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番柿牛腩
◎太师妻◎
宋鹤卿在藏香阁等了白朝整夜,还是没等到他现身,不得已将计划更变为二。
于是过了两日以后,大理寺差役乔装打扮,成功将在别处勾栏混天撩日的太师之子绑到了大理寺。
二堂厅中,白朝翘着二郎腿听完宋鹤卿的提议,反应就是眼一闭肩一塌,上身瘫个椅子里,懒洋洋地从齿间挤出仨字:“干不了。”
宋鹤卿也不恼,白朝这副死样子早在他预料之内,便只淡淡问上句:“为何干不了。”
白朝睁着那双死鱼眼,打了个哈欠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我就是个混子,没有你宋大人断案如神的本事,也没有为百姓肝脑涂地的善心,进大理寺哪有在街上找乐子舒坦,何况若真有官职在身,我以后还怎么去勾栏快活?”
宋鹤卿眉心止不住跳,从嘴里喃喃挤出:“勾栏,乐子……”
他忽地冷嗤一声,擡眼直直盯着白朝,讥讽道:“还有什么,是比你白大公子本身更好笑的乐子?”
白朝不气不怒,轻嗤一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慢悠悠起身,放眼打量了一圈这威风凛凛的大理寺二堂主厅,漫不经心道:“地方是个好地方,可惜,不适合我。”
白朝装模作样地短叹一声,擡腿便朝门口走去,但还没到门口,便有差役上前,将门堵住。
白朝愣了下神,啧啧笑道:“我说宋大人,这就是你大理寺的待客之道么?先二话不说将人捆来,捆来了就谈条件,条件谈不妥就不让人走,宋大人深谙大魏律法,竟是不知非法囚禁他人乃是要坐牢的吗?”
宋鹤慢条细理地端起案上茶盏,拈起茶盖撇了撇浮沫,呷了口道:“非法囚禁他人的确是要坐牢,但自白公子进京,便被各大勾栏酒楼联名上状京兆府,既京兆府尹无暇抽身,那我大理寺少卿代为将你处置,想来也算不上越俎代庖吧?”
白朝顿时理亏,转身朝宋鹤卿快步走去,颇为咬牙道:“你一个区区大理寺少卿,居然敢对本公子玩阴的,你难道不知道我爹是谁?”
宋鹤卿一掀眼皮,寒光乍露,直直冲白朝刺去,嘴里意味深长地说:“哟,白公子还能记起自己的爹是谁?”
白朝面色一僵,难言羞愧涌上眼中,他为数不多的尊严被宋鹤卿三言两句击个粉碎,装疯装惯了,居然少有的品尝到了真正被激怒的滋味。
他握紧袖下拳头,额头青筋隐隐跳跃,沉下声叫出大名:“宋鹤卿,你别逼我。”
宋鹤卿稍擡眼皮,不冷不热道:“白大公子竟连实话都听不得吗?”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即将充斥火药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年轻姑娘清脆灵动的声音。
“还没完吗?那我就不进去了,劳烦大哥等会儿将饭转交给少卿大人。”
“哈哈应该的,小荷姑娘客气了。”
宋鹤卿的注意顿时被吸走,扬起声道:“不妨事,将人放进来。”
没过一会儿,唐小荷便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鹅黄上襦,牙白下裙,为方便活动,上身绑了根青葱色的襻膊,两条白嫩的小臂裸-露在外,上面微微凝着晶莹细汗,更显白玉无暇。
她擡脸瞧见宋鹤卿和白朝之间那架势,不由问:“怎么了这是?”
怎么感觉要动手。
宋鹤卿咳嗽一声:“没什么,与白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对了今日吃什么,我听多多说你今早买了好些番柿。”
唐小荷径直走向他,将食盒放到案上,动手布菜道:“做的番柿牛腩和拌凉粉,现在天还热着,人容易没胃口,番柿酸甜开胃,凉粉冰凉解暑,还熬了点酸梅饮子解油腻,这会儿刚放凉,你尝尝看。”
宋鹤卿尝了口酸甜冰凉的梅饮子,顿时觉得整颗烦躁的心熨帖了下去,看什么都顺眼了起来,若非有人在,他哪顾得上吃饭,先把送饭的人吃了再说。
唐小荷只顾布菜,哪会留意宋鹤卿此刻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布完望了眼早已老实退坐一侧的白朝,客气道:“菜量多,白公子也来用些吧?”
白朝还没来得及张嘴回绝,宋鹤卿便道:“不用管他,他不饿。”
唐小荷也就不再问了,坐下随宋鹤卿一并用起饭来。
“你这个牛腩炖的真好,软烂入味,到嘴里牙尖一抿便化了。”
“凉粉也好吃,酸酸辣辣的,这时候吃正合适。”
“酸梅饮子比外面卖的好喝,我喜欢。”
白朝坐在离二人不到一丈远的椅子上,闻着饭菜飘来的香味,听着宋鹤卿的马屁点评,口水一下下往肚子里咽,肚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杀人的心都要有了。
唐小荷听着那比鼓声还响亮的咕咕响声,于心不忍,差人回厨房又拿了副碗筷,将白朝招呼过去吃饭。
白朝开始还客气客气,撑不住唐小荷第二遍邀请,人屁颠屁颠便过去了。
吃到一半,唐小荷吃饱,惦记着厨房正忙,便先行回去,留宋鹤卿和白朝慢慢吃。
宋鹤卿擡头目送唐小荷的工夫,再低头,案上饭菜便被风卷残云般扫除一空,堪堪只剩点菜汤。
白朝嘴里凉粉未咽,鼓着两腮端起盘子道:“这汤你不要了吧?”
未等宋鹤卿回答,他将汤汁往饭里一倒,自说自答:“不要正好,拌饭吃肯定香。”
唐小荷一走,宋鹤卿也没了胃口,干脆放下筷子,等白朝吃完。
半柱香后,盘子干净到蚊子站上面都打滑,白朝总算打了个饱嗝,瘫椅子里摸着肚子,舒服地叹了口气。
“白公子是几日不曾用饭了?”宋鹤卿揶揄。
白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饱喝足后脾气软和不少,面对揶揄也不恼怒,只略带不爽地答:“谁让你们的人天不亮就把我捆来了,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肯定饿啊。再者说,你们大理寺的饭菜未免过于好吃了点,色香味俱全,比京城所有酒楼加起来还好吃,不知公厨是哪位大牛?”
宋鹤卿不觉流露些许笑意,颇为自豪地道:“便是刚刚来送饭的那位姑娘。”
白朝两眼发亮:“那这可真了不得,年纪轻轻,手艺如此之好,长得还如此标致,敢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宋鹤卿:“……”
宋鹤卿:“白公子似对家妻颇为仰慕?”
白朝一愣,面上逐渐流露浓重嫉妒,费解道;“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小子赶上了?”
宋鹤卿笑而不语,之后便同他再度说起入职大理寺一事。
这回白朝没再同他装聋作哑,也没再明确拒绝,只说自己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来了大理寺后定会不习惯,到时候若是闯了什么祸,不仅自己下不来台,怕也给大理寺丢人。
当着丞相的面弹劾丞相·昔日大理寺第一惹祸精·宋鹤卿宋大人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白朝姑且点头,借着熟悉环境为由,让宋鹤卿允许自己在大理寺溜达一圈,正好也消消食。
宋鹤卿自然同意。
然后就在宋鹤卿刚从二堂回到内衙,准备继续批阅那堆犹如小山的折子时,何进匆忙跑来汇报,说白公子遛弯时刻意摸到后门,趁人不备,撒丫子跑了。
撒丫子跑了。
宋鹤卿险将手中的竹管羊毫给一下攥碎。
下午酉时二刻,白朝又回到了大理寺。
不过这回不是被大理寺绑来的,而是被勾栏的打手摁住膀子扭送来的。
这家伙死性不改,出了大理寺便直奔勾栏逍遥快活去了,因身上没钱,鸨母看在他那太师爹的份上,硬着头皮安排姑娘招待他,本就心生不悦,哪想没过多久,这姓白的还将一名出手大方的客人打了,鸨母当即气黑了眼,立马命手下将人押到了大理寺,京兆府都免了,说什么都要为客人讨个公道。
算是拖白朝的福,宋鹤卿任职以来,头回因为打架斗殴而主持公堂,气得他牙根直犯痒。
被打的客人是名来京城做生意的闽南商客,不知这混子的身世,只当是寻常纨绔子弟,对簿公堂时得知这混子的爹是太师白牧,再大的火气也都压下去了,还反过来堆着笑脸赔不是,显然是想大事化小。
宋鹤卿便点白朝:“既然人家不同你一般见识,那你便将药钱赔给人家,以此算是两清。”
白朝脖子一直,也不争辩也不解释,张口就是半死不活的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最后别无他法,宋鹤卿替他将钱垫上了,算是将事情解决。
那商客本就是在压着火气,见识到白朝这种茅坑里的臭石头,一忍再忍,终究没有忍住,退堂时用家乡话说了句什么。
说了什么,在场无人听懂,闽南话本就晦涩,加上商客有意压声,故而无人注意。
白朝将那话听入耳朵,愣了愣,忽然疯了一般将商客扑到地上,挥拳便打,力度比先前凶狠百倍,拳拳见血。
他两只眼睛瞪得血红,嘴里咬牙切齿地问:“有娘生没娘教?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是有娘生没娘教?”
作者有话说:
小白摆烂成这样,和老白关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