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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解答了所有重大的科学问题,可最重要的那个除外——我们还是死得太早。我建议全球同仁设立如下目标:在这个十年结来前,让新生的孩子们能展望以世纪来计算的人生。
——胡安·卡利罗,阿伯威联邦参谋总长
我可以告诉各位,一旦知道有人想杀你,你对许多事的观点都会随之改变。上战场就已经够糟了,对手想干掉你,因为你穿错了制服。可如果有人指名道姓地想要杀你,那么你就再也别想睡上安稳觉了。
我感到害怕,但我不会承认,尤其在艾历克斯在所有认识的人面前把我夸成大无畏之后。“你们真该看看她是怎么爬过去的。”这话他告诉了费恩,告诉了温蒂,还告诉了在和我约会的一个男的。能联络到的客户,他大概都告诉了。所有在接下来两天和我们取得联络的人,也都说。他对所有的人都说:“她真了不起。”
是啊,没错。
总之,就这样,在两周之内,我们第二次掉进了海里。确切的说,是第二次掉进了妙心湾,但掉哪里只是细枝末节。
我们双双安全脱身,救援人员把我们从水里拉了上来。新浮空车的引擎熄火了,它被带到了它的前任被带去的地方。我们重新填了一轮表格,回答了几个问题,或许还上了巡逻队的注意人员名单。救援队里有个男的提议,下一次我们再要做水上飞行,不妨事先通知,他们会派一个小组随时候命。
艾历克斯的保险公司“万邦保险”觉得这简直太过分了,他们通知他,说从此把他视为不受欢迎的人。我呢,去布洛敦枪支店买了把便携式激光枪。我给了店员我的通讯号码,他们记录了下来。就绪之后,我挑了把镍质的30伏“本森”。它看上去很好用,外形么,当然像把手枪,能破坏人体电路,能把人打趴下一个半小时(说明书上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便携式激光枪还能做成通讯器材、首饰盒,或任何金属物品的样子。但我的理念是,如果要用武器指着某人,就该让对方知道那是武器。
费恩又对我们讲起了大道理:“希望你们别再做傻事了,要不乖乖待在家里,家里安全,要不就走得远远的,等我们把案子解决了再回来。你们这阵子就没什么出差的计划吗?”
有是有,可我们总得回来。此外,我们也没理由相信费恩会在六天或六个月内取得任何进展。警方的问题在于,犯罪已经几乎绝迹,一旦发生案子,他们就有点手足无措。我怀疑他们根本破不了任何案子,除非案发时他们刚好就在现场,或歹徒不慎向举报者吹嘘了自己的罪行,或是干了什么同样愚蠢的事。
费恩接着说:“我这儿有两个专家,他们现在不算太忙。我看谨慎起见,我还是派他俩来照顾你们,但你们得按他们的判断行动。”
艾历克斯扮了个鬼脸:“你是说,保镖?”
“是的。”
“真的没有必要,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可不这么想,大哥。费恩看了看我。就我而言,有个警察在身边会更放心些,但我还是跟在艾历克斯后面附和道:“没事,我会小心的。”
费恩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强迫你们接受保护。”
“我们目前的处境,带个保镖也没什么用处,”艾历克斯说,“调查有进展了吗?”
“当然。”费恩答道。
“艾德加·克利斯普的发掘令申请了吗?”
“申请了,我说了要申请的。”
“那会把他挖出来吗?”
“不会,听证都不让举行。上头说,案子二十五年前就结案了。”
接下来,我开始读资料、看视频,把北极星号和它一次任务的乘客情况统统了解了一遍。
南茜·怀特最有名的节目,是她在壁炉边对自然界进行的探密。她的客厅(或是该叫布景,我也不知道哪个对)看上去温暖舒适,极其温馨。怀特一般都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椅子边上摆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盏古色古香的台灯,台灯洒下柔和的光。她通常一边小口喝着饮料,一边同观众交谈,说话的口吻让人觉得大家都是好朋友,正在共度良宵。窗外的天气总是很糟,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大雪纷飞,但这样就更反衬出了室内的温暖舒适。
借用一句她常对我们说的话,这间客厅“面朝宇宙”,“就像诸位自家的客厅那样”。她擅长在自然进程和人类境况之间制造比喻:万物终有尽时,黑洞也不例外。夸马拉的春季(据她说,夸马拉是一颗在运行中经历过太多日蚀的行星)很短,转瞬就被为期数年的冬季埋没,正是这一点,才让鲜花弥足珍贵。
每次谈话的开头,怀特都会带领观众走出客厅,漫游银河,观看德拉孔达星的异形龙在那颗遥远行星的山谷中滑翔,要不就是投入雷古乐星那熊熊燃烧的核心,或是翱翔于新生行星的翻腾大气。这些场景里要是有什么共同的主题,那就是当下的重要。人生终有尽,行乐当及时。都来喝一杯酒,吃个果酱甜甜圈吧。
她还有一档更加动人的节目,整个节目围绕着名为“柴庞”的古代中继站展开。二万六千年前,康恩共和国正值鼎盛时期,在先后几任预导人的规划下,共和国对纱女星云进行了大规模挺进。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绘出这朵星云的星图,这是项艰巨的任务,就算勘测舰队的规模比当时的四十多艘大上几倍,测绘工作也要花上几百年才能完成。但既然定下了目标,他们就不惜投入财富和精力。他们设立中继站(柴庞站就是其中之一),建造基地,在那些遥远的恒星间航行了几个世纪,把沿途发现的有生命的行星都记录了下来,德尔塔·卡佩斯的那颗就是其中之一。就在北极星号出发前一年,怀特在德尔塔·卡佩斯发现了康恩人的一个中继站(康恩人还最早发现了入侵的白矮星,并预测了最终的撞击)。
康恩人的任务并不包括寻找另一个发展出技术的智慧物种,他们只想了解星云中有些什么。沿途发现的几颗适宜生存的行星都相距太远,无法建立定居点,虽然他们也做过努力。但怀特要强调的是,这么多年,一次次任务,康恩人都没能找到任何人类之外的文明。
她在柴庞站的控制室内对观众说:“曾有人指出,将人类置于创世的中心,是极度傲慢的体现,但千真万确的是,人类的确在万物构成的系统中居于中心位置。宇宙学家告诉我们,宇宙存在的原因是无从解答的,我们不能询问它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说,这些问题会让人误入歧途,宇宙存在着,仅此而已。”说到这里,她把一个杯子端到唇边,“或许,从某个角度看,他们是对的。但如果把眼光放大,我们完全可以认为宇宙的运行只是为了产生一个有意识的实体,使它能超然于环境,能退后一步仰望苍穹。动物界中,无论是鸟类还是爬行类都不会为浩瀚所折服。要不是有我们,繁星的疾驰就不会有任何意义。”
由于精力和财富的枯竭,康恩人最终遗弃中继站,放手归去。
柴庞站围绕着卡拉洛马星系的一颗岩石行星运转。今天,这个平台,这颗行星,以及这个星系全都被人遗忘了。“假以时日,我们都会如此。”怀特说。
艾历克斯的房子后面有间书斋兼工作室,室内的墙上铺满了北极星号船员的相片,照相的场合无不凸显了他们各自对人进事业所做的贡献:在内战不停的柯玛尔星,沃伦·曼杜查正在一间临时手术室里低头查看一溜伤员;在地球上的某个贫穷街区的圣奥伯莱教堂,查克·波兰派发着咖啡和三明治;嘉斯·乌库哈特同救援队一道降落在南齐泰星上一处闹着饥荒的村庄;人到中年的马丁·克拉森纳坐在一套鼓后面敲打,当时的他是“微分乐团”的一员,那是一群科学家,可能也算音乐才子,正为多米诺星内战幸存者做募款演出;当然,还有汤姆·杜宁格,他正站在西弃邦公墓旁,凝视一轮落日。
今天应该放假的,但有几件小宗业务需要我去处理。艾历克斯见我盯着墙壁,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说:“他们经常参与那样的活动吧?”
“你是说,他们都是人道主义者?”
“他们都是些真正的信徒。”
“我想这么说没错。我觉得对人道事业做出贡献的人都是真正的信徒。”
“也许吧,”他说,“但人有时候需要现实些。”我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可他耸耸肩,说自己的话没什么含义。“但是,我倒真有惊喜给你。”
陪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以为我会领到奖金、获得提升,或拿到危险工作工资。因此,当他递给我一个头带时,我觉得稍稍有点失望。
我戴上头带,然后我就置身于一间客厅坐下,坐在一张贵宾桌跟前。房间很大,我看到了阿尔·巴库酒店的标志。
“没听说过这地方。”我对艾历克斯说。
“已经拆了,”他说,“四十年前拆的。”
到场的大约有三百来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银器和玻璃的碰撞声贯穿始终,空中飘着柠檬和樱桃的气息。
叮咚一声,坐在贵宾桌中间的一位魁梧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人群慢慢安静下来,等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之后,中年妇女向大伙儿表示了欢迎,说这么多人出席,她觉得非常开心,接着,她又请组织的秘书朗读了上次会议的纪要。
艾历克斯朝我靠了过来,说了声“这个没必要看”,接着就按下快进,演讲者和参加宴会者的影像变得一片模糊。他几次停下画面,摇摇头,然后继续快进,最后终于进到了他想让我看的地方。
魁梧的女人说:“让我们欢迎今晚主讲人,沃伦·曼杜查教授。”
掌声响起时,艾历克斯对我说:“这是1355年。”
“谢谢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说话间,曼杜查起身走上了讲坛,当时的他年轻消瘦,北极星号事件还远在十年之后。“今晚很荣幸能与各位共度,感谢哈弗森博士的邀请,也感谢诸位的热情接待。开门见山地说,我对诸位全力支持,眼下再没有比稳定人口更重要的工作了。”
“他们是白色时钟学会。”艾历克斯压低了声音说。
白得像骨头,我暗想,而且走个不停。所谓的“白色时钟”计算的是边路星的人口还有多久会超越资源负荷,导致人口大最死亡。曼杜查身后的墙上写了句标语:
人类袖手,自然下手
曼杜查继续说道:“除非让大众认识到问题,否则永远无法着手解决。尽管人类的科技已十分发达,但地球的儿童仍在挨饿,考德莱星的成人仍在患病,莫斯比星的经济仍旧混乱。在过去十年中,行星联盟各成员经历了数十次暴动和八次全面内战,这些冲突均可直接或间接地归结于资源的稀缺。而在相对和平的行星上,经济照常运行,所有人失去财产,许多人沦为贫民。事情本不该如此。”
“我听错吧?这话是从一个想延长人类寿命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艾历克斯说:“不,想延长寿命的那个是杜宁格。”
我望着他说:“可曼杜查一直想帮他,不是吗?”
“你觉得奇怪了吗?”
曼杜查一口气讲了十五分钟,讲话饱含热情和信念,期间完全不看提词。演讲结束后,听众纷纷起立鼓掌。虽然我没怎么担心过人口过剩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想一起鼓掌欢呼——他讲得实在太好了。
艾历克斯关掉节目,拿起一个文件夹说:“有趣的不止这些,我还调查了塔列费罗的职业。”
“发现什么了?”
他打开文件夹说:“1366年,也就是北极星号事件一年之后,他提出并大力推动了阳光计划。”
“那计划是干吗的?”
“为优选出来的研究生提供加速教育的机会。这项计划是塔列费罗一手操办起来的,但后来它从行勘署剥离了开来,改由政府直接赞助。”
“它有什么重要的吗?”
“他后来发展成了莫顿学院。”
到了下午,我抽了点空,让雅各调出了研讨会的档案。艾历克斯说北极星号占用了我所有的时间,他有资格这么说。
我看了看研讨会的视频,心想如果约书亚·贝林翰(也就是奇南)在场,那么特瑞·芭伯或许也参加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得查看每场会议,而不单单是我参加的那几场。芭伯的样子与众不同,应该很容易识别,可会场里并没有她的影子。
艾历克斯也来帮我一起找,我们俩找了一下午。他感兴趣的是会议本身,我们找了几个发言挑着看了看。
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与会者都是些想要逃离刻板的日常生活的人,他们想给生活添加一丝浪漫,想伸手触摸一个更加莫测的世界。我在会上见过一个男人,他认为北极星号上的乘客全都活得好好的,正躲在哪个森林里,还有个女人自称在白潭边见过查克·波兰。
吉斯·塔列费罗的模拟人也在场。
我在会场上就见过它,会后又和它单独交谈过。此刻,我将画面定格,又冲它打量了一番,看着那头早早变得花白的赤褐色头发,看着他那迟缓的中年身躯,看着那略微有些浮肿的五官。这时,我在画面上看见了某人:“艾历克斯,那是谁?”
他咬着上嘴唇,伸出一根食指指着那个人。“妈的,是马库斯·奇南,”他回想着对方的化名,“约书亚·贝林翰。”
费恩打来了电话:“艾历克斯,我们这儿没有特瑞·芭伯的DNA记录。”
艾历克斯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凡是当地人都有记录呢。”
“这个么,守法的当地人才有记录。我们从她的公寓里搞到了一份样品,但我们手里没有可以对照的样本。不仅如此,阿格尼丝的记录也没找到,”这时,有人在旁边对他说了什么,他冲对方点点头,对我们说,“我马上回来。”
“唔,现在算是有点头绪了。”艾历克斯说。
“有什么头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还不全知道,”他压低了嗓门说,“但是,这里头的黑幕比我们想得还要重。”
费恩又回来了:“我们还对艾德加·克利斯普做了一次档案搜索,结果刚出来了。”
“结果是?”
“零。”
“没有记录?”
他的浓眉大眼都皱到了一起:“什么都没有,除了他在瓦破集的那段生活,好像他在搬去那里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艾历克斯,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案子好像有点渊源。”这时,边上又有人来找他了,他说,“我得走了。”
“好吧。”
“听着,虽然不清楚对手的底细,但我觉得你们俩还是小心点为妙。”
“我们会的。”
“我和瓦破集的人谈了谈。我们准备再申请一次发掘令。要是能查明艾德加·克利斯普的身份,或许就能明白他坠崖自杀的原因了——被人推下去的也说不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没见过艾历克斯几面。然后,在一个大雾笼罩的阴冷早晨,就在我到达办公室后的几分钟,他也到了,当时我正和一位客人交谈,他一把将我拉开,把我赶进了全息室。“看看这个。”他说。
眼前是另一场派对。
他告诉我:“时间是北极星号出发前的六周。”画面前方中央的是曼杜查,他正微笑着和四五个衣冠楚楚的男女交谈。他们手里全都拿着饮品,墙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尤先科”。
“这是尤先科实验室的启动仪式。”艾历克斯说道。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茫然。
“没听说过?”
“没有。”
“也不奇怪。实验室运转了七年就关门了,财务经理携款潜逃,科研成果也随之萎缩。可有那么一阵,它是研究人员梦寐以求的地方。”他在我身后指了指画面,“杜宁格在那儿。”
我和艾历克斯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派对的情景围绕在我们身边。杜宁格穿着正装,看上去很别扭。他站在一张长桌子旁边,桌上摆满零食,他的周围也有几个人。
由于听不清任何对话,身临其境的感觉被削弱了。耳边只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偶尔才能听清一两句,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倚靠猜测,或捉摸说话者的肢体动作。
曼杜查好像正望着杜宁格,当后者向众人告退,离开房间时,曼杜查也离开了人群,等着他返回。接着,他将杜宁格带到一边,并和他一起步入过道。
就在他们离开之前,杜宁格对曼杜查摇头说不,摇得非常用力。
两人离开了大约五分钟,回来时,杜宁格走在前面,他看上去相当生气,看来是没和曼杜查谈下去。
他们俩是同行,杜宁格已经差不多在艾泼斯坦山庄工作了四年。曼杜查供职于森林庄园,常和杜宁格交流观点。
杜宁格穿过房间,拿起留在桌上的饮料,重新回到了人群当中,但他的脸上还带着盛怒的表情。
艾历克斯领着我回到了办公室,说:“你有什么想法?”
“只不过是意见不合。”
“你不觉得另有隐情吗?我觉得事态看上去相当严重。”
“我也不知道,”我说,“难说,因为什么都听不见。”
艾历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系列扭曲的表情:由困惑而恼怒,由恼怒而悲伤。接着,他叹了口气说:“我觉得这是最后最后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
他望着书柜里的北极星号高脚杯说:“只要弄清楚这个,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那天晚上,艾历克斯和几个有意供货的客人共进晚餐。每次外出应酬,他都会重新设置连线,将呼入的电话统统接到我这边来。这倒没什么,问题是我没法联系到他。他老是说,他不在的时候,根本不会出现什么我处理不了或推迟不了的情况。我都能把这话刻成铜匾,挂在办公室当作公司理念了。
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雅各告诉我有位先生想和艾历克斯连线对话。“仅限音频。”他说。
“是什么人,雅各?”
“他好像不愿意表明身份,蔡丝。”
换作往常,我一定会告诉雅各别把电话接进来,我们有时会遇到不三不四的人找上门来,他们要不是从博物馆偷了东西,要不就是把东西用其他可疑的方式偷运了出来,找我们的目的是希望我们帮忙出货。他们会说这东西绝对好,价钱绝对实惠。这类人从来不肯用视频,但通常会告诉我们姓名,虽然都是假名。
但在目前的形势下,我觉得最好还是在回绝之前先了解一下情况。于是,我让雅各把他接了进来。
“你好。”对方的声音显得压抑焦灼。
“我是蔡丝·考帕,有话请说。”
“我想和本尼迪克先生谈谈。”
“不好意思,他外出了。我能帮忙吗?”
“能找到他吗?我有要事。”
“恐怕不能,我很乐意帮忙。”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吗?”
“请问怎么称呼?”
他清清楚楚地叹息了一声:“是我,蔡丝,马库斯·奇南。”
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对不起马库斯,我真的联系不到他,你只能对我说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听见他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是在一处公共场合打的电话,目的是不让我们追踪到他的方位。
“奇南先生,你还在吗?”
“还在。”
“你要谈的话,只能跟我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想见面。”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响得过头,仿佛刚做完一个艰难的决定。
“为什么?”
“我有事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呢?”
“我不想让别人都知道,”他又停顿了片刻,然后说,“一个人来。”
“为了什么?还想对我开火?”
“那次不是我。”
“是你女朋友芭伯,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来吧,求你。”
我沉默了,他在另一头等着,我一语不发,心里咚咚直跳,然后我说:“好吧。”
“蔡丝,如果带人一起来的话,我就走。”
“你在哪里等我?”
他想了一会儿说:“在巴克利庄园的大堂。一小时后见。”
我不知道别人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可我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傻。“不行,”我说,“我四十分钟后赶到银塔的塔底,我只等五分钟,看不见你就走人。”
“四十分钟,我应该赶不到那里。”
“尽快。”
安迪瓜是行星联盟的权力中心,人民会堂的建筑风格充分体现了其权威。这是一栋壮丽、庞大的大理石建筑,高四层楼,长约半公里。一到晚上,会堂就沐浴在柔和的蓝光中。大楼前面挂着行星联盟各行星的旗帜,在海上吹来的大风中猎猎作响,这里每天都有数千访客,他们在大楼前瞠目结舌,纷纷照相留念。到了夜间,灯光炫目,参观人数更是超过白天。
这里是议会召开的地方,行政办公室象征性地建在底层,法院则在东区开庭。几座喷泉为白潭提供水源,潭水不断溢出,流经每座大厦。
与法院比邻的就是档案馆,馆藏文件包括行星联盟宪法、行星联盟契约,以及其他为行星联盟奠定基础的文件。白潭对面矗立着行星联盟的银色塔楼,游客可以在白天进入塔身,坐电梯直上塔顶,那里环绕着一圈观光台,在任何时段,台上都是熙熙攘攘,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选了这里。
 
我给费恩打了电话。他不在办公室,在家。我有他家的号码,可他已经来不及赶到银塔了。于是,我给艾历克斯留了条口信,抓起激光枪,藏进外套,跳进了我的浮空车——我们现在只剩下这辆了——然后点火出发。接着,我又拨起了费恩的号码,但才拨了几个键就犹豫了——他会从警局派人来,把奇南吓跑的。
在地面上,在人群中,我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有圈套的话,我多半能主动逃跑。
我从乡间小路起飞时,天上飘起了雪。往市中心方向的交通相当通畅,我早到了很久,在议会大厦的停机坪上降落时,还有十分钟时间前往塔楼。
我拍了拍外套,那块鼓囊囊的东西还在,我放宽了心。我心想能有把致命武器就好了,但要拿到厉害的武器就得走很多道手续。真到了紧要关头,便携式激光枪已经够能让他熄火了。
别觉得奇怪,我可是有资格持有这武器的。我不算什么行家,但在当全职飞行员的时候也到过几个旁人赤手空拳不敢去的地方。
大雪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雪还没积起来,但我感觉还有得下。
停机坪就在档案馆的屋顶。停完车后坐电梯下降,再走过一道斜坡,就能到达联盟广场,塔利安·辛姆的雕像就在附近。观光客正渐渐散开,大多都去吃晚饭了,有几个在这里躲雪。我匆匆绕过白潭,朝银塔走去。
到塔楼脚下时,它已经关门了,但入口处还是围着一群人,正仰望着灯光照耀的观景台。塔的外型像块方尖碑,实际上不算高,只有几层楼而已,但却是件艺术精品——透亮、无缝、光滑。它是两百年前矗立在这里的,以纪念那些在对抗默哑人的战斗中帮助过德拉孔达人及其盟友的男女。那场战争直接促成了行星联盟的建立,它让人类大家庭在其漫长的历史上首次团结到了一起——应该说,是大体团结到了一起,类似柯林玛斯国的地方永远存在。
我这才想到,我应该戴个假发,或做些其他修整来改变外形。
我扫视了一眼人群,想把奇南找出来。人群中并没有他的身影,但这是因为我早到了几分钟。我紧紧靠在一群游客身边,跟着他们聚集到了潭水边。他们大多抬头仰望着。我一边照做,一边试图看清地面上的情况。
我在来的路上觉得自己会相当安全,可现在看来,在这方位很容易被人狙杀。池子周围种着许多灌木和树丛,广场的另一头还散布着更多植物,狙击手能轻而易举地藏身其中。另外,杀手也大可以走到我身边,持刀行凶,还没等我发觉大事不妙,就已经一切玩完了。
于是,我背对着水池,试图监视树丛,监视一切。
一家三口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对着塔身照起了相。水池另一边有人兴奋地尖叫,我还看见几个小孩跑来跑去。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要是来不及赶到的话,会打电话要求推迟的,对吗?
一个安保机器人经过我的身边。
一个老头正向跟在身边的四个人诉说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情景,那时候,他是多么年轻,打那以后,城市的变化有多么的大。
一对恋人走过身边,他们手牵着手,眼里看到的只有对方。
一辆浮空车从天而降,它在水池上空盘旋了一阵,接着便匆匆飞走了。有两个人朝水里投了几枚硬币,然后冲彼此笑了笑。
人群散开了一些,但我还是没见到奇南的身影。
一群年轻的男孩从外面闯了进来,个个十二三岁的样子。从他们的外套来看,应该是一支库瓦拉球队,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男人。孩子们冲到塔楼脚下,一个男人试图让他们跑得慢些。
我想象着奇南在夜色中疾驰,试图在我离开之前到这,然后告诉我——告诉我什么呢?“这一些都是误会”,“请明白,我们不是冲着你来的”!
在我的右侧,朝着档案馆的方向,有人尖叫了起来。我听到了跑动的声音,接着,探照灯开了,灯光冷冷的,人们纷纷朝档案馆的方向聚拢。
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插手,待在原地。这时,空中出现亮光,光源开始下降。安保机器人匆匆赶来,在周围清出了一片空地。几分钟后,急救人员和警察就赶到了。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是有人从档案馆顶部掉了下来。“是个男的。”他们说。
急救车从天而降,我见状抛下谨慎,在人群中向前挤去,挤到前面时,刚好看见急救人员把一个人抬进车子。片刻之后,急救车起飞离开了。
几名警官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目击证人。
自始至终,奇南都没出现。
第二天早晨,费恩不出所料地打来电话,告诉我们在档案馆遇害者情况。“已经通过艾达的相片证实了身份,就是奇南,是同一个人,没有疑问。”
艾历克斯告诉他,当时我也在场。费恩听了表情严厉:“不送掉性命你是不会满意的,是吧,蔡丝?”
“事先给你打过电话的。”
“下次多打几遍!”
“没有下次了。”艾历克斯说。
“你少来这套!要是不告诉我事情的进展,我是没法保护你们的。”
我跟他说了奇南的来电。他边听边点头,还匆匆做着笔记,然后说道:“好吧,谢谢,我们搞到他的DNA了,正在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好,有了结果告诉我们,好吗?”
“这些人要是再对你们说什么,不竹说什么,都请立刻联络我们,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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