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希赛儿
「你闻到了吗?」接近营地时我问道。
崔斯坦专心嗅了嗅。「闻起来像草原。」
「夏天的气息。」我加快脚步，然后又突然停住。
刚刚离开营地时还有满地的积雪和泥泞，现在却变成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青草高度及膝，如同铺了地毯，灌木丛绿叶茂密，放眼望去，空地上满是五彩缤纷的野花点缀。
我们走向奶奶和克里斯，他们身旁就是一簇浅紫色的野花。
「就知道喜欢漂亮的东西，克里斯多福，」崔斯坦说道。「你打算摘一些放在我的枕头上?」
「我想放在你枕头的东西绝对不会这么香。」
奶奶对他们的斗嘴充耳不闻，径自抓着我的手。「你们两个仓促离开、争执不休的时候，整片空地瞬间开满鲜花，」她对着野花挺了挺下巴。「半边莲。」
「应该是巧合。」我顺手摘了一朵。「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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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确定要这么做?」我问马丁，为他拉了拉毛毯。「这不会是愉快的体验。」
「不可能比他做的更糟。」我们将马丁抬出帐篷，放在草地上，他的目光紧紧盯在公爵身上。
「站远一点，」我对崔斯坦跟克里斯说道。「我们不希望你们被牵连进来。」
而维多莉亚站得更远一些，文森坐在她脚边的草地上，低头摘着青草，直到她也点头之后，我才转向马丁和奶奶。
奶奶低声叮咛要用哪些材料，看着我亲手预备。我们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解决方法，但等到终于要实行这一刻，我却忽然希望时间还能再拖延一点。如果失败，不只是我被迫回到起点，天晓得那时马丁会变成怎样?
我把那锅液体从他额头慢慢往下倒，淋过身体，最后来到残存的腿。灵药连成一条闪闪发亮的曲线，跟着他每一次紧张地换气而上下颤抖。我再次举起铸铁锅，指尖轻触他额头两端的液体，喃喃地背诵咒语。两侧的灵药分别裂开，宛如有两道瀑布倾泻而下，一开始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异状，然而一眨眼，地心引力的强度倍增，瞬间把我往下拉。
马丁开始尖叫。
藤药突然变成粉红，再转成大红色，咒语划开他的皮肤、眼睛、内脏、拉扯撕裂，夺回属于大地的东西。
泪水潸然而下，我想喊停，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但是太迟了，灵药变得越来越浓稠，如同金属融化的浆液，慢慢扩散到地面。
一切到此结束。
瀑布不再涌流，我转移焦点，开始抓住马丁的魔法，要它听我指令，以发挥疗愈的作用，让血腥可怕的场景褪去，但他胸膛依旧静止不动。
「快点，马丁，」我尖声叫嚷，用力捶他胸口。「呼吸!」拳头捶了一遍又一遍，第四次出拳搥打的时候，接触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跟着他的衣服一起陷进土里。
「天哪!」我吓得抽手，用力过猛，整个人屁股着地，看着他如薄雾般氤氲的身影轻飘飘地升起、盘旋缭绕，最终拼凑形成我所敬爱的那位图书管理员。
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
「马丁?」我靠过去。「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没事吧?感觉怎样?」
他张开嘴巴，眼珠转了转。「实在无法用笔墨或言语来形容，希赛儿。」
这时我才发觉他再次恢复成完整的形体。
「如同你自己所想象的模样。」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帮助朋友复原的喜悦好得难以想象，只是过了半晌才察觉实现诺言并没有让自己松了一口气。马丁虽然脱离了铁的伤害和捆绑，变回最初的精灵，然而还有某些事情必须完成，我似乎有所遗漏。
「崔斯坦，」我转身过去。「我想到……」这些话卡在舌尖上，因为面对着我的不是崔斯坦，而是维多莉亚。
毋庸开口，我知道她想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