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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夹心饼干

  快要崩溃的钱钱

  六分仪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卡森城,去吗?

  戴维怀抱无限的郁闷,领着灰雨往黄玫瑰旅馆的方向走去。然而他的霉运并没有结束,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到拎着裙子的道尔顿夫人大步向他走来,她的另外一只手上提着一把枪。

  “我可以解释——”

  戴维的话还没说完,道尔顿夫人已经用那把枪顶住了他的下巴。这可是让戴维一生难忘的经历:愤怒的美人、冰凉的枪管、身旁的女孩儿……要是这剧情是关于三角恋的该多么美妙啊!

  可是戴维却听见道尔顿夫人用尖锐的声音说道:“你是傻子还是疯子,杨格先生,你以为从我房子里偷东西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吗?”

  戴维的后颈在冒汗,心脏怦怦地狂跳,但还是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您一定是误会了——”

  “从现在开始,你进我的‘黄玫瑰’只能干两件事:喝酒、吃饭。如果你乱走,我就砍掉你的脚;如果你乱跟人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如果你在大厅之外的任何地方出现,我就轰掉你的脑袋。”

  “等等,夫人……”

  “现在你告诉我,你懂,还是不懂?”

  戴维觉得尊严已经扫地,但那枪管和道尔顿夫人凌厉的眼神让他明白,性命是比尊严更要紧的东西。“懂了……”他说,却不敢点头。

  道尔顿夫人收回了枪,向着灰雨招招手。

  “我现在保护她,”道尔顿夫人对戴维说,“等她能清楚地表达她的想法,我会让她做想做的事情,但这之前,你们别想利用这女孩儿做任何事。你,还有劳埃德,都一样。”

  我们差别很大的!

  戴维觉得深受侮辱,但他无可奈何。灰雨经过他身边,黑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走向道尔顿夫人。两个人很快转身离开,消失在黄玫瑰旅馆的大门里。

  戴维像被钉在耻辱柱上一样,被路过的人打量和耻笑,简直就是公开处刑。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地咬着牙,转身向教堂走去。他要去找钱钱,他们可以喝一杯,彻底忘记这些没有文化和基本法制观念的野蛮人。

  不过还没有等他走到教堂外,就看见吴有金戴着他的帽子慢慢地走过来。

  “嗨!”戴维抹了把脸,努力把刚才那一连串的沮丧都甩掉,“怎么样?测量完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说,钱钱,你觉得今天为了庆祝我们喝点儿酒怎么样?”

  吴有金的脸色有些发红,额头和鼻尖上还挂着汗珠,他看了一眼戴维,没有回答。

  戴维有些心虚,“你累了吗?那我们先回去吧……你知道吗,我刚才去看了下血狼,他在那里可真不安全,警长不在的时候,弗兰克都不怎么注意闲杂人等……”

  他努力地找话题,可吴有金依然没有反应,似乎他的那些话压根儿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依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戴维终于发现了吴有金的不对劲,“说话啊,钱钱,你该不是又被神父传播了福音吧?”

  “福音?”吴有金终于转过脸来看了看他,恍惚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神采,“啊,你在说什么啊?他只是来关心了一下你种在坟头上的仙人掌。”

  “那你干吗一副被摧残过的样子,观测不顺利?”

  “也许,不,其实也不是数据的问题,”吴有金又皱起眉头,“再过两天,过两天……”

  他好像不太愿意说,戴维看到他这模样就想起自己在高中时期看到的那些被誉为“书呆子”的同学,四分卫和拉拉队长联手欺负的对象——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共同的体验让戴维决定体谅一下吴有金,他不再催促他,默默地跟着他一起回到了棺材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这一连串的不顺利,戴维又开始小心谨慎地在洛德镇上过日子了。他克制了自己再往警察局跑的冲动,也不敢去黄玫瑰旅馆挑战道尔顿夫人的枪管,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街上溜达,会不会又碰上劳埃德先生。在没有卢卡斯警长的时候,他相信劳埃德先生对他的愤怒足以带来一场灾难——比如说决斗,比如说让他的喽啰们排着队跟自己决斗……

  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联想使得戴维觉得,在事情解决之前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只跟吴有金待在一起,在教堂墓地和棺材铺这两点之间移动,陪着吴有金记录那些数据。还有一次,他特地去给那株移栽的仙人掌浇水来着,因为他实在太无聊了……

  不过,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戴维发现吴有金似乎变得不对劲了。

  虽然说是自己把观测的任务强行甩给他的,但就他们两个的知识水平来说,显然这安排是合理的,而且吴有金也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反对。然而第一天测量后,吴有金趴在桌子上写写算算,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当他第二天第三天继续记录数据回来运算之后,几乎不怎么搭理戴维了。

  就算戴维想要套话,吴有金也仿佛心不在焉,将脑子放在了别处。

  这一定有问题,可到底是什么问题,戴维却不知道,就算他用引以为傲的逻辑推演了几遍也猜不出来。他没有去逼迫吴有金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早晚都会真相大白的。不过,如果他早知道是以哪种方式,说不定他真的会向吴有金施加一点小小的压力……

  第四天晚上,戴维在他的房间里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阵砰砰的声音给惊醒了。要知道自从他到了洛德镇,睡眠就不怎么好,时刻都在提防着有一颗流弹穿过窗户打到他的墙壁上,就跟生活在阿富汗和叙利亚一样。

  所以那声音响起来没多久,他就醒了。他趴着没动,像野兔一样竖起他想象中的长耳朵仔细辨别——那声音来自隔壁房间,吴有金的房间,一阵一阵的,时轻时重。

  戴维立刻爬起来,偷偷摸摸地来到墙边,如同卑鄙的长舌妇一样把耳朵贴上去。

  的确是钱钱那边传来的声音,像是在地板上砸什么东西,而且在间隙中似乎还能够听到一点抽泣的声音。

  戴维有股不祥的预感,他光着脚跑到隔壁,一把推开了门。

  在点着一支蜡烛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圆桌周围布满了橙黄色的光。在这昏暗的光线中,吴有金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砸着一堆书、本子,还有来之不易的铅笔,他的动作徒劳而又绝望。戴维冲过去抓住他的手,看到他眼睛通红,满脸的泪水。

  戴维真的给吓到了,用力摁住吴有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嘿,钱钱,你睡不着吗?失眠了?做噩梦了?冷静点,兄弟!”

  吴有金看了看他,忽然用力甩开他,接着狠狠一推,他的表情让戴维有些心惊胆战。

  “完了……”吴有金摇摇头,“我们回不去了!”

  戴维依然保持着微笑,“别犯傻了,钱钱,你大概累了,很抱歉我把事情都交给你——”

  “你还不懂吗?”吴有金向他咆哮,“我们完蛋了!我们被困在这鬼地方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看样子钱钱的研究工作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人都有情绪,这很正常,戴维立刻决定肩负起心理疏导的责任。

  “你累了!”他用肯定的语气对吴有金说,“现在躺到床上去,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了。”

  吴有金却歪着头看他,冷冷地一笑,“是不是还要让我喝点儿热水啊。”

  戴维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钱钱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吴有金不再捶打那些书和笔记本,他就像用尽了力气一样,歪歪斜斜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低垂着头。

  “我们回不去了,戴维。”吴有金声音低哑地说道,“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个坐标,我们得到的信息毫无价值,除了留在这个地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情绪发泄,戴维担忧地想,他凑过去,在床前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来,尽量用平常的口气跟吴有金说道:“我不如你聪明,钱钱,我相信你说的肯定有道理,可你得详细地告诉我才行。为什么那个坐标找不到?”

  “时间……”吴有金说,“我们每天去观测记录的数据根本没用,要想通过测量正午太阳高度角算出纬度,现在的时间是根本不行的,必须是春分和秋分日,或者是夏至和冬至日。现在才7月底,我们测量的数据用不上!”

  “那就是说我们至少要等到秋分日才行,现在就完全没希望吗?”

  “现在的数据没法算,就算有经纬度,也得减去黄道夹角。”

  “那我们可以等等,只要两个月,不,其实只要一个多月就到秋分了!”

  “可是那时候依然会有误差,如果误差一个纬度,可能就会差到一百一十多公里!”吴有金抬起头来,一脸的苦笑,“我们永远也没法拿到一个准确的经纬度,没办法!”

  戴维觉得背心有些发凉。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笔记本和散落的草稿纸,想象着吴有金在昏暗的灯光下计算时,越来越浓重的绝望包裹着他。

  吴有金用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戴维,“我这几天一直在记录,我并不介意你心不在焉,戴维,我压根儿不在意你偷不偷懒。可是你知道吗,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忘记了观测的正确时间。天啊!我竟然忘记了要在二分二至日才能测量到正确数据!这是我小学就应该知道的常识,这是常识!我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最可怕的就是我竟然将最基础的科学知识都忘记了!戴维,这里就是一个蛮荒之地,他们不稀罕任何科学,活得像畜生一样,只会用武力来达到目的……我们待在这鬼地方,早晚都会被同化的!我就是这样的例子!我已经感觉到了,以前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我统统在遗忘,昨天晚上我竟然花了一分钟才想起普朗克常数,以前我还专门选修过物理入门。”

  “那是什么?”

  “哦,天啊,描述量子大小的,h=6.6260755(40)×10-34J·s。”

  “我完全听不懂,钱钱,你还是很了不起的。”

  “闭嘴,戴维!”吴有金变得更加愤怒,“你比我好!你比我更能适应这个地方,我看得出来!你那么轻易地就可以和印第安人交上朋友,血狼也好,他那个漂亮的妹妹也好,你已经和他们很熟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真心信任,还有卢卡斯警长,为什么你就能那么轻易地给他编瞎话?我做不到,戴维,我不像你。我是个黄种人,一个中国人,被这些白人看成是苦力的种族,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我找到了一个机会躲在这个棺材铺里,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因为一个失误被人揪住决斗,或者被看出来历有问题,把我当成罪犯。我用了很多方法来掩饰自己,还是提防不了那个奸诈的警长!你知道我每天在他的监视下过日子有多痛苦吗?他的眼神让我紧张得快要吐了!我没法再待下去了!”

  “钱钱……”

  “让我说完!”吴有金制止了他,“知道吗?你来了以后,我快高兴疯了!这简直拯救了我!原来这一切不是我的噩梦,这个地方果然是有时空通道的!我有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一个跟我有相同时代背景的人,他没有种族歧视,懂我的价值观,懂我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他懂我在说什么。更重要的是,他能跟我一起寻找回家的办法!我简直是被拯救了——也许我表现得比较冷漠,可是,老天啊,你在这个鬼地方做戏两年,脸皮早就钙化了,缺少表情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你人不坏,戴维,虽然你总是耍小聪明,但你真是一个好人,比我外向多了,又好交流。我们原本是天然的同盟,可是你跟我不同,你为什么要那么积极主动地去管闲事?你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后果吗?要想回去,就不能让自己留恋这里的任何东西,不能改变这里原有的事情,就算是野蛮的屠杀,也不关我们的事。在这里的人,我们也不能跟他们交朋友,他们会让你心软,让你忘记自己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生活!别把我当坏人,戴维,我并不铁石心肠,我只是清楚在这里逗留得太久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不是已经开始改变了吗?你现在还把回去当成头等大事吗?”

  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总是这么爱说话,戴维看着吴有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了内疚,“我想我大概真的太忽略你的感受了,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你的压力这么大……但是,钱钱,你应该相信我,我并没有忘记咱们的目的。我还是要回去的,和你一起回去,咱们的那个世界。”

  吴有金又用手揉了下眼睛——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落泪,戴维看得出来,中国人对于自己的情感表达一直都很克制。

  他抓住吴有金的手,“听我说,你不能放弃希望,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别气馁!我跟血狼和警长能说上话,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有多喜欢他们。就像你说的,咱们在洛德镇住着,要好好地隐藏自己,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参与吧,那不是更让人怀疑?你应该相信我,要我一辈子不能玩XBOX,不能更新推特,不能吃到巨辣汉堡,这简直比无期徒刑还难熬。”

  吴有金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戴维继续鼓励他,“好吧,就算是你忘记了关键的时间节点又怎么样?还有别的办法啊,上次你不是说过六分仪?”

  “六分仪是通过晚上观测北极星来计算的,这个倒用不着等到二分二至日,可中间有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也不是问题!”戴维说,“能搞到六分仪,就可以问到会使用的人,那些当过海员或者要测量矿脉的人,总有人会用这个辨别经纬度,咱们先去找六分仪就行了!”

  戴维提供的新思路似乎让吴有金有些意外,他慢慢地抬起头,似乎在思索着。戴维给了他一点恢复的时间,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里又渐渐地有了神采。

  好了,戴维想,总算是抢救回来了。他松开吴有金的手站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睡吧,钱钱,明天我们就想办法找到六分仪。”

  吴有金乖乖地“嗯”了一声,倒在床上,仿佛用尽了力气一样,草草脱掉鞋,拉过被单盖在身上。

  戴维走出房间,为他带上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躺着床上的人幽幽地问道:“你真的没把血狼当朋友吗?”

  “……有。”戴维说,“但朋友也是可以放弃的。”

  六分仪,这玩意儿戴维还只在博物馆和电影屏幕上见到过。在有全球GPS定位导航的年代,它到底该怎么使用也像谜一样。但这倒不是问题,在西部淘金的年代,可以碰上形形色色的人,只要找到有航海经历的就有可能知道用法,更加关键的是,这能让吴有金恢复点信心。

  昨天晚上的那场小小风波过去以后,戴维就明白自己需要努力补救一下,也许他不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但是他也并不那么混蛋。何况钱钱的努力并非只为自己。

  戴维站在黄玫瑰旅馆外面,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了,让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他摸了摸下巴,皮肤上仿佛还留有道尔顿夫人用枪管抵着时的触感。

  戴维咽了口唾沫,还是抬脚向黄玫瑰旅馆走去。

  这次绝对不跟灰雨说一句话,连看都不看她。戴维下定决心,他只会待在波比的地盘,然后散播一个消息:他要买六分仪,给的价格还不低,如果能教会他用就更棒了。

  戴维推开黄玫瑰旅馆的门时,铃铛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有些人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跟同伴们低声说着什么。大厅里弥漫的烟雾让远处的人面目不清,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大笑和污言秽语,竟然显得生气勃勃。戴维忽然有点羡慕这个西部小镇上的淘金客们,就算他们是一群没有文化的野蛮人,可活得简单多了。如果他和钱钱也能这么没心没肺,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接受命运,在这个地方凑合着活下去了。

  可惜他们俩都不太像是能凑合的人,特别是在发达的文明时代生活过之后。

  在这样的感叹中,戴维缩到了吧台旁,对波比说:“请给我一杯啤酒。”

  高大得像熊一样的酒保用独眼看了看他,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你来可以点威士忌、潘趣酒、啤酒或者白兰地,也可以来点香肠、熏肉甚至牛排和土豆浓汤,但是如果你试图跟那个印第安女孩儿搭话,我就会把你的脑袋按在这张桌子上,用最厚的酒瓶子使劲砸,你听懂了吗?”

  戴维看着波比挽起袖子的前臂,上面鼓鼓的肌肉和同样可观的伤疤数让他很明白对方的意思。“我只要啤酒,”戴维努力微笑着,“我的眼光只会聚焦在酒杯上。”

  波比从吧台下摸出了锡杯,接了满满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戴维咽下一口略带苦涩的啤酒,舔了舔嘴唇,对波比说:“我想买个东西,是在哪儿贴个广告吗?”

  波比看了他一眼,“我这里有各种左轮手枪,还有猎枪、长刀和匕首也有,都是好货,你想要什么?”

  “哦,不不不,我和艾瑞克有一把枪了,我是说,那足够了!”

  波比冷冷地哼了一声,“两个人一把枪?在这里至少应该是一个人两把枪。如果聪明一点儿,甚至应该在靴子里再藏一把。”

  “哦,你的建议很好,”戴维敷衍道,“不过现在我需要购买另外一件东西,六分仪你有吗?”

  波比仿佛条件反射一样立刻回答:“没有。”

  我猜也没有,戴维依然微笑,“那我写个广告吧,我求购。”

  “这镇上识字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波比放下手里的杯子,“你出多少?”

  “五美元,更高点儿也行,但是得教我使用。”

  波比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就咧着嘴笑起来,“五美元买一个六分仪?嗝……真希望我能有一个……不过,小子,恐怕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谁说得准呢?”戴维耸耸肩,“洛德镇有那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也许会有人有的。”

  “是有一个,曾经……”那老头说,“小子,告诉你,这镇上的人我全都认识,他们每一个……也许我叫不完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每个人的来历。就像你也一样,你这个倒霉的小子,你不是埋了六个人在这里吗?我告诉你……这镇上唯一一个有六分仪,还会用六分仪的人,上个月刚刚离开。”

  “啊?”

  老头摸了摸胡子,“老威廉,他曾经是个大副,不过现在他的眼睛瞎了一只,只能做点儿倒卖矿石的生意,在洛德镇没什么搞头,他就去了卡森城。”

  “上个月去的?”

  “上个月,”老头又打了个酒嗝,“如果,你再多加两美元,我就去一趟卡森城,帮你向他买回来,保证教会你。”

  戴维看着他通红硕大的鼻子,昏黄的双眼,还有发黑的牙,觉得他一拿到两美元就会冲波比嚷嚷:“再来十杯!”

  “不,谢谢,先生。”戴维说,“我还是抱有希望的。”

  那老头撇撇嘴,“你会想到我的,小子,我保证。”

  戴维不打算再跟他搭话,喝完了啤酒,掏出钱放在吧台上,“我明天再来一趟,波比,希望能有好消息。”

  酒保收下了钱,盯着他,“你要六分仪干什么?”

  戴维干笑了两声,“晚上太寂寞了,我想了解宇宙。”

  波比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尽管戴维通过波比放出了风声,也给足了价钱,但就像那个醉鬼所预言的一样,洛德镇上并没有他要的东西。其实对于这些探矿者来说,指南针就是最实用的了,而且几乎不需要任何技巧。

  一连三天,戴维都会来黄玫瑰旅馆,向波比要一杯啤酒,然后得到一个让他失望的消息,再垂头丧气地离开。他严格地牢记着第一天来时波比的告诫,对于大厅里灰雨是不是在干活没有丝毫的好奇心。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戴维再一次碰上了那个醉醺醺的老头,老头看他的神情简直像是拿破仑征服了法兰西。“我说过什么?”他对戴维讲,“你以为洛德镇有多大?小子,你对这地方一无所知,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你如愿的。”

  戴维不吱声。

  那老头凑到戴维的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装模作样了,小子,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买六分仪是为了观星?这里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也不例外。可我不在乎,没人在乎……等到了我这年纪你就知道什么都不如喝一口酒重要。”

  他嘴巴里的臭味让戴维皱着眉头犯恶心。

  但老头并不在乎,他眯着眼睛笑笑,“还是一样,多给我两美元,我买回来给你。”

  戴维终于转过头去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两美元,带上我去卡森城找到那个大副,同意的话我再请你喝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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