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嘉伦‧德瑞寇斯双臂交迭于胸前，瞪着骑士。他细薄的嘴唇扭曲成一抹微笑，像只专捡腐肉吃的秃鹰。
叛逆法师脱去兜帽，露出一张丑脸。他的头发稀稀疏疏，细软的头发服贴地盖在头皮上，前额还有个美人尖。他的头型瘦长得不像个人类。两头惧狼簇拥在法师身边，他伸手轻拍其中一只惨白的生物，露出自己干瘪的手指，指尖竟然有如猛禽的利爪。
「一切都快有个了结了。你一定要来这里见证我的胜利……这最终的胜利。」
「你本来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那些努塔瑞的信徒本来就成不了气候。他们太自以为是，不能理解不受法师议会那些呆头所订的规范，可以强到什么样的程度。我早就不指望寻求他们的支持。」
德瑞寇斯说话时，修玛的脑袋不断评估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但选项实在不多。骑士出于绝望，退了一步，并把手放到宝珠上方说。「我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打得粉碎，到时候你要怎么实现你的梦想？」
「如果你真能打破它的话，一定会破成许多碎片。不如我给你个机会试试吧。」
修玛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捶击翡翠宝珠的顶端，但他戴着铁手套的手却弹了开来。宝珠上连一个小刮痕都没有。
「看到了吧？」
修玛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到腰间。
「我想……」嘉伦‧德瑞寇斯只说到这里，修玛就对着他掷出一把利刃。
匕首的确朝着叛逆法师的方向没错，但德瑞寇斯只伸出一只手指，匕首就放慢速度、转了个弯、劈向修玛。骑士往前一闪，在黑水晶平台上跌了个狗吃屎。匕首则从宝珠上弹开，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真可悲啊，我恐怕太高估你了。」修玛还来不及起身，德瑞寇斯就弹了一下手指。骑士忽然间被来自后方的巨手强压住，这些形貌可怖的大手似乎是用石头作成的。尽管修玛不断挣扎，但一点用也没有，骑士的盔甲开始因为外力的压迫而嵌入他的皮肤。
德瑞寇斯说。「到墙边去。」
修玛先在地上被转了一圈，接着被抬起。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某种冰冷的石头牢牢扣住，骑士现在是动弹不得了。
对方精准、快速的动作让修玛没机会看清他的面貌。但骑士突然间发现，对手是其中一尊原本列在墙边的怪兽雕像，正缓缓地回到壁龛里去。修玛转头，看见另一尊雕像目前紧紧地将自己压制在墙上。
「我看得出，你对我的艺术品赞赏有加。」德瑞寇斯走近骑士，修玛看见法师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看起来几乎像只爬虫类动物。修玛怀疑，法师为了获取力量，到底牺牲了多少的人性。
「老实说，一开始我的确是低估了你，我认为你只是玛济斯的一个小跟班兼童年好友。你可以想象当我发现你不但不是他的跟班，我们这位朋友竟然还很信任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吃惊了。」
想到玛济斯就让修玛热血贲张，但石怪的力道太大，他还是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地看着法师，后者脸上则堆满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吗，他说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真怀疑，整个克莱恩上究竟还有没有白袍法师的存在。他真可悲啊，你应该听听他的惨叫声。我的众多手下对于刑术可是很有创造力的，我有一次还被迫惩罚一名出手太重的属下，他差一点就要了玛济斯的命。」叛逆法师轻笑了几声。「但我实在不愿意扼杀他们的创造力。再者，我也不确定玛济斯到底是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他开始自言自语，说一些童年的事情，这让我的手下非常灰心，他不再注意肉体上的折磨。事实上，他后来根本不说话了，直到你我见面时才又吐出了那几个字。你一定对他很重要，竟然可以把他从自己的幻想世界拉了回来。」德瑞寇斯耸耸肩。「说够了过去的事了，我们来谈谈未来吧。」
修玛压住心里的忧虑，对德瑞寇斯笑着说。「恶龙被打败了、你的叛逆法师也败了、克莱努斯和大部分的黑暗卫士都战死了、食人魔在今晚之前就会撤退，你已经输了。整场战争在两三个星期之内就会结束。」
德瑞寇斯的眼睛发出怒火，修玛知道自己刺到了对方的痛处。法师再度开口时，声音粗嘎又愤怒。「你只说对了一件事──食人魔没过多久就会撤退。他们不过是恃强凌弱的恶霸而已，所有的恶霸都是懦夫，就只是这场战争里的消耗品。食人魔将会惊讶地发现，在我的世界里，他们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当然是吾后塔克西丝的王国。」德瑞寇斯谄媚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你没有军队。」
「这就是克莱努斯的问题所在，他把所有事情都当作战争，即使他勉强承认我的法力，也只认为魔法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嘉伦‧德瑞寇斯走到黑水晶平台的最上层，爱怜地抚摸着宝珠。宝珠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看起来就像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修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我的力量来自于我的追随者，不论他们是否心悦诚服。当黑袍法师赛佳坦努斯发现我的时候，对此十分惊讶。我那个时候很蠢，只控制了几个当地居民。我对那个悲惨的地方还有些感情，毕竟我是在那儿生的。」法师抬头看着修玛。「你听过一个叫卡泰莱的地方吗？没有？我一点也不惊讶。那是一个位于伊斯塔中部的小地方，以农业为主。他们能出口的东西，除了燕麦之外，就是几名身强力壮、可充当外籍佣兵的男丁。你想想，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竟然是来自于这种穷乡僻壤。」
「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修玛不敢相信自己竟说出这种话。
法师狰狞地笑着说。「是啊。但从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想，可能因为你也是来自小地方，所以感同身受吧。」
看来，德瑞寇斯对骑士了解颇多。
『这是留给你的。』
修玛的脑子突然迸出这样的想法，但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像是……玛济斯的声音。什么是留给他的？
其中一只惧狼察觉到异状，跑到骑士身边嗅来嗅去。惧狼的腐臭味让修玛一阵恶心。
此时，德瑞寇斯开始定定地看着宝珠，说不定正盯着只有他才看得见的东西。
两人听见巨大翅膀的拍击声，都往上看。湛青‧血爆不等主人召唤，竟然自行飞了回来。绿龙的眼神相当惊恐。
「嘉伦大人！食人魔开始撤退了！我的同伴们慌张地乱飞……那些懦夫！我们该怎么办？」
德瑞寇斯得意地说。「时机成熟了。如此的混乱情势，到达了梦幻之年代以来的最高点。」他对着焦急的巨龙说。「别烦我们！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会让你的恶臭玷污了整个大厅。」
年轻巨龙不情愿地飞走了。德瑞寇斯召来那两头正在不停颤抖的惧狼。
修玛既反胃又赞叹地看着生命力从惧狼身上一点一滴地流失，牠们甚至完全没有挣扎。嘉伦‧德瑞寇斯的双手一离开那两头憔悴、动也不动的惧狼时，牠们立刻化为灰烬。
「恐惧是混乱的，战争是混乱的，混乱的情势可造就无穷的力量。连诸神都敬畏这种力量，你明白吗？」
修玛眨了一下眼，他还没从惧狼化为灰烬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你要怎么做？」
「这个。」法师敲了敲宝珠。「这是连接无底深渊和这个世界的关键，它是黑暗之后踏上这个世界的大门和通道。你要了解，诸神若踏上我们的土地，我是说亲自踏上这片土地，牠们不过是自己的影子，根本没什么能力，也给了其他神祇可趁之机。」
骑士豁然开朗，眼睛发出异彩地说。「这就是龙后总是离祂所创造的出入口不远的原因，祂怕帕拉丁会逮住机会攻击祂。但现在，你找到一个方法，可以让祂在我们的世界使出全力。」
嘉伦‧德瑞寇斯的脸色先是一变，随即开始冷笑。城堡似乎动了一下，但法师丝毫不以为意。「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敏，但你很快就什么也管不着了。」
别这么确定！一个模糊的影像跃入修玛的脑海。
「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将见证能改变整个克莱恩的伟大事件！」
法师语毕，巨大的翡翠宝珠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嘉伦‧德瑞寇斯戴上兜帽，并召唤来一柄颜色如白骨般的法杖。
修玛紧紧盯着德瑞寇斯的法杖。那就是关键！玛济斯的法杖！玛济斯被黑暗卫士带走前，丢下了法杖，丢下？比较可能是被他给留下来的。玛济斯大可以和德瑞寇斯一样，随时随地召唤法杖。
但他能怎么办呢？法杖现在又在何处？
叛逆法师高举法杖时，厅内的火炬开始闪烁不定，他似乎吸走了整个房间的光亮。厅堂比之前暗了许多。
「塔克西丝女皇，祢是伟大的黑暗之后。完全打开大门的时辰已到！让祢无比的力量，流入这个世界的时辰已到！」
修玛暂时忘记了玛济斯法杖。他恐惧地看着宝珠后方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接着缓慢地崩溃裂解。
但前方并未出现山脉，而是一片黑暗混乱，似乎进入了永远不见天日的邪恶深渊。
但修玛眼前的情况又变了，现在是一片树林，但所有的树木不是已死就是剩不了几口气，全都转化成墨黑的颜色。
接下来，是一片正在燃烧中的沙漠，其上散落着旅人的森森白骨。不一会儿，就化为骇人的白骨之海。
「这是什么？」修玛心里早有谱，但他希望法师能给他另一个答案。
站在这疯狂情景前的嘉伦‧德瑞寇斯转过身来，瞇着眼对着骑士说。「这是吾后的领土──无底深渊。」
「它不停地改变。」
「是你的想法一直在变。黑暗深渊根据个人经验而有所不同，现在是反映出你的经验。我已学会了摒除下意识的干扰。」
嘉伦‧德瑞寇斯走下平台，一路往修玛处走去，后者正徒劳地挣扎着。城堡又震动了一次，但法师依然没任何反应，只对着骑士的额头伸出一只利爪。
「别担心。」叛逆法师施恩似的说道。「我现在没时间也没精力耗在你身上，我只是要把你的思路和无底深渊隔开，就像筑起一道高墙一样。」
修玛的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而往后一倒，有一段时间，他什么想法也没有，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德瑞寇斯再度登上平台的顶端。法师敲了两下象牙色的法杖，开始喃喃念起咒语。翡翠宝珠的亮度像个小太阳。城堡再度震了一下。
叛逆法师得意地大叫。「联系无底深渊的通道已经没问题了！」宝珠内似乎有东西浮现。德瑞寇斯先让法杖消失，接着无视于宝珠几乎令人眼盲的光亮，直直盯着它，并再度念起咒语。
修玛用意志力召唤法杖。
骑士无法判定究竟是他、抑或是玛济斯一心复仇的亡灵在召唤。他只知道必须集中精神，唤来亡友的法杖，而且时机转瞬即逝。
其实过程并不复杂。前一分钟他的双手还空空如也，下一分钟左手就握着法杖的缩小版。他感觉到手掌动了一下时，双眼圆睁。它似乎自有生命，开始敲击擒住他手腕的石爪。
石爪放开了他的手腕。
嘉伦‧德瑞寇斯仍然面对着宝珠，他伸直双臂，似乎在乞求着神祇的大驾。
修玛右手的手腕也被放开了。
德瑞寇斯开始大声嘶吼着修玛不能理解的话语，宝珠的光芒现在激射到法师身上，他看起来高了许多。修玛看着宝珠，里头似乎不断翻搅着巨大的能量。城堡又震动了一下，这回颇为剧烈。
「不！」德瑞寇斯彷佛正和另一人对话。「能量太强了！我必须要吸收更多力量，否则能量会把我吞没！」
修玛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知道他必须打破连接两个世界的管道。如果塔克西丝是利用那股力量……
这次震动之强烈，把几尊雕像给震到了地面、摔个粉碎。嘉伦‧德瑞寇斯看到修玛挣脱了束缚，脸色完全没变，只是低声说了几句话，就重新专注到咒文上。
修玛一能活动自如，法杖就开始变大变长，并发出光芒。
突然间，怪兽雕像纷纷从壁龛里走下来集结在一起，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除去修玛。
修玛过去的训练包括灵活使用各式兵器，法杖在他的手中成为致命的武器。骑士每次出手，都爆出火花，这些石怪像是用奶油所制，对法杖没有抵抗力。但是，缺手断脚、甚至被砍了首级的石怪仍然战力十足，把骑士团团围住。修玛知道叛逆法师手下有许多这种不死生物，但他仍然秉持着对帕拉丁的信念而战。
骑士虽然知道只消给德瑞寇斯一杖就已足够，但石怪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冲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挥舞法杖。除非援兵立刻出现，否则修玛再过几秒就会被这些石怪压倒。
「修……玛……！」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穿越了吵杂的大厅。德瑞寇斯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他必须亲自铲平山脉吗？
「修……玛……！」
修玛看得见她了。
「葛妮丝！」
她快速瞥了一眼修玛的情况。一只石怪意图夺走骑士的法杖时，银龙尖啸一声，攻击了那名怪物，后者旋即化为一片沙尘。她飞高、转了一圈，接着再度发动攻势。几只石怪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新来的外敌，葛妮丝发现自己被四只石怪拖住，她不耐烦地大吼，开始快速地绕圈希望能把怪物甩掉。但他们实在抓得很牢，银龙被迫盘旋而上、飞出厅堂，准备用力把他们抛掉。
即使是如此，银龙也为修玛争取了一些时间。骑士高举玛济斯法杖、奋力一挥，击中最近的石怪。其他怪物则再次一拥而上。
几名黑暗卫士冲向大厅，却停在门边，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修玛看了一眼转身面对卫士的德瑞寇斯。法师看来相当疯狂，双眼里跳跃着翡翠宝珠不断翻搅的绿光，他只说了一个字，身体就似乎缩了一下。
宝珠突然朝着卫士激射出一道致命的绿光，其迅速分支为两道、接着变成四道。卫士明白自己是目标后，开始拔腿狂奔，但绿光速度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其中四名卫士，并把他们拖进大厅。修玛吓了一跳，他怀疑嘉伦‧德瑞寇斯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法师现在完全已被力量冲昏了头。
其他的卫士做鸟兽散，接着宝珠又发射一道绿光，旋即分为四支，但这次是直冲着修玛而来。
绿光击中修玛的胸部，并刺穿骑士的身体，撂倒附近的石怪。修玛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慢慢流失，但突然间情势逆转，绿光被逼得退回宝珠。骑士摸摸胸口，碰到亚维岱尔给他的、专属于帕拉丁牧师的护身符。
「修玛！城堡快要倒塌了！」
一个石怪忽然跪下，另一个则就地爆开。修玛一转身，发现自己正面对嘉伦‧德瑞寇斯，法师本来就只有三分像人的脸上，看来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会……得到……我想要的！我乃德瑞寇斯，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
法师再度召唤法杖，并用它敲了平台三下。「施拉克！杰斯歹‧施拉克‧卡欧克！」
所有石怪一个接着一个在修玛身边倒下。银龙再次出现、飞向骑士。德瑞寇斯并没有对他们采取行动，事实上，他根本视而不见，只微笑着往天空看，全身似乎奔窜着惊人的能量。
「吾后，我成功了！力量全归于我！」
叛逆法师陶醉于自己的胜利，未注意翡翠宝珠起了变化──浮出一张非人的、神情轻蔑的脸孔。修玛看着它一分为二，接着又多了一张。这些脸孔扭曲成爬虫类的头部──龙头。至少有五个，全都带着嘲笑的神情。
「修玛！我们一定要离开了！」
「不行！」修玛看着葛妮丝载着的两把龙枪，连步兵的那把都太笨重了。接着他的视线钉住玛济斯法杖，突然有了主意。
修玛举起法杖，念诵出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咒语，法杖随即亮了起来。他用尽力气把它往前一抛。
法杖没击中嘉伦‧德瑞寇斯，但法师并不是目标。法杖像支矛一样，准确地刺向翡翠宝珠的中心，它初碰到宝珠时似乎稍有迟疑，但立刻长驱直入、刺穿了宝珠。
「别看！」修玛对葛妮丝吼道。
翡翠宝珠轰然一声爆了开来。
城堡宛如感应到宝珠已毁，又开始震动，厅堂也开始倾斜。
「修玛！」银龙靠近修玛说。「我们一定要离开！快！」
骑士企图站稳，并抓住银龙的翅膀。他往平台看了一眼，只见整个平台都被熊熊的绿色烈焰吞噬。
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帕拉丁啊！」骑士低声道。这不可能！修玛只能想到一种生物，能够发出如此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只巨龙……有着五个头的壮硕巨龙……塔克西丝。
「你……！」
修玛转回声音来源处的火场。
某样生物缓缓地从绿色烈焰中走出。他全身发着光，虽以两脚行进，但早已不是个人样。他举起一只过去曾是人手的利爪，他丑恶的五官在恐怖的脸上扭成一团，像个畸形的爬虫类，头上还有着兜帽的残余破片。
「修……玛……！」
嘉伦‧德瑞寇斯慢慢地前进。
「你一定得死！」
覆着怪异卷须的不明物体冲向修玛，但飞到一半，就被一个闪了一下、看似银盾的东西震住，停止攻势。嘉伦‧德瑞寇斯往后退了一步。
「你也有你的……庇护者！真可惜，已经来不及救克莱恩了！」法师的丑脸扭成一团。
修玛往前一步，葛妮丝正要抗议，骑士严肃的目光便让她噤声。骑士开始缓缓地走向疯狂的法师。
「嘉伦‧德瑞寇斯，太多人因你而死。我以帕拉丁立誓，我不能让你继续恣意妄为，一切都要在此划下句点。」
德瑞寇斯开口时，声调极为平静，他看着远方说。「是的，一切都会结束。我的胜利……我的阴谋已经被揭露，我愿意放手一搏，但现在是彻底输了。」
叛逆法师蹒跚地走向烈焰。他不良于行，愈来愈倚靠法杖。
修玛大步迈向法师说。「我不能让你走。」
畸形的法师大笑了一段时间后，瞇着细细的双眼说。「我不会等候吾后的裁判，我不会让祂永世折磨我的灵魂。」
叛逆法师嘉伦‧德瑞寇斯吐出了一个字。
翡翠色的烈焰吞没了法师，不管他之前是如何免于火烧之苦，现在他放弃了那项特权。绿火愈烧愈旺，修玛不得不遮住眼睛。他再度睁眼时，德瑞寇斯已经不复存在。
「他自焚了。」
「不。」银龙摇着头说。「他最后一个咒语是让自己停止存在。过不了多久，那些曾经认识他的人，都会忘了他。不过我认为，他的女王应该是个例外。」她皱了一下眉头。「他竟然能逃离龙后，真是不可思议。」
城堡又开始剧烈晃动。
「修玛！」葛妮丝立刻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危机。
「好！」骑士开始往银龙身上爬，但忽然停了下来。「不！玛济斯法杖！我一定要……」
「你腰间不是有根小棍子吗？」
修玛低头，看见一呎长的法杖正牢牢地插在皮带右侧。「这是怎么……」
葛妮丝终于被激怒了。「我改天再和你解释魔法的力量！修玛，以帕拉丁为证，我爱你！我不会袖手旁观，让你死在这里！」
骑士笨拙地爬上龙背。她为了他不顾自己的性命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他的迟疑、他的恐惧。
但是她爱着他。
银龙迅速起飞。
她大吼。「紧紧贴着我……握紧龙枪！」
城堡剧烈晃动、整个往山下滚。怪兽雕像的残片飞来飞去，厅堂开始崩解。由于部份通往外界的信道已经坍塌，信道现在对银龙来说已太过窄小。
修玛听见她咆哮着某种咒语，接着听见石造建筑崩散，几个石块从他头上飞过。
「握紧了！现在往前了！」
骑士感觉到龙枪正深入坚硬的石壁，把缺口弄大。葛妮丝把双翼平贴身体，像支甫脱弓的锐箭。修玛知道，她正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他们冲了出来。修玛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赶紧吁了口气。银龙向上盘旋，他们在上方可以看见，绿焰几乎吞噬了整座城堡。
法师的高塔仍巍巍颤颤地立在断崖边，它摇晃了几下，接着缓缓地倾斜。塔顶先朝下，接着整座塔都滚了下去。
修玛看着天空说。「帕拉丁啊！」
新形成的黑暗忽然间扑天盖地而来。
「修玛……」银龙颤抖着说道。
骑士顺着她的目光，原先嘉伦‧德瑞寇斯城堡所在的山峰。有个多头、硕大的东西，从那里发出极度邪恶的光芒。
『帕拉丁的信徒修玛，来吧，来到我的怀抱。』
是塔克西丝。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叛逆法师脱去兜帽，露出一张丑脸。他的头发稀稀疏疏，细软的头发服贴地盖在头皮上，前额还有个美人尖。他的头型瘦长得不像个人类。两头惧狼簇拥在法师身边，他伸手轻拍其中一只惨白的生物，露出自己干瘪的手指，指尖竟然有如猛禽的利爪。
「一切都快有个了结了。你一定要来这里见证我的胜利……这最终的胜利。」
「你本来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那些努塔瑞的信徒本来就成不了气候。他们太自以为是，不能理解不受法师议会那些呆头所订的规范，可以强到什么样的程度。我早就不指望寻求他们的支持。」
德瑞寇斯说话时，修玛的脑袋不断评估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但选项实在不多。骑士出于绝望，退了一步，并把手放到宝珠上方说。「我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打得粉碎，到时候你要怎么实现你的梦想？」
「如果你真能打破它的话，一定会破成许多碎片。不如我给你个机会试试吧。」
修玛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捶击翡翠宝珠的顶端，但他戴着铁手套的手却弹了开来。宝珠上连一个小刮痕都没有。
「看到了吧？」
修玛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到腰间。
「我想……」嘉伦‧德瑞寇斯只说到这里，修玛就对着他掷出一把利刃。
匕首的确朝着叛逆法师的方向没错，但德瑞寇斯只伸出一只手指，匕首就放慢速度、转了个弯、劈向修玛。骑士往前一闪，在黑水晶平台上跌了个狗吃屎。匕首则从宝珠上弹开，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真可悲啊，我恐怕太高估你了。」修玛还来不及起身，德瑞寇斯就弹了一下手指。骑士忽然间被来自后方的巨手强压住，这些形貌可怖的大手似乎是用石头作成的。尽管修玛不断挣扎，但一点用也没有，骑士的盔甲开始因为外力的压迫而嵌入他的皮肤。
德瑞寇斯说。「到墙边去。」
修玛先在地上被转了一圈，接着被抬起。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某种冰冷的石头牢牢扣住，骑士现在是动弹不得了。
对方精准、快速的动作让修玛没机会看清他的面貌。但骑士突然间发现，对手是其中一尊原本列在墙边的怪兽雕像，正缓缓地回到壁龛里去。修玛转头，看见另一尊雕像目前紧紧地将自己压制在墙上。
「我看得出，你对我的艺术品赞赏有加。」德瑞寇斯走近骑士，修玛看见法师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看起来几乎像只爬虫类动物。修玛怀疑，法师为了获取力量，到底牺牲了多少的人性。
「老实说，一开始我的确是低估了你，我认为你只是玛济斯的一个小跟班兼童年好友。你可以想象当我发现你不但不是他的跟班，我们这位朋友竟然还很信任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吃惊了。」
想到玛济斯就让修玛热血贲张，但石怪的力道太大，他还是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地看着法师，后者脸上则堆满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吗，他说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真怀疑，整个克莱恩上究竟还有没有白袍法师的存在。他真可悲啊，你应该听听他的惨叫声。我的众多手下对于刑术可是很有创造力的，我有一次还被迫惩罚一名出手太重的属下，他差一点就要了玛济斯的命。」叛逆法师轻笑了几声。「但我实在不愿意扼杀他们的创造力。再者，我也不确定玛济斯到底是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他开始自言自语，说一些童年的事情，这让我的手下非常灰心，他不再注意肉体上的折磨。事实上，他后来根本不说话了，直到你我见面时才又吐出了那几个字。你一定对他很重要，竟然可以把他从自己的幻想世界拉了回来。」德瑞寇斯耸耸肩。「说够了过去的事了，我们来谈谈未来吧。」
修玛压住心里的忧虑，对德瑞寇斯笑着说。「恶龙被打败了、你的叛逆法师也败了、克莱努斯和大部分的黑暗卫士都战死了、食人魔在今晚之前就会撤退，你已经输了。整场战争在两三个星期之内就会结束。」
德瑞寇斯的眼睛发出怒火，修玛知道自己刺到了对方的痛处。法师再度开口时，声音粗嘎又愤怒。「你只说对了一件事──食人魔没过多久就会撤退。他们不过是恃强凌弱的恶霸而已，所有的恶霸都是懦夫，就只是这场战争里的消耗品。食人魔将会惊讶地发现，在我的世界里，他们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当然是吾后塔克西丝的王国。」德瑞寇斯谄媚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你没有军队。」
「这就是克莱努斯的问题所在，他把所有事情都当作战争，即使他勉强承认我的法力，也只认为魔法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嘉伦‧德瑞寇斯走到黑水晶平台的最上层，爱怜地抚摸着宝珠。宝珠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看起来就像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修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我的力量来自于我的追随者，不论他们是否心悦诚服。当黑袍法师赛佳坦努斯发现我的时候，对此十分惊讶。我那个时候很蠢，只控制了几个当地居民。我对那个悲惨的地方还有些感情，毕竟我是在那儿生的。」法师抬头看着修玛。「你听过一个叫卡泰莱的地方吗？没有？我一点也不惊讶。那是一个位于伊斯塔中部的小地方，以农业为主。他们能出口的东西，除了燕麦之外，就是几名身强力壮、可充当外籍佣兵的男丁。你想想，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竟然是来自于这种穷乡僻壤。」
「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修玛不敢相信自己竟说出这种话。
法师狰狞地笑着说。「是啊。但从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想，可能因为你也是来自小地方，所以感同身受吧。」
看来，德瑞寇斯对骑士了解颇多。
『这是留给你的。』
修玛的脑子突然迸出这样的想法，但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像是……玛济斯的声音。什么是留给他的？
其中一只惧狼察觉到异状，跑到骑士身边嗅来嗅去。惧狼的腐臭味让修玛一阵恶心。
此时，德瑞寇斯开始定定地看着宝珠，说不定正盯着只有他才看得见的东西。
两人听见巨大翅膀的拍击声，都往上看。湛青‧血爆不等主人召唤，竟然自行飞了回来。绿龙的眼神相当惊恐。
「嘉伦大人！食人魔开始撤退了！我的同伴们慌张地乱飞……那些懦夫！我们该怎么办？」
德瑞寇斯得意地说。「时机成熟了。如此的混乱情势，到达了梦幻之年代以来的最高点。」他对着焦急的巨龙说。「别烦我们！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会让你的恶臭玷污了整个大厅。」
年轻巨龙不情愿地飞走了。德瑞寇斯召来那两头正在不停颤抖的惧狼。
修玛既反胃又赞叹地看着生命力从惧狼身上一点一滴地流失，牠们甚至完全没有挣扎。嘉伦‧德瑞寇斯的双手一离开那两头憔悴、动也不动的惧狼时，牠们立刻化为灰烬。
「恐惧是混乱的，战争是混乱的，混乱的情势可造就无穷的力量。连诸神都敬畏这种力量，你明白吗？」
修玛眨了一下眼，他还没从惧狼化为灰烬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你要怎么做？」
「这个。」法师敲了敲宝珠。「这是连接无底深渊和这个世界的关键，它是黑暗之后踏上这个世界的大门和通道。你要了解，诸神若踏上我们的土地，我是说亲自踏上这片土地，牠们不过是自己的影子，根本没什么能力，也给了其他神祇可趁之机。」
骑士豁然开朗，眼睛发出异彩地说。「这就是龙后总是离祂所创造的出入口不远的原因，祂怕帕拉丁会逮住机会攻击祂。但现在，你找到一个方法，可以让祂在我们的世界使出全力。」
嘉伦‧德瑞寇斯的脸色先是一变，随即开始冷笑。城堡似乎动了一下，但法师丝毫不以为意。「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敏，但你很快就什么也管不着了。」
别这么确定！一个模糊的影像跃入修玛的脑海。
「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将见证能改变整个克莱恩的伟大事件！」
法师语毕，巨大的翡翠宝珠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嘉伦‧德瑞寇斯戴上兜帽，并召唤来一柄颜色如白骨般的法杖。
修玛紧紧盯着德瑞寇斯的法杖。那就是关键！玛济斯的法杖！玛济斯被黑暗卫士带走前，丢下了法杖，丢下？比较可能是被他给留下来的。玛济斯大可以和德瑞寇斯一样，随时随地召唤法杖。
但他能怎么办呢？法杖现在又在何处？
叛逆法师高举法杖时，厅内的火炬开始闪烁不定，他似乎吸走了整个房间的光亮。厅堂比之前暗了许多。
「塔克西丝女皇，祢是伟大的黑暗之后。完全打开大门的时辰已到！让祢无比的力量，流入这个世界的时辰已到！」
修玛暂时忘记了玛济斯法杖。他恐惧地看着宝珠后方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接着缓慢地崩溃裂解。
但前方并未出现山脉，而是一片黑暗混乱，似乎进入了永远不见天日的邪恶深渊。
但修玛眼前的情况又变了，现在是一片树林，但所有的树木不是已死就是剩不了几口气，全都转化成墨黑的颜色。
接下来，是一片正在燃烧中的沙漠，其上散落着旅人的森森白骨。不一会儿，就化为骇人的白骨之海。
「这是什么？」修玛心里早有谱，但他希望法师能给他另一个答案。
站在这疯狂情景前的嘉伦‧德瑞寇斯转过身来，瞇着眼对着骑士说。「这是吾后的领土──无底深渊。」
「它不停地改变。」
「是你的想法一直在变。黑暗深渊根据个人经验而有所不同，现在是反映出你的经验。我已学会了摒除下意识的干扰。」
嘉伦‧德瑞寇斯走下平台，一路往修玛处走去，后者正徒劳地挣扎着。城堡又震动了一次，但法师依然没任何反应，只对着骑士的额头伸出一只利爪。
「别担心。」叛逆法师施恩似的说道。「我现在没时间也没精力耗在你身上，我只是要把你的思路和无底深渊隔开，就像筑起一道高墙一样。」
修玛的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而往后一倒，有一段时间，他什么想法也没有，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德瑞寇斯再度登上平台的顶端。法师敲了两下象牙色的法杖，开始喃喃念起咒语。翡翠宝珠的亮度像个小太阳。城堡再度震了一下。
叛逆法师得意地大叫。「联系无底深渊的通道已经没问题了！」宝珠内似乎有东西浮现。德瑞寇斯先让法杖消失，接着无视于宝珠几乎令人眼盲的光亮，直直盯着它，并再度念起咒语。
修玛用意志力召唤法杖。
骑士无法判定究竟是他、抑或是玛济斯一心复仇的亡灵在召唤。他只知道必须集中精神，唤来亡友的法杖，而且时机转瞬即逝。
其实过程并不复杂。前一分钟他的双手还空空如也，下一分钟左手就握着法杖的缩小版。他感觉到手掌动了一下时，双眼圆睁。它似乎自有生命，开始敲击擒住他手腕的石爪。
石爪放开了他的手腕。
嘉伦‧德瑞寇斯仍然面对着宝珠，他伸直双臂，似乎在乞求着神祇的大驾。
修玛右手的手腕也被放开了。
德瑞寇斯开始大声嘶吼着修玛不能理解的话语，宝珠的光芒现在激射到法师身上，他看起来高了许多。修玛看着宝珠，里头似乎不断翻搅着巨大的能量。城堡又震动了一下，这回颇为剧烈。
「不！」德瑞寇斯彷佛正和另一人对话。「能量太强了！我必须要吸收更多力量，否则能量会把我吞没！」
修玛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知道他必须打破连接两个世界的管道。如果塔克西丝是利用那股力量……
这次震动之强烈，把几尊雕像给震到了地面、摔个粉碎。嘉伦‧德瑞寇斯看到修玛挣脱了束缚，脸色完全没变，只是低声说了几句话，就重新专注到咒文上。
修玛一能活动自如，法杖就开始变大变长，并发出光芒。
突然间，怪兽雕像纷纷从壁龛里走下来集结在一起，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除去修玛。
修玛过去的训练包括灵活使用各式兵器，法杖在他的手中成为致命的武器。骑士每次出手，都爆出火花，这些石怪像是用奶油所制，对法杖没有抵抗力。但是，缺手断脚、甚至被砍了首级的石怪仍然战力十足，把骑士团团围住。修玛知道叛逆法师手下有许多这种不死生物，但他仍然秉持着对帕拉丁的信念而战。
骑士虽然知道只消给德瑞寇斯一杖就已足够，但石怪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冲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挥舞法杖。除非援兵立刻出现，否则修玛再过几秒就会被这些石怪压倒。
「修……玛……！」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穿越了吵杂的大厅。德瑞寇斯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他必须亲自铲平山脉吗？
「修……玛……！」
修玛看得见她了。
「葛妮丝！」
她快速瞥了一眼修玛的情况。一只石怪意图夺走骑士的法杖时，银龙尖啸一声，攻击了那名怪物，后者旋即化为一片沙尘。她飞高、转了一圈，接着再度发动攻势。几只石怪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新来的外敌，葛妮丝发现自己被四只石怪拖住，她不耐烦地大吼，开始快速地绕圈希望能把怪物甩掉。但他们实在抓得很牢，银龙被迫盘旋而上、飞出厅堂，准备用力把他们抛掉。
即使是如此，银龙也为修玛争取了一些时间。骑士高举玛济斯法杖、奋力一挥，击中最近的石怪。其他怪物则再次一拥而上。
几名黑暗卫士冲向大厅，却停在门边，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修玛看了一眼转身面对卫士的德瑞寇斯。法师看来相当疯狂，双眼里跳跃着翡翠宝珠不断翻搅的绿光，他只说了一个字，身体就似乎缩了一下。
宝珠突然朝着卫士激射出一道致命的绿光，其迅速分支为两道、接着变成四道。卫士明白自己是目标后，开始拔腿狂奔，但绿光速度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其中四名卫士，并把他们拖进大厅。修玛吓了一跳，他怀疑嘉伦‧德瑞寇斯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法师现在完全已被力量冲昏了头。
其他的卫士做鸟兽散，接着宝珠又发射一道绿光，旋即分为四支，但这次是直冲着修玛而来。
绿光击中修玛的胸部，并刺穿骑士的身体，撂倒附近的石怪。修玛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慢慢流失，但突然间情势逆转，绿光被逼得退回宝珠。骑士摸摸胸口，碰到亚维岱尔给他的、专属于帕拉丁牧师的护身符。
「修玛！城堡快要倒塌了！」
一个石怪忽然跪下，另一个则就地爆开。修玛一转身，发现自己正面对嘉伦‧德瑞寇斯，法师本来就只有三分像人的脸上，看来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会……得到……我想要的！我乃德瑞寇斯，有史以来最强的法师！」
法师再度召唤法杖，并用它敲了平台三下。「施拉克！杰斯歹‧施拉克‧卡欧克！」
所有石怪一个接着一个在修玛身边倒下。银龙再次出现、飞向骑士。德瑞寇斯并没有对他们采取行动，事实上，他根本视而不见，只微笑着往天空看，全身似乎奔窜着惊人的能量。
「吾后，我成功了！力量全归于我！」
叛逆法师陶醉于自己的胜利，未注意翡翠宝珠起了变化──浮出一张非人的、神情轻蔑的脸孔。修玛看着它一分为二，接着又多了一张。这些脸孔扭曲成爬虫类的头部──龙头。至少有五个，全都带着嘲笑的神情。
「修玛！我们一定要离开了！」
「不行！」修玛看着葛妮丝载着的两把龙枪，连步兵的那把都太笨重了。接着他的视线钉住玛济斯法杖，突然有了主意。
修玛举起法杖，念诵出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咒语，法杖随即亮了起来。他用尽力气把它往前一抛。
法杖没击中嘉伦‧德瑞寇斯，但法师并不是目标。法杖像支矛一样，准确地刺向翡翠宝珠的中心，它初碰到宝珠时似乎稍有迟疑，但立刻长驱直入、刺穿了宝珠。
「别看！」修玛对葛妮丝吼道。
翡翠宝珠轰然一声爆了开来。
城堡宛如感应到宝珠已毁，又开始震动，厅堂也开始倾斜。
「修玛！」银龙靠近修玛说。「我们一定要离开！快！」
骑士企图站稳，并抓住银龙的翅膀。他往平台看了一眼，只见整个平台都被熊熊的绿色烈焰吞噬。
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帕拉丁啊！」骑士低声道。这不可能！修玛只能想到一种生物，能够发出如此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只巨龙……有着五个头的壮硕巨龙……塔克西丝。
「你……！」
修玛转回声音来源处的火场。
某样生物缓缓地从绿色烈焰中走出。他全身发着光，虽以两脚行进，但早已不是个人样。他举起一只过去曾是人手的利爪，他丑恶的五官在恐怖的脸上扭成一团，像个畸形的爬虫类，头上还有着兜帽的残余破片。
「修……玛……！」
嘉伦‧德瑞寇斯慢慢地前进。
「你一定得死！」
覆着怪异卷须的不明物体冲向修玛，但飞到一半，就被一个闪了一下、看似银盾的东西震住，停止攻势。嘉伦‧德瑞寇斯往后退了一步。
「你也有你的……庇护者！真可惜，已经来不及救克莱恩了！」法师的丑脸扭成一团。
修玛往前一步，葛妮丝正要抗议，骑士严肃的目光便让她噤声。骑士开始缓缓地走向疯狂的法师。
「嘉伦‧德瑞寇斯，太多人因你而死。我以帕拉丁立誓，我不能让你继续恣意妄为，一切都要在此划下句点。」
德瑞寇斯开口时，声调极为平静，他看着远方说。「是的，一切都会结束。我的胜利……我的阴谋已经被揭露，我愿意放手一搏，但现在是彻底输了。」
叛逆法师蹒跚地走向烈焰。他不良于行，愈来愈倚靠法杖。
修玛大步迈向法师说。「我不能让你走。」
畸形的法师大笑了一段时间后，瞇着细细的双眼说。「我不会等候吾后的裁判，我不会让祂永世折磨我的灵魂。」
叛逆法师嘉伦‧德瑞寇斯吐出了一个字。
翡翠色的烈焰吞没了法师，不管他之前是如何免于火烧之苦，现在他放弃了那项特权。绿火愈烧愈旺，修玛不得不遮住眼睛。他再度睁眼时，德瑞寇斯已经不复存在。
「他自焚了。」
「不。」银龙摇着头说。「他最后一个咒语是让自己停止存在。过不了多久，那些曾经认识他的人，都会忘了他。不过我认为，他的女王应该是个例外。」她皱了一下眉头。「他竟然能逃离龙后，真是不可思议。」
城堡又开始剧烈晃动。
「修玛！」葛妮丝立刻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危机。
「好！」骑士开始往银龙身上爬，但忽然停了下来。「不！玛济斯法杖！我一定要……」
「你腰间不是有根小棍子吗？」
修玛低头，看见一呎长的法杖正牢牢地插在皮带右侧。「这是怎么……」
葛妮丝终于被激怒了。「我改天再和你解释魔法的力量！修玛，以帕拉丁为证，我爱你！我不会袖手旁观，让你死在这里！」
骑士笨拙地爬上龙背。她为了他不顾自己的性命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他的迟疑、他的恐惧。
但是她爱着他。
银龙迅速起飞。
她大吼。「紧紧贴着我……握紧龙枪！」
城堡剧烈晃动、整个往山下滚。怪兽雕像的残片飞来飞去，厅堂开始崩解。由于部份通往外界的信道已经坍塌，信道现在对银龙来说已太过窄小。
修玛听见她咆哮着某种咒语，接着听见石造建筑崩散，几个石块从他头上飞过。
「握紧了！现在往前了！」
骑士感觉到龙枪正深入坚硬的石壁，把缺口弄大。葛妮丝把双翼平贴身体，像支甫脱弓的锐箭。修玛知道，她正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他们冲了出来。修玛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赶紧吁了口气。银龙向上盘旋，他们在上方可以看见，绿焰几乎吞噬了整座城堡。
法师的高塔仍巍巍颤颤地立在断崖边，它摇晃了几下，接着缓缓地倾斜。塔顶先朝下，接着整座塔都滚了下去。
修玛看着天空说。「帕拉丁啊！」
新形成的黑暗忽然间扑天盖地而来。
「修玛……」银龙颤抖着说道。
骑士顺着她的目光，原先嘉伦‧德瑞寇斯城堡所在的山峰。有个多头、硕大的东西，从那里发出极度邪恶的光芒。
『帕拉丁的信徒修玛，来吧，来到我的怀抱。』
是塔克西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