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帮助博恩，我如何试图让博恩帮助我
为了避免博恩惹上麻烦，我要求他继续帮忙探索观景崖。由于塌方之类的障碍，有些套房和单间我们无法企及，因此我会带上博恩，让他用触手穿透房间外墙。鉴于我到外面收集物资的可能性大幅缩减，这种方式成了延续补给的唯一渠道。
依靠普通的手钻几乎不可能穿透墙壁，而且比较危险。但博恩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体，如有需要，他的触手可以变得如钻石般坚硬，或者像藤蔓一样探入原有的裂隙，挤碎一部分墙体，以便观察屋内。我用三四架望远镜的零件拼凑出一支又细又长的望远镜，如果博恩能钻出较为规整的洞孔，直径又刚好合适，我便能将自制望远镜伸进去，寻找有用物资。或者如果墙壁很薄，我就直接用眼睛观察。
要是两样都行不通，博恩便会在触手末端长出眼球，告诉我看到的景象。假如屋内存在有价值的物品，我们就扩大洞口，或者破门而入。我和博恩常常玩一个游戏，在钻入房间之前，猜测里面有什么。一开始，博恩全都能猜对，然后他开始出错。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有时还特别荒诞。
“雕塑、厨房餐桌、碗、坏掉的冰箱、椅子、一只大鸟的雕像。”
我通过那海盗望远镜瞄进去，然后笑着答道：“储藏室、梯子、圆桶、纸张、咖啡机。”
然而又经过两间屋子之后，我们真的发现一具大鸟的雕像。我再次开始相信，博恩有某种类似雷达的感官，超出我们的五感之外。
有一次，我们窥探到一间屋子里堆满报废的手机。许多蜥蜴从上方的裂缝钻进去，在手机上乱爬。但蜥蜴很快就不见了。
另有一次，我用肉眼贴着博恩钻出的洞孔向内张望，一时间有点空间错乱的感觉，因为里面是一栋房子……一个模型人偶屋，占据了整间屋子。除了人偶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年久失修的五个楼层就跟观景崖一样破败。那一刻，我们仿佛窥探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属于某个遥远的时空。我花了很长时间擦洗人偶屋，虽然它对我们来说毫无价值。
到处都有尸体，但城里也一样，而且还不如死去的宇航员，这些人已经死得太久，都没什么可看的，只剩下脆弱的骨架和散裂的头骨，偶尔有一缕头发落在生锈的玩具小车上。
经过一番努力，我们获得了一批袋装食物和燃油、几把可用于防御的斧子，甚至还有个用收缩性薄膜封存的盒子，里面排列着一打生化公司制造的甲虫，带有翠绿的金属光泽。维克看到这意外的收获，发出一阵轻笑，也许他的反感也暂时有所消减。
有一次，我偶然把水溅到地上，结果发现地表底下密密麻麻藏了许多酒泡米诺鱼——博恩高兴极了，但我不得不阻止他把它们全吃掉。后来，我总是带上一小罐水，用来浸润地表，以揭示隐藏的物资。但在那之前，我得先警告博恩，让他退开一点，因为他的胃口实在太好了。
博恩喜欢这种“游戏”，然而我们的进展依然很慢，因为他每隔几小时就不愿再继续了，找各种借口脱身：为什么他不能再干活儿——为什么他要回自己的房间去。那些借口都不像是真的，但外面的混乱局势让我心不在焉。我的头脑中仿佛有个持续的黑暗旋涡，妨碍我专注于眼前的事。
有时，我们一边干活儿，一边交谈，这能让我忘记心中的压力。
“昨天我去外面，遇到第一拨人，就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们朝我扔石头，然后跑掉了。”博恩有一次告诉我，“接着又遇到一个小女孩，她用生锈的匕首扎我，还大声尖叫。后来，我再次调整了伪装。”
“他们也可能同样对待我或其他人。”我虽然说得平静，心中却极力压制住对他的担忧。如今，对于博恩独自外出冒险，我已无可奈何。我对他的控制微乎其微，最多只能让他在墙上钻洞。
“他们什么都怕，”他鄙夷地说，“尤其怕摩德。但摩德只不过是一只很大的熊，而摩德的代理只不过是比摩德还小的熊。”
“这么想可有点危险。”我说道。
“他们会怕我吗？”
“他们已经怕你了。”我说道。我本想开个玩笑，说出口却变了味。
“我知道。”博恩悲哀地说，“这是我首先需要克服的问题——维克没有明说，但他觉得我是个畸形的怪物。我在走廊里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回应。他跟城里的人没有区别。你没有把我收集的物资给他吗？”
我有给，而且总是尽职地说，“这是博恩找到的”。那都是些珍贵的物品，来自观景崖的围墙之外，每次我都会对博恩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感谢他在城中为我们搜寻物资。然而维克总是说，“替我谢谢博恩”。但他脸上没有笑容。他对博恩的看法有局限性，而且他变得很多疑。
“他知道我们所有的陷阱和通道。”维克曾对我说，“我昨天让他指给我看。他什么都知道，蕾秋。”博恩当然知道——这样他进入或离开观景崖时才不至于暴露我们，但维克不这么看。
他没再提醒我，但我知道：博恩消灭了观景崖里的每一只蜥蜴、蜘蛛和蟑螂，耗尽了所有不需要从外面收集的蛋白质来源。所以，他的天赋只是对此的补偿——我们并不亏欠他，这就是维克的逻辑。
“我跟维克发生了争执。”博恩说道，“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后来我又回去，想要告诉他，我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争执？”我从来就不愿想象维克和博恩互相交谈。
“是的，就是两个人——”
“我知道争执的意思。是为了什么呢？”
“噢——为了一些事，为了许多事。没关系，蕾秋。真的，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已经没事了。”
稍后，他向我讲述自己的噩梦，并询问其含义。不久，他变成一对悬浮在空中的眼睛，但那只是因为他悄悄爬上了墙壁，并让皮肤的颜色与质地变得跟天花板相似。他从上方问道：“你能看见我吗？我有没有隐身？”
我很高兴，因为我至少又找到一件能和博恩一起参与的事，而且是有用的事。早先，我企图用书本来教育博恩，但现在我感觉像是得到了原谅。
维克钦佩我的足智多谋，但不赞成我的做法。他不喜欢博恩的介入，不喜欢我们的挖掘扰乱他的楼层平面图，因为那意味着观景崖里发生了变化，有些被掩埋的走廊又暴露出来。只要实际情况与他头脑中的地图稍有偏差，他就会产生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痛苦。
然而有时候，到了深夜，维克会发生逆转，来到我房间里聊天，展露出软弱的一面，并表达对博恩的赞赏。他似乎处在不断变化中，充满矛盾，无法决断，连我都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发现，相比维克以前的坚决，我更讨厌他的懦弱，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每次还没到做爱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维克说，没有鹦鹉螺药丸，他可能会死。但我仍不知道，那只破损的望远镜和大鱼脑袋上那张女人的脸意味着什么。
我有机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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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普通的手钻几乎不可能穿透墙壁，而且比较危险。但博恩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体，如有需要，他的触手可以变得如钻石般坚硬，或者像藤蔓一样探入原有的裂隙，挤碎一部分墙体，以便观察屋内。我用三四架望远镜的零件拼凑出一支又细又长的望远镜，如果博恩能钻出较为规整的洞孔，直径又刚好合适，我便能将自制望远镜伸进去，寻找有用物资。或者如果墙壁很薄，我就直接用眼睛观察。
要是两样都行不通，博恩便会在触手末端长出眼球，告诉我看到的景象。假如屋内存在有价值的物品，我们就扩大洞口，或者破门而入。我和博恩常常玩一个游戏，在钻入房间之前，猜测里面有什么。一开始，博恩全都能猜对，然后他开始出错。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有时还特别荒诞。
“雕塑、厨房餐桌、碗、坏掉的冰箱、椅子、一只大鸟的雕像。”
我通过那海盗望远镜瞄进去，然后笑着答道：“储藏室、梯子、圆桶、纸张、咖啡机。”
然而又经过两间屋子之后，我们真的发现一具大鸟的雕像。我再次开始相信，博恩有某种类似雷达的感官，超出我们的五感之外。
有一次，我们窥探到一间屋子里堆满报废的手机。许多蜥蜴从上方的裂缝钻进去，在手机上乱爬。但蜥蜴很快就不见了。
另有一次，我用肉眼贴着博恩钻出的洞孔向内张望，一时间有点空间错乱的感觉，因为里面是一栋房子……一个模型人偶屋，占据了整间屋子。除了人偶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年久失修的五个楼层就跟观景崖一样破败。那一刻，我们仿佛窥探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属于某个遥远的时空。我花了很长时间擦洗人偶屋，虽然它对我们来说毫无价值。
到处都有尸体，但城里也一样，而且还不如死去的宇航员，这些人已经死得太久，都没什么可看的，只剩下脆弱的骨架和散裂的头骨，偶尔有一缕头发落在生锈的玩具小车上。
经过一番努力，我们获得了一批袋装食物和燃油、几把可用于防御的斧子，甚至还有个用收缩性薄膜封存的盒子，里面排列着一打生化公司制造的甲虫，带有翠绿的金属光泽。维克看到这意外的收获，发出一阵轻笑，也许他的反感也暂时有所消减。
有一次，我偶然把水溅到地上，结果发现地表底下密密麻麻藏了许多酒泡米诺鱼——博恩高兴极了，但我不得不阻止他把它们全吃掉。后来，我总是带上一小罐水，用来浸润地表，以揭示隐藏的物资。但在那之前，我得先警告博恩，让他退开一点，因为他的胃口实在太好了。
博恩喜欢这种“游戏”，然而我们的进展依然很慢，因为他每隔几小时就不愿再继续了，找各种借口脱身：为什么他不能再干活儿——为什么他要回自己的房间去。那些借口都不像是真的，但外面的混乱局势让我心不在焉。我的头脑中仿佛有个持续的黑暗旋涡，妨碍我专注于眼前的事。
有时，我们一边干活儿，一边交谈，这能让我忘记心中的压力。
“昨天我去外面，遇到第一拨人，就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们朝我扔石头，然后跑掉了。”博恩有一次告诉我，“接着又遇到一个小女孩，她用生锈的匕首扎我，还大声尖叫。后来，我再次调整了伪装。”
“他们也可能同样对待我或其他人。”我虽然说得平静，心中却极力压制住对他的担忧。如今，对于博恩独自外出冒险，我已无可奈何。我对他的控制微乎其微，最多只能让他在墙上钻洞。
“他们什么都怕，”他鄙夷地说，“尤其怕摩德。但摩德只不过是一只很大的熊，而摩德的代理只不过是比摩德还小的熊。”
“这么想可有点危险。”我说道。
“他们会怕我吗？”
“他们已经怕你了。”我说道。我本想开个玩笑，说出口却变了味。
“我知道。”博恩悲哀地说，“这是我首先需要克服的问题——维克没有明说，但他觉得我是个畸形的怪物。我在走廊里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回应。他跟城里的人没有区别。你没有把我收集的物资给他吗？”
我有给，而且总是尽职地说，“这是博恩找到的”。那都是些珍贵的物品，来自观景崖的围墙之外，每次我都会对博恩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感谢他在城中为我们搜寻物资。然而维克总是说，“替我谢谢博恩”。但他脸上没有笑容。他对博恩的看法有局限性，而且他变得很多疑。
“他知道我们所有的陷阱和通道。”维克曾对我说，“我昨天让他指给我看。他什么都知道，蕾秋。”博恩当然知道——这样他进入或离开观景崖时才不至于暴露我们，但维克不这么看。
他没再提醒我，但我知道：博恩消灭了观景崖里的每一只蜥蜴、蜘蛛和蟑螂，耗尽了所有不需要从外面收集的蛋白质来源。所以，他的天赋只是对此的补偿——我们并不亏欠他，这就是维克的逻辑。
“我跟维克发生了争执。”博恩说道，“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后来我又回去，想要告诉他，我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争执？”我从来就不愿想象维克和博恩互相交谈。
“是的，就是两个人——”
“我知道争执的意思。是为了什么呢？”
“噢——为了一些事，为了许多事。没关系，蕾秋。真的，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已经没事了。”
稍后，他向我讲述自己的噩梦，并询问其含义。不久，他变成一对悬浮在空中的眼睛，但那只是因为他悄悄爬上了墙壁，并让皮肤的颜色与质地变得跟天花板相似。他从上方问道：“你能看见我吗？我有没有隐身？”
我很高兴，因为我至少又找到一件能和博恩一起参与的事，而且是有用的事。早先，我企图用书本来教育博恩，但现在我感觉像是得到了原谅。
维克钦佩我的足智多谋，但不赞成我的做法。他不喜欢博恩的介入，不喜欢我们的挖掘扰乱他的楼层平面图，因为那意味着观景崖里发生了变化，有些被掩埋的走廊又暴露出来。只要实际情况与他头脑中的地图稍有偏差，他就会产生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痛苦。
然而有时候，到了深夜，维克会发生逆转，来到我房间里聊天，展露出软弱的一面，并表达对博恩的赞赏。他似乎处在不断变化中，充满矛盾，无法决断，连我都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发现，相比维克以前的坚决，我更讨厌他的懦弱，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每次还没到做爱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维克说，没有鹦鹉螺药丸，他可能会死。但我仍不知道，那只破损的望远镜和大鱼脑袋上那张女人的脸意味着什么。
我有机会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