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来自地狱
史华德医生的日记(以留声机录音保存)
十月十七日
我把玛莉.凯莉留在身边。她实在好像露西,转化后的露西。我帮她把这个月的房租付清,工作有空档就会去找她,一起沉溺在玄妙的体液交换行為之中。有些事情令我分心,但我总是尽全力将状况排除。
警戒委员会的会长乔治.路斯克昨天来汤恩比馆拜访我。有人寄了半颗肾臟给他,署名来自地狱,宣称自己是其中一个受害女性,可能是艾道斯吧。「另一颗我炒来吃了,很不赖。」可怕又讽刺的是,他以為这个吓人的战利品是从小牛或狗身上切下来的,只是有人想要对他恶作剧。以「开膛手杰克」名义胡搞已成為近来风潮,况且路斯克自从《泰晤士报》刊出他谈谋杀案的文章后就被整不少次了。雷斯崔德和路斯克站在我身后看我戳弄那颗肾臟。它肯定是从人类身上切下来的,而且曾保存於酒精之中。我告诉路斯克,这极有可能是医学院学生玩的把戏。我在圣巴60的时候就有几个蠢同学非常热中於这种幼稚又骇人的把戏,此刻我想起了其中几张面孔。每次走在哈利街上,我一定会想起某个上流社会医师曾从寄居处落荒而逃,把遭支解的人体丢在床上,给女房东一个惊喜。我观察到一个不寻常之处:这颗肾臟八成是吸血鬼身上切下来的,因為它呈现吸血鬼死后器官特有的液化腐败状态。没人要求我解释不死族内臟相关知识是从哪裡来的。
雷斯崔德同意我的看法,而路斯克……就我所知他真是个讨厌鬼,他在我们的安抚下平息了怒气。雷斯崔德说类似的假线索不断冒出来,使调查工作变得寸步难行。这个开膛手杰克彷彿受到一群党徒的支持,他们兴高采烈地引起各种骚动,让凶手持续隐身在迷雾之中。我也觉得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觉得有一股未知的势力在我追求嗜好时护著我。儘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目前已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上次那「一案双尸」……对,那个写信给报社的冒牌货用了这麼一个彆脚的词汇来恭维我。那次行动耗尽我的衝劲,得暂时收手。这档事还是有做的必要,但现在风险太高了。警方想追捕我,而且到处都是吸血鬼。真希望其他人能接棒。亚果中枪的隔天,有个吸血鬼紈裤子弟在苏荷区遇害。基督圣战宣扬者以木桩刺穿他的心臟,还把十字架嵌到他的额头上。《帕摩尔公报》的社论提出白教堂谋杀案嫌犯已往西移动的论点。
我从凯莉身上学到不少,她让我更加了解自己。我们躺在她床上时,她用亲暱的语气说她不卖身了,已没跟其他男人碰面。我知道她说谎,但没有拆穿她。我让她那粉红色的孔洞露出来,并挺进她体内,她则让牙齿轻盈地没入我的皮肉之中,饮用我的血液。我的身上有许多疤痕,它们跟蓝费尔在帕弗利特时,於我手上咬出的伤口一样刺痛不已。我坚决不转化,也小心不让自己的身体变虚弱。
钱於我如浮云。我用剩的钱,凯莉大可拿去用。来到汤恩比馆后,我一直没领薪水,大力资助院方採购医疗补给品和其他必需品。我家一直都很有钱。没头衔,但钱很多。
我让凯莉谈她所知的露西。那些逸话令我兴奋,而我也不会再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了。我不可能喜欢上凯莉,只能把她当露西来爱。凯莉的声音变了,她欢快地用爱尔兰、威尔斯那带的方言说话,也不再使用异常拘谨的语汇,感觉变得好像露西,虽然露西比她更加口无遮拦。我印象中的露西总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装淑女,但又非常爱调情。她转化凯莉时已不是那个迷得我团团转的女孩,但也还没变成那个不停尖叫、最后头被我砍下的吸血怪。她是德古拉的黑暗之子。凯莉每次重述露西与她的夜间邂逅,都会增添一些新的细节。可能她后来想起的,也可能是為我编造的。我不确定自己到底希望它们是真还是假。她一下子说露西以温柔、色诱、神祕的形象逼近她,热切爱抚后才给她黑暗之吻;一下子又说那是粗暴的强姦,尖牙切开她的肌肉。凯莉诉说许多版本的故事,我们则让身体化為它们的图解。
我已经不记得死在我手上的女人长什麼样子了,脑海中只有凯莉的面孔。一夜一夜过去,她的脸变得越来越像露西的脸。我买露西以前会穿的衣服给她。和我上床前,她会换上睡衣,那款式跟露西下葬时穿的衣服很像。她也开始留露西的髮型。有个念头踌躇了一会儿才浮现到我的意识表层:很快地,凯莉就会变成露西。
60 圣巴塞洛谬医院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