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崔斯坦

　　裂口像书页似地翻开，从地面往上卷起直到天空，呈现大片荒凉的景色，白雪馄霭、覆盖着薄冰、狂风呼号，如同备受煎熬的野兽扫荡着大地。

　　「殿下，」隆冬之后微微点头致意，她的黑发彷佛丝绸般地垂在肩膀，裂缝在她身后合拢。「我们又见面了。」她的目光转向文风不动的莎宾。「我看得很开心，她是个邪恶的女人。」

　　这正是她袖手旁观、让我追上并处死莎宾的原因。

　　「我对小偷没什么耐心。」我回道，魔法随时戒备。

　　「别这么匆忙。」她说，裂缝重新出现，我看到希赛儿掉进水里，拚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却被冰层挡住去路。我全身血液发冷，情况不该如此发展，冬后告诉乔丝媞只会吓吓她姊姊，不会让她有生命的危险。

　　她不至于……我在心底诅咒，很想拚命冲去救希赛儿，但裂口再次阖起。

　　她笑呵呵。「看来形势险峻，你的处境很危急，但我可以帮你。」

　　我朝冬后呸了一声，极力维持冷静和清醒，希赛儿的感觉逐渐淡去，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但也不能现在喊停，更不能就此放弃，紧紧捏住手里的种子，随时做好预备。

　　冬后叹了一口气，衣裳如同氤氲的薄褛，轻飘飘地随风起伏。「希赛儿潜入厝勒斯搜寻敌人的情报──对方自称是安哥雷米公爵，我怕她和你父亲起了冲突。」她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帮她脱困，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条件是什么?」她跟乔丝媞交谈的时候就知道希赛儿置身险境。

　　「双方结盟，我救希赛儿一命，并且尽己所能帮你置敌人于死地，只要你承诺保护我的王国不受你同类的侵犯。」

　　我们身处这个世界，而她担心铁的毒害，不容许自己的臣民留在此地，既然没有交集，实在看不出来我们怎么会威胁到冬境精灵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我的认知不重要，关键在于她认为我们会造成伤害。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开口说道。「不，我保证绝对不跟妳或妳的臣民结盟，更不会为了妳的利益伤害任何生灵。」

　　誓言产生的拘束力使空气震动，她气得瞳孔扩张，原本迷人的光彩因为怒火而瞬间黯淡下来。当然啦，她可以直接向我催讨债务，命令我照她的话去做。但是两股相互矛盾的力道，只会把我逼近疯狂，当下其实我在豪赌，赌她并不希望我发疯。

　　「你会后悔的，凡人。」

　　我不甘示弱，想用眼神逼她退让，心里还是暗暗祈祷不要因为我强迫冬后出手、代价却要希赛儿承受。

　　「我要你偿还债务，王子殿下，把你的法力转给我。」她说。「我将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我低头盯着地上的积雪，避免让她看见脸上的表情，虽然看见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启动交易条件，理当收回债务。

　　我走了过去，缩短彼此的距离，冬境冰冷的气息渗入鼻孔。

　　「一言为定。」

　　话一出口，我的法力瞬间失去，她的轮廓变成实体，我那备受铁锈侵蚀的魔法能量烙进她的体内，痛得她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哀号，我趁机用手摀住她的嘴，把种子硬塞进去，再把她往后推，顶多一秒咒语就会生效。我们一起跌进布乍得的院子里，此时莎宾一跃而起，碰地关上背后的铁门。

　　隆冬之后还来不及反应，我便往后滚开，纵身跳过栏杆，落在雪堆里。

　　我膝盖微弯，屈膝站在莎宾旁边，凝视着眼前的生物。几乎同时间，她猛然发现自己落入陷阱，但领悟的同时她没有情绪反应，我猜想她很快就能够甩掉种子咒语的影响力，紧接而来的怒火必定很可怕。

　　背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马克匆匆赶来。「你们还好吧?」他问道，扶着莎宾站起来，冬后则绕着庭院转圈走动，测试最新斩获的能量，同时被铁栏杆困在里面。

　　希赛儿。

　　我张开手掌，剩余的黑色种子还有好几颗在手心滚动，令人作恶的同时又有奇特的吸引力。

　　没有感觉，生活容易很多。

　　但我何曾选过比较容易走的途径?

　　我把种子丢在地上，用后脚跟踩扁。「好好防守、保护城堡，」我说。「给我几个小时预备先发制人，然后你就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如果她不肯谈条件呢?」马克问道，一手搀扶莎宾，帮她保持身体平衡──莎宾不惜以身涉险，踏出城堡，挑起冬后怒火，幸好计划成功了。

　　我回头看了冬后一眼──她的眼神奇怪而陌生，几乎有点像人类──忍不住纳闷多久之后她才会发现自己身陷囹圄，难以脱身。

　　「我不认为需要担心那一点。」话说完，我直奔厝勒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