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交易所见闻
种族歧视
新发现
并不如想的那么简单
秘密行动
戴维无法形容他的感受。
虽然他早就在西部片中感受过淘金时代的蛮荒气质，但真的置身于卡森城的时候，这个州府的简陋依然令他触目惊心。那只比谷仓好一点的州长和议会办公地点寒碜得让人绝望;西风一起就灰尘漫天的“城市大道”，只有稍微繁华和重要的地方才会铺上凹凸不平的石板，人和马走上去就吱吱嘎嘎作响;一排排贫民自己搭建的矮房子和有钱有技术的富人们弄出的稍微好点儿的双层建筑毫无章法地分布在内华达州最重要的这个地方，直截了当地向外来者表明——我们的来历千差万别，我们的性格迥然不同，我们的发迹不清不白，小心点儿，别在这里冒冒失失的像个傻瓜，说不定你碰到的连账都赊不起的穷光蛋第二天就身价十万美元了，他可以雇人跟你决斗，要你的小命!
跟这些粗陋的市政建设刚好相反的是，这里的矿业交易倒是繁荣得跟纳斯达克一样。
除了在露天广场上进行一些小额和非矿藏的交易之外，城里还有一处专门的交易所。那里原本是一个酒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淘金者愿意在那里谈生意，于是它顺理成章地被联邦政府确认为一个正式交易场所。它拥有卡森城所有建筑的特点：简陋、肮脏，但又很实用。
外面的窗户看上去像是被亡命徒的子弹、印第安人的弓箭和女人丢出的茶杯一起招呼了几遍，残破得只剩下零星的木框。交易所里的吵闹声如同洪水一样从这些破破烂烂的窗户里倾泻而出，仔细听的话还夹杂着无数金币清脆的响声。
淘金者在这里交易一切矿藏——富银矿、鸡窝矿(1)、石英矿和胶泥矿，甚至还有煤矿……门口的小孩儿们用黑乎乎的手将油墨附着不牢固的报纸送到人们手里，那上头全是激励人心的好消息：
“××矿的矿砂金含量极高，每百磅矿砂可以卖到两百到三百美元，而且还连带在附近发现了银矿，检验员们正在核定银矿的质量。从州登记所拿到了所有权证书的矿主B.H.拉姆斯先生正在计划发行本矿的股票。
“太平洋铁路的开通已经让矿石的运输变得很容易了，粗矿砂的运费大大下降，不光是优质矿砂的价值增长，连普通的矿砂也可以从波士顿转运到利物浦卖出好价钱。
“××矿每英尺价值四百美元，在两次转手后已经增至每英尺八百美元，股东们决定加大投入，这个富银矿未来将更有价值……”
这些报纸上仿佛都飘浮着金矿股票的香味。
在交易所里进出的人有些衣冠楚楚，有些衣衫褴褛，但他们脸上的神色都很像，眼睛里闪着同一种光芒。唯一的区别在于有些人笑容满面，而有些人脸上带着忧愁、焦虑和贪婪。
这里就是西部的华尔街，戴维在心底感叹道，金钱永不眠。
他们往交易所里走去，卢卡斯警长在最前面，戴维和血狼跟着他。报童们塞给他们好几张报纸，接着又争先恐后地扑向别的猎物。
他们走过交易所白色的门廊，里面烟雾缭绕，有些人窃窃私语，有些人声音大得像在吵架。在最里面的圆台上，一堆人吵吵嚷嚷着似乎在竞拍什么，主持人使劲地用手杖敲桌子也没用。
他们几个左顾右盼的新手神色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靠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酒精味、烟草味和体臭。
天啊，他就像一个行走的垃圾桶!戴维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倒退三步。
“嘿，先生，有兴趣投资一个富矿吗?就在洪堡，才发现的，矿脉很明显，都是矿砂，还有一些鸡窝矿，开采成本很低，”这个男人猥琐地笑着，“现在每英尺才三百美元，还在寻找原始股东，有兴趣吗?”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但他嘴巴里的味道却让这些话一点儿诱惑力都没有。
戴维没有说话，卢卡斯警长则熟练地打发了他——表示自己有合作伙伴，现在已经有投资的矿脉和别的股票。于是那个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继续去骗别的傻子了。
这小小的插曲立刻吸引了其他猎手，有人上来询问股票是否出售，还有人询问矿脉的位置和售价。
戴维默默地当起了跟班，他不太明白卢卡斯警长怎么才能在这里找到劳埃德先生的狐狸尾巴，但他也很有耐心，在这个天然就充斥着一种狂热、圆滑、探究和相互猜度气氛的场所，戴维知道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儿一样，很容易就被看了个通透。
血狼对这些毛嘴子的金钱游戏没有丝毫兴趣，脸上一派冷漠。不过，要知道他到底会为什么而激动本来就是件难事儿，戴维想，对于印第安人来说，挖开山里的石头来提炼那些亮闪闪的玩意儿是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吧。
他们就像混在一群鲨鱼中，处处危机四伏，好不容易才费力抵挡了好几拨妄图撕下肉块儿的窥伺者。最后，终于有人来到了他们面前，成功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一个干瘦的男人，穿着体面的鼠灰色外套，手指上有一个镶嵌着劣等祖母绿的金戒指，头油在他那稀疏的发顶闪着过剩的亮光，上唇的胡须却干燥得像是枯萎的沙棘。他来到卢卡斯警长面前，微微弓着腰，仿佛很谦卑的样子，然而脸上却又有些倨傲。
“我看到您拒绝了很多人，先生，但我打赌您一定会对我提供的机会感兴趣。”他按着胸口，“我叫胡里奥·冈萨雷斯，我正在为一个新矿寻找合伙人，我想您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
“也许你高估了我，冈萨雷斯先生，”卢卡斯警长说，“为什么你那么确定我们能给你的矿投资?”
“眼力，先生，您有没有实力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你的眼睛肯定是一千度的近视，戴维忍不住想笑。
“您不看那些无能的家伙，您带着两个跟班，这彰显了您的身份!”
你才是跟班!你爸爸、你妈妈、你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儿子孙子都是跟班!戴维立马愤怒起来!
但胡里奥·冈萨雷斯压根儿没有关注他，他说了那个矿的名字，原本看上去马上就要拒绝他的卢卡斯警长忽然凝滞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被站在他背后的戴维注意到了，于是他竖起耳朵，在吵吵闹闹的噪音中仔细听那个家伙的话。
“‘盖亚’，”——他说出那个矿的名字——“现在刚刚被探知，她的矿石含银量非常非常诱人，而且储量巨大，大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独立地、完全地让她展开身体，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加入。”
“‘我们’?”卢卡斯警长说，“听起来您已经找到了不错的合伙人。我可以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只有一位，可靠的绅士，卡森城——不，内华达州都知道他，理查德·劳埃德先生。他是原始股东，你可以相信，有他投资的矿脉绝对不会赔本的。”
“可是我没有听过这个矿的消息，一丁点儿都没听到过。”
“这个啊……”那猥琐的矮个子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因为我们现在不打算让太多的人见识到她的迷人面貌，她现在还没有公布呢!”
“听起来更让我担心了。”
“如果您愿意，我倒是可以带您去看看，或者由劳埃德先生亲自带您去，她离卡森城不远。”
“在洪堡吗?还是在塔霍湖附近?”
“不，在离洛德镇不远的地方。”
洛德镇?
戴维心中纳闷，他太不关心探矿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在黄玫瑰旅馆或者别的地方听人说那些淘金的新闻，虽然他的确知道那些鼹鼠一样的探矿者们在附近忙忙碌碌地打洞，但还真没听说过他们有所收获。
真的有那么一个矿吗?如果发现了富矿，早就应该作为爆炸新闻在洛德镇传开了吧?或者发现者就是劳埃德先生的人，而他们并没有声张?
戴维又想到了那些声称被印第安人袭击的人，他们是劳埃德先生的雇员，在洛德镇附近被袭，当时说的理由是经过洛德镇去卡森城。
也许他们就是来自于那个秘密开发的矿?
戴维半信半疑，各种回忆都交错在一起，一时间理不太清，而且眼前这个男人说的事情真假也不好判断。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卢卡斯警长决定换个地方钓鱼，他回头冲戴维挤挤眼，“你上次说过是哪儿的威士忌很棒?”
仿佛心领神会一般，戴维准确地说出了蒙克先生的旅馆。
“哦，那里……”胡里奥·冈萨雷斯挑了挑眉毛，“蒙克先生的地方总是有好酒，我请你们，先生们，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我相信我会更多地了解这笔生意的。”卢卡斯警长微笑着跟他一起走出了交易所。
戴维跟着他们，故意在门口的台阶上刮着鞋底——泥土混合着里面的锯末，弄得他的马靴非常恶心。
“你怎么看，血狼?”戴维问身边的印第安人，“我觉得那家伙肯定是个小人，他的眼睛像蛇一样。”
“但他不是蛇，”血狼说，“他是蛇的芯子，为他的主人寻找猎物，侦察环境。”
戴维看了看他，“你要是会写作，肯定会有许多好句子留下来。”
“我是个猎人，是个战士，”血狼说，“我能感觉到敌意和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你要跟紧我。”
戴维愣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是说他会保护自己?
太好了!戴维由衷地高兴，至少在近身格斗方面，有了一个不错的靠山。
他们重新回到了蒙克先生的旅店。卢卡斯警长跨进去的时候就冲着他的朋友递了个眼色，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的乐呵呵的老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他们俩并不认识，就只是单纯的客人和老板的关系。
他们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卢卡斯警长叫了几杯酒。当血狼也在旁边落座的时候，胡里奥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意外的神情，但他很快就将这异常的神色掩饰了过去，对卢卡斯警长说：“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先生?”
“兰利，约翰·兰利。”卢卡斯警长熟练地撒谎，“我在德克萨斯有两个牧场，但听说西部的机会更多，我想来看看，如果机会真的不错，也许我可以用草地换点金子。”
“兰利先生，您绝对是正确的，现在投资矿业可比牧场生意挣钱多了。”
“但我有个疑问，”“兰利先生”压低了声音问道，“如果这位‘盖亚’女神真如你说的那么有潜力，那位劳埃德先生为什么不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寻找合作伙伴，而让你在交易所里寻觅呢?要知道，这可是件冒险的事，也许你会看错人，这可危险得很。而且，在西部的生意里，我可是个新手……当然也许你们就想要一个新手，因为他不懂那些矿脉，也不知道你们会耍的手段。”
胡里奥笑了笑，“是的，听起来不可思议，兰利先生，您的猜测和担心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我的合伙人觉得这桩生意没有必要让他过去的伙伴来插手。我并不想说他们的坏话，然而他们是那样迷恋黄金和白银，已经看不到矿藏最迷人的地方了。”
“来西部的人都是为了淘金吧?”
“这也许是最初的目的，但是，兰利先生，当您真的了解这门生意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最为迷人的部分是从平凡无奇的石头和矿砂中提炼出让人想不到的东西，金子，银子，或者是别的东西。”
“还有比金银更加值钱的吗?”
“也许，也许有些金属并没有铸造成钱币的天赋，但它们或许有更了不起的用途，它们需要精明的人来发掘，被金银的光芒晃花了眼睛的人是看不到的这些。我并不想贬低卡森城的矿主和淘金者们，但他们的目光的确不算远大。”
真是巧舌如簧，戴维心想，血狼看得挺准的，这家伙就是个卖嘴皮子、自称是劳埃德的合伙人，可能就是一个手下，专门在交易所里钓凯子的。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们自己的动机也不单纯。
卢卡斯警长露出会意的笑容，“很显然您说动我了，但我想也许我贸然答应，对您和您的合伙人并不算件好事，因为我如果轻率地投资，那么也不会对这个矿藏有多少责任心。我有两个要求，首先我想要跟您的合伙人，那位劳埃德先生聊一聊;其次我想就算你们先要保密，但矿石的检验报告还是应该有的，对吗?”
“当然，兰利先生，但是我也有必须带回去的消息，”胡里奥说，“我得知道您最少能投入多少?”
卢卡斯警长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缓缓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胡里奥的眼睛亮了一下，“两万美元?”
戴维简直要笑出声了：两万?卢卡斯警长能掏出两百美元就要谢天谢地了。不过他也真够奸诈的，反正只是晃晃手指，就算胡里奥猜测二十万美元他也不会反对吧。
谈到这里，显然那个男人非常满意，他告诉卢卡斯警长，劳埃德先生现在就在卡森城，他们会先商量一下，再正式跟他会谈。地点就在劳埃德先生的房子，在州议会后面的十字路口东边，房子刷成了白色。
“那么时间呢?”卢卡斯警长说，“您的合伙人一定很忙，我并不想占用他过多的时间。”
“我会尽快给您回复。劳埃德先生的生意不止这一处，他最近才回到卡森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明天还会去塔霍湖那边，也许后天中午可以一起喝一杯。”
“那就这么说定了。”卢卡斯警长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和胡里奥碰了一下杯。那个男人也客气地和戴维碰了杯，却略过了血狼。
“实话说，兰利先生，我觉得您是个特别的人，”那个男人喝了酒，扯开了话题，“在我们这里，印第安人随从很少跟主人一起坐在桌子上，也不会跟白人一起喝酒。”
“是吗?”卢卡斯警长说，“但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他们是异教徒，兰利先生，留心些。”
“谢谢你的提醒，胡里奥。”
这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戴维想，果然跟劳埃德是一样的，对于他们来说，印第安人跟牲畜差不多，所以他们才会随意地屠杀原住民，就像狼走进了羊群。
血狼显然听得懂那个人的话，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戴维偷偷地看了看他，在心底为他感到愤怒。
这时候，吴有金走过来，手里还端着新送来的酒。“蒙克先生让我顺便把这个带过来，”他笑着对他们说，“这是爱尔兰威士忌。”
戴维接过托盘，想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谢谢，钱钱，一起来喝一杯吧。”
他故意没有用艾瑞克·吴这个名字，担心万一这个家伙事无巨细地告诉劳埃德，那可就不妙了。
但胡里奥没有在意这个名字，只是有些惊讶又好笑地看着卢卡斯警长：“您还雇用了一个中国佬，他们会说英语就是个奇迹。嘿，中国佬，你为什么没有猪尾巴?”
说完，他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而戴维和吴有金都想把酒瓶子往他的头上丢过去!
他们再次回到狗窝一样的房间里。戴维和吴有金都表示胡里奥·冈萨雷斯是仅次于劳埃德先生的第二号“讨人嫌”，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很愿意在某个时候给他套上麻布口袋使劲地揍一顿。
“这样的机会很多，”卢卡斯警长表示，“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老实说，从这个人身上我们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劳埃德在洛德镇附近的确有我们想不到的动作，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当然，也可能这个冈萨雷斯是在撒谎，说不定他在施展一种更加高明的骗术，但我们也不能排除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劳埃德明天不在卡森城的消息也可能是真的了?”吴有金说。
“所以这就是一个机会。”卢卡斯警长从水杯里沾湿手指，在桌子上画出地图，“胡里奥·冈萨雷斯说的房子在这里，旅馆到那里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明天劳埃德去塔霍湖，如果没有猜错，那里有他另外的产业，我听过他投资林场的事儿。他会习惯性地带上重要的跟班，所以那房子可能没什么人留下——”
“你是说我们趁机破门而入?”戴维吃惊地看着卢卡斯警长。
“你是傻子吗?”卢卡斯警长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到塔霍湖有十几英里，他们想过去处理事情就得很早上路，天不亮就从卡森城出发。我们不需要大白天的当盗贼，只要看到他们离开，找机会进去就行了。”
“进去?”
“嘿，杨格先生，别做出这样的表情，你既然知道那是米洛先生留下的房子，难道就没想过要去看看?”他又转头看着吴有金，“你呢，钱钱?难道说你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别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你是什么时候把戴维那家伙叫的词儿学会的?
吴有金维持着面瘫的表情说道：“我们当然想去，但我很怀疑这么些年以后那里还有没有残留的线索……就算有，是不是值得我们冒险?”
戴维觉得吴有金虽然不太可爱，但偶尔还真是有一语中的的天分。他转向卢卡斯警长，使劲点头，“对，就是这样。”
卢卡斯警长对他们俩的犹豫并没有生气，他举起双手，“我无所谓，先生们，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参与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去那里的，我要知道那个‘剥皮者’到底有没有在洛德镇附近搞事。当然，也许我还会发现一点儿米洛先生的东西，但会不会带出来就没法说了，我无法判断到底什么是你们觉得有价值的。”
这就是说“我自己去干自己的事儿，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连多看一眼都没兴趣，要想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就得跟我配合”。
这简直跟威胁差不多。
戴维和吴有金对望了一眼，在眼神中完成了诅咒警长一万遍和最后不得不屈服这个过程。“好吧，”戴维说，“既然你要去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不过，我要求血狼跟着我们!”
戴维的想法真是出奇的简单——身边总得有个靠得住的。
卢卡斯警长耸耸肩：“没问题，但一切行动都得听我的。我说进去就进去，我说出来就出来，哪怕你们在屋里发现了堆成山的金条，也得给我出来。”
这个要求倒没什么，戴维想，如果能在屋子里看到劳埃德的现金，就统统带走;如果看到债券，就在上面撒尿——当然前提是他们的时间够用。
这样初步达成一致后，卢卡斯警长就下楼去找他那位“鲸鱼”朋友商量去了，只留下另外三个人在房间里。
“我不喜欢他叫我钱钱，”吴有金说，“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本名，我在洛德镇只说过我叫艾瑞克·吴。”
“别在意这种细节，钱钱!”戴维不知道这个人在钻什么牛角尖，“我们现在该想想当贼要注意什么。”
“不被人发现。”吴有金气馁地说。
“我们不是去当贼，”血狼说，“无论是我们还是卢卡斯警长，我们都没有想过要拿走那个‘剥皮者’毛嘴子的东西，很多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他。”
戴维忍不住笑起来，“你说得这么有道理，真是让我感觉到宽慰。”
吴有金也笑着摇摇头，“实话讲，我觉得我们根本不会在那幢房子里找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按照笔记上的记录，米洛先生那些超乎寻常的点子大部分是在离开卡森城以后才记录的。”
“你发现了些什么?”
吴有金想了想，从行李中翻出那几个本子：“也算不上发现，但在翻来覆去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确注意到一些事情。”
他把其中一个笔记本翻开，摊在桌子上。上面画着一个机械装置，有曲轴和一个复杂的齿轮组，连接在一个类似火炉的东西上，但那火炉画得很潦草，也许根本就不是火炉。在这幅图的旁边，标注着一组组的数字。
“看这里，”吴有金指着齿轮组中的一个齿轮说，“在一组齿轮中，有一个光秃秃的圆圈。”
“也许他画累了，想要省略一些。”
“那他可以把其他的都用圆圈代替，看他把阴影都画出来了，我不觉得这是种省略。”吴有金又翻到另外的一页，“看这里……”
现在是另外一种机械设计了，上面画着迷宫一样的管道，就跟小鳄鱼洗澡的管子一样，在小鳄鱼的位置，又是一组齿轮，虽然布局再次变化过，但中间也有光秃秃的圆圈，这次是大小不同的两个。
“还有好几个设计图上有那种圆圈，”吴有金说，“如果统计一下这些有圆环的图，说不定会有些发现，比如……”
“比如?”戴维摊开双手。
吴有金叹了口气，“别说我发疯，伙计，比如这些难以辨认的金属圆环其实是一种机械零件，说不定还是关键部件。”
“等等，如果说这些东西是零件，而且它们被造出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其他的部分也差不多已经被造出来了?”
吴有金耸耸肩，“也许……”
“好吧，”戴维说，“这只是个推论。最好真能在那房子里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退一步讲，就算没有，能弄清楚那个‘盖亚’矿的事情也不错。”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血狼忽然开口：“那个矿也许真的存在，因为我们见到过毛嘴子在地狱湖的东边出没，他们不跟我们打照面，我们也避开他们。但以前从来没有毛嘴子会到地狱湖东边，那里没有金子，也没有人烟。”
这倒是一个新情报，戴维想，不过，似乎没有必要告诉卢卡斯警长，反正他那么能干，也能调查出来，现在只要准备好晚上的行动就好了。
(1)指金银或者别的矿物在岩石中聚集成团，东一个西一个，顺着矿脉打进去可能会有很多，也可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