着暮先生和科达的那四个吸血鬼。有三个不认识,但第四个是埃娜·塞尔斯。上次她的右臂吊着绷带,而现在已经自由地摆动着。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两个陌生的吸血鬼也带着科达那样的剑,稍稍落在埃娜和另一个不带剑的吸血鬼后面。
  这下我明白了。暮先生决定出来找我,埃娜和另一个吸血鬼愿意陪着他。科达怕万一我还活着,便主动帮忙,带了两个佩剑的吸血鬼。如果他们发现了我,剑光一闪,我、暮先生、埃娜和另一个吸血鬼就会气绝身亡。科达要确保他的背叛行为不会传到将军和王子们的耳中。
  科达的诡计并不令我惊讶,我不安的是他并不是惟一的叛徒。那两个带剑的吸血鬼一定知道他和吸血魔的事,否则他不能这么信任他们。我怀疑过那些护血使者(住在吸血鬼圣堡中的一些怪人,他们用自己的血换取死吸血鬼的内脏)是同谋,但我以为吸血鬼中只有科达这一个叛徒——看来我想错了。
  如果暮先生和埃娜不是那么专心地找我,他们会觉察到不对劲——带剑的吸血鬼神经紧张,眼睛瞟来瞟去,手指动个不停。我真想跳出去把科达吓个半死——他是最紧张的。但理智占了上风,他如果看到我还活着,就会和他的手下把我和三个好吸血鬼杀死。而只要认为我死了,他们就不会暴露自己。
  我留神观察着科达同伙的模样。把他们记在脑海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吸血鬼参与了这个阴谋。我想不会太多。跟着他的那两个很年轻,很可能是科达亲自招募的,在他们学到吸血鬼的作风之前,就被灌输了他的思想。有经验的吸血鬼重视荣誉和忠诚,做梦也不会与叛徒为伍。
  走了一会儿,他们在一小片空地上停住了,坐下来休息,只有暮先生在焦急地踱步。我拍拍黑毛的肩膀,指指空地——我想靠近些。狼犹豫了一下。
  嗅嗅空气,然后在前头带路。我们小心地爬到离空地七八米远的地方,藏在一根枯树干后面。凭我敏锐的听力,我可以听得很清楚。
  开头的几分钟里没有谁说话。吸血鬼们冻得瑟瑟发抖,裹紧了衣服,朝手上直哈气。我笑了,不知他们处在我现在的情况下会感觉怎样。
  然后,科达起身向暮先生走去。“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他吗?”叛徒假装关心地问道。
  暮先生叹了口气。“也许找不到,可是我想继续找。希望能找到他的尸体,妥善火葬。”
  “他也许还活着。”科达说。
  暮先生惨然一笑。“我们从通道中一路找过去,知道他掉进了河里。你真认为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科达摇摇头,似乎很沮丧。这个卑鄙小人!他可能不会认为我还活着,但他不想有万一。要不是他手里有剑,我就——我镇静下来,再侧耳细听。埃娜加入了谈话,正在说“……在里面看到了狼的脚印。它们可能发现了他的尸体,把他吃掉了。我们可以查一查。”
  “我不大相信,”暮先生说,”狼是尊重吸血鬼的,就像我们尊重它们一样。而且,他的血会使它们中毒,我们会听到疯狂的嗥叫。“
  静默了片刻,埃娜嘀咕道:“我真想知道通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达伦是一个人掉下去的,我还想得通,可是盖伏纳也失踪了。”
  听到盖伏纳,我的血液冻结了。
  “他为救达伦而落水,”科达轻描淡写地说,“或是达伦为救他而落水,我只能想到这两个答案。”
  “可是怎么会落水呢?”埃娜问,“他们掉下去的地方河面并不宽啊,应该可以跳过去的。就算是太宽,可他们为什么不在窄一点的地方跳呢?说不通啊。”
  科达耸耸肩,假装和大家一样困惑。
  “至少我们知道盖伏纳是死了,”暮先生说,“虽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没有他的脑信号,意味着他已经不在世上。他的死让我悲痛,可是达伦生死不明更令我不安。他凶多吉少,但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是不会接受他的死讯的。”
  即使在焦虑之中,暮先生也没有丢掉他那严谨的说话方式。说来也怪,这令我感到欣慰。
  “我们继续搜寻吧。”科达说,“如果能找到,我们会找到的。”
  暮先生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要是今晚找不到他的尸体,我们就必须放弃搜寻。还得准备你的即位仪式呢。”
  “别管即位仪式了。”科达粗声说。
  “不行,”暮先生说,“后天晚上你就要成为王子了,这是头等大事。”
  “可是——”科达还要争辩。
  “不行,”暮先生吼道,“你的即位仪式比盖伏纳和达伦的失踪更重要。你在临近仪式时跑出山界,已经违反了惯例。你必须停止想达伦。作为王子,你有责任把他人的意愿摆在自己的意愿之上。你的臣民期望你明天斋戒准备即位|Qī-shū-ωǎng|,你不能令他们失望。”
  “好吧,”科达叹息道,“但这事没有完。我和你一样难过。不查明达伦是死是活,我是不会安心的。”
  这个伪君子!还站在那儿假装无辜,假装难过。要是我有一支枪或一把石弓,我当时就会打死他。只可恨吸血鬼的规矩——不许使用枪和弓箭之类的武器。
  吸血鬼们往前走去,我留在原地苦苦思索。科达的即位仪式让我担心。
  我忽略了他即将成为吸血鬼王子这件事。但现在一想,情况很不妙。我原以为吸血魔们只是想尽可能多地杀掉一些吸血鬼,占领这座山,但越往下想越觉得不合情理。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占领一些对他们毫无意义的山洞呢?就算他们能杀死山上的所有吸血鬼,还会有许多吸血鬼赶来夺回这座山。
  肯定有一个合乎逻辑的原因,我想我知道了——是血石。它是一块有魔力的石头,吸血鬼或吸血魔可以用它找到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个吸血鬼的行踪。有了这块石头,吸血魔就可以随意追杀吸血鬼。
  据说血石还是惟一能保护吸血鬼不被吸血魔王消灭的圣物。传说吸血魔王会在一天夜里出现,率领吸血魔战胜吸血鬼。若是真如小先生所说,那个可怕的魔王即将来临,吸血魔自然要急于拿到那个妨碍他们获得全胜的东西。
  可是血石用魔法保存在王子厅中。无论他们杀死多少吸血鬼或占领山中多少地方,他们都无法进入王子厅拿到血石,因为只有吸血鬼王子才能打开王子厅的门。
  只有吸血鬼王子。
  像帕里斯·斯基尔、米卡·维尔·莱特、阿罗。或者万查·马奇,或者——到后天晚上——科达·斯迈尔特。
  这就是他们的阴谋!科达一旦即位,他们就可以随时打开王子厅的门。
  时机一到,他就会把吸血魔从山洞和通道中带上来——他知道无人知晓的暗道——把他们领进王子厅,杀死所有的人,抢走血石。到那时,世界各地的吸血鬼就必须听从他的指挥——要么惨遭毒手。
  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科达就要即位了,王子厅就要任他开启了。谁也不知道他的背叛行径,谁也不会阻止他——除了我。尽管不想面对那些要处死我的吸血鬼,可是我必须回吸血鬼圣堡。我要赶在科达下手之前提醒将军和王子们,哪怕他们把我杀死。
  第九章
  一回到狼群中,我就告诉黑毛我要去吸血鬼圣堡。那只狼咆哮了一声,用尖牙轻轻叼住我的左脚腕,想留住我。“我必须走!”我着急地说,“我必须去阻止吸血魔。”
  听到吸血魔,黑毛放开了我。“他们想袭击吸血鬼。”我轻声说,“如果我不去阻止,他们会把吸血鬼杀光的。”
  黑毛望着我,喘着粗气,然后刨开地上的积雪,嗅嗅它刨出的记号,尖叫起来。它显然是想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不理解它的动作。
  “我不懂。”我说。
  黑毛长嗥一声,又用鼻子蹭蹭它做的记号,转身走开了。我纳闷地跟着它。它把我带到了一只衰弱的母狼跟前,我以前见过它,但没怎么注意——它已经很老,离死亡的门槛不远了,跟狼群也没有多少来往,靠它们吃剩的碎肉度日。
  母狼怀疑地看着我们,费力地站了起来,提防地后退着。但黑毛趴到地上打了个滚,显示它没有恶意。我也这么做了,母狼放松下来。黑毛坐起来后,凑近视力不好的母狼,久久地盯着它,意味深长地轻声吼叫着。它在雪地上刨出记号,和为我做的一样,然后又朝老母狼咆哮起来。母狼看看那些记号,抬头看看我,哀嗥了一声。黑毛继续咆哮,报以更加响亮更加尖利的哀嗥。
  我看着两只狼,搞不懂是什么名堂。突然我猜到黑毛是在请老母狼——我一时很想叫它玛格达(我奶奶的名字)——带我去吸血鬼圣堡。可是每只狼都知道那座山在哪儿,黑毛为什么要叫这只年老体衰、可怜兮兮的母狼为我带路呢?讲不通。除非……我的眼睛张大了。除非玛格达不仅知道去山口的路,还知道上山的路!
  “你知道怎么进去?”我俯身向前,激动地问道。玛格达木然地看着我。
  但我心里知道我猜对了。我可以自己找路上山,利用有记号的平常通道。只是那样很难做到不被发现。而如果玛格达知道一些不常用的旧通道,我也许可以溜进去!
  我祈求地转向黑毛。“它能带我去吗?它愿意吗?”
  黑毛没理我,用脑袋轻轻抵撞玛格达,抓刨它在雪地上做的记号。母狼最后哀嗥一声,顺从地低下了头。我不大满意黑毛用威逼的方式使它屈服。
  但安全登上吸血鬼圣堡见到王子是高于一切的——如果必须靠一点威逼来帮我绕过吸血魔,那也只好如此了。
  “它能带我爬多高?”我问,“能到山顶上的王子厅吗?”可是这问题对狼来说太难懂了——它能带到哪儿就是哪儿吧,然后我再自己想办法。
  “现在能走吗?”我急着想上路——不晓得要走多久,时间宝贵。
  玛格达挣扎着站起来,准备跟我走。可是黑毛冲我吼了一声,朝玛格达一摆头,带它穿过狼群去吃生肉——它想让它吃饱了再走,这是明智的,它那么虚弱。
  玛格达吃肉的时候,我紧张得又蹦又跳,想像着前面的路程,我们能不能及时赶到;玛格达是否真知道上山的路;即使我能绕过吸血魔登上山顶,我又怎样在性急的卫兵或科达的同伙把我砍倒之前与王子们联系?
  玛格达吃饱之后,我们就出发了,黑毛陪着我们,还有两只年轻的公狼——它们似乎想跟去冒险。鲁迪尾随我走出营地,兴奋地咆哮着,最后黑毛咬了它一口,把它赶跑了。我会想念这只小狼的,可是我们去的地方它不能去,所以我默默地向它告别,把它留在了狼群中。
  开始很顺利。狼跑得不是特别快,但它们的耐力惊人,能够几小时保持一个速度。我们冲过森林,穿过积雪和岩石,快速前进。
  后来玛格达累了。老母狼不适应和不知疲倦的年轻公狼一起奔跑,没力气了。那些公狼本想往前跑,让它以后再追上,但我不愿丢下它。它们看到我放慢速度陪着它跑,也停下折了回来。
  我们跑一个小时就休息几分钟。天色渐亮,我开始认出周围的环境。我估摸着,按我们的速度,日落前两小时应该能到达通道。
  实际花的时间比我想的长了一点。上坡后,玛格达跑得更慢。我们还是在日落前一小时赶到了通道,但我很悲观——玛格达身体状况太差了。跑到通道这里已经使它喘不上气,身子打颤,它怎么吃得消那么长那么难爬的山略呢?
  我对玛格达说它可以留在这儿,让我自己走,可是它固执地嗥叫着。我觉得它想坚持前进,不是为我——而是为它自己。老狼很少有机会表现,玛格达珍惜它的作用。宁愿累死也不肯放弃。作为半吸血鬼,我理解这一点。
  所以。尽管我不喜欢让母狼为我耗尽体力,我还是决定不要阻止它。
  我们在靠近山脚的通道里过夜。年轻的狼歇不住,急着要走,但我知道夜间是吸血鬼和吸血魔最活跃的时候,所以我没有动窝,狼也只好留下陪我。终于等到洞外太阳升起时,我站起来点点头,我们开始爬山。
  玛格达带我们走的通道大都是狭窄和不用的。许多是天然通道,不同于吸血鬼开凿的连接各厅的通道。不少地方需要爬行或肚皮贴地。很不舒服(对没穿衣服的人来讲还很痛苦!),可是我不在乎——吸血鬼和吸血魔不用这些通道,没人会来抓我。
  我们隔一会儿休息一下。爬山对玛格达产生了可怕的影响——它看上去快要倒下死掉了。然而不只它一个觉得艰苦,我们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身上酸疼得直哼哼。
  在一个被荧光地衣照亮的洞穴里,我寻思着玛格达怎么会知道这些通道。我猜它是在年轻时乱跑进来的——也许迷了路,饿着肚子,离开了狼群——通过一次次的摸索,终于爬了出去,找到了安全、温暖和食物。如果是这样,它的记忆力真是惊人。我正在为此而惊奇——对动物的记忆力感到惊奇,黑毛突然扬起鼻子,嗅嗅空气,爬起来走向那条出洞穴的通道。年轻的公狼跟了上去,三只狼露出尖牙轻轻吼叫起来。
  我立刻警觉起来,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去查看究竟。可是正当我全神贯注地跟着几只狼时,一个瘦瘦的黑影无声无息地从顶上暗处落下,把我撞倒在地,并把一根大骨头塞进我的嘴里,堵住了我惊恐的叫喊。
  第十章
  我正要举手搏斗,三只公狼咆哮起来——但不是对我或那黑影。它们密切关注着通道前方的其他危险,没发现我的险情。玛格达也没有,它平静地躺在那里,用好奇但并不惊慌的表情看着我。
  没等我出击,那黑影发出一串像“格拉巴什塔!”的声音。我想大声回答,可是嘴里塞着骨头,只哼了一声。“格拉巴什塔!”黑影又快速地说,然后拔出骨头,把两根干燥的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
  意识到没有生命危险,我放下心来,怀疑地打量着撞倒我的人。我大吃一惊,发现那是一个白皮肤、白眼睛的护血使者。这是一个瘦削、焦虑的男子。他把一根手指按到自己嘴上,指指狼——它们叫得更响了——又指指洞顶他坠下来的地方。他把我推到墙边,指出岩石上手可以攀附的地方,然后爬到黑暗中去了。我迟疑了一会儿,看看紧张的狼,跟着爬了上去。
  墙头上有一个裂缝,护血使者把我推了进去,他自己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洞。我屏息等待,心怦怦直跳。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呵斥怒吼的狼。“别出声!”有人恶狠狠地说,“闭嘴,这些癞皮的畜牲!”
  狼停止了嗥叫,但依然威胁地低吼着。它们从通道口向后退,随即我看到一张紫脸出现在阴影中——一个吸血魔!
  “狼!”那吸血魔嚷嚷着,往地上啐了一口,“烂掉你们眼睛!”
  “别理它们,”他身后的吸血魔说,“只要我们不挡它们的路,它们不会妨   碍我们。它们只是在找肉吃。”
  “它们叫个不停,会把吸血鬼引来的。”第一个吸血魔不满地咕哝着,我看到他身边有尖刀的寒光。
  “它们这么嗥叫只是因为我们的缘故,”他的同伴说,一面把他拽走了,“我们一走就……”
  说话声渐渐远去。听不见了。
  确信安全了之后,我朝护血使者藏身之处望去,想谢谢他对我的意外解救——可是他已不在了,想必是趁我不注意时溜走了。我迷惑地摇摇头。我原以为护血使者和吸血魔是一伙的,因为在我被科达及其同伙追赶时,他们没有理睬我的呼救。那时袖手旁观,现在为什么又来帮我呢?
  我思索着,爬下来和狼会合到一起。它们还在警惕地嗅着空气,但停止了吼叫。过了一会儿,我们跟着玛格达爬出山洞,继续上山。它爬得比以前更慢了,但不知道是由于疲劳还是由于吸血魔的威胁。
  几小时后,我们来到山顶上一些位置较低的大厅,绕过了它们。我们一度离仓库近得吓人。可以听到吸血鬼在墙后干活,准备科达即位后的盛宴。我屏住呼吸听了几分钟,可是声音很模糊,我赶紧走开了,怕有人出来发现我们。
  我一直以为玛格达要停下来了,可是它带着我们越爬越高,高得我都觉得不可能再高了。正当我猜想着我们可能已经到了最顶峰时,我们来到了一个陡峭的通道口。玛格达看看通道,然后转身望着我——我从它的眼神中知道它只能把我带到这里了。我冲上前,急于弄清通道通向哪里。玛格达掉过头。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你去哪儿?”我喊道。母狼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疲惫的无奈——它爬不动了。“在这儿等着,我们会来接你的。”我对它说。玛格达嗥叫一声,趴在地面上,抖动着皮毛——我感到它是走开去等死。“不要,”我轻声说,“如果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我相信——”
  玛格达短促地摇一摇头。看着它悲哀的眼睛,我开始懂得这是它想要的归宿。它出发时就知道这任务对它来说太艰巨了。但它还是选择前往,宁可有用地死去,也不愿挣扎着跟着狼群再拖过一两个季节慢慢地悲惨地死去。它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欢迎它的来临。
  我跪下来,抚摩着疲倦的母狼的脑袋,轻轻地摩挲着它耳朵上的薄毛。
  “谢谢你。”我只说了这一句。玛格达舔舔我,用鼻子蹭着我的左脸,然后蹒跚地走入黑暗中,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躺下,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呆在原地,想着死亡,狼是怎样平静地接受它,而我却是怎样地逃跑。然后我耸耸肩,摆脱掉这种恐怖的思想,钻进了通道中。
  这最后一段路程狼比我爬得艰难。尽管它们善于攀登,但岩石太陡,尖爪用不上,它们常常一滑到底。最后我等烦了,干脆滑下去,让狼在我前面爬。我用头和肩膀顶着它们。
  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平地上,进了一个小黑洞里。空气中有些霉味,还有毛乎乎的狼的臭气。“你们三个待在这儿。”我小声说。担心它们的气味会被吸血鬼闻到。我走到一面薄脆的石壁前。微弱的光线从小洞和缝隙中透了过来。我把眼睛凑了上去,但缝太小,看不见。我用小指甲伸进一个较大的缝里轻轻抠了抠,掉下了一些石屑,缝隙变大了。我凑近一些。看到了对面——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就在王子厅的后头!
  真是不可思议——通向王子厅的路只有一条啊!——震惊过后,我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情况好得超出了我的想像,现在就看我怎么充分利用这难以置信的好运气了。我的第一个冲动是穿过石壁,大声呼叫王子,但卫兵或叛徒会把我砍死,把我的消息也一起扼杀掉。
  我离开了石壁,带着三只狼回到通道底部,那儿地方大,空气好些。感觉舒服了之后,我躺下来闭上眼睛,考虑怎样和王子们取得联系——同时躲过叛徒和卫兵的长枪和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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