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们说是你，我还不敢相信！在听了那些故事之后，我不认为你还能撑下来！」
「故事？」此时，修玛和其他伙伴已经从龙背上爬至地面。多亏了掌控敏加堡防御线的葛蓝道爵士，要是没有他维持秩序，一拥而上的骑士可能会把修玛一行扑倒。不过，还是有几名葛蓝道麾下的老兵，在巨龙降落后，立刻上前围住了修玛一行。
天位骑士欧斯瓦爵士对修玛点点头说。「你知道我所指为何！就是你和那个恶魔对抗的故事，那个四处施放疾病和腐败的家伙。」
「雷纳德？」
「雷纳德。这些骑士的记性真坏，当你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并击败他时，他们立刻就忘了自己当初几乎对那叛徒所放出的谣言信以为真，他们说他是名邪恶牧师。接着，故事的高潮就是，你宛如帕拉丁的化身，消失在一阵轻烟当中。」
修玛的脸涨成猪肝色。「关于我消失的那一段倒是不假，但我向您保证，那绝非我本身的力量使然。」
「的确，」欧斯瓦爵士的目光转向众多龙枪，身体似乎兴奋地轻轻颤抖了几下。「那么，那些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的东西吗？它们就是我们迫切需要的神兵吗？」
「是的，阁下，这些都是龙枪。要不是我们之前加入了一场战斗，应该可以更早到的。」
「想必如此。我听说了你们八位是如何突然现身、英勇杀敌，让龙后的那些马屁精一尝恐惧的滋味。或许他们没说错，你真的是帕拉丁的人间形象，特地来此拯救克莱恩。」
「欧斯瓦爵士！」
天位骑士轻笑说。「修玛，我不是真的这么想，还不是时候。」尽管欧斯瓦爵士对长枪充满好奇，但还是面向喀兹说。「我已经认得你了，牛头人，我很庆幸自己之前对你有信心。你始终表现出超乎你其他族人的美善，此种毅力令人钦佩。」
喀兹异常平静地回答。「我只是为所当为，我早对修玛发了誓。」
「就只是如此吗？」天位骑士微微一笑，接着转向其他人。他的脸色倏地严肃起来，并对亚维岱尔爵士说。「欢迎您，来自亚苟斯的指挥官，请容我以接待骑士的礼仪对待您。我想，你没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吧？」
「天位骑士，虽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当时就知道您会踏上今天这个位子。我希望戚您已经更加成熟圆融，毋需再度上演当年对峙的场面。」
即使亚维岱尔话中带了点刺，但欧斯瓦仍是回以真诚的微笑。「请原谅我一时忘了您也是位牧师。」
修玛、喀兹、毕欧朗面面相觑，尽管他们对亚维岱尔爵士尊敬有加，但从不认为他是名帕拉丁的牧师。然而话说回来，只要信仰和行为不和神谕抵触，又有谁规定牧师应该要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泄漏了我的秘密，这样也好。修玛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你陪我去卡尔苟斯了。当我发现魔吉安竟对如此高贵的骑士下了标记时，便怀疑他可能包藏祸心，暗中策划了什么阴谋。」亚维岱尔转过头，对修玛笑了一下。
天位骑士开始饶富兴味地看着毕欧朗。后者的美髯显示他是来自西南方。毕欧朗现在因能亲自谒见天位骑士而微微颤抖。
「你是……」
骑士先眨了几下眼，然后才会过意来，大声说。「阁下！我是毕欧朗！」
「我想你是来自遥远的亚苟斯哨兵站吧？」
毕欧朗脸色惨白地回答。「是的，阁下。」
「好家伙。」欧斯瓦爵士拍了拍骑士的肩膀后便再度看向修玛。毕欧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并勉强挤出微笑。
「好吧，修玛，」天位骑士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的体力没问题的话，可否请你和你的同伴到我的寝室一聚，我想听听你一路上的情况。」
「遵命，阁下。但是龙枪……」
「在我们想出该如何使用这些龙枪前，它们会先被小心地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来吧，你们应该都有小酌的心情吧。经历了今天这场混战后，我可想痛快地大醉一场呢。」
修玛向欧斯瓦爵士报告之际，西方山脉不时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喀兹认为，这要不是塔克西丝正在降怒战败的属下，就是暴跳如雷的嘉伦‧德瑞寇斯正在大发雷霆，不敢相信大军竟无法夺得龙枪。
欧斯瓦爵士边听修玛报告，边轻敲着桌面。「帕拉丁啊！说话的要不是你，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了龙枪，我才不会相信这些经历呢！修玛，你让我这个老人备觉骄傲，我知道德瑞克也会以你为荣的。」
「谢谢您，阁下。」欧斯瓦的话对修玛意义深重。
「一名有着一只银臂的铁匠，竟手持神锤用龙银锻造出长枪。」
修玛有些困惑。「我刚刚并没提到这些。」
天位骑士笑了笑说，「修玛，我对古老的传说稍有涉猎，这也是我始终信任你的原因之一。如果这名铁匠的相貌真是如此，那柄神锤肯定是直接出自李奥克斯之手。那些典籍的记载果然不假，我也相当庆幸你能毫发无伤地带回龙枪。」
有个想法在修玛心中缓缓成形，骑士终于站起来说。「阁下，我相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也知道您日理万机，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我们现在终于有了龙枪，共有二十柄可在空中使用。我只请求借用其中的一柄，让我能深入敌境，踏上龙后和嘉伦‧德瑞寇斯的领域，我一定要前去营救玛济斯！」
「修玛骑士。」天位骑士的音调不带任何感情，令人想起雷纳德。欧斯瓦爵士看着修玛，直到后者终于回座后才继续说。「若你只为了一名男性或女性，不论他是你的同伴、爱侣、或血亲，而必须牺牲数百人的性命，真是太不值得了，即使我就是你想营救的人也不例外。你可能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我们是为整个索兰尼亚、克莱恩、安塞隆的生死存亡而奋斗，因此我不能同意你的要求。」
「他是为了捍卫这些长枪才被掳走的。」修玛的声音流露出一丝苦涩。
「我明白，修玛骑士。我同时也明白，你并没意识到可能的艰难险阻。我不会动摇的，清楚了吗？」
修玛沉默不语。
「好吧，言归正传。你说共有二十一柄龙枪，其中一柄是给步兵用的，对吧？」
「是的。」
「二十柄实在不够。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恶龙没料到你们会突然出现，才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他们可是夹着尾巴逃的。」喀兹自得地说道。
「『可别期待下次也会有这种好运』。我相信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他们将更有自信、更加狡猾。到时候，别说四柄、就算是二十柄龙枪也拿他们没辄。」
「你这是在宣称已经战败了。我可没料到，这种话会出自索兰尼亚骑士团的天位骑士口中。」亚维岱尔爵士说道。
天位骑士不在意亚苟斯指挥官一脸的轻蔑，定定地看着修玛说。「不能平心静气、衡量情势的人，才会认为我已承认败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腾出打铁铺，尽可能精准地打造出质量和龙枪一样的长枪。」
盖‧亚维岱尔瞇起双眼、泛出微笑，喀兹和毕欧朗不解地对望，修玛则先是犹豫了一会，旋即恍然大悟。
「好个计策！我们将会虚张声势，把他们一举成擒。」
欧斯瓦爵士笑了一下，目光灼灼地说。「没错，虚张声势。我们早就有打造长枪的设备，现在重点在于，要尽量锻造出忠于原创龙枪、几可乱真的冒牌龙枪。」
「这要花上多久？」亚维岱尔问道。「你刚说，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指挥官，骑士团视铸铁技术为高度的艺术表现，这也将是我们致胜的秘密武器。骑士规章内便蕴含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精神。两天之内，应可打造出一百多柄长枪，这些都将是原创龙枪的复制版本。敌军上次溃败的原因应该已经传了开来，我估计下次敌我再度对峙之时，我军至少会握有近百把长枪。恶龙将误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龙枪，上百柄的神兵必将引起大骚动。有了善龙箝制空中战场，我军的地面部队便可望一举歼灭敌军的食人魔部队。」
「这已经跳脱了虚张声势、混淆视听的战术，不论有没有龙枪，你都希望能一役定江山。这个计划相当有趣，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吗？」
「您身为帕拉丁的牧师，应该再清楚不过。况且，撇开龙枪不谈，我对我军信心十足，毕竟，我们都是索兰尼亚骑士。」
「修玛。」
骑士独自走着，希望能理出个头绪来──玛济斯、龙枪、嘉伦‧德瑞寇斯、葛妮丝……
「修玛？」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她就在马厩的阴影之中。她银蓝色的袍子随风飞扬，走动时玲珑有致的身材在袍子下若隐若现。修玛看呆了。
「葛妮丝？」
她嫣然一笑，接着说。「你在等别人吗？」
「不！」
「我本想早点和你会合的，但实在没办法。我非得去……做某些事情。我希望能陪你走一段路，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我一点也不介意。」
葛妮丝挽住修玛的手臂，两人沿着广场缓缓地走着。好久没有如此清朗的夜空了，空中有些地方竟完全不受云层的遮盖，给人终于烟消云散的错觉。但修玛很清楚，唯有彻底击垮黑暗之后，才真正会有云消雾散、拨云见日的一天。
修玛等了半晌，才敢鼓起勇气问。「妳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她别过头说。「请你别再问了，我保证很快就会和你说明。」
「好的，我只要能见到妳就很满足了。」
葛妮丝回过了头说。「我很高兴能听你这么说，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脸色突然又是一沉。「我听说，你想独力去救玛济斯。」
「天位骑士不准我去。」
「你会怎么做呢？」
「我有义务服从天位骑士。」
之后便是一片静默。葛妮丝始终把手搭在修玛的手臂上，骑士惊讶地发现，纤细的她手劲却不弱。她真是个谜样的女子，修玛也完全不明白，她和龙枪究竟有怎样的关系。葛妮丝一定是名牧师，但他不清楚她侍奉的神祇为何。
葛妮丝忽然身体僵直地盯着前方。修玛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名年龄和他相仿的陌生男子。该人作村民打扮（有些村民赶在战事爆发前，逃进敏加堡避难），但其神态绝非等闲之辈。尽管他的脸庞全被阴影遮住，但修玛亲眼看到他的双眼发出亮光。陌生男子看了两人一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那是谁？」修玛握住剑柄说道。若有人胆敢跟踪葛妮丝……
葛妮丝迅速地回答。「没人哪。」她松开挽住修玛的手。「我必须离开了，不过我保证，很快就会再见到你。」
她转向两人刚走过来的方向，并快步离去。修玛本想跟上去，但葛妮丝须臾间就不见了。骑士眨了下眼，他竟想不起来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其他骑士对龙枪的反应，是修玛始料所未及的。
修玛兴致勃勃地向其他骑士展示如何使用龙枪，但却只有寥寥几人到场。其中一员告诉了修玛，人们对龙枪漠不关心的原因，让年轻骑士大感惊讶。修玛随后对其他同伴转述，何以大家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上次胜利的光环已经褪色了，他们不认为龙枪是真神的恩典，但又有谁能责怪他们呢？我们等于是叫他们白白送死。握有原创龙枪的骑士，势必成为我军进攻的主力，必须直接挑战敌军主帅──嘉伦‧德瑞寇斯和他邪恶的女王。骑士规章和信条是禁止自杀行为的。现在，只有少数人真正相信帕拉丁的能力，还有些人认为，龙枪根本就是我做出来的。他们明明可以和同伴并肩作战，在较平等的基础上，短兵相接地杀敌，何苦要做无谓的牺牲。对抗恶龙是一回事，但亲自面对塔克西丝根本就是愚不可及。现在很多骑士就是这么想的。」
欧斯瓦爵士怒不可抑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该死的！他们还是得上！他们是骑士，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小贼！我会下令他们一人一枪的给我上战场去！」
「他们全都会送命。」亚维岱尔插话。
「你说什么？」两名指挥官互不相让地四目相对。
「他们全都会死的，天位骑士。他们要是信心不足，或根本没信心的话，将立刻阵亡。重点不在于龙枪是否会展现帕拉丁的力量，而在骑士是否有信念。没信念的骑士，手怎么样也快不起来，每次出手都会慢半拍。他们必须和我们一样有信念，否则龙枪和一般的长枪在他们眼里便并无二致──刺向恶龙的鳞甲时，会折弯、断裂、甚至粉碎。」
「但是龙枪……」
亚苟斯牧师举起手示意欧斯瓦噤声。「我们有二十柄龙枪，对吧？」
「还有一柄是给步兵用的。」修玛迅速补充道。
「二十柄龙枪，我们就只需要二十人。我深信帕拉丁正看顾着我们，祂只赐给我们二十柄一定有祂的理由。若我们真的需要更多，祂应会赐给我们更多。只要有坚强的信念，不论是二十柄还是一千柄龙枪，我军都会获胜的。」
欧斯瓦爵士看着修玛说。「他是对的。」
修玛看着房里的同伴，喀兹、毕欧朗、亚维岱尔都会上前线，只需要再找十六人。「那么，二十人就二十人吧。」
修玛不假思索地说。「毕欧朗、喀兹、亚维岱尔阁下，我知道你们三人会和我并肩作战的。你们知道龙枪的力量，也知道如何使用这些神兵。若龙枪真是致胜关键，那么我们应该衷心感谢帕拉丁，让我们有机会把龙枪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修玛，你应该当牧师的。你的信念强过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亚维岱尔的话中绝无一丝嘲讽。
一名负责守卫的玫瑰骑士敲了一下天位骑士的房门，并禀告欧斯瓦。「天位骑士，班奈特骑士求见。」
「我请他来见我，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事了，他到哪里去了？」
「他并未说明，阁下。」
欧斯瓦爵士看了修玛一眼，接着慢慢地点头。「让他进来。」
「阁下请。」守卫先向来者报告，随即立正。班奈特抬头挺胸地迈入，修玛从未看过他和其父如此神似。他恭敬地对自己叔叔行礼，接着对其他人点头为礼，但还是严厉地盯着亚苟斯指挥官好一阵子。
「班奈特，有什么事吗？」
「叔……天位骑士，我亲自去看了龙枪。」
欧斯瓦脸色一沉，说。「谁准你去的？」
班奈特的锐气减了几分。「我是自己去的。您告诉我龙枪是修玛在他……失踪后发现的，我实在没法不去一探究竟。」
班奈特说话时，边看着修玛。但后者实在无法从他分明的鹰状五官中，读出任何讯息。
「然后呢？」
天位骑士的侄子双眼圆睁，刚毅、不带感情的面具顿时化为无形，修玛和欧斯瓦爵士看着班奈特眉飞色舞的神情，着实吃了一惊。「它们摸起来极为平滑，软顺得有如……绕指柔。我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枪尖、如此耀眼的兵器，是这么的……有生命力。我听说有人质疑这些龙枪的出处，但我深信，是帕拉丁亲自挑选出人中之龙，请他带回了这批神兵。」
修玛首度感受到，天位骑士之侄竟满怀敬意地看着自己。
欧斯瓦爵士也相当惊愕，喀兹则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但班奈特立即瞪了牛头人一眼，后者旋即安静下来。
「天位骑士，我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我数过了，一共只有二十柄龙枪，不论如何，我想手持龙枪上战场。我毕生所受的训练都是为了这一刻──效忠骑士团三神祇和帕拉丁。我愿意接受各种考验，证明我够资格。」班奈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双肩也陡然下垂。该说的都说了，他现在静待天位骑士的裁判。
天位骑士的目光先看向修玛，接着转到亚维岱尔，最后又回到自己侄子身上。
「班奈特骑士，你是我兄长之子，在他和我角逐天位骑士职衔之前，我们的感情相当融洽。论战技胆识，我和其他骑士一直都认为，你将成为骑士团的第一把交椅。」班奈特挺起胸膛，流露出自信和自豪。欧斯瓦继续说。「若你真是其他骑士的模范的话，我必须请你以这位骑士为榜样……」他指向错愕的修玛，接着说。「不管他自己相不相信，他都具体落实了真神揭示的诸项美德。」
「那么我……」
「是的，我指派你负责一项特殊的任务。从三种骑士中，挑出十五名菁英，他们必须愿意相信帕拉丁的意志和力量，并有胆量在空中持龙枪作战。」
班奈特步履不稳地走向门边，然后转头看着叔叔。欧斯瓦爵士挥手示意其离去，玫瑰骑士迟疑了一会儿才退下。
班奈特的确听命行事，他以战技和信念、而非是否效忠于自己为标准，从三种骑士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自愿前来的骑士，有久经沙场的老兵和初加入的新兵，还包括三名在战场上受伤，导致终生残废的骑士。若在承平时期，欧斯瓦爵土会请这些骑士留在堡内，不会让他们面临施展不开的窘境。但目前是非常时期，骑士团亟需每一位成员效力──少了条腿还是能骑马用剑、废了只胳膊还有另一只。索兰尼亚骑士不战到最后一刻誓不甘休，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如果排除了这些骑士，堡内的可用之兵将会锐减四分之一。
上次一战后，邪恶大军往后撤，骑士团得以重开补给线。南方的骑士运来食物和原料，但路上形势仍然险恶。食人魔和恶龙还是经常出没，有些马车就不明不白地消失在半路上。
修玛察觉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盯着目前出奇宁静的西方山脉。玛济斯还被困在山里，修玛始终希望能想出营救法师的办法。在堡内等待敌军的出击令骑士十分厌烦。
要是葛妮丝能在他身边就好了，但上次一别后就又没了她的消息。修玛不时跟曾和他合作数次的银龙谈话，但每次都得等到负责空中守卫工作的其他银龙都不在时，他俩才会单独交谈。因为其他善龙（特别是银龙的手足）老是紧盯着修玛不放，让他困窘不堪。
她总是专心聆听修玛所说的每一个字，并诚恳答复骑士的所有问题，他有时差点忘了自己不是和人类、而是和巨大的善龙对话。不过修玛发现，她总是不知所以然地带着淡淡的哀愁。骑士有一次几乎想逼着她说出哀伤的原因，但银龙只是静静地转过身，不发一语地离去。
这时，修玛还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在乎银龙，但他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是她不快乐的理由。
修玛害怕自己会可能发现事情的真相，因此刻意不再碰触类似的话题。
三天之后，突然间风云变色。堡内的骑士指着天空窃窃私语，他们虽然力持镇定，但骑士们一想到前一次天空变成这个样子时的惨况，就个个脸色惨白。
修玛冲到城垛旁，喀兹和毕欧朗紧跟其后。修玛和牛头人瞇着眼睛，看着前方可怖的景象。来自西南方哨兵站的毕欧朗上次并不在此，他仔细看了一下，接着发现所有人都惊恐万分。
他同样脸色发白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么暗？」
上回无边的黑暗几乎让骑士团全军覆没，现在，不断翻卷着的黑暗再度由最远方的防守线，冲着敏加堡而来，而四周也刮起了骇人的暴风。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故事？」此时，修玛和其他伙伴已经从龙背上爬至地面。多亏了掌控敏加堡防御线的葛蓝道爵士，要是没有他维持秩序，一拥而上的骑士可能会把修玛一行扑倒。不过，还是有几名葛蓝道麾下的老兵，在巨龙降落后，立刻上前围住了修玛一行。
天位骑士欧斯瓦爵士对修玛点点头说。「你知道我所指为何！就是你和那个恶魔对抗的故事，那个四处施放疾病和腐败的家伙。」
「雷纳德？」
「雷纳德。这些骑士的记性真坏，当你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并击败他时，他们立刻就忘了自己当初几乎对那叛徒所放出的谣言信以为真，他们说他是名邪恶牧师。接着，故事的高潮就是，你宛如帕拉丁的化身，消失在一阵轻烟当中。」
修玛的脸涨成猪肝色。「关于我消失的那一段倒是不假，但我向您保证，那绝非我本身的力量使然。」
「的确，」欧斯瓦爵士的目光转向众多龙枪，身体似乎兴奋地轻轻颤抖了几下。「那么，那些就是你一直在找寻的东西吗？它们就是我们迫切需要的神兵吗？」
「是的，阁下，这些都是龙枪。要不是我们之前加入了一场战斗，应该可以更早到的。」
「想必如此。我听说了你们八位是如何突然现身、英勇杀敌，让龙后的那些马屁精一尝恐惧的滋味。或许他们没说错，你真的是帕拉丁的人间形象，特地来此拯救克莱恩。」
「欧斯瓦爵士！」
天位骑士轻笑说。「修玛，我不是真的这么想，还不是时候。」尽管欧斯瓦爵士对长枪充满好奇，但还是面向喀兹说。「我已经认得你了，牛头人，我很庆幸自己之前对你有信心。你始终表现出超乎你其他族人的美善，此种毅力令人钦佩。」
喀兹异常平静地回答。「我只是为所当为，我早对修玛发了誓。」
「就只是如此吗？」天位骑士微微一笑，接着转向其他人。他的脸色倏地严肃起来，并对亚维岱尔爵士说。「欢迎您，来自亚苟斯的指挥官，请容我以接待骑士的礼仪对待您。我想，你没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吧？」
「天位骑士，虽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当时就知道您会踏上今天这个位子。我希望戚您已经更加成熟圆融，毋需再度上演当年对峙的场面。」
即使亚维岱尔话中带了点刺，但欧斯瓦仍是回以真诚的微笑。「请原谅我一时忘了您也是位牧师。」
修玛、喀兹、毕欧朗面面相觑，尽管他们对亚维岱尔爵士尊敬有加，但从不认为他是名帕拉丁的牧师。然而话说回来，只要信仰和行为不和神谕抵触，又有谁规定牧师应该要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泄漏了我的秘密，这样也好。修玛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你陪我去卡尔苟斯了。当我发现魔吉安竟对如此高贵的骑士下了标记时，便怀疑他可能包藏祸心，暗中策划了什么阴谋。」亚维岱尔转过头，对修玛笑了一下。
天位骑士开始饶富兴味地看着毕欧朗。后者的美髯显示他是来自西南方。毕欧朗现在因能亲自谒见天位骑士而微微颤抖。
「你是……」
骑士先眨了几下眼，然后才会过意来，大声说。「阁下！我是毕欧朗！」
「我想你是来自遥远的亚苟斯哨兵站吧？」
毕欧朗脸色惨白地回答。「是的，阁下。」
「好家伙。」欧斯瓦爵士拍了拍骑士的肩膀后便再度看向修玛。毕欧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并勉强挤出微笑。
「好吧，修玛，」天位骑士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的体力没问题的话，可否请你和你的同伴到我的寝室一聚，我想听听你一路上的情况。」
「遵命，阁下。但是龙枪……」
「在我们想出该如何使用这些龙枪前，它们会先被小心地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来吧，你们应该都有小酌的心情吧。经历了今天这场混战后，我可想痛快地大醉一场呢。」
修玛向欧斯瓦爵士报告之际，西方山脉不时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喀兹认为，这要不是塔克西丝正在降怒战败的属下，就是暴跳如雷的嘉伦‧德瑞寇斯正在大发雷霆，不敢相信大军竟无法夺得龙枪。
欧斯瓦爵士边听修玛报告，边轻敲着桌面。「帕拉丁啊！说话的要不是你，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了龙枪，我才不会相信这些经历呢！修玛，你让我这个老人备觉骄傲，我知道德瑞克也会以你为荣的。」
「谢谢您，阁下。」欧斯瓦的话对修玛意义深重。
「一名有着一只银臂的铁匠，竟手持神锤用龙银锻造出长枪。」
修玛有些困惑。「我刚刚并没提到这些。」
天位骑士笑了笑说，「修玛，我对古老的传说稍有涉猎，这也是我始终信任你的原因之一。如果这名铁匠的相貌真是如此，那柄神锤肯定是直接出自李奥克斯之手。那些典籍的记载果然不假，我也相当庆幸你能毫发无伤地带回龙枪。」
有个想法在修玛心中缓缓成形，骑士终于站起来说。「阁下，我相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也知道您日理万机，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我们现在终于有了龙枪，共有二十柄可在空中使用。我只请求借用其中的一柄，让我能深入敌境，踏上龙后和嘉伦‧德瑞寇斯的领域，我一定要前去营救玛济斯！」
「修玛骑士。」天位骑士的音调不带任何感情，令人想起雷纳德。欧斯瓦爵士看着修玛，直到后者终于回座后才继续说。「若你只为了一名男性或女性，不论他是你的同伴、爱侣、或血亲，而必须牺牲数百人的性命，真是太不值得了，即使我就是你想营救的人也不例外。你可能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我们是为整个索兰尼亚、克莱恩、安塞隆的生死存亡而奋斗，因此我不能同意你的要求。」
「他是为了捍卫这些长枪才被掳走的。」修玛的声音流露出一丝苦涩。
「我明白，修玛骑士。我同时也明白，你并没意识到可能的艰难险阻。我不会动摇的，清楚了吗？」
修玛沉默不语。
「好吧，言归正传。你说共有二十一柄龙枪，其中一柄是给步兵用的，对吧？」
「是的。」
「二十柄实在不够。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恶龙没料到你们会突然出现，才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他们可是夹着尾巴逃的。」喀兹自得地说道。
「『可别期待下次也会有这种好运』。我相信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他们将更有自信、更加狡猾。到时候，别说四柄、就算是二十柄龙枪也拿他们没辄。」
「你这是在宣称已经战败了。我可没料到，这种话会出自索兰尼亚骑士团的天位骑士口中。」亚维岱尔爵士说道。
天位骑士不在意亚苟斯指挥官一脸的轻蔑，定定地看着修玛说。「不能平心静气、衡量情势的人，才会认为我已承认败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腾出打铁铺，尽可能精准地打造出质量和龙枪一样的长枪。」
盖‧亚维岱尔瞇起双眼、泛出微笑，喀兹和毕欧朗不解地对望，修玛则先是犹豫了一会，旋即恍然大悟。
「好个计策！我们将会虚张声势，把他们一举成擒。」
欧斯瓦爵士笑了一下，目光灼灼地说。「没错，虚张声势。我们早就有打造长枪的设备，现在重点在于，要尽量锻造出忠于原创龙枪、几可乱真的冒牌龙枪。」
「这要花上多久？」亚维岱尔问道。「你刚说，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指挥官，骑士团视铸铁技术为高度的艺术表现，这也将是我们致胜的秘密武器。骑士规章内便蕴含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精神。两天之内，应可打造出一百多柄长枪，这些都将是原创龙枪的复制版本。敌军上次溃败的原因应该已经传了开来，我估计下次敌我再度对峙之时，我军至少会握有近百把长枪。恶龙将误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龙枪，上百柄的神兵必将引起大骚动。有了善龙箝制空中战场，我军的地面部队便可望一举歼灭敌军的食人魔部队。」
「这已经跳脱了虚张声势、混淆视听的战术，不论有没有龙枪，你都希望能一役定江山。这个计划相当有趣，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吗？」
「您身为帕拉丁的牧师，应该再清楚不过。况且，撇开龙枪不谈，我对我军信心十足，毕竟，我们都是索兰尼亚骑士。」
「修玛。」
骑士独自走着，希望能理出个头绪来──玛济斯、龙枪、嘉伦‧德瑞寇斯、葛妮丝……
「修玛？」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她就在马厩的阴影之中。她银蓝色的袍子随风飞扬，走动时玲珑有致的身材在袍子下若隐若现。修玛看呆了。
「葛妮丝？」
她嫣然一笑，接着说。「你在等别人吗？」
「不！」
「我本想早点和你会合的，但实在没办法。我非得去……做某些事情。我希望能陪你走一段路，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我一点也不介意。」
葛妮丝挽住修玛的手臂，两人沿着广场缓缓地走着。好久没有如此清朗的夜空了，空中有些地方竟完全不受云层的遮盖，给人终于烟消云散的错觉。但修玛很清楚，唯有彻底击垮黑暗之后，才真正会有云消雾散、拨云见日的一天。
修玛等了半晌，才敢鼓起勇气问。「妳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她别过头说。「请你别再问了，我保证很快就会和你说明。」
「好的，我只要能见到妳就很满足了。」
葛妮丝回过了头说。「我很高兴能听你这么说，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脸色突然又是一沉。「我听说，你想独力去救玛济斯。」
「天位骑士不准我去。」
「你会怎么做呢？」
「我有义务服从天位骑士。」
之后便是一片静默。葛妮丝始终把手搭在修玛的手臂上，骑士惊讶地发现，纤细的她手劲却不弱。她真是个谜样的女子，修玛也完全不明白，她和龙枪究竟有怎样的关系。葛妮丝一定是名牧师，但他不清楚她侍奉的神祇为何。
葛妮丝忽然身体僵直地盯着前方。修玛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名年龄和他相仿的陌生男子。该人作村民打扮（有些村民赶在战事爆发前，逃进敏加堡避难），但其神态绝非等闲之辈。尽管他的脸庞全被阴影遮住，但修玛亲眼看到他的双眼发出亮光。陌生男子看了两人一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那是谁？」修玛握住剑柄说道。若有人胆敢跟踪葛妮丝……
葛妮丝迅速地回答。「没人哪。」她松开挽住修玛的手。「我必须离开了，不过我保证，很快就会再见到你。」
她转向两人刚走过来的方向，并快步离去。修玛本想跟上去，但葛妮丝须臾间就不见了。骑士眨了下眼，他竟想不起来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其他骑士对龙枪的反应，是修玛始料所未及的。
修玛兴致勃勃地向其他骑士展示如何使用龙枪，但却只有寥寥几人到场。其中一员告诉了修玛，人们对龙枪漠不关心的原因，让年轻骑士大感惊讶。修玛随后对其他同伴转述，何以大家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上次胜利的光环已经褪色了，他们不认为龙枪是真神的恩典，但又有谁能责怪他们呢？我们等于是叫他们白白送死。握有原创龙枪的骑士，势必成为我军进攻的主力，必须直接挑战敌军主帅──嘉伦‧德瑞寇斯和他邪恶的女王。骑士规章和信条是禁止自杀行为的。现在，只有少数人真正相信帕拉丁的能力，还有些人认为，龙枪根本就是我做出来的。他们明明可以和同伴并肩作战，在较平等的基础上，短兵相接地杀敌，何苦要做无谓的牺牲。对抗恶龙是一回事，但亲自面对塔克西丝根本就是愚不可及。现在很多骑士就是这么想的。」
欧斯瓦爵士怒不可抑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该死的！他们还是得上！他们是骑士，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小贼！我会下令他们一人一枪的给我上战场去！」
「他们全都会送命。」亚维岱尔插话。
「你说什么？」两名指挥官互不相让地四目相对。
「他们全都会死的，天位骑士。他们要是信心不足，或根本没信心的话，将立刻阵亡。重点不在于龙枪是否会展现帕拉丁的力量，而在骑士是否有信念。没信念的骑士，手怎么样也快不起来，每次出手都会慢半拍。他们必须和我们一样有信念，否则龙枪和一般的长枪在他们眼里便并无二致──刺向恶龙的鳞甲时，会折弯、断裂、甚至粉碎。」
「但是龙枪……」
亚苟斯牧师举起手示意欧斯瓦噤声。「我们有二十柄龙枪，对吧？」
「还有一柄是给步兵用的。」修玛迅速补充道。
「二十柄龙枪，我们就只需要二十人。我深信帕拉丁正看顾着我们，祂只赐给我们二十柄一定有祂的理由。若我们真的需要更多，祂应会赐给我们更多。只要有坚强的信念，不论是二十柄还是一千柄龙枪，我军都会获胜的。」
欧斯瓦爵士看着修玛说。「他是对的。」
修玛看着房里的同伴，喀兹、毕欧朗、亚维岱尔都会上前线，只需要再找十六人。「那么，二十人就二十人吧。」
修玛不假思索地说。「毕欧朗、喀兹、亚维岱尔阁下，我知道你们三人会和我并肩作战的。你们知道龙枪的力量，也知道如何使用这些神兵。若龙枪真是致胜关键，那么我们应该衷心感谢帕拉丁，让我们有机会把龙枪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修玛，你应该当牧师的。你的信念强过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亚维岱尔的话中绝无一丝嘲讽。
一名负责守卫的玫瑰骑士敲了一下天位骑士的房门，并禀告欧斯瓦。「天位骑士，班奈特骑士求见。」
「我请他来见我，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事了，他到哪里去了？」
「他并未说明，阁下。」
欧斯瓦爵士看了修玛一眼，接着慢慢地点头。「让他进来。」
「阁下请。」守卫先向来者报告，随即立正。班奈特抬头挺胸地迈入，修玛从未看过他和其父如此神似。他恭敬地对自己叔叔行礼，接着对其他人点头为礼，但还是严厉地盯着亚苟斯指挥官好一阵子。
「班奈特，有什么事吗？」
「叔……天位骑士，我亲自去看了龙枪。」
欧斯瓦脸色一沉，说。「谁准你去的？」
班奈特的锐气减了几分。「我是自己去的。您告诉我龙枪是修玛在他……失踪后发现的，我实在没法不去一探究竟。」
班奈特说话时，边看着修玛。但后者实在无法从他分明的鹰状五官中，读出任何讯息。
「然后呢？」
天位骑士的侄子双眼圆睁，刚毅、不带感情的面具顿时化为无形，修玛和欧斯瓦爵士看着班奈特眉飞色舞的神情，着实吃了一惊。「它们摸起来极为平滑，软顺得有如……绕指柔。我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枪尖、如此耀眼的兵器，是这么的……有生命力。我听说有人质疑这些龙枪的出处，但我深信，是帕拉丁亲自挑选出人中之龙，请他带回了这批神兵。」
修玛首度感受到，天位骑士之侄竟满怀敬意地看着自己。
欧斯瓦爵士也相当惊愕，喀兹则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但班奈特立即瞪了牛头人一眼，后者旋即安静下来。
「天位骑士，我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我数过了，一共只有二十柄龙枪，不论如何，我想手持龙枪上战场。我毕生所受的训练都是为了这一刻──效忠骑士团三神祇和帕拉丁。我愿意接受各种考验，证明我够资格。」班奈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双肩也陡然下垂。该说的都说了，他现在静待天位骑士的裁判。
天位骑士的目光先看向修玛，接着转到亚维岱尔，最后又回到自己侄子身上。
「班奈特骑士，你是我兄长之子，在他和我角逐天位骑士职衔之前，我们的感情相当融洽。论战技胆识，我和其他骑士一直都认为，你将成为骑士团的第一把交椅。」班奈特挺起胸膛，流露出自信和自豪。欧斯瓦继续说。「若你真是其他骑士的模范的话，我必须请你以这位骑士为榜样……」他指向错愕的修玛，接着说。「不管他自己相不相信，他都具体落实了真神揭示的诸项美德。」
「那么我……」
「是的，我指派你负责一项特殊的任务。从三种骑士中，挑出十五名菁英，他们必须愿意相信帕拉丁的意志和力量，并有胆量在空中持龙枪作战。」
班奈特步履不稳地走向门边，然后转头看着叔叔。欧斯瓦爵士挥手示意其离去，玫瑰骑士迟疑了一会儿才退下。
班奈特的确听命行事，他以战技和信念、而非是否效忠于自己为标准，从三种骑士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自愿前来的骑士，有久经沙场的老兵和初加入的新兵，还包括三名在战场上受伤，导致终生残废的骑士。若在承平时期，欧斯瓦爵土会请这些骑士留在堡内，不会让他们面临施展不开的窘境。但目前是非常时期，骑士团亟需每一位成员效力──少了条腿还是能骑马用剑、废了只胳膊还有另一只。索兰尼亚骑士不战到最后一刻誓不甘休，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如果排除了这些骑士，堡内的可用之兵将会锐减四分之一。
上次一战后，邪恶大军往后撤，骑士团得以重开补给线。南方的骑士运来食物和原料，但路上形势仍然险恶。食人魔和恶龙还是经常出没，有些马车就不明不白地消失在半路上。
修玛察觉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盯着目前出奇宁静的西方山脉。玛济斯还被困在山里，修玛始终希望能想出营救法师的办法。在堡内等待敌军的出击令骑士十分厌烦。
要是葛妮丝能在他身边就好了，但上次一别后就又没了她的消息。修玛不时跟曾和他合作数次的银龙谈话，但每次都得等到负责空中守卫工作的其他银龙都不在时，他俩才会单独交谈。因为其他善龙（特别是银龙的手足）老是紧盯着修玛不放，让他困窘不堪。
她总是专心聆听修玛所说的每一个字，并诚恳答复骑士的所有问题，他有时差点忘了自己不是和人类、而是和巨大的善龙对话。不过修玛发现，她总是不知所以然地带着淡淡的哀愁。骑士有一次几乎想逼着她说出哀伤的原因，但银龙只是静静地转过身，不发一语地离去。
这时，修玛还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在乎银龙，但他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是她不快乐的理由。
修玛害怕自己会可能发现事情的真相，因此刻意不再碰触类似的话题。
三天之后，突然间风云变色。堡内的骑士指着天空窃窃私语，他们虽然力持镇定，但骑士们一想到前一次天空变成这个样子时的惨况，就个个脸色惨白。
修玛冲到城垛旁，喀兹和毕欧朗紧跟其后。修玛和牛头人瞇着眼睛，看着前方可怖的景象。来自西南方哨兵站的毕欧朗上次并不在此，他仔细看了一下，接着发现所有人都惊恐万分。
他同样脸色发白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么暗？」
上回无边的黑暗几乎让骑士团全军覆没，现在，不断翻卷着的黑暗再度由最远方的防守线，冲着敏加堡而来，而四周也刮起了骇人的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