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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约翰尼早在枪声响起之前便知道有人闯入了默木野,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触摸他的身体,类似情况时有发生,那是对于入侵的特殊感知。在枪声响起之前,约翰尼只知道有人入侵,而这声枪响则准确地告诉他入侵者所在的方向和距离。
三英里之外。
西北方向。
在山脚下。
约翰尼取下挂在墙壁上的枪支,快速朝入侵者的位置冲去。他穿着牛仔裤,赤脚奔跑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轻快且迅速。约翰尼放慢速度,看到一具男尸躺在地面,他蹲伏身子,仔细观察着尸体所在的位置。尸体流淌的血液还有余温,一群飞虫在其上方围绕。男子全身扭曲,一部分身体淹没在水里,另一部分则躺在茂密的杂草里。约翰尼总觉哪里不对劲,尸体手臂弯曲得异乎寻常,肩膀和臀部似乎完全跟身体脱节。尽管男子脸上鲜血淋漓,可约翰尼还是认出了他。
是威廉·博伊德。
约翰尼站到威廉·博伊德的尸体旁,他全身骨头被拧成螺旋状,内脏器官完全碎裂,牙齿死死咬住鲜血直流的舌头。约翰尼转过身去,感到一阵恶心。他曾看见过尸体,也经历过血腥场面,可却从未如此次这般残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威廉·博伊德的双眼被揉成浆,身上某些部位的骨头碎裂成块。
约翰尼强忍住恶心,仔细观察博伊德旁边被枪击中的野猪。泥土里留下很多脚印,其中一大部分与博伊德的脚部大小吻合,而另一部分则是另外一名男子留下的,从脚印判断,他身形高大,足弓偏高,且步幅较大。他沿着一条小路跑到这里,又原路跑回,从步幅来看,他当时一定是疯了似的拼命奔跑。
约翰尼伸手触摸地面上的脚印,不知该继续追踪逃跑的男子,还是该留下研究博伊德的死因,他陷入两难。往东大概半英里的方向,草原狼发出阵阵嚎叫,风吹往嚎叫传出的方向,夹杂着血腥味,其他好食腐肉的动物也在逐渐靠近:秃鹫、负鼠、鹰、乌鸦、臭鼬,就连水里的鳗鱼也蠢蠢欲动。倘若约翰尼就此离开,博伊德和野猪的尸体很快便会被啃食精光。
“妈的。”
约翰尼猛然想起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威廉·博伊德是在他的地盘丧命的,这是一个棘手的大问题,约翰尼别无选择,他必须前去追踪另一名逃跑男子。
约翰尼将博伊德从水中拖出,用杂草遮盖住其面部,尽力整理尸体。然而,对于草原狼而言,这样做并无多大区别,尸体仍然在那儿,它们仍可以饱餐一顿。
处理好一切后,约翰尼开始沿着男子留下的足迹追寻。
脚印一路指向北边的河流,清晰可见,约翰尼无须费尽周折,直接沿路寻找。很快,他发现了一处营地,经过一番仔细搜寻,他找到一些剩余弹药和装备,却没有看见枪支,这意味着逃跑的男子随身携带武器,因此约翰尼更加小心翼翼。他不需要抓住这名男子不放,可至少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这是为了应对警方。
是为了更好处理之后的麻烦事情。
约翰尼沿着足迹爬上山丘,走了一英里后到达小河边,足迹出现在河流上游。约翰尼在水流转向的地方转弯,站在距离谷底三百英尺高的秃石上,向下俯视。逃跑男子就在下面,他疯狂逃窜,不慎摔倒,手中的来复枪掉落地面,他急忙上前捡起枪支,继续狂奔,然而又一次跌倒。他再次起身,动作缓慢,迟疑不决,即便是站在距离如此远的地方,约翰尼仍旧能看到男子脸上的血迹。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大声吼叫。约翰尼一路看着男子沿着河流拼命逃跑,直至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山丘背后。
此后,约翰尼不慌不忙地朝男子奔跑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男子要跑去哪里。
 
里昂站在吧台后,远处,一名白人男子跌跌撞撞地从灌木丛中走出。他身穿一身猎手服,却没有将枪支拿在手中,而是拖拽着,枪口朝下,在其身后的地面划动。男子先是从一排河边桦树中跑出,随后跳入一条沟壑,奋力扑向另一边。尽管距离遥远,可里昂仍觉得这名男子极不对劲,他一瘸一拐,全身裹满泥土,身上血迹斑斑。里昂刚刚喝过酒,所以他再三眨眼,反复确认眼前的这名男子是否为自己的幻觉。
确实在远处,确实是一名白人男子,确实仍在走路。
里昂没有看错。
男子跌倒,又站起身来。
里昂快速扫视一眼酒吧内外,屋外的桌子上有几位喝酒的客人,一些常客站在马蹄形的凹坑边闲聊。“阿尔文。”里昂解下围裙,朝着屋内唯一的客人伸手示意,“帮我看着吧台。”
“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免费喝一杯酒。”里昂拿出一瓶最便宜的威士忌,放到吧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白人男子。“喝两杯吧。”
里昂将围裙扔到结账台上,擦拭吧台,随即走出酒吧。火辣的太阳悬挂枝头,刺眼的阳光犹如一记重拳,砸在里昂身上。他抬手遮住眼睛,看向几百米之外的男子。
男子又一次摔倒,这次,他没有起身。里昂叹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向前,在确认林木线和河流没有异常之后,里昂缓缓靠近摔倒的男子身边,他向来厌恶白人,也厌恶枪支和擅自闯入这里的人,他放慢脚步,在男子附近停下。男子面部朝下,几乎神志不清。里昂蹲下身子,悄悄拿起枪支,将其移动到安全的位置。此时,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里昂将他翻过身来,男子突然一阵抽搐,看似已经折断的手臂不停摆动,并大声嘶吼着。
“嘿,你没事吧?”里昂问道。
男子受伤严重,划伤和抓痕遍布全身,他双目无神,眼珠向上翻起。据里昂判断,男子一定是在某个道路坎坷的地方快速奔跑了数十英里,才会这般模样。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全身衣服被撕烂,嘴唇上满是裂口,手上戴着名贵手表,所携带的枪支同样价值不菲。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嘴唇缓缓张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里昂只好俯身靠近男子嘴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十字架刑,十字架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了,我的上帝啊。”
“是的,没错,耶稣的确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了。”
里昂直起身子,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需要我打电话叫警察吗?”
此时,阿尔文忽然出现在里昂和陌生男子身后,问道。里昂露出不悦的神情。“我让你帮我照看一下吧台的,你怎么出来了?”
“是啊,你是让我帮忙看着吧台,可是你只给了我两杯酒啊,很快就喝完了。”
里昂站起身。他不愿让警察出现在他的地盘,也不愿接受任何审问。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阿尔文问道。
“我也不知道。”里昂看向前方的树林,似乎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妈的。”
约翰尼·梅里蒙裸露上身,携带着一把枪,赤着脚迎面走来,面无表情。“你好啊,里昂。”
里昂冲他点点头,说道:“我猜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吧?”
“知道一点,但不是特别清楚。”
“你的衣服呢?”
“我本来没打算出门见人的,所以也就没穿。”
“那你打算开枪打死你不小心见到的人吗?”
里昂言语讽刺,约翰尼置之不理,他俯身蹲到摔倒的男子身旁,检查他的双眼和颈动脉,确认其有无生命体征。
里昂指着地面上的男子,说道:“他的手臂好像骨折了。”
“他摔倒了好多次,而且摔得都不轻。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他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
约翰尼起身。“这件事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是有点复杂还是非常复杂?”
“这么跟你说吧,他现在受伤严重,意识不清,而他还有一个同伴,尸体就躺在沼泽地里。”
约翰尼边说边伸手指向沼泽方向。里昂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那些人们闭口不谈的历史,想起在儿时,年迈的爷爷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痛得他差点哭出声来,他从未见过爷爷如此严肃的表情,爷爷对他说:“离那片沼泽远一点,绝对不允许踏入半步,不然的话,我会打到你真的哭出来。”
“你没事吧?”约翰尼问。
“是魔咒。”
“确实是让人疯魔的一件麻烦事。”约翰尼将手搭在里昂的肩膀上,“我需要用一下你的电话。”
 
一小时后,一名警长、三名警官、两名医护人员和约翰尼的继父克莱德·亨特纷纷到达现场。克莱德的警徽在这个镇上最偏僻的角落没有丝毫用武之地,不过他和前来办案的警长倒是渊源不浅。多年来,两人一直互相厌恶,最后终于得以彼此尊重,勉强和平相处。可是,一旦约翰尼说出威廉·博伊德的名字,即便有再多的尊重也无法帮助他摆脱麻烦。
“我需要知道约翰尼为什么会带着一把枪追踪受害者。”
警长一边说,一边看向约翰尼和里昂所站的方向。此时,克莱德开口说道:“威拉德,你听我说……”
警长威拉德打断道:“别跟我套近乎,克莱德。我知道他是你的继子,我也知道你想保护他,但我绝不会只凭他的几句话就让我的人在大晚上跑去那片沼泽地,我需要知道更多细节。他说有一个男人死在沼泽地里,可是我目前还没有进一步证实。”威拉德指向一旁的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抢救受伤男子,“这名男子受伤严重,神志不清,我们现在甚至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克莱德冲着其中一名医护人员招手,示意他前来。“这名男子目前是什么情况?”
“五十多岁,身形匀称。其中大部分是表面擦伤和割伤,手臂骨折,可能是摔倒导致的,也可能是出于自我防御而……”
“自我防御?”威拉德打断医护人员的话询问道。
“伤者有可能是不小心摔到石头上了。也有可能是某人袭击了他。不过这都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事情真相还需要等到病人清醒之后才知道。”
“他还说了其他有用的信息吗?”
“他一直在念叨冷和什么十字架刑,完全让人一头雾水。除此之外,他脸上也有伤,”医护人员伸手摸了摸柯克帕特里克的脸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据我判断,这应该是冻伤。”
“这么热的天气待在沼泽地里,竟然会有冻伤?”
“警官,我做医护人员很多年了,我很确定这就是冻伤。”
说罢,医护人员转身回到救护车旁,继续救治受伤男子。威拉德摘下帽子,挠挠头,转头看向约翰尼。“克莱德,我以前的确逮捕过约翰尼一次,你肯定觉得我是主观上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不过我们先暂时抛开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不谈,即便是我从来没有逮捕过他,也很难不怀疑他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镇子上的人们总是对他的经历议论纷纷,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爸爸和亲妹妹,大家都很好奇这么惨痛的经历会把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威拉德双手挤压帽子,继续说道,“他一个人住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坐过牢。一方面,我觉得他是危险人物;另一方面,我觉得他简直就是疯狂的蝙蝠侠。你我两人都是警察,所以现在我以警察的身份问你,我能相信他所说的话吗?”
“他说有人死在沼泽地里,那就一定有,你应该派人去找。”
“你确定吗?”
“约翰尼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撒谎。”
“好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梅里蒙先生,请你过来一下。”威拉德提高音量,把约翰尼叫到跟前。威拉德已经询问过约翰尼关于沼泽里那具尸体的详情,约翰尼的回答冷漠粗鲁,一如既往。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过往,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出于约翰尼的天性。他的行为完全无法预知,言语难以让人信任,且对入侵者向来态度强硬,这种现状令威拉德对此后的事情担忧不已,尤其是在夜晚时分进入一片漆黑且令人谈之色变的荒野之地,着实让他心生顾虑。“约翰尼。”
“警长你好。”
“听镇上的人说,你对那片沼泽了如指掌,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你能带我去找你所说的那具尸体吗?”
“可以。”
“即使是在晚上,你也认得路?”
“别说是在晚上了,就算是要我闭着眼睛,我也能认得路。”
“直升机可以进去吗?”
“进去是可以,但是没办法降落。”
“这么说,我只能靠你了。”
“如果你想在食腐动物啃光死者的骨头之前运出尸体的话,那可能只有靠我了。”
“天啊,情况真是越来越乐观了。”
“事实上,我觉得情况是越来越糟了。”
“小子,”威拉德突然暴怒,“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话,最好现在马上告诉我。”
约翰尼转头看向继父克莱德。“我能和你聊两句吗?”
“克莱德……”
“威拉德,给我们父子俩一点时间。”克莱德带着约翰尼单独走到一边,约翰尼开口说出了刻意隐瞒的细节。
“死的人是威廉·博伊德。”
“你说什么?”
“情况很糟糕,我知道。”
“糟糕根本不足以形容。你和他之间有过节,你曾经十一次朝他开枪……”
“所以我才没有把死者的身份告诉警长。我想让你过来……”
“我的天啊。”
“很糟吗?”
克莱德焦虑地拨弄着头发,威拉德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你确定是博伊德吗?”
“确定。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麻烦。”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约翰尼将整个事件经过重复了一遍,从他听到枪声,到他顺着声音找到尸体,再到他沿着足迹跟踪受伤男子,一字不差,句句属实。“没有了?说完了?这就是整个事件经过?”克莱德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这就是事件全部,我跟警长也是这么说的。”
克莱德踱步走开,随即又转身折回。“威拉德不可能忽略你跟博伊德的过往,他不会,也不能。”
“我打电话叫他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这件事情会很麻烦。克莱德,你听我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你应该请一个律师。”
“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孩子,你做没做错事根本不重要,你还不明白吗?”克莱德来回踱步,思考着妻子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他一向对约翰尼视如己出,而今约翰尼很有可能再一次面临拘捕。
“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去找尸体,不然的话,尸体会被食腐动物吃光的。”
 
在默木野徒步行走了两个小时后,威拉德依然神经紧绷。“他本来是没有必要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他完全可以把尸体留在那儿,坐视不管。”克莱德说道。
“我现在很累,没有精力跟你谈论这个话题。”威拉德回答道。
每个人都已是精疲力竭。在约翰尼提出要威拉德跟他一起步行进入默木野寻找尸体后,威拉德磨蹭了足足一个小时,他在等待更多警务人员的到来,而他给出的理由极其直白:“我现在要跟梅里蒙先生一起进入沼泽寻找死者尸体,不过我需要更多人手,不要问为什么,都给我过来。”
威拉德态度强硬,其手下个个满脸不快,甚至连法医都一脸愤恨地斜眼看向约翰尼。
“威拉德,你听说我……”
“你他妈给我闭嘴。”
克莱德没有再说话。威拉德与约翰尼势不两立,克莱德也不例外,而这场跋涉更是加深了他对这父子俩的怨恨。脚下全是碎裂的乱石和肮脏的稀泥,扰人的昆虫撕咬着除了约翰尼以外的每一个人。
“营地就在前面。”约翰尼拨开藤条,所有人跳上地面,“我之前搜查过这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破坏了我的现场?”
约翰尼将手电筒光对准威拉德的脸,回答道:“我没有破坏任何东西,我只是进去检查了一下。”
“小子,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用手电筒照着我的眼睛。”
约翰尼左右晃动手电筒,然后压低,说道:“再往前走半英里,尸体就在那里。”
警长威拉德留下两个手下搜查营地,接着带着其余人跟随约翰尼继续深入沼泽。今晚的一切令约翰尼难以忍受,他厌恶这些人发出的噪音,厌恶他们对默木野的嫌弃,也厌恶他们的愚昧无知。即便是窃窃私语,约翰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居然有人会住在这里?一定是疯了吧。”
“你还好吗?”克莱德问约翰尼。
约翰尼没有回答。“你还好吗?”约翰尼回问道。他感受到了克莱德内心的反感,此时,警员口中那些不敢明目张胆提出的疑问再次传入约翰尼的耳朵。
“明明这么年轻,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生活?”
“我看他一定是精神不正常吧?”
“你要找的尸体就在那儿。”
约翰尼走到空地边,将手电筒照到威廉·博伊德的残尸上。一群秃鹫扇动翅膀,飞到半空。尸体旁食腐动物的眼睛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黄色的光。
“我的上帝啊。”
大家陆续赶来,更多的手电筒光照到尸体上,一群食腐动物龇牙咧嘴,享受着血腥盛宴,一名警官在一旁呕吐不止。警长威拉德大声呵斥道:“走开!都走开!”他挥舞手臂,只有几只鹰惊吓得飞向空中,草原狼毫无反应,它们露出黄色的尖牙,满嘴鲜血,其中一只甚至仍在进食。威拉德拿起手枪,朝着离尸体二十英寸外的泥土里开了三枪,听到枪声后,草原狼逃窜到一边寻找庇护,威拉德长舒一口气。“好了,你们几个上前看看尸体究竟被毁成什么样了。”
尸体早已残缺不全,两名警官见状忍不住吐了出来,就连法医也恶心得捂住嘴巴。“大家忍耐一下,多拿几个手电筒过来,尽快完成我们的任务。汉金斯,马丁内兹,你们两个过来。”所有手电筒光全部照射到威廉·博伊德的尸体上,威拉德蹲到尸体旁边,尸体面部已经被吃掉一大半,不过尚能判断其身份。“的确是博伊德。梅里蒙先生,你发现尸体时,就是这样的吗?我的意思是,除掉被这些食腐动物吃掉的那一部分,你发现尸体的地点,以及当时死者所穿的衣物和死者的姿势,跟你最初发现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移动过尸体。”约翰尼回答道。
“你说你干了什么?”
“我找到他时,他的双腿都泡在水里,那些血迹只会引来更多的食腐动物,我只能把他的双腿从水里移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你第二次破坏犯罪现场。”
“是第二次我做了该做的事。如果再加上给你打电话的话,那就是第三次。”
“这样吧,”威拉德起身,试图用高大威猛的体形恐吓住约翰尼,“你干脆给我站到一边去,别妨碍我做事。”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是吧?”
“小子,你的事还在后面呢,我先处理犯罪现场,再来处理你的事。”
“你已经找到了尸体,完事后,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自己原路返回。”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我没有你要的回答。”
“站到一边去,等着。”
“我被逮捕了吗?”
“滚一边去!马上!”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约翰尼,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神色平静。约翰尼转身走到一边,克莱德也跟了过来。“我到底有没有被逮捕?”这是约翰尼唯一关心的问题。
“没有,你没有被逮捕,但你尽量不要激怒威拉德。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不让事态复杂化。”
克莱德满怀好意,不过,只有约翰尼知道究竟什么才能不让事态复杂化——平和、安静,还有他双手触摸默木野的温度。约翰尼感恩于克莱德对他的真切关心,他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如幽灵一般,迅速窜入无边的黑暗中。
当大家回过神来时,约翰尼已远在一英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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