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快准备龙枪！我们一定要起飞作战！」
修玛和同伴到达广场前，其他骑士早就动了起来。班奈特看着修玛，彷佛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此时此地，修玛身负指挥调度的重责。
善龙也已抵达广场。由于所有的善龙都自愿和骑士并肩作战，因此最后由最熟悉龙枪的银龙负责挑选适任的巨龙。她以过去表现和体能为标准，挑出二十只善龙，没有一只龙质疑她的决定。到场的有银龙、青铜龙（霹雳是其中最多话的一员）、甚至还有一只金龙。
骑士之前就准备好许多鞍座（其数量远超过二十个），并已妥当安置在龙背上。还有人想到要把适合步兵使用的龙枪，也绑在修玛将骑乘的银龙身上。
修玛确定一切就绪之后，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连远比自己更加适任的亚维岱尔爵士也不例外。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前方，再度确定没问题后，轻踢了银龙一下，便下令所有人起飞。
修玛在空中回头时，发现这支队伍实在震慑人心。二十只巨龙排成箭形──修玛是箭尖、喀兹和霹雳飞在左后方、毕欧朗在右后方，由于亚维岱尔殿后，因此不在修玛的视线范围内。
修玛正沉醉在眼前壮观的景象中时，被银龙打断了思路。「修玛，我……」他往前看，随时准备对抗从黑暗中杀出来的龙后子嗣。「没事。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力。」
修玛大吼。「我会永远感激妳的帮助。」现在强风不停地在骑士耳边呼呼作响，他不确定银龙究竟听见了多少，后者的头部已又转回前方。
飞入嘉伦‧德瑞寇斯手下的魔法黑幕，就等于加入了战事。由于大风又急又强，众骑兵出于安全的理由，纷纷把自己和龙枪牢牢绑紧在龙背上。修玛和银龙首先冲入黑幕──克莱恩消失了、天和地全不见了，只剩下一龙、一人、一枪。然而修玛瞬间领悟到，不只是如此，他可以看见龙枪的光耀从他身后流泻而出。他最初还担心这些亮光会暴露形迹，但随后惊讶地发现，龙枪竟能吞噬黑暗、驱逐魔咒。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已不再重要，龙枪所到之处、黑暗不复存在。
「黑幕消失了！」银龙吼道。
大地重见光明。修玛在地面上时，觉得黑暗无边无际、蔓延千里，他觉得自己是头不知身陷险境的小动物，随时可能遭到突袭。但现在，黑暗已是无足挂齿。
敌方巨龙正在他们上方。
银龙和修玛飞入光明之际，遭到龙群第一波的攻势。在红龙眼中，一龙一人无甚抵抗能力，是完美的猎物。两只红龙决定飞离同伴，直攻修玛。骑士身后的其他善龙此时往前靠，唾手可得的猎物摇身一变为野心勃勃的猎人。两只过度自信的红龙转眼间便快速往下坠落，使得剩下的蓝龙、黑龙、红龙略微迟疑。修玛认为，这些恶龙看似是因为惧怕黑暗之后才勉强作战，牠们对龙后的恐惧战胜了对龙枪的恐惧。
甫成为皇冠骑士的赫理瑞，年纪虽轻但战技了得，不过仍被恶龙喷出的强酸烈焰击中，活活被烧死。其他骑士共打下四只恶龙，使得其他的邪恶巨龙往后撤，宁可领受黑暗之后的惩罚。
几名骑士企图乘胜追击，但被修玛制止。他的目标是直击魔法黑幕的源头。
接下来，他们又被敌军猛攻数次。天上几乎有着各种颜色的恶龙，还一度出现长着狮子嘴、鸟般身体、三对爪子的怪兽。一名骑士看见一头必定是龙后亲自创造出的丑恶怪物时，惊恐莫名，一时失神而阵亡。修玛对此特别难过，这名战功彪炳的玫瑰骑士是老兵麦瑞克‧奥格理班，他是其中一名有残疾的骑士，同时也是最先自愿上战场的骑士。现在只剩十八名骑兵了。修玛在龙背上，希望能尽量记住两名同伴身亡的情况，以便日后能把他们英勇的事迹记录在诗歌当中，供后人称颂。
修玛知道，他们离魔法的源头愈来愈近了，他可以感受得到。
银龙说。「修玛，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哪？」
「右前方的地面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只见一个几乎光秃秃的小丘，上面长了几棵扭曲腐朽的树木，似乎以某种形式排列着。修玛不认为这会是他的目标，也把此想法告诉了银龙。
她笑了笑说。「修玛，不要用眼睛看，用帕拉丁的智慧来看。你见过整齐排列为五角星形的树吗？」
骑士再看了一遍，才察觉这些树木真是排成精准的五角星形。他仔细观察时，树木开始晃动，但并未消失，而是变成一个个身穿褐袍的人影，和之前在树林里攻击他的法师很像。
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了，大概共有十几个法师，低头蹲跪在地上，双手往前直伸，对着一名站在五角星形正中央的褐袍法师。
「我们应该现在攻击吗？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们。」喀兹问道。霹雳也是同样地跃跃欲试。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生擒这些法师。」
喀兹哼了一声说。「如果可能的话？」
霹雳往前方俯冲，却差点被从地上劈来的电光石火给打个正着。喀兹和霹雳绕了一圈又试了一次，这次青铜龙轻易躲过了攻击。突然间，天上闪电大作，不偏不倚地劈中小丘，待烟消云散后，法师们原先的所在位置，变成了一个大坑洞。
修玛听见银龙的轻笑声。「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霹雳这个绰号了吧。所有青铜龙都会玩这个把戏，但只有少数能够做到快狠准，像牠这样弹无虚发的更是绝无仅有。」
法师的防线瓦解了，所有叛逆法师忽然间同时站了起来，面对善龙的方向。尽管修玛距离他们仍有一段距离，但他觉得法师的脸好像全长得一个样，可能全是手足。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个感觉。因为他们是集体行动，似乎全专注于某种法术并结合成一体，现在所有法师正对着修玛和银龙高举双手。
修玛急喊。「快走！」他还没说完银龙就开始动作了。叛逆法师企图继续锁定银龙的方向，但她敏捷地或转弯、或绕圈、或俯冲、或爬升。其他骑兵趁法师把全副精力放在银龙身上的瞬间，阵式愈来愈集中。
修玛开始忖度，叛逆法师这样边进行防御、边维持黑幕，到底可以撑多久？
「修玛，看那边！」
小丘后方，有一整批食人魔部队以稳健的速度行进。地面上几乎满满地都是食人魔、人类盟军、地精、还有一些无法判定究竟是什么的怪物，他们都是法师各种实验下的失败产物，有的有太多只手臂、有的有太多条腿、甚至还有太多头和太多躯干的。
修玛看着地面时，气流突然一乱，他只消一瞥就见到了，那个只在他恶梦里和祈祷时才会出现的地方。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无垠黑暗极度骇人，彷佛随时会把他一口吞下去，他知道，那儿准是无底深渊。
他们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强到可以在大地上撕开一个深不见底的裂口，它可能会把他给吞掉！修玛见到这个景象开始不安地颤抖，连银龙也微微地发抖。裂口不断朝横向发展、向他们逼近，似乎是无处可逃了。忽然间，裂口开始左右晃动，因为叛逆法师必须分神对付善龙的攻势。法师们已到达集中注意力的极限，太多要事在同一时间发生，他们必须面面俱到。善龙一只接着一只地往下攻击，法师则是一个一个地倒下，几名叛逆法师顽强抵抗却瞬间死亡，其余的呈鸟兽散，他们之间的凝聚力已经土崩瓦解。
法师身后的黑暗消散了，许多生物凄厉地惨叫。这些生物在黑暗中诞生（甚至可能生于无底深渊之内），对习于黑暗的他们而言，光亮就代表死亡。他们像朝阳下的露珠一般，转眼间就化得无影无踪。
但这并不能阻止地面大军的行进，他们现在正翻过法师所在的小丘。龙后麾下的众多指挥官，缺乏克莱努斯的胆识和想象力，只能孤注一掷在眼前的战役。
银龙再度转向修玛说。「修玛，他们很害怕。我想不是怕我们，而是怕嘉伦‧德瑞寇斯和黑暗之后。」
「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可能会死。」
修玛听见后方传来战吼声，前方则出现了一个浮在半空中的褐色身影。此人双手交迭在胸前，褐色兜帽下露出轻蔑的微笑。法师很高，可能比修玛还高些，身材精壮，不像法师，倒还比较像训练有素的骑士。除了猥琐的笑容外，他的面貌全被阴影遮掩。
「嘉伦‧德瑞寇斯。」修玛对着自己低语，但对方很明显地听见了，此时抬起头来，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
「你是修玛，就是你胆敢对抗惧狼，久仰大名了。不过，我这回用人类的眼睛看你，感觉不大一样。」
修玛面对眼前这个集所有邪恶于一身的家伙，可是全力自持，才没有对银龙下达攻击令。
嘉伦‧德瑞寇斯的笑容加深，并说。「我的好骑士，你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没错，那些长枪的确是巨龙的克星，但请容我说一句，你们只有……二十柄啊，我们的龙可是多得多。你自己看看吧。」法师指向他身后的地平线。
修玛看了一眼从地平线升起、黑压压的一片。他最初以为是另一块魔法黑幕，但仔细一瞧，那并不是一整片物体，而是由许多巨大的飞行生物所组合而成。
全是塔克西丝的子嗣──恶龙，有好几百只之多。
修玛把目光转回嘉伦‧德瑞寇斯时，后者仍是难掩笑意地说。「有了吾后的帮助，我得以召唤克莱恩每个角落的巨龙，黑龙、红龙、白龙、绿龙，全都来了。他们已经飞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到了。」
二十柄龙枪……现在只剩十八柄。用十八柄龙枪对抗数以百计的恶龙，无异以卵击石。要是有更多的龙枪……
「要是你现在投降，还可能谋个一官半职。吾后对你的能力相当激赏，若你愿意为吾后效力的话，祂会非常……感激的。」叛逆法师笑了一下说。「你已经见识了祂在军事上的天赋，祂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银龙愤怒地喷着鼻息，修玛突然发现自己离法师愈来愈近。但奇怪的是，德瑞寇斯面对张牙舞爪的银龙，竟毫无惧色，仍然带着微笑。
银龙对着法师用力咬了下去，却扑了个空。
「幻象。」修玛喃喃道。
法师嘲弄的笑声仍然在空中回荡。骑兵在龙背上等待着修玛的命令，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空中盘旋。但修玛却还紧盯着嘉伦‧德瑞寇斯刚才所在的位置不放。
有名骑士失去了耐性，大声说。「我们输了！」
班奈特吼了回去。「多理克，没战到最后一名骑士阵亡，我们是不会输的。」他低声对坐骑说了几句，金龙立刻飞到修玛身边，让班奈特能小声和指挥官交谈。「我们现在怎么做？」
班奈特竟来询问他的意见？要不是情势如此不利，修玛可能早就笑了出来。「撤退，我们一定得回去。龙枪这么少，只能守着敏加堡了，一定要把龙枪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你是放弃了？」
「并没有。目前，守住敏加堡是我们最有利的一着棋。」修玛面对其他人说。「回敏加堡去！」
修玛看着大伙面对恶龙，却只能打道回府，只能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失望之色。似乎是没希望了。
接着，修玛看到不断闪烁的光亮。他最初以为是太阳的反光，但旋即意识到，现在并没有太阳。他无法判断光源。
修玛看着小小、不断跳跃着的光亮，它似乎正在打招呼。它并不刺眼，不过是发着绿色的光芒罢了，让骑士想起了同样放着绿光的泪之剑。
光芒好像往下飘，修玛迟疑了。他请教银龙。「这代表了什么？」
「可能是某种使者，不过创造它的人应该是穿黑袍的。别管它，快赶在情况更糟以前离开吧。我……我不喜欢这里。」她的回答怪怪的。修玛注意到，自从攻击德瑞寇斯不成后，她就异常的安静，好像在生着闷气。骑士知道是法师对龙后的描述让她不悦，但为什么呢？难道银龙真的认为他会弃明投暗吗？
修玛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跟着它。」
「修玛……」
「快！」修玛从没这样对她大声说话，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倚赖她的判断力，只能自己作主了。
「修玛！」喀兹在前方大叫。修玛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指着回敏加堡的方向。牛头人对霹雳说了几句，然后加入其他骑兵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喀兹又吼了几声。牛头人不理骑士的指示，执意和坐骑留在原地，等着修玛回来。
银龙不情愿地跟着绿光往地面飞，他们靠近一座山丘时，绿光闪了一下就突然消失了。银龙降落在小丘上，修玛则期待地环顾四周。
「索兰尼亚骑士，我并无恶意。」这个声音低沉却粗嘎。修玛前方出现了一名矮小但结实的男子，他的头不成比例的大，五官却小小窄窄地有如鼬鼠一般，顶上则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身着黑袍。
「被耍了！我警告过你了！」银龙暴跳如雷，准备捍卫修玛。虽然黑袍法师的眼神并未透露出惧色，但他还是往后退了一些。修玛在龙背上大声喝斥，好一会儿后，银龙才平静下来。骑士已有些消受不起她的倔强性格。
黑袍法师低哑地说。「听我说。」
修玛绷着脸对着黑袍法师说。「你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和你的主子谈过了。」
法师做了个苦相。「你讲到重点了，那个叛逆法师胆敢封自己为我们的领袖，该死的！」
「你们不是侍奉同一位女王吗？」
「索兰尼亚骑士，听好。我不知道那个无赖何时会注意到我不在，我们需要和你达成协议。」
「我？」修玛眨了眨眼，眼前的黑袍法师竟然向他求援？
「我们从一名法师口中知道你是谁，他曾换穿过许多的袍色，现在则在心里换上了另一种颜色的袍子。」
「玛济斯！」骑士听到法师约略的描述后跳了起来。「他在哪里？」
法师举起手示意他噤声。「现在没时间说这个。听好。如果黑暗之后取得胜利，我们对祂而言就和你对祂一样的没利用价值。德瑞寇斯已成为祂在世间的发声机器，他的世界就如无底深渊般的邪恶无边。你领教过他有多惹人厌了，难道你希望他成为统治这世界的力量吗？我们希望能和你联盟，战死总比永远苟活在祂的『恩泽』下好，祂获胜后，一定会好好处置我们的。」
黑袍法师竟然……想要联盟？「你身处龙后的阵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法师正色说。「我们最初和最终的信仰，是效忠黑暗魔法之神努塔瑞。我们错在误以为侍奉祂，就等于侍奉黑暗魔法之神。我不会称祂为祂的母亲，这么说吧，祂只是生下祂的人。努塔瑞关心这个世界，因此，祂和努林塔瑞以及……」法师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善良魔法之神索林那瑞，决定放弃克莱恩上的战斗，另辟一个魔法国度。这个国度应该能够改善世间的魔法。如果塔克西丝获胜，克莱恩会像星辰上了无生气的冰冷硬岩，我主的梦想将会破灭。我们不能坐视不顾。」
「你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不多，但能帮得上一些忙。」
「帮忙？」法师一出现后就沉默不语的银龙，瞇起了双眼，刻薄地笑着说。「黑袍法师只会带来悲惨和死亡。」
「这种指控对我们并不公平。但是，我们现在谈的，就是如何导向德瑞寇斯和他那班乌合之众的悲惨和死亡。不过，我们需要你起个头。」
「起头？什么意思？」
「我给你这个。」法师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中握着一个小翡翠珠子。「嘉伦‧德瑞寇斯的城堡位于平原和无底深渊的边缘，不靠近的话，是很难看得到的。这个可以帮你找到城堡的所在位置。」
银龙不屑地说。「难道你之前侍奉的黑暗之后会坐视不管吗？祂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祂主将的领士被攻击吗？」
法师指着龙枪说。「我听说祂对龙枪不大放心，祂留在无底深渊附近的堡内，就是因为害怕龙枪的威力。」
「胡说八道！修玛，我不会让你……」银龙转过头，但却被骑士的表情震慑住。「修玛……你不能相信啊。」
骑士不理她，问法师。「假设我们真的发动攻击，你们会怎么做？」
「你们一进入堡内，最大的威胁就是，一心跟随德瑞寇斯的黑暗卫队和叛逆法师，我们会负责清理他们。如果行有余力，还可以对付恶龙。」
「太疯狂了！」
上空飞来一阵阴影，法师、骑士、银龙全往上看，只见喀兹和霹雳正在低空盘旋，牛头人大喊。「快点！我看见恶龙在前面侦查。」
法师迅速对修玛说。「我以努塔瑞之名起誓，我是刚萨，你可以信任我。拿去吧！」
黑袍法师以自己的主子之名发誓。对努塔瑞的信徒来说，违背誓言的下场通常就是一死。修玛伸出手，接过了小翡翠珠子。
「我们站在你这边。」法师突然间消失了。修玛轻轻踢了坐骑一下，银龙展翅飞向空中，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喀兹看着修玛握拳的手问。「那是什么？」
修玛盯着满目疮痍的地面，想着创造黑幕的魔咒。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小珠子的手回答。「我想，这是让我们能姑且一试的小工具吧。」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修玛和同伴到达广场前，其他骑士早就动了起来。班奈特看着修玛，彷佛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此时此地，修玛身负指挥调度的重责。
善龙也已抵达广场。由于所有的善龙都自愿和骑士并肩作战，因此最后由最熟悉龙枪的银龙负责挑选适任的巨龙。她以过去表现和体能为标准，挑出二十只善龙，没有一只龙质疑她的决定。到场的有银龙、青铜龙（霹雳是其中最多话的一员）、甚至还有一只金龙。
骑士之前就准备好许多鞍座（其数量远超过二十个），并已妥当安置在龙背上。还有人想到要把适合步兵使用的龙枪，也绑在修玛将骑乘的银龙身上。
修玛确定一切就绪之后，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连远比自己更加适任的亚维岱尔爵士也不例外。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前方，再度确定没问题后，轻踢了银龙一下，便下令所有人起飞。
修玛在空中回头时，发现这支队伍实在震慑人心。二十只巨龙排成箭形──修玛是箭尖、喀兹和霹雳飞在左后方、毕欧朗在右后方，由于亚维岱尔殿后，因此不在修玛的视线范围内。
修玛正沉醉在眼前壮观的景象中时，被银龙打断了思路。「修玛，我……」他往前看，随时准备对抗从黑暗中杀出来的龙后子嗣。「没事。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力。」
修玛大吼。「我会永远感激妳的帮助。」现在强风不停地在骑士耳边呼呼作响，他不确定银龙究竟听见了多少，后者的头部已又转回前方。
飞入嘉伦‧德瑞寇斯手下的魔法黑幕，就等于加入了战事。由于大风又急又强，众骑兵出于安全的理由，纷纷把自己和龙枪牢牢绑紧在龙背上。修玛和银龙首先冲入黑幕──克莱恩消失了、天和地全不见了，只剩下一龙、一人、一枪。然而修玛瞬间领悟到，不只是如此，他可以看见龙枪的光耀从他身后流泻而出。他最初还担心这些亮光会暴露形迹，但随后惊讶地发现，龙枪竟能吞噬黑暗、驱逐魔咒。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已不再重要，龙枪所到之处、黑暗不复存在。
「黑幕消失了！」银龙吼道。
大地重见光明。修玛在地面上时，觉得黑暗无边无际、蔓延千里，他觉得自己是头不知身陷险境的小动物，随时可能遭到突袭。但现在，黑暗已是无足挂齿。
敌方巨龙正在他们上方。
银龙和修玛飞入光明之际，遭到龙群第一波的攻势。在红龙眼中，一龙一人无甚抵抗能力，是完美的猎物。两只红龙决定飞离同伴，直攻修玛。骑士身后的其他善龙此时往前靠，唾手可得的猎物摇身一变为野心勃勃的猎人。两只过度自信的红龙转眼间便快速往下坠落，使得剩下的蓝龙、黑龙、红龙略微迟疑。修玛认为，这些恶龙看似是因为惧怕黑暗之后才勉强作战，牠们对龙后的恐惧战胜了对龙枪的恐惧。
甫成为皇冠骑士的赫理瑞，年纪虽轻但战技了得，不过仍被恶龙喷出的强酸烈焰击中，活活被烧死。其他骑士共打下四只恶龙，使得其他的邪恶巨龙往后撤，宁可领受黑暗之后的惩罚。
几名骑士企图乘胜追击，但被修玛制止。他的目标是直击魔法黑幕的源头。
接下来，他们又被敌军猛攻数次。天上几乎有着各种颜色的恶龙，还一度出现长着狮子嘴、鸟般身体、三对爪子的怪兽。一名骑士看见一头必定是龙后亲自创造出的丑恶怪物时，惊恐莫名，一时失神而阵亡。修玛对此特别难过，这名战功彪炳的玫瑰骑士是老兵麦瑞克‧奥格理班，他是其中一名有残疾的骑士，同时也是最先自愿上战场的骑士。现在只剩十八名骑兵了。修玛在龙背上，希望能尽量记住两名同伴身亡的情况，以便日后能把他们英勇的事迹记录在诗歌当中，供后人称颂。
修玛知道，他们离魔法的源头愈来愈近了，他可以感受得到。
银龙说。「修玛，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哪？」
「右前方的地面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只见一个几乎光秃秃的小丘，上面长了几棵扭曲腐朽的树木，似乎以某种形式排列着。修玛不认为这会是他的目标，也把此想法告诉了银龙。
她笑了笑说。「修玛，不要用眼睛看，用帕拉丁的智慧来看。你见过整齐排列为五角星形的树吗？」
骑士再看了一遍，才察觉这些树木真是排成精准的五角星形。他仔细观察时，树木开始晃动，但并未消失，而是变成一个个身穿褐袍的人影，和之前在树林里攻击他的法师很像。
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了，大概共有十几个法师，低头蹲跪在地上，双手往前直伸，对着一名站在五角星形正中央的褐袍法师。
「我们应该现在攻击吗？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们。」喀兹问道。霹雳也是同样地跃跃欲试。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生擒这些法师。」
喀兹哼了一声说。「如果可能的话？」
霹雳往前方俯冲，却差点被从地上劈来的电光石火给打个正着。喀兹和霹雳绕了一圈又试了一次，这次青铜龙轻易躲过了攻击。突然间，天上闪电大作，不偏不倚地劈中小丘，待烟消云散后，法师们原先的所在位置，变成了一个大坑洞。
修玛听见银龙的轻笑声。「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霹雳这个绰号了吧。所有青铜龙都会玩这个把戏，但只有少数能够做到快狠准，像牠这样弹无虚发的更是绝无仅有。」
法师的防线瓦解了，所有叛逆法师忽然间同时站了起来，面对善龙的方向。尽管修玛距离他们仍有一段距离，但他觉得法师的脸好像全长得一个样，可能全是手足。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个感觉。因为他们是集体行动，似乎全专注于某种法术并结合成一体，现在所有法师正对着修玛和银龙高举双手。
修玛急喊。「快走！」他还没说完银龙就开始动作了。叛逆法师企图继续锁定银龙的方向，但她敏捷地或转弯、或绕圈、或俯冲、或爬升。其他骑兵趁法师把全副精力放在银龙身上的瞬间，阵式愈来愈集中。
修玛开始忖度，叛逆法师这样边进行防御、边维持黑幕，到底可以撑多久？
「修玛，看那边！」
小丘后方，有一整批食人魔部队以稳健的速度行进。地面上几乎满满地都是食人魔、人类盟军、地精、还有一些无法判定究竟是什么的怪物，他们都是法师各种实验下的失败产物，有的有太多只手臂、有的有太多条腿、甚至还有太多头和太多躯干的。
修玛看着地面时，气流突然一乱，他只消一瞥就见到了，那个只在他恶梦里和祈祷时才会出现的地方。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无垠黑暗极度骇人，彷佛随时会把他一口吞下去，他知道，那儿准是无底深渊。
他们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强到可以在大地上撕开一个深不见底的裂口，它可能会把他给吞掉！修玛见到这个景象开始不安地颤抖，连银龙也微微地发抖。裂口不断朝横向发展、向他们逼近，似乎是无处可逃了。忽然间，裂口开始左右晃动，因为叛逆法师必须分神对付善龙的攻势。法师们已到达集中注意力的极限，太多要事在同一时间发生，他们必须面面俱到。善龙一只接着一只地往下攻击，法师则是一个一个地倒下，几名叛逆法师顽强抵抗却瞬间死亡，其余的呈鸟兽散，他们之间的凝聚力已经土崩瓦解。
法师身后的黑暗消散了，许多生物凄厉地惨叫。这些生物在黑暗中诞生（甚至可能生于无底深渊之内），对习于黑暗的他们而言，光亮就代表死亡。他们像朝阳下的露珠一般，转眼间就化得无影无踪。
但这并不能阻止地面大军的行进，他们现在正翻过法师所在的小丘。龙后麾下的众多指挥官，缺乏克莱努斯的胆识和想象力，只能孤注一掷在眼前的战役。
银龙再度转向修玛说。「修玛，他们很害怕。我想不是怕我们，而是怕嘉伦‧德瑞寇斯和黑暗之后。」
「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可能会死。」
修玛听见后方传来战吼声，前方则出现了一个浮在半空中的褐色身影。此人双手交迭在胸前，褐色兜帽下露出轻蔑的微笑。法师很高，可能比修玛还高些，身材精壮，不像法师，倒还比较像训练有素的骑士。除了猥琐的笑容外，他的面貌全被阴影遮掩。
「嘉伦‧德瑞寇斯。」修玛对着自己低语，但对方很明显地听见了，此时抬起头来，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
「你是修玛，就是你胆敢对抗惧狼，久仰大名了。不过，我这回用人类的眼睛看你，感觉不大一样。」
修玛面对眼前这个集所有邪恶于一身的家伙，可是全力自持，才没有对银龙下达攻击令。
嘉伦‧德瑞寇斯的笑容加深，并说。「我的好骑士，你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没错，那些长枪的确是巨龙的克星，但请容我说一句，你们只有……二十柄啊，我们的龙可是多得多。你自己看看吧。」法师指向他身后的地平线。
修玛看了一眼从地平线升起、黑压压的一片。他最初以为是另一块魔法黑幕，但仔细一瞧，那并不是一整片物体，而是由许多巨大的飞行生物所组合而成。
全是塔克西丝的子嗣──恶龙，有好几百只之多。
修玛把目光转回嘉伦‧德瑞寇斯时，后者仍是难掩笑意地说。「有了吾后的帮助，我得以召唤克莱恩每个角落的巨龙，黑龙、红龙、白龙、绿龙，全都来了。他们已经飞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到了。」
二十柄龙枪……现在只剩十八柄。用十八柄龙枪对抗数以百计的恶龙，无异以卵击石。要是有更多的龙枪……
「要是你现在投降，还可能谋个一官半职。吾后对你的能力相当激赏，若你愿意为吾后效力的话，祂会非常……感激的。」叛逆法师笑了一下说。「你已经见识了祂在军事上的天赋，祂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银龙愤怒地喷着鼻息，修玛突然发现自己离法师愈来愈近。但奇怪的是，德瑞寇斯面对张牙舞爪的银龙，竟毫无惧色，仍然带着微笑。
银龙对着法师用力咬了下去，却扑了个空。
「幻象。」修玛喃喃道。
法师嘲弄的笑声仍然在空中回荡。骑兵在龙背上等待着修玛的命令，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空中盘旋。但修玛却还紧盯着嘉伦‧德瑞寇斯刚才所在的位置不放。
有名骑士失去了耐性，大声说。「我们输了！」
班奈特吼了回去。「多理克，没战到最后一名骑士阵亡，我们是不会输的。」他低声对坐骑说了几句，金龙立刻飞到修玛身边，让班奈特能小声和指挥官交谈。「我们现在怎么做？」
班奈特竟来询问他的意见？要不是情势如此不利，修玛可能早就笑了出来。「撤退，我们一定得回去。龙枪这么少，只能守着敏加堡了，一定要把龙枪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你是放弃了？」
「并没有。目前，守住敏加堡是我们最有利的一着棋。」修玛面对其他人说。「回敏加堡去！」
修玛看着大伙面对恶龙，却只能打道回府，只能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失望之色。似乎是没希望了。
接着，修玛看到不断闪烁的光亮。他最初以为是太阳的反光，但旋即意识到，现在并没有太阳。他无法判断光源。
修玛看着小小、不断跳跃着的光亮，它似乎正在打招呼。它并不刺眼，不过是发着绿色的光芒罢了，让骑士想起了同样放着绿光的泪之剑。
光芒好像往下飘，修玛迟疑了。他请教银龙。「这代表了什么？」
「可能是某种使者，不过创造它的人应该是穿黑袍的。别管它，快赶在情况更糟以前离开吧。我……我不喜欢这里。」她的回答怪怪的。修玛注意到，自从攻击德瑞寇斯不成后，她就异常的安静，好像在生着闷气。骑士知道是法师对龙后的描述让她不悦，但为什么呢？难道银龙真的认为他会弃明投暗吗？
修玛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跟着它。」
「修玛……」
「快！」修玛从没这样对她大声说话，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倚赖她的判断力，只能自己作主了。
「修玛！」喀兹在前方大叫。修玛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指着回敏加堡的方向。牛头人对霹雳说了几句，然后加入其他骑兵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喀兹又吼了几声。牛头人不理骑士的指示，执意和坐骑留在原地，等着修玛回来。
银龙不情愿地跟着绿光往地面飞，他们靠近一座山丘时，绿光闪了一下就突然消失了。银龙降落在小丘上，修玛则期待地环顾四周。
「索兰尼亚骑士，我并无恶意。」这个声音低沉却粗嘎。修玛前方出现了一名矮小但结实的男子，他的头不成比例的大，五官却小小窄窄地有如鼬鼠一般，顶上则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身着黑袍。
「被耍了！我警告过你了！」银龙暴跳如雷，准备捍卫修玛。虽然黑袍法师的眼神并未透露出惧色，但他还是往后退了一些。修玛在龙背上大声喝斥，好一会儿后，银龙才平静下来。骑士已有些消受不起她的倔强性格。
黑袍法师低哑地说。「听我说。」
修玛绷着脸对着黑袍法师说。「你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和你的主子谈过了。」
法师做了个苦相。「你讲到重点了，那个叛逆法师胆敢封自己为我们的领袖，该死的！」
「你们不是侍奉同一位女王吗？」
「索兰尼亚骑士，听好。我不知道那个无赖何时会注意到我不在，我们需要和你达成协议。」
「我？」修玛眨了眨眼，眼前的黑袍法师竟然向他求援？
「我们从一名法师口中知道你是谁，他曾换穿过许多的袍色，现在则在心里换上了另一种颜色的袍子。」
「玛济斯！」骑士听到法师约略的描述后跳了起来。「他在哪里？」
法师举起手示意他噤声。「现在没时间说这个。听好。如果黑暗之后取得胜利，我们对祂而言就和你对祂一样的没利用价值。德瑞寇斯已成为祂在世间的发声机器，他的世界就如无底深渊般的邪恶无边。你领教过他有多惹人厌了，难道你希望他成为统治这世界的力量吗？我们希望能和你联盟，战死总比永远苟活在祂的『恩泽』下好，祂获胜后，一定会好好处置我们的。」
黑袍法师竟然……想要联盟？「你身处龙后的阵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法师正色说。「我们最初和最终的信仰，是效忠黑暗魔法之神努塔瑞。我们错在误以为侍奉祂，就等于侍奉黑暗魔法之神。我不会称祂为祂的母亲，这么说吧，祂只是生下祂的人。努塔瑞关心这个世界，因此，祂和努林塔瑞以及……」法师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善良魔法之神索林那瑞，决定放弃克莱恩上的战斗，另辟一个魔法国度。这个国度应该能够改善世间的魔法。如果塔克西丝获胜，克莱恩会像星辰上了无生气的冰冷硬岩，我主的梦想将会破灭。我们不能坐视不顾。」
「你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不多，但能帮得上一些忙。」
「帮忙？」法师一出现后就沉默不语的银龙，瞇起了双眼，刻薄地笑着说。「黑袍法师只会带来悲惨和死亡。」
「这种指控对我们并不公平。但是，我们现在谈的，就是如何导向德瑞寇斯和他那班乌合之众的悲惨和死亡。不过，我们需要你起个头。」
「起头？什么意思？」
「我给你这个。」法师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中握着一个小翡翠珠子。「嘉伦‧德瑞寇斯的城堡位于平原和无底深渊的边缘，不靠近的话，是很难看得到的。这个可以帮你找到城堡的所在位置。」
银龙不屑地说。「难道你之前侍奉的黑暗之后会坐视不管吗？祂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祂主将的领士被攻击吗？」
法师指着龙枪说。「我听说祂对龙枪不大放心，祂留在无底深渊附近的堡内，就是因为害怕龙枪的威力。」
「胡说八道！修玛，我不会让你……」银龙转过头，但却被骑士的表情震慑住。「修玛……你不能相信啊。」
骑士不理她，问法师。「假设我们真的发动攻击，你们会怎么做？」
「你们一进入堡内，最大的威胁就是，一心跟随德瑞寇斯的黑暗卫队和叛逆法师，我们会负责清理他们。如果行有余力，还可以对付恶龙。」
「太疯狂了！」
上空飞来一阵阴影，法师、骑士、银龙全往上看，只见喀兹和霹雳正在低空盘旋，牛头人大喊。「快点！我看见恶龙在前面侦查。」
法师迅速对修玛说。「我以努塔瑞之名起誓，我是刚萨，你可以信任我。拿去吧！」
黑袍法师以自己的主子之名发誓。对努塔瑞的信徒来说，违背誓言的下场通常就是一死。修玛伸出手，接过了小翡翠珠子。
「我们站在你这边。」法师突然间消失了。修玛轻轻踢了坐骑一下，银龙展翅飞向空中，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喀兹看着修玛握拳的手问。「那是什么？」
修玛盯着满目疮痍的地面，想着创造黑幕的魔咒。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小珠子的手回答。「我想，这是让我们能姑且一试的小工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