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柠檬黄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天空蔚蓝如洗。鸟儿啼声清越。
威尔和吉姆将头探出窗户。
除了吉姆眼睛里闪烁着与平日不同的光彩之外，威尔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昨晚的事……”威尔说，“真的发生过吗？”
两个男孩将眼光投向远方的草地。
空气中透着一丝果汁的甜味。他们极目远眺，看不到一点阴影。
“六分钟后碰头！”吉姆叫道。
“五分钟就够了！”威尔应道。
四分钟之后，两个男孩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玉米片早餐，蹦跳着向镇外跑去，身后激起一路红土烟尘。
他们喘着粗气一路跑到“月亮洼”。
已经布置妥当的马戏团游乐场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嘿，怎么回事？”吉姆嘟囔道。
只见帐篷颜色一如太阳的柠椽黄，泛着黄铜光泽，像几周前等待收割的麦田。色彩俗艳的旗帜和广告横幅遍布会场。小吃摊摆在棉花糖一样的白色售货亭内，散发出周末特有的食物香味：熏肉和鸡蛋，热狗与煎饼。四下里到处都有欢笑奔跑的孩子，大多数孩子身后跟着还没睡醒的父亲。
“不过是个普通的马戏团。”威尔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失望。
“见鬼了。”吉姆说，“我们昨晚没看错吧？走，进里面去看看。”
他们对直向前走出大约一百米距离。越往里走越觉得没有新意。昨晚看到的那些鬼魅一样的黑衣人哪里去了？那些黑帐篷和那列一路哀鸣的蒸汽火车又在哪里？他们看到的道具和以往巡回马戏团来镇上表演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发霉的绳索，破旧的帆布，被雨水和阳光磨蚀得褪尽色彩的金属挡板。陈旧的节目广告牌悬挂在头顶上摇来晃去，时不时掉下一些油画颜料的陈渣。那些斑驳脱皮的油画广告牌上，画着如同竹竿一样的瘦人，肥得不成体统的胖子，尖头怪人，纹身男，草裙舞女……
两个男孩在游乐园中四处转悠，但根本找不到凌晨三点火车开来时他们亲眼所见的那些物事。游艺节目售票亭旁边倒是有一架破旧不堪的小型汽笛风琴，没人弹奏，不声不响。火车呢？也有，几节车厢和一节车头横七竖八地堆在草地上，是蒸汽火车，但显然无法运行，只是个摆设而已。车厢门窗都被铁锈焊死了，看上去像一砣砣实心磁铁。这堆毫无生气的废物向前来参观的游人展示出老式火车的烟囱、变速齿轮和驾驶轴。
威尔和吉姆兴味索然地来到了镜子迷宫旁边。
“吉姆！威尔！”
叫他们名字的人正朝这边走来。是弗利小姐，他们的中学老师。
“两个大小伙子。”她面带微笑地打招呼，“你们俩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怎么回事？”
“呃——”威尔避而不答，换了一个话题，“昨天晚上，你听到汽笛风琴的声音了吗？”
“汽笛风琴的声音？没有呀。”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弗利小姐？”吉姆问道。
“我喜欢马戏团的游园会。”弗利小姐说道。她已经五十岁了，头发灰白，却童心未泯，神采奕奕，“我在找我那个傻侄儿。你们见过他吗？”
“你的侄儿？”威尔问道。
“对呀，他叫罗伯特，跟我一起生活了几周。他的父亲死了，母亲生病，住在威斯康辛州立医院。今天一大早他就出门了，说在这地方与我碰头。但是你知道男孩一玩起来就忘了承诺！天哪，你们俩来到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还闷闷不乐？”她将手里拿着的刚买的热狗递给他们，“来，吃点东西！打起精神来！骑乘节目再过十分钟就要开放。我想在这之前先走一走镜子迷宫——”
“别进去。”威尔说。
“别进哪里去？”弗利小姐不解地问道。
“不能到镜子迷宫里面去，弗利小姐。”威尔咽了口唾沫，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是怎么从嘴里溜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进去？”弗利小姐一脸疑惑。
吉姆眯缝着眼，斜视着威尔，“是呀，给我们说说，到底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进去之后——会——迷失方向。”威尔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有其它原因了？我的侄儿罗伯特说不定正在里面游荡，找不到出口呢。”
“在镜子的海洋里游泳——”威尔的眼光盯着身旁镜光闪烁的镜子迷宫的入口，“也许有危险……”
“游泳！”弗利小姐大笑起来，“你那可爱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呀？威利。嗯，好吧，就算是进去游泳吧。我可是一条老鱼。所以……”
“弗利小姐！”威尔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恳求。
但是弗利小姐对两个男孩挥了挥手，胸有成竹地走向镜子迷宫的入口，毫不犹豫地迈进一步，消失在镜子的海洋中。他们望着她停步不动，四下张望，然后一步又一步，渐渐沉入大海，越沉越深，最后融化，成为银色的镜子海洋中的一缕灰影。
吉姆一把抓住威尔，“你为什么不想让弗利小姐进去？”
“天哪，吉姆，我讨厌这些镜子！我的意思是，昨晚咱们看到的所有东西今天都变样了，只有这些镜子没变。”威尔说。
“伙计，现在可是大白天，别疑神疑鬼。”吉姆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座镜子迷宫……”他的眼睛看着迷宫里摆放的镜子，声音慢慢低下去。镜子林立的迷宫很像一座冰室，连里面冒出的空气都冷森森的，像从冰室里渗出的冷气。吉姆嗅了嗅冰冷的空气。
“吉姆？你刚才想说什么”
吉姆没有回答。他呆站了好一阵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后颈窝。“居然是真的！”他低声惊呼道。
“你发什么神经，吉姆？”
“头发！我读的那些恐怖故事中写的：毛发直竖。我脖子后面的汗毛真的竖起来了！就是现在！”
“天哪，吉姆。我的也是！”
镜子迷宫里的镜面上光影流动。
从入口处就看到里面有不计其数的镜子。他们在镜面上看到了两个、四个、十二个弗利小姐。
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吉姆和威尔朝所有浮现出弗利小姐镜像的镜子都挥了挥手。
但是没有一个弗利小姐能看见他们，朝他们挥手。瞎了。她盲目地走着。真瞎了。她用指甲叩着冷冰冰的玻璃。
“弗利小姐！”
镜面上的弗利小姐瞪大了双眼。她脸色惨白，如同一尊石膏雕像。在一片片玻璃镜子的围困中，她不停地喃喃自语，渐渐呜咽起来，最后哭出了声。她开始呼喊，吼叫，用头和手肘撞击着玻璃镜面。如同一只失明的飞蛾，弗利小姐跌跌撞撞，不停地拍打镜子。“哦，上帝！救救我！”她哭喊道，“救救我！哦，上帝！”
站在迷宫外围的吉姆和威尔在镜面上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镜像：脸色苍白，双眼圆睁，和弗利小姐没什么两样。
“弗利小姐，我们在这里！”吉姆皱紧眉头叫道。
“这里有条路！”但是刚说完这句话，威尔就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碰到了一扇玻璃镜面。
威尔身旁的一面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仔细一瞧，才发现伸出手的地方其实没有镜子，而是一个空洞。这是一只老年女性的手。这是一只溺水者的手，最后一次伸出水面，想抓住能够到的任何东西。威尔的手一碰到这只手，它立即牢牢地抓紧了威尔。
“威尔！”一旁的吉姆向威洲申出手来。
“吉姆！吉姆！”威尔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吉姆伸来的手。
吉姆拉住威尔，威尔牵着弗利小姐，终于将弗利小姐拉出镜子的海洋，拉进了阳光。
弗利小姐抬手理了理零乱的头发，擦了一下受伤的额头，喃喃自语几句之后大笑起来。最后她喘着粗气，揉了揉眼睛，“谢谢你们：威尔，吉姆。我差点被淹死！我的意思是——威尔，你是对的！不过，我的上帝啊，你一定也看到了她，她迷失在里面，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被淹没在镜子里！真可怜！哦，我们应该去救她！”
“弗利小姐，放松些，你可能还有点惊魂未定。”威尔松开了刚才一直紧托着弗利小姐的手臂，“里面没有别的人。”
“我看到了她！真的！去救救她吧！”
威尔反身走了两步，来到镜子迷宫的入口处。一旁坐着的售票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威尔愣了一下，又退回到弗利小姐身边。
“我发誓，在你之前和之后都没有人进去过。都怪我，开玩笑说这是一片海洋，结果反而吓着你了。”
弗利小姐显然没有听到威尔说了些什么。她咬着自己的手背，急促的呼吸声充满饥渴感，真的有点像一个长时间溺水的人刚从水下冒出头来。
“可怜的女孩，她沉陷在水底！我认得她。‘我认识你！’一分钟之前我还对她说过这句话。我向她挥了挥手，她也向我挥了挥手。‘你好！’我向她跑去！——但是，砰的一声！我摔倒了。她也摔倒了。镜子里成千上万个她同时摔倒了！‘等等我！’我对她说。哦，她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年轻。但她的确吓着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问她，‘为什么要来？’。我感觉她在对我说，‘我才是真的。你不是！’她在水底笑着，然后消失在迷宫中。我们必须找到她！还有——”
威尔伸出手臂，用力搂住弗利小姐，直到她颤抖的呼吸慢慢平息下来，不再胡言乱语。
周围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
吉姆还在朝迷宫张望，似乎想在那些镜子上找到一条鲨鱼。“弗利小姐。”他说，“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
弗利小姐的声音还很虚弱，但她显然已经平静下来了。
“事实上——她看上去就像年轻时候的我。”她说，“是我自己心神不宁，才出现了那些幻像吧。我现在，嗯，应该回家了。”
“弗利小姐，我们陪你——”威尔开口道。
“不用不用。我没事。小伙子们，你们留在这里好好玩，尽情享受吧。”
女包涛过身，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走了。
“我也想回家了！”威尔说。
“威尔。”吉姆说，“我们至少应该呆到太阳下山以后再走吧。伙计，也许黑暗降临时这里就会变得非常有趣。你怕了吗？”
“我才不怕。”威尔咕哝道，“我只是在想——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地陷入这座迷宫吗？”
吉姆盯着迷宫内那片深不可测的镜子海洋，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镜面上闪烁着纯洁安静的光芒。
“没有这种人。我想——”吉姆等自己心脏跳动了两次之后才接上威尔的话头，“谁愿意自投罗网呢？”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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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吉姆眼睛里闪烁着与平日不同的光彩之外，威尔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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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就够了！”威尔应道。
四分钟之后，两个男孩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玉米片早餐，蹦跳着向镇外跑去，身后激起一路红土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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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怎么回事？”吉姆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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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了。”吉姆说，“我们昨晚没看错吧？走，进里面去看看。”
他们对直向前走出大约一百米距离。越往里走越觉得没有新意。昨晚看到的那些鬼魅一样的黑衣人哪里去了？那些黑帐篷和那列一路哀鸣的蒸汽火车又在哪里？他们看到的道具和以往巡回马戏团来镇上表演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发霉的绳索，破旧的帆布，被雨水和阳光磨蚀得褪尽色彩的金属挡板。陈旧的节目广告牌悬挂在头顶上摇来晃去，时不时掉下一些油画颜料的陈渣。那些斑驳脱皮的油画广告牌上，画着如同竹竿一样的瘦人，肥得不成体统的胖子，尖头怪人，纹身男，草裙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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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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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小伙子。”她面带微笑地打招呼，“你们俩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怎么回事？”
“呃——”威尔避而不答，换了一个话题，“昨天晚上，你听到汽笛风琴的声音了吗？”
“汽笛风琴的声音？没有呀。”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弗利小姐？”吉姆问道。
“我喜欢马戏团的游园会。”弗利小姐说道。她已经五十岁了，头发灰白，却童心未泯，神采奕奕，“我在找我那个傻侄儿。你们见过他吗？”
“你的侄儿？”威尔问道。
“对呀，他叫罗伯特，跟我一起生活了几周。他的父亲死了，母亲生病，住在威斯康辛州立医院。今天一大早他就出门了，说在这地方与我碰头。但是你知道男孩一玩起来就忘了承诺！天哪，你们俩来到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还闷闷不乐？”她将手里拿着的刚买的热狗递给他们，“来，吃点东西！打起精神来！骑乘节目再过十分钟就要开放。我想在这之前先走一走镜子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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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进哪里去？”弗利小姐不解地问道。
“不能到镜子迷宫里面去，弗利小姐。”威尔咽了口唾沫，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是怎么从嘴里溜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进去？”弗利小姐一脸疑惑。
吉姆眯缝着眼，斜视着威尔，“是呀，给我们说说，到底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进去之后——会——迷失方向。”威尔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有其它原因了？我的侄儿罗伯特说不定正在里面游荡，找不到出口呢。”
“在镜子的海洋里游泳——”威尔的眼光盯着身旁镜光闪烁的镜子迷宫的入口，“也许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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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弗利小姐对两个男孩挥了挥手，胸有成竹地走向镜子迷宫的入口，毫不犹豫地迈进一步，消失在镜子的海洋中。他们望着她停步不动，四下张望，然后一步又一步，渐渐沉入大海，越沉越深，最后融化，成为银色的镜子海洋中的一缕灰影。
吉姆一把抓住威尔，“你为什么不想让弗利小姐进去？”
“天哪，吉姆，我讨厌这些镜子！我的意思是，昨晚咱们看到的所有东西今天都变样了，只有这些镜子没变。”威尔说。
“伙计，现在可是大白天，别疑神疑鬼。”吉姆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座镜子迷宫……”他的眼睛看着迷宫里摆放的镜子，声音慢慢低下去。镜子林立的迷宫很像一座冰室，连里面冒出的空气都冷森森的，像从冰室里渗出的冷气。吉姆嗅了嗅冰冷的空气。
“吉姆？你刚才想说什么”
吉姆没有回答。他呆站了好一阵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后颈窝。“居然是真的！”他低声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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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吉姆。我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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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吉姆和威尔朝所有浮现出弗利小姐镜像的镜子都挥了挥手。
但是没有一个弗利小姐能看见他们，朝他们挥手。瞎了。她盲目地走着。真瞎了。她用指甲叩着冷冰冰的玻璃。
“弗利小姐！”
镜面上的弗利小姐瞪大了双眼。她脸色惨白，如同一尊石膏雕像。在一片片玻璃镜子的围困中，她不停地喃喃自语，渐渐呜咽起来，最后哭出了声。她开始呼喊，吼叫，用头和手肘撞击着玻璃镜面。如同一只失明的飞蛾，弗利小姐跌跌撞撞，不停地拍打镜子。“哦，上帝！救救我！”她哭喊道，“救救我！哦，上帝！”
站在迷宫外围的吉姆和威尔在镜面上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镜像：脸色苍白，双眼圆睁，和弗利小姐没什么两样。
“弗利小姐，我们在这里！”吉姆皱紧眉头叫道。
“这里有条路！”但是刚说完这句话，威尔就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碰到了一扇玻璃镜面。
威尔身旁的一面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仔细一瞧，才发现伸出手的地方其实没有镜子，而是一个空洞。这是一只老年女性的手。这是一只溺水者的手，最后一次伸出水面，想抓住能够到的任何东西。威尔的手一碰到这只手，它立即牢牢地抓紧了威尔。
“威尔！”一旁的吉姆向威洲申出手来。
“吉姆！吉姆！”威尔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吉姆伸来的手。
吉姆拉住威尔，威尔牵着弗利小姐，终于将弗利小姐拉出镜子的海洋，拉进了阳光。
弗利小姐抬手理了理零乱的头发，擦了一下受伤的额头，喃喃自语几句之后大笑起来。最后她喘着粗气，揉了揉眼睛，“谢谢你们：威尔，吉姆。我差点被淹死！我的意思是——威尔，你是对的！不过，我的上帝啊，你一定也看到了她，她迷失在里面，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被淹没在镜子里！真可怜！哦，我们应该去救她！”
“弗利小姐，放松些，你可能还有点惊魂未定。”威尔松开了刚才一直紧托着弗利小姐的手臂，“里面没有别的人。”
“我看到了她！真的！去救救她吧！”
威尔反身走了两步，来到镜子迷宫的入口处。一旁坐着的售票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威尔愣了一下，又退回到弗利小姐身边。
“我发誓，在你之前和之后都没有人进去过。都怪我，开玩笑说这是一片海洋，结果反而吓着你了。”
弗利小姐显然没有听到威尔说了些什么。她咬着自己的手背，急促的呼吸声充满饥渴感，真的有点像一个长时间溺水的人刚从水下冒出头来。
“可怜的女孩，她沉陷在水底！我认得她。‘我认识你！’一分钟之前我还对她说过这句话。我向她挥了挥手，她也向我挥了挥手。‘你好！’我向她跑去！——但是，砰的一声！我摔倒了。她也摔倒了。镜子里成千上万个她同时摔倒了！‘等等我！’我对她说。哦，她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年轻。但她的确吓着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问她，‘为什么要来？’。我感觉她在对我说，‘我才是真的。你不是！’她在水底笑着，然后消失在迷宫中。我们必须找到她！还有——”
威尔伸出手臂，用力搂住弗利小姐，直到她颤抖的呼吸慢慢平息下来，不再胡言乱语。
周围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
吉姆还在朝迷宫张望，似乎想在那些镜子上找到一条鲨鱼。“弗利小姐。”他说，“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
弗利小姐的声音还很虚弱，但她显然已经平静下来了。
“事实上——她看上去就像年轻时候的我。”她说，“是我自己心神不宁，才出现了那些幻像吧。我现在，嗯，应该回家了。”
“弗利小姐，我们陪你——”威尔开口道。
“不用不用。我没事。小伙子们，你们留在这里好好玩，尽情享受吧。”
女包涛过身，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走了。
“我也想回家了！”威尔说。
“威尔。”吉姆说，“我们至少应该呆到太阳下山以后再走吧。伙计，也许黑暗降临时这里就会变得非常有趣。你怕了吗？”
“我才不怕。”威尔咕哝道，“我只是在想——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地陷入这座迷宫吗？”
吉姆盯着迷宫内那片深不可测的镜子海洋，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镜面上闪烁着纯洁安静的光芒。
“没有这种人。我想——”吉姆等自己心脏跳动了两次之后才接上威尔的话头，“谁愿意自投罗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