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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由民主党

  温妮悲痛欲绝,他们不得不给她下药,好让她可以坚持走过迎客队列。杜克留在她身边,替代她跟别人对话。无论是谁拿着给遗孀的砂锅菜肴在她面前停下,承诺改天再来拿回碗碟,她都仅能对他们点点头。

  成百上千的人走在中央过道上。他们手持单瓣花、常青复叶和草药枝——每一样都怀揣着对雅各布的敬意。雅各布被安置在一只轻巧的独木舟上,这舟的大小刚好可以装下一个桨、一张渔网和供他在去往安息之国时使用的金子。雅各布已经被埋葬了,身上堆放着许多供品。

  艾兰国的悼丧者戴着白色珐琅蝴蝶首饰。萨敏丹人身穿蓝色衣服,上面有滚滚白浪的图案——生于大海,归于大海。但半神国人——

  参加雅各布·克拉克葬礼的不仅仅只有崔斯坦一人。女大公艾菲身穿锡灰色丝绸制衣物,层层叠叠的丝绸漂浮于肩膀上。在她身边的是她那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秘书,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尽显沉重。他把手伸进一个袖子里,拿出一个用蜡麻布整齐包裹的物品。

  “给你的。”伊桑德说,他肩上的黑鸽子咕咕叫了起来。

  “这是苹果面包。”艾菲说,“是我做的。”

  她是次元之门守望者的女儿,神秘传说的真身。终有一天,她会成为安息之国的女王。如今却卷起袖子,将怜悯与肉桂共同揉进面团里,烘焙成面包,带给这位遗孀。

  温妮温柔地用双手接过包裹,“谢谢您,您太善良了。”

  “我非常喜欢你的丈夫。他是一名战士。我欣赏像他这样有远见的人。”

  “他有很多计划。他还没有完成。”温妮说,“他还没做完。”

  女大公触摸温妮的脸颊,“你不会永远失去他的。”

  温妮将苹果面包递给杜克,杜克把它放在了桌上,和其他食物放在一起,“但我现在很想念他。”

  “是啊。”艾菲说,“我也想念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晚些时候,我应该要向你取回面包裹布。到时我们可以多聊几句。”

  他们紧紧地握手,然后艾菲挽住秘书的胳膊离开。他们加入来宾行列,向雅各布致以最后的敬意。整个接待室都惊呆了。

  “她参加了葬礼。”有人说。

  “她烘焙苹果面包。”卡洛塔回答。

  “你竟敢问她食谱。”

  “可是你不想知道吗?”

  “卡洛塔。”

  “你知道吗,他们走在金斯顿城的街道上,”卡洛塔的声音继续响起,“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是个子都很高。如果你对他们友善的话,他们也会很友善。他们其中一个人还给了一名女佣一枚金币,这名女佣帮助他们追回一顶掉了的帽子。”

  “这怎么可能,别指望我会信。”

  要是认识些半神国人,就会清楚这些故事可能是真的。我瞥了一眼泽林德,泽林德对我微笑。但是,当他越过我的肩膀,发现某人时,那笑容消失了。

  我猜都不用猜,“是杰罗姆?”

  “嗯。”

  “逃跑计划启动?”

  “好。”

  我们转身躲进圣所里,里面不允许谈话,我的眼角余光瞥到有个穿着靛蓝色衣服的人向我挥手示意。

  “罗宾。”加比抓住我的手臂,“你在这呢。过来,我们需要你。”

  “我们刚准备要去圣所。”

  “没有时间去那了。这是紧急会议。普雷斯顿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但——”

  “去吧。”泽林德说,“我会自己去那里。”

  我忿然叹气,任由加比把我拖到一个房间,里面放满了花卉静物画。我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盯着那些聚集的人。

  团结联合工会的成员坐在令人不舒服的木制纹圈椅上。还有一个剩余的位置,面朝集会成员。普雷斯顿示意我坐在那里。

  我没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对雅各布遇刺事件有些疑问。”普雷斯顿说,“尤其是对于你的行动。”

  “我救不了他。”我说,“他失血过多。即便医护人员在现场,他也会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丧命。”

  “不要管那件事。”朱迪塔·林顿将交叉的脚踝向前方伸展,随意地往椅背后靠,这种姿态可能使会众觉得舒服,“在雅各布发表演讲之前,你就知道他的演讲内容了吗?”

  “不知道。”

  她环顾其他人,“你们看。”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说,“但我当时身体不受掌控,必须得完成演讲。不过如果你认为我是因为灵魂之星才与雅各布联系在一起,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仅仅几分钟过后他就离开了。”

  河畔城公立学校的校长塔珀·贝尔点了点头,似乎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与他对话可能是介于你的能力范围,罗宾小姐。如果你专心与他联系的话——”

  “雅各布与罗宾联结,不止是让她为他发言。”加比摇了摇头,发辫尾部的念珠在肩头摇曳,“她是唯一明智的选择,你们知道的。”

  “什么选择?”

  “人们在集会上目睹到了这一切的发生,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人们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普雷斯顿将手杖头部向我倾斜,“雅各布的魔力包裹住你,然后凝结为一颗灵魂之星,你站了起来,告诉人们他们比钢铁更坚固——这一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人们要我,要我与他通灵吗?就像那些可以灵魂指引的江湖骗子吗?就像那些如杂耍演员般的算命师吗?我不能这么做。”我的喉咙似有长针扎过,一阵灼痛。我再也不会和雅各布说话了,“这一切只持续到他告诉温妮他爱她,然后就没了,他没有再说话了。但就算我可以通灵,就算雅各布残存在我的脑海里,点评着你们的哀悼服饰和盖住的菜肴,我也不会说出来。”

  “他不是这个意思。”加比说。

  普雷斯顿耸耸肩,“不过,如果你确实可以联系,就更容易做选择了。”

  “什么选择?”

  “团结联合工会需要一位新的领导者。”普雷斯顿说,“我们需要一位能够站在自由民主党领袖位置的人,去竞选雅各布在南金斯顿-河畔城中部的议员席位。”

  “你想要雅各布同意。”我说,“不好意思,我不能帮你得到他的同意,你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但是普雷斯顿举起了手,我安静下来。

  “我们希望你能担此重任。”

  什么。

  疯了吧,疯了吧。我抓住从未坐过的椅子的背部,盯着委员会的每一位成员,观察他们的神情,探寻他们眼里是否抑制住了笑意,毕竟这并不是件好笑的事。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但也只是绝望中的挣扎罢了。他们是认真的。他们要我领导团结联合工会。他们要我竞选国会议员。要是雅各布仍旧在我耳畔喋喋不休,我只是他的愿望和观点的接力手的话,他们会觉得更好受。

  我是感性的选择,不是理性的选择。如果他们有机会讨论,就不会出现我的名字。但是我们让他们别无选择——人民被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所震撼到,他们希望我,而不是委员会,来领导他们。

  他们是对的,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身体里的另一个我,每次由于他人因我努力的结果受到赞美,都愤愤不平的我,抓住缄默的时刻,开口说话。

  “不。”我说,“你们不希望我这样做。你们想让雅各布回来,你们希望他共享我大脑内的空间。”

  “你就是人们想拥护的人,当你捡起喇叭完成雅各布的演讲,那一刻,你就被选定了。”普雷斯顿低头凝视着我,但他的肩膀僵硬,手杖立于我俩之间——可以看出,他对目前的情形并不是真的欣喜。“如果我们推荐其他任何人,群众会疾呼吵着要你。”

  “可你本该选择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真的没有其他候选人了。”加比说,“选择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与雅各布的联系,也是因为你是这里的运营者。你知道如何组织和管理群众。你能从全局角度开展工作,却永远都不会忘记细节。你的计划牢靠——”

  “但是我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我说,“我不是一个有热情、有梦想的人物。我不是能使人们相信一切皆有可能的咒语联结者。我是规划师。”

  “我们会帮你。”普雷斯顿说,“贝尔校长会写下你的演讲——”

  “不。”

  我打断他们的话,委员会成员们向后靠,脸色阴郁,感觉受到冒犯。但我必须掌控局面。如果我不能在这里说服他们,接下来他们每个人都会耗费时间,试图让我成为他们的发言人。如果我一定要做的话,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做事。

  我站得更挺直了。我看着普雷斯顿,因为他是最有可能借帮助之名操纵我的人。“我告诉你们我是谁。我告诉你们,你们将得到什么样的领导者。”我说,“现在听我说。”

  他们没说话。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

  “我是看到整个项目的人。我看到所有闪闪发光的梦想之下那美丽、环环相扣的混乱局面。我看到碎片,看到他们如何适配。我负责编写目标列表,将其分解为给人们的一份份工作,最终达成目标。这就是你们将要得到的领导人的样子。”

  委员会保持安静。他们听进去了。普雷斯顿嘴角流露的疑虑阴沉有所松裂。加比双手交叠于膝盖上,点点头。校长贝尔,艾格尼丝·盖博小姐,朱迪塔牧师,特蕾莎·史密斯医生——他们都听进去了。

  “雅各布拥有梦想。但你们不会从我身上获得愿景。你们将了解自己在构筑愿景方面的作用。你们将知道自己是一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倘若我们要构筑雅各布的梦想,那么每个人都需要参与其中。我没有梦想,眼里只看得到工作,这就是你们将要得到的领导人的样子。”

  “做事踏实。”盖博小姐说,“罗宾,是你没错了。请接受我的支持。”

  “在诊所多年来,你出色地组织工作,我都看在眼里。”史密斯医生说,“请接受我的支持。”

  “你当选了,我们才能开展其他工作。”加比说,“请接受我的支持。”

  “我没有反对意见。”朱迪塔说,“我将信任这届委员会。”

  “我相信,要是雅各布在这里,他会告诉我们,你自然是继承了他的遗志。”普雷斯顿说,“你冷静镇定,这很重要。请接受我的支持。”

  “我接受。”我说,“我将成为你们的领导者。我将竞选国会议员。我将实现雅各布的梦想。”

  他们现在都展露笑颜,每个人都高兴了。我的内心深处毫无动静,我仔细探听究竟雅各布有没有点头,或是耸耸肩,或是带有任何情绪地低语。

  我的内心,平静而孤独。

  他们抬着雅各布的葬礼船离开纪念馆,哀乐随行,鲜花和供品从舟上掉落,温妮肝肠寸断,心碎了一地。她走在后面,跟随抬船者行至珐琅灵雪橇,雪橇会把雅各布带到艾尔斯水湾未冻结的海岸。一到那里,他们便会带雅各布入海,送他远航去往安息之国。我们被挤到人行道上,所有吸烟者聚在下风口,分享火柴点燃香烟。第一口烟吸进肺里时,他们发出满足的喟叹声,如释重负。迈尔斯和我则在相反方向,有点过于渴望地盯着那些沉迷放纵的人。

  “你也戒了。那就意味着我必须戒了。”迈尔斯说,“你之前可是我的补给。”

  “泽林德不喜欢这个习惯,况且有更好的户外活动方式。”

  虽然Ta没有提起我外套和手套上的烟味,但我清空了烟袋,将它收了起来。我依旧想碰烟,忽而想起自己已经戒掉了,然后算了算花销,感觉戒烟是笔划算的买卖。

  但是如今我想抽一支。我想要将烟草卷成纸,遮住火柴以免风把它吹熄,然后吸第一口烟,让它直接冲向我的脑门。我想要那种平静的仪式,但我不会再抽烟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大口呼吸,河岸的微风裹挟着云杉树枝上的汁液,温暖的羊毛和悼丧者的香水味混杂其中,“现在我们可以尽情享受这新鲜空气。”

  “这样对我们俩都更好。”迈尔斯答应,“格雷丝应该跟着我们一起戒烟。看,她在那,和那位衣冠楚楚的绅士一起呢。”

  我们笑了,因为那个衣冠楚楚的绅士是穿着女性内衣、没有胡须的阿维娅·杰赛普。她们聊天时,格雷丝无法抑制自己的微笑。

  “我们最好别盯着了。”迈尔斯说。我们转过身,脚步轻微得像是牛群惊跑一般。

  “这样更好吗?”我问。

  迈尔斯嘴角抽搐,“其实没有。”

  “你在这呢。”崔斯坦说,“一个小女孩绊住我了,她的一百零九个问题里,我只能回答三个。你们怎么不抽烟?”

  “罗宾戒了,我不能再向她借烟了。”

  “可怜的宝贝——等等。”

  崔斯坦敏锐的目光投向装满信件的邮箱。有人给邮箱轻轻地系上明亮的黄色蝴蝶结,作为标记。崔斯坦径直走到邮箱前,检查邮箱的方方面面,然后回到我们身边。

  “带我去个隐秘点的地方。”崔斯坦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是关于邮箱的吗?”

  “嘘。”

  好吧,好吧。我把他们带回了殡仪馆,进入主室,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插花。我们三个集于房间中央,每人面向一个入口,这样没人会抓到我们在说话。

  “这样够了吗?”我问。

  “完美。”崔斯坦说,“我觉得你们其中安插了间谍。”

  “就因为邮箱?”

  “没错。”崔斯坦说,“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在搜寻别人可能不想透露的信息方面,我有些经验。我已经雇佣了线人。在金斯顿城工作的人很喜欢在信箱上留下一些记号。”

  “丝带。”迈尔斯说。

  “此外,出现了用粉笔标记的表盘。”崔斯坦说,“线人绑丝带。联络人标记表盘。也就是说,有一场已经安排好了的会议。”

  “在哪里?”

  崔斯坦耸耸肩,“不知道,但是时间是五点钟。”

  “有什么信息可能以参加葬礼的形式才能得到?”我问。

  “什么事都有。人们聚集在这里,高谈阔论,说长道短。”

  他们召集秘密会议,为运动挑选了新的领导人。如果是委员会中的某位成员呢?“我该怎么办?”

  “你要格外注意。”崔斯坦说,“而且你设想下,无论是谁监视,都将得到会议室里最重要的信息。”

  我抿紧嘴唇。“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监视我们。”我说,“监视团结联合工会。”

  “没错。”崔斯坦说,“假设是你们其中的一员。”

  “我怎样才能抓到他们?”我问。

  “敏锐点。看看你是否可以发现信息泄漏所造成的结果,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从中受益最大者。工会有很多反对者,可能很难缩小范围。”

  突然萌生的念头让我如坠冰窟,“如果雅各布的死是结果呢?”

  “你想说什么?”迈尔斯问。

  “是什么让你有这个想法?”

  “除了委员会,没人知道雅各布将在演说中宣布影子选举,这是秘密,而后雅各布被枪杀了。”

  “然后你接替他完成演讲。”崔斯坦说,“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组织情报搜集的人不喜欢影子选举这一想法——”

  “第二。”迈尔斯说,“他们现如今要监视你,看你是否对他们的目标构成新的威胁。”

  该死!该死!我是新威胁吗?噢,确实如此。我已经插手干预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了。

  “你要不躲避一段时间吧?”崔斯坦说,“虽然我们半神国人对死亡的看法和你们略有不同,但我还是希望你是有肉体的。”

  “我不能。”我说,“我有责任在身。”

  “她即将为格雷丝工作。”迈尔斯说,“总理的政策顾问。”

  我不是。我必须尽快告诉格雷丝,“实际上,计划有变。”

  迈尔斯头往后仰,“他们指定你为团结联合工会的领袖。”

  “恐怕就是这样。”

  “那么你就需要安全培训。”崔斯坦说,“同时,你还需找出是谁在泄露你的秘密给感兴趣的派别,因为一旦他们发现了你的举动,下一次刺杀目标就会是你。”

  当我走到殡仪馆前门时,我有点震撼,如芒在背。团结联合工会里有一个间谍。不难想象,负责安插间谍的和负责暗杀雅各布的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派别。雅各布有仇敌,很多人不希望他鼓动工人,煽动租户,与艾兰国法律和传统作斗争。

  但是谁完全符合这个特点呢?不喜欢雅各布的人多了去了。谁憎恨他呢?谁——

  我推开门,停下脚步,心在下沉。

  泽林德站在人行道上,裹得很严实以抵御河风,手上戴着手套,插进齐膝斗篷的兜里。Ta背对着街道,看着我终于从殡仪馆出来。

  杰罗姆站在Ta旁边,怒视我一眼,然后将注意力转回泽林德身上,“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被逮捕的,贝蒂当时在资助河畔城部队的骑行装备,她为整件事情付出了代价。”

  泽林德什么也没说。

  我记得骑警。我记得他们是如何骑着马在拐角处恐吓行人的。“河畔城部队实际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骑行装备了。”

  “他们抓走泽林德之后,贝蒂一分钱都没再资助他们了。他们不得不解散。她没有拘捕你。永远不会。泽林德,求你明明事理吧。”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泽林德对我说。杰罗姆沮丧地叹了口气,泽林德无视他,就如同他是一股风,“你没在圣所与我会面。”

  “抱歉。我和人讨论点事,被绊住了。”我看着杰罗姆,“我们能先走一步吗?”

  “你们不能忽视我。”

  “走吧。”泽林德说,“别打扰我了。你别在这待着了。”

  杰罗姆脸垮了,看起来又震惊又受伤。

  “但是我把你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你。”

  “走开,杰罗姆。”泽林德说,“我和我夫人有笔账要算。你去买点什么奢侈品吧,别在这转悠了。走就好啦。”

  杰罗姆瞥了我一眼,冷笑了一下,看着泽林德。

  “我不会放弃的。”他说,“我们需要你。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回家吧,回到我们身边。”

  泽林德转过身走开了,我紧随其后,“我没有去圣所见你,很抱歉。碰巧发生了些事,我没意识到——”

  泽林德凝视着我,表情冷漠,“葬礼期间你没有和我坐在一起。”

  “我得和温妮说说话。”我告诉她在我的脑海里,雅各布没再讲话了,再次伤透了她的心。但她还是拉着我和她以及杜克坐在前排,她的泪水打湿了四块手帕,我担心她哭个不停,到底是镇静剂安抚了她的情绪。

  “然后丧礼结束后,你就和半神国人讲话,无视了我。”泽林德说。

  “崔斯坦要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情。”

  “所以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我吸了口气,“现在在大街上呢。”

  “你甚至忘了我在这里,就因为你所有的秘密。”

  我确实忘了。但不是故意的。

  “那不公平。”我说,“温妮需要我。崔斯坦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对这场运动有义务。大家都释放出来之后,我的工作还没完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

  “而且这些事都比我重要。”

  “不是的。”我说,“只是恰巧有需要跟我谈话的人都在同一个地方罢了,我又和他们说太多罢了。拜托,我们可以回家再说吗?”

  “我为你准备了惊喜。”泽林德说,“我等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就想把它告诉你,但你把我抛在脑后。”

  “我只是忙。”我说,“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然后你就可以告诉我了。求你了。”

  “你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泽林德一直望着前方。

  “你说这是一个惊喜。”

  “那不是重点。你没有注意到我偷偷溜走,你没有注意到我不在我们的房间、会客厅、厨房,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不在家族宅子里。你连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朋友死了。”我说,“他被枪杀了,被杀手杀害,然后警察想把罪名钉在我身上。然后是葬礼,会议,崔斯坦——我一直很忙。我的生活很忙。人们依赖着我。”

  泽林德耸肩,看着Ta的脚,“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注意到我已经走了。”

  我们走进一个十字路口,风拂过我们的肩膀。“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我在家待的时间不够,以至于没有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就是这样,是不是?你给我做了东西,你想把它给我。可我没发现。这让你觉得我不在乎你,但你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你太忙了,什么都感受不到。”泽林德厉声说。

  我突然退缩,“你不会碰我!”

  窗帘拉开了。伯纳德·布莱克斯通打开全帆家族的前门,在街对面喊,“一切都好吗,阿姨?”

  “我们很好!我们快到家了。”我叫道。

  “这样就好。”伯纳德说,“行程和平愉快啊。”

  他的意思是,不要在街上冲对方尖叫。但是我还没说完话,我降低音调,“我知道你经历过一些可怕的事情,我甚至无法想象有多可怕,但你不会谈论它。你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但其实什么事都变了,泽林德。你不会碰我,我甚至不应该感到难过。或者生气。或者受伤。”

  “但是你必须好好对待它。”泽林德喃喃道,“对待你那破损的、身心受创的、玻璃制成的巫师伴侣。倘若你碰碰Ta,Ta便会支离粉碎。”

  “你还没准备好——”

  “不。”泽林德说,“我们吵架可不是因为我无法碰你。我试过和你分享喜悦了。今天我还想和你分享这件事。但是你现在也不一样了。”

  “没有,我还是和以往一样。”

  “不是的。你只是没发现罢了。你没发现你不怎么需要人民,但他们在所有事情上面都依赖你。你工作,工作,工作,一分钟怨言都没有。这就是你的生活,我似乎格格不入。”

  “你融入得了。”

  “对我诚实点吧。政府撒谎告诉你我已经死了,你伤心,你哀悼。然后,你建立了只有自己空间的生活。”

  我有吗?我的鲜血涌动,冰冷而又焦躁。

  “那就推翻重建吧。”我说,“确实,我知道在这场运动方面我有诸多隐瞒,我什么都没告诉你。我确实得向你开诚布公。你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我也应该早点告诉你。如果我们一起努力,那么也许就能创建我们俩共同的生活。”

  “不。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可我不仅是想成为你的追随者。我也有重要的事,我也有工作要做。我想给你看的就是那个。”

  “那么请展示给我看吧。”我说,“我真的很想知道。”

  “好。”

  “对不起,我让你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我有话要告诉你,我应该告诉你这一切。”

  “没事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忽视我。我们直接去阁楼吧。”

  脚底有点滑,我们没能很快到家。

  “你们怎么花了这么久才到家?”长老问,“我比你们还快呢。”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说,“泽林德想给我看样东西——”

  “Ta在阁楼做的那个小玩意儿?”

  我错过了。泽林德暗示过他的计划,而我错过了。我应该注意到的,我应该问的。我点了点头,不做声。

  “把它拿下来,泽林德。”长老说,“向所有人展示你的作品。”

  “这只是一个原型。”泽林德说,“还很粗糙。”

  “去拿吧。”长老说。

  泽林德知道最好别和长老争执。Ta选择顺从,慢跑上楼。

  格洛里姑妈停止编织她的祖传花边,抬起头,“那么罗宾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委员会在他们领导人葬礼进行过程中、叫她去参加其他会议吗?”

  柏妮丝姨妈咂咂舌,“我赌一个纽扣,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长辈们没有错过任何事情,“那应该等到我们正式宣布。”

  “哈!就像我想的那样。”柏妮丝姨妈洋洋得意,“他们选择你领导团结联合工会,是不是?”

  我身后的楼梯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家人的话使得厌恶感在我肩胛骨之间的皮肤上蠕动,“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与总理会谈后,才准备举行新闻发布会,接下来——”

  “接下来你将比以往更忙。”泽林德说。

  “没错。”我说,“但是还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为什么我希望你参与其中,还有——”

  我颤颤巍巍地指着泽林德手中的木制底座,铜线圈绕着小孩子的风花,连接铜涂层圆柱体,再缠到老旧的、有缺口的灯泡安装底座上,“那是什么?”

  “是以太。”泽林德说。

  Ta集中注意力,风花转动了,开始缓慢,渐渐转得很快,快到足以让明亮的纸片变得模糊不清。

  三下五除二,灯泡发光了。

  “风鼓动着风扇转动转子;能量积聚在线圈中;灯就亮了。”Ta莞尔一笑,“我刚刚为家族赢得了二十五万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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