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希赛儿
尸体一排一排地整齐排列、似乎没有尽头。
汗水滴进眼睛，我举起脏污的手抹一抹额头，毫不在意或许因此留下血迹、尘土或其他更糟的东西。面前的士兵呼吸平稳下来，胸口伤痕累累，但至少不再流血，然而因为我的抉择和行动，造成了数以百计的死伤，现在单单救回这一人又如何?
倾身坐在后脚跟上，看着另一车沉睡的岛民缓缓朝着监狱的方向被推了过去，这是目前能够安置这些人最安全的处所。除了儿童以外──玛丽夫人坚持小孩要送进城堡，为此还征选了两三位刚抵达城堡的巨魔负责看守，以防有人突然醒来。
这是权宜之计，唯有睡着才能够不吃不喝，毕竟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照顾每一个人，如同照料艾登一样。年轻的爵士依然被我的咒语约束着──他还有柔依的守护，这么做是顺应他母亲的要求，维持现状直到得胜的时刻来到。如果我们战败，呃……真是那样，苔伯特国王的魔法也会残害他的大脑，使他陷入疯狂，是死是活都没有差别。
「崔斯坦还是昏迷不醒?」马克蹲在旁边，递给我一杯温热的茶水。
我点点头，试着压抑心底的恐惧，又瞬间想起文森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即使是同样的脸，少了灵魂，就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我忍不住纳闷相同的结局是否会临到崔斯坦身上。不管他孤伶伶地躺在何处，头部想必受到重创，连他自身强大的魔法都无法治愈。
「维多莉亚和克里斯分头去找他了，」马克说道，「一定会找到的。」
「应该让我去才对，」眼睛酸疼刺痛，我已经累到极点，整个人气力枯竭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我可以找得到。」
「如果妳希望这样。」马克安慰道。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我了解他的风格就是这样。「说出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吧，马克。」我咕哝，明知道不该对他用这么尖锐的口气说话。崔斯坦没有搞得焦头烂额，都要归功于他和堤普的协助，伤员才能受到照顾、死者得以安葬、城墙重新建造。崔亚诺虽然历经浩劫、在地狱走了一遭，终究还有复原的希望。
巨魔和人类努力收拾善后的声音远去，马克拉下兜帽掩住嘴唇，避开我刺探的眼神。「暂时没有人知道罗南打败了崔斯坦，」他说。「目前还是隐匿消息比较好，厝勒斯的居民最终选择成为他的后盾，但万一他们发现真相……」
「可能会阵前倒戈。」我接替他把话说完。
他点点头。「安哥雷米可能有看到厝勒斯的巨魔出来帮忙救援小船上的村民，肯定明白背后的含意，因此他会急于回去散布关于崔斯坦战死的消息。」
「那你认为安哥雷米接下来会怎么做?」
马克望着远处，深思地说。「崔斯坦战死的消息必定让厝勒斯和崔亚诺陷入混乱。人类失去保护者，而巨魔则面对另一个难题，是要接纳罗南的统治，或者转而支持新的候选人当国王或皇后，后者必然引发内战，未来更加动荡不安，直到最终有人登上王位为止。安哥雷米应该会选择现在继续攻击，不愿意往后冒险面对新的联合阵线。」
「如果我们找到崔斯坦，他们不会为他而战吗?」
马克咬牙吐了一口气，用眼神毫不回避地回答了我的疑问。苦涩涌上喉咙，厝勒斯是否继续保持忠诚要看崔斯坦的情况而定，就目前这样，罗南跟安哥雷米的大军抵达这里开始攻城的时候，他复原的机会很渺茫。
「想当然耳，公爵的追随者肯定有些会幸存下来，跑去跟他报告妳不只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能够施展咒语，这会让他怀疑或许崔斯坦没有战死，或许还有一口气。」
「他会因此停止进军?」
马克摇摇头。「我猜他反而会加速推进，抢在崔斯坦复原以前进攻。」
「我们应该挡得住，」我说。「这里有上百名巨魔，加上所有的混血种和人类士兵，应该没问题。」
「不计代价吗?」马克反问，「安哥雷米会在城门外面招降，告诉每个人崔斯坦已被罗南打败，他愿意给大家重新选择的机会，投降、或是面对罗南的攻击，妳想他们会选什么?」
「那又怎样?」我咄咄逼问。「你建议怎么做?就我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崔斯坦，看看是否能够帮助他复原。如果他在这里，如果巨魔看到他站在城墙上，或许……」依旧是另一场大战，仍会有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人命损伤，胜败与否是个未知数，投降会不会是更好的选项?结局已经无可避免?
「我们还有一项优势，」马克说道。「这一两个小时，安哥雷米应该深信你们已经死亡，必定会放松警戒。」
我挫败地摊开双手。「那又怎样?崔斯坦又不能给他们迎面痛击。」
「我说的不是崔斯坦，」马克不慌不忙。「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