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原
一
冰凉的月光照耀着庭院。
秋霜映着月辉,凝结在万物表面。
已落的枫叶,半枯的女郎花、桔梗、龙胆叶子,以及杂草的草尖都被晶莹的秋霜镶了一道银边,在黑夜中朦朦胧胧地散发着妖冶的光。
比半月稍圆一点的月亮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径直照进夜色的最深处。
“月亮好像在鸣叫……”
源博雅看得出神,喃喃自语。
就如博雅所说,青色的月光犹如绷紧的琴弦一般,仿佛在虚空中回荡出了凛冽的声音。
晴明从方才开始就沉默不语,或许在倾听着那声音。
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上,晴明与博雅正在饮酒。
灯台里点着灯火,火盆放在身旁,二人似乎在入神地听着月音。
“啊,真想和着这月光吹一曲笛子。”博雅叹息一声,说道。
“愿洗耳恭听,博雅。”晴明说道。
“可以吗?我们是在赏月,笛声会扰了兴致吧……”
“你的笛声怎么会扰了兴致。你如果吹笛,唐国和天竺的神明都会聚在这月光下,欢喜地起舞吧。就算是无形之物也一样,这虚空与月光也一定会现形,与你的笛声一同起舞。”
“晴明,可真是少见,你说的话像诗一般呢。”
博雅从怀里取出叶二,说道。
“呵呵。”晴明微启红唇,浅浅一笑。
博雅将叶二抵在唇上,吹奏起来。
笛声从叶二中流淌而出的那一瞬间,庭院内的景色为之一变。
月光起伏涌动。每一粒秋霜都开始闪烁,为博雅的笛声雀跃、喝彩,和着那音色颤动和共鸣。
“可真是……”晴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博雅清亮的笛声回荡在天地间。
月光与笛声仿佛相互嬉戏着,在空中追逐玩耍。在二人周围,从天地之间流露出的某种气息在翩翩飞舞。
如同妖物的鳞片,那笛音烁烁生辉,浮光跃金。
月光也仿佛清脆有声,嘹嘹呖呖。
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敲门声,紧接着还传来了人的叫喊。
“在不在?在不在……”
“还请将门打开……”
博雅停止吹笛。
噔噔噔,踩在外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蜜虫现身了。
“有人倒在门外了。”蜜虫说。
二
有个人在芒草没过人身的原野上行走。
脚下已经没有路了。刚开始还有细细的小路可走,不知从何时起,连小路也消失了。
是道路走着走着就断了,还是自己迷失了方向?
不管怎样,现在毫无疑问是迷路了。
祐庆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
阳光已经消失了,仅仅有些朦胧的光亮留在西边的天上。
这里是陆奥国。三天前,祐庆越过了白河关来到这里。
有风吹来,周围的芒草起起伏伏,沙沙作响。东方的天空中,突兀地挂着一轮带有赤色的月亮。
周围的情形还勉强能看清,可是眼前的一切也终将淹没在黑暗中。不过,若是月亮再升高点,借着月光倒是多少能往前走走。
祐庆再次往前走去。就算在原地不动,情况也不会有所改变。只要往前走,只要迈出脚步,想必就能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总之只能往前。
熊野巡礼是祐庆的夙愿,走在这样的路上,他没有任何怨言。
总之,如果不走,就抵达不了任何地方。
就在他这样前行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即使黑夜已至,仍然能走下去,因为明月已高高升起了。
走着走着,脚步越发沉重。
夜晚寒气逼人,祐庆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摇摇晃晃。
身上疲惫异常,就在他发觉有些异样的时候,已经发起烧来。
即使如此,他还是拨开芒草继续前行。似乎在对面看到了灯火,他停住脚步,往后走了几步,又向刚才的方向望去,那儿确实有光亮。从他所在的位置和高度看去,那灯火若隐若现,因为树丛与芒草不时会遮挡住视线。
终于看到了希望,他朝着灯火的方向走去,芒草渐渐消失,前方出现了树丛,一间屋子坐落在树丛深处。
借着月光,祐庆看清了那是间简陋的屋子,虽然破旧,却也能遮风避雨。里边似乎还点着火,透过行将坍塌的墙壁的缝隙能看见那火光。
门口挂着草席,祐庆站在草席外,开口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是谁——”里面传来了应答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我是巡礼的行脚僧。迷了路,在夜深难行之时,循着灯火来到了这里。哪怕是房檐下也好,可否让我在此借宿一晚呢?”
即使对方拒绝借宿的请求,祐庆也走不动了。他分明全身发热,身子却瑟瑟发抖,感到一阵阵寒意。
草席掀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女子。
想不到竟然是个年轻姑娘,而且美丽动人。
看着那张脸庞,安下心来的祐庆立刻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等到恢复意识,祐庆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垫上,身上盖着草席。身旁的地炉正旺,悬挂在火焰上方的锅里热气腾腾。
“您醒了?”
祐庆扭头一看,地炉前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正用木勺将锅里的东西盛到木碗里。
“这是——”
祐庆想要起身,却使不出力气。
“请不要勉强。”
女子端着木碗走过来,蹲下身将碗放在地炉边,然后搀着祐庆,扶他坐起来。
“请喝些粥吧。不吃点东西,能痊愈的病也无法康复了。”
她用右手撑着祐庆,左手拿过木碗,端到他嘴边。
祐庆喝了粥。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一股暖流从口中流向腹部,能感到粥的温热渐渐向全身扩散。
将第二碗粥喝下去后,祐庆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醒来,祐庆已经能靠自己的力气起身,等到第三日,他便能独自站立起来了。
这几日,祐庆一直由女子照料着。
“在这么破败的屋子里,就我一个女人,实在是照顾不周。但看来您似乎已经恢复了,真是万幸。”女子说。
祐庆现在不必让人搀扶,正自己坐在地炉旁边。
仔细一看,在这样的荒野之地,这位孤身居住的姑娘未免太年轻貌美了。言辞举止也绝非粗鄙之人,倒像是居于都城、在气派的宅邸里供职的女官,气质不俗。
“万分感谢。亏得您的照顾,我明日才能启程。”
祐庆向她致谢,并俯首行礼。
不过在人烟稀少的山中,这位像女官一般高雅的女子是怎么独自生存下去的呢?
“看起来,您是只身一人居于此地。看您的仪态,实在不像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想必是有什么隐情……”
“啊,请别问这样的事。不论是怎样的人都有自己的原因,才住在某个地方,以某样职业为生,我实在无法相告。”女子垂下了眼帘。
那张低垂的脸似乎是因为照顾病人显出了疲惫,或是憔悴虚弱的神色。那憔悴中自有一股风情,十分动人。
“您貌似也能独立行动了,既然如此,还是尽早出发为好。可是,如果今天您就走了,我也会觉得落寞,所以今夜还请在我家休憩,解解乏累。”
女子这样说道,之后又说:“对了,我有一事相求。您已经可以走动了,我才告诉您——这里面还有一个房间,请千万不要进入。”
“我是前来叨扰的外人。主人家说不行的事,我哪里会做呢?”
“请万万不要进去。”女人用无比耐人寻味的眼神望着祐庆。
这一夜,熟睡的祐庆身旁,有个柔软的身体轻巧地钻了过来。
祐庆察觉到了,“啊……”地轻轻出了一声。
“请原谅我。”这个家的主人——那位女子紧贴了上来。
“长久以来独自入睡,真是寂寞无比,每日每夜都难以呼吸。与您相遇也是缘分,请让我这样陪在您身边,一直到天明。”
“可是,我是礼佛之人……”
“不求您与我相交,只希望能让我这样留在您身边,直到天明。”
女子紧紧贴近,祐庆也无法再拒绝了。他在出家前与女子有过情缘,明白那肌肤的温热和舒心的感受。
原本只想单纯地睡在一起,可是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却由不得人。两个人终于还是融为一体。
第二天,祐庆没有启程。
第三天,他也没有动身。
出发的时间日复一日地延迟下去,一晃便过了十天。
这期间,女子却也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
“您得快点启程了。”女子说道。
祐庆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总忍不住留恋女子温热的肌肤,便又将日程往后推延。
当晚,与前几日一样,与女子亲热完毕,祐庆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他听到一种奇异的声响。
咻咻——
好像是磨东西的声音。
这究竟是什么声响?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忽然察觉到,平时总躺在身边的女子此刻不在了。
她去哪里了呢?祐庆坐了起来。
在黑夜之中,他听到了咻咻的声音。环顾四周,黑暗中有一处灯火在摇曳,是里间的方向。
咻咻——
这样的声音就是从里间传来的。
女子独自一人起身后,点亮了里间的灯,在那儿做什么呢?
祐庆站起来,立在原地,细细听了一会儿那声响。
该怎么办?
不久后,他屏住呼吸,静静地走过去。因为女子告诉他不能看里间的情形,他对此心有愧疚。
祐庆悄悄地迈出脚步,不过仍有些犹豫。
女子说过这个房间的东西不能为外人所见,自己却打算去看。既然已与她许下约定,现在又要打破。做这样的事真的合适吗?
可是,他的脚步却在一点一点地往里间移动。这么做也有担心女子的缘故。
最近,她的脸色憔悴得很。
“怎么了?你看起来疲累得厉害呢。”
面对祐庆的关心,女子也只是回答:“您多虑了。因为您恢复了体力,所以才显得我无精打采。”
祐庆也担心女子的身体。最近这两三天,她似乎不是老了两三岁,而是老了十岁有余。
即使是白天,她也坚决不让祐庆看里间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女子是如何靠一己之力在山中生存的呢?她又为什么独身一人生活呢?
秘密或许就在这个房间里。
说不定,里面还有女子的丈夫在呢。那丈夫或许生了病,所以不愿让外人看见。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向前走去,想一探究竟,弄清女人的秘密所在。
即使知道不能这样做,他也没有战胜好奇心,
终于,祐庆来到了那个房间前面,向里窥视。
于是,他看到了那一幕光景。那就是女人的秘密。
屋里点着一盏灯。女子坐在灯火旁,勾着背,俯下脸,正在磨刀子。
咻咻——
这是刀子在磨刀石上研磨发出的声响。
每发出一声,女子的肩颈就稍稍往前一探。
向上看去,天花板上悬挂着几具被扒光衣服的尸体。
地上散落着几颗头颅,都皮肉腐烂,脓液四溢,牙齿被拔出,眼珠被剜掉。眼前的一切被灯光照得一清二楚。
女子就在正中间霍霍磨刀。房间里异味冲天。
为什么自己到现在都没注意到这种臭味呢?
祐庆幡然醒悟:原来迄今为止,这个女子都是让旅人留宿家中,然后将其杀害,以啖食人肉为生。这才是她可以独自在山中生存的原因。
祐庆不禁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现在,这女子在磨刀,恐怕是想杀掉正在熟睡的自己,然后吃个一干二净。
女子注意到了祐庆牙齿的响声,抬起了头。
看到那张脸,祐庆“啊”地叫出声来。
女子头发花白,眼中散发着黄色的光,脸上遍是沟壑。之前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是个千年老妪。
老妪瞪着祐庆。
“你竟敢看我这凄惨的面貌。”
她手持刀子,直起身来。
女子口中噌噌长出了黄牙,两只卷曲的角也钻破头上的皮,从白发间长了出来。
“鬼啊!”祐庆大叫一声,转身逃走了。
他飞奔出门外,光着脚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女子也从后面追来了。
“不是告诉过您不能偷看那个房间吗?告诉您别看,为什么还要窥视,为什么要看……”
“哇——”
祐庆大叫着一路狂奔。杂草和石块割伤了脚,疼痛自脚下传来,可那女子比伤痛更为骇人。
对祐庆而言,不论是疼痛还是死亡,都不如被那女人抓住来得可怕。
三
“于是您逃了,对吗?”晴明问。
“是的。”祐庆回答。
在外廊上,祐庆被蜜虫搀着,才算没有倒下,能坐在那里。
“真是可怕的遭遇啊。”
博雅放下酒杯,喃喃而语。
倒在宅邸门前的祐庆在蜜虫的帮助下,勉强站立起来走到这里,对晴明和博雅述说之前发生的事情。
祐庆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因为一直没有剃发,头发也长长了,脸上胡子拉碴。
他脸颊凹陷,身体消瘦,看上去像个半死的人。
“可算从那个女人手里逃脱了,从陆奥到都城,我拼了命走了一路……”祐庆气息微弱地说,“但即使是在这里,我也一直能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为什么看我这凄惨的面貌?”
“你竟然看了……”
“你明明约好不看的……”
“这些声音总是在耳边萦绕。我夜不能眠,只能一边念佛,一路逃到您这儿。可是,她似乎一直追随着我,只能求助法力在她之上的人了。这么想着,便想到了晴明大人您的名字。如果是晴明大人,不知能否帮我解决这件事呢——我抱着一丝侥幸赶到了都城。一路上摸爬滚打,总算到了这里。”
刚到这里,就听到了博雅的笛声。
就像被笛声吸引着,祐庆来到晴明宅邸的门外,倒在了门口。
祐庆双手撑在外廊地板上,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晴明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只是您自己还不明白。”
晴明用温和的声音说。
“我不明白什么呢?”
“就是这个。”
晴明站起来,走近祐庆,俯下身子。
他将手伸向祐庆身上的衣物下摆,用双手包着什么东西,做出端起来的动作,站起身。
“你看。”
晴明伸出双手,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骷髅,有几根头发生长在似乎还覆着一层干枯皮肤的头盖骨上。
“晴、晴明,这是……”博雅问道。
“它一直咬着您的衣服下摆呢。”晴明朝着祐庆说道。
“这是——”
“就是那女子的骷髅吧?”
“那么,我到都城这一路上,一直听到的女子声音是……”
“是这骷髅作祟。”
晴明一边说,一边赤着脚走到降了霜的庭院里,将骷髅放在地上,然后用右手指尖轻柔地抵在那白色的额骨上,小声念咒。
这时,骷髅生出了肉,长出了眼睛,现出口鼻,变成了一个美丽女子的头颅。
“你是……”晴明问道。
“我是昔日侍奉平将门大人的婢女。将门大人谋反时,族人被追杀,我与几个人逃到陆奥,隐遁山中度日。可同行者接二连三地死去了,最终只剩下我一人。一个孤身的女子为了生存,只能靠留宿旅人,杀了他们,夺取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和衣衫。可不知不觉,我竟然学会了啖人肉,饮人血……”
泪水不停地从女子的头颅上流下来。
“饮人血可以暂时保持青春,如果不饮,就会衰老。就在我反反复复地饮用人血之际,不知不觉已变成了一个不啖人肉、不饮人血就饥饿难耐的鬼怪。这就是我。”
“也、也就是说,你要将我……”祐庆说。
“不,只有对您是例外。初见时,我整颗心都被您夺走了,照顾您一夜后,就真心喜欢上了您。可是,我想食人血肉的欲望却没有消除,越是眷恋您,就越发想吃人肉,喝人血。”
女子在说话时,牙齿噌噌地伸长了。
“与您朝夕共处的日子里,我时而对您眷恋不已,时而想将您吃进腹中。脑中满是这两种念头在交战,一天比一天让人癫狂。如果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吃掉您的,于是想让您早日离开我家。可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刻,我又舍不得让您离去,也无法吃掉您,终于忍不住与您相亲,承受您的柔情……”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您不知道我的本性,就这么离开。可是,我那凄惨的面目最终还是被您看到了。”
“唉……”听到女子的话,祐庆抱住脑袋。
“您是晴明大人吗?”女子问。
“嗯。”晴明应了一声。
“您应该听明白了吧?”
“嗯,全都明白了。”
“那么,我能将这位祐庆大人带走吗?”
“能与不能,这得由你们二位决定。”
“好。”女子应答道。
“您在说什么,晴明大人。您不救我吗?”
“无关救与不救,我已经说了,这都取决于你们二位。您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内心想法是指……”
“祐庆大人,您说有什么东西从陆奥一直追着您到了这里,可这追着您的东西,不正是您的内心吗?”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晴明大人?”
“其实您也爱慕着这位女子吧?您越是想要逃走,本心却越是思念她,不是吗?”
“怎么可能……”
听到祐庆的疑问,博雅说道:“喂,晴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晴明一脸悲色,看着博雅。
“博雅啊,其实不仅是这女子,连祐庆大人也不是这世间的人。”
“你说什么?!”博雅提高了嗓音。
“您在说什么,晴明大人——”
祐庆站立起来。
“祐庆大人,您在十年前那晚从我家逃出时,被我捉住杀死了,你我二人都是留在那片荒原上的尸骨,一同被月光照耀着。”
女子的头颅说道。
“什么?”
“之后,您多次要从我身边逃走。这回,我没有再去抓您,任由您去了都城,是为了让您见到晴明大人,弄明白我们二人真实的面目。您之所以来到晴明大人的宅邸,是我在背后操纵您,您才……”
“这、这就是说,我……”
祐庆跳到庭院里,张开双手,立在月光中。
月光不仅穿过了他那双手,似乎也将他的身体照透了,照亮了地上的霜。
“啊……啊……”祐庆喊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站在庭院里,神色悲伤地望着晴明。
“我是……”
“是鬼魂。”
晴明面带悲哀之色,对祐庆说出了真相。
“这样,你能回去了吗?回到那个地方。”女子的头颅说道。
“啊……啊……”
祐庆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透过他的身子可以看到背后的景物。
“啊,这可真让人……”
“我们走吧。祐庆大人。”
女子的头颅也在月光中慢慢变得模糊。
最终,祐庆深深地叹了口气,消失不见了。
“唉……”
同时,女子那颗头颅也犹如融化在月光中,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博雅终于开口了:
“唉,晴明,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晴明说,“我们只是看着秋夜的露水一滴一滴地消散。”
“是这样吗?”
“是的。”晴明应道。
女子的头颅和祐庆的身影原本都在院中,可现在那里却空空如也。
二人消失后,唯有愈发清冷的青色月光,徒然地照着那夜幕下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