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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这里他几乎不可能被认出来,还因为法国人知道需要干什么,哈基姆选择了巴黎。很多年前,他还是学生时来过一次巴黎。英国人保守乏味,屁眼收得很紧,美国人全都是牛仔。想要幸免于难,他需要一个谨慎周到、值得信赖的伙伴,而这个伙伴绝不会在两杯酒下肚后,或者在希尔顿饭店的酒吧里,因为一个恭维的微笑就把什么都说出来。在商业间谍、偷税和诈骗等方面,法国人具有各种必要的手段,他们还能建一个土耳其当局查不到的银行账户。可惜他们的咖啡太淡了。

  因为太焦虑,哈基姆到早了。他坐在路边咖啡店里一边等候,一边不停地搅动着杯里的沉淀物。此刻他思绪翻滚,想到那些犹如闪亮的钻石一样镶嵌在神秘大海中的安静岛屿;想到俯瞰博斯普鲁斯海峡、被勒杜鹃花簇拥着的别墅,中传来一阵阵铜铃般的异性笑声;想到在地中海黑金色羽翼扬起的微风中抖动着的油井;又想到伊斯坦布尔臭名昭著的耶第库勒监狱里那爬满老鼠、臭气熏天的墙壁,里面传出忏悔者悔之晚矣的哀哭。他现在退出还不晚,一点都不晚。他可以离开,回家,明天又回到办公室,还是原来那个“被遗忘的哈基姆”。这样一位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人,单枪匹马地找到了这个时代最大的自然宝库之一。如果没有这样的人,不可能完成任何伟大的自然探索!但他无比自豪地把报告和分析交给那些人时,他们却只对他说了句“可以下班了”,这就是土耳其国家石油公司对他巨大贡献的报答。竟然连一句肯定他工作成果的话都不愿意说,至少应该道声谢吧?什么都没有,他被遗忘了。

  一辆油光黑亮的高级雪铁龙轿车戛然停在他身边,加了黑膜的遮光车窗缓缓滑下。

  “哈基姆先生,到这里来。请快点!”

  后面的大众车已经在不耐烦地鸣笛了。他们告诉过他这个咖啡店,却没有谈到有车来接。他犹豫不安,可是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这位土耳其人慌乱地走过人行道。后车门开了,他坐进柔软的皮革座椅里,一只戴着瑞士金表的手伸了过来。

  “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哈基姆先生。”

  他坚持要面见一把手,而不是被那些助手喽罗们胡乱搪塞。他需要决策,因此他想要见到做出决策的那个人。

  “很抱歉这样做。难以确定你没有被……我该如何说呢……万一有其他什么人在咖啡店里监视我们……新闻摄影师?竞争对手?或许是其他什么人,我想找个私密空间,或许这样会有助于我们商谈。”

  哈基姆“嗯”了一声。此人架势很大,看上去金钱与权力都稳操在手,哈基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们对你寄来的材料非常感兴趣,哈基姆先生。”那是他从报告里仔细挑选出来的几页,犹如一点能刺激胃口却又不够大口享用的美味。“我们非常认真地把你查了一遍,你玩的是真的。但是你的报告呢?”

  哈基姆立刻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这是报告的概要,提出了对海床下潜藏的石油财富的估算。

  “很棒。我猜这个材料是有价的吧。”

  “大价钱。”哈基姆低声却硬气地说,同时一把抢回来那张纸。“但是很公平。”

  “多少?”

  “全部的报告?”他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说,“一百万美金。”

  那个男人没有畏惧。他直视着哈基姆,像是要从他那张饱经岁月雕刻的脸上找出成交的线索,而土耳其人也挑战式地反盯着他。

  “这件事非常简单,哈基姆先生。你的信息对任何人都没有价值,除非它是准确的。对我的公司也没有价值,除非我们拿到了勘探执照。”

  “一有机会,你就会买执照。根据这个报告,你知道该用多少钱购买,向谁付钱。”

  “离那个机会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很遗憾,我没有耐心。”

  “那么让我言归正传。我的提议,也是我最后的决议,是这样。”他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五万美金,作为我们阅读报告的费用。如果研究之后,我们觉得它的内容是真实的,还会付二十万美金。”他举起一只手来制止哈基姆内心已经发酵的反对,“如果我的公司成功地拿到了执照并且采出了油,还会有一笔酬金给你,但不是一百万,而是二百万。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的确值那些。”

  该土耳其人考虑了,他兴奋地捻着花白的小胡子,仿佛要把它从唇边拽下来。“但是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呢?”

  “哈基姆先生,我该怎么相信你呢?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同样的文件到我的每一个竞争对手面前钓鱼呢?应该有一个互相信任的方法。这么说吧,当那里有潜在的数十亿美元时,我骗你一两百万有什么意义呢?”

  土耳其人呼吸急促,大概要给正在思考的大脑提供足够的氧气。

  “如果你的文件是真的,我会给你二十五万美金换取你的口头保证,这份文件你只能给我。如果你食言,对我来说可是一个昂贵的错误。”法国人顿了一下说,“但是对你来说将是一个双倍昂贵的错误。”

  “怎么,”哈基姆嘲弄地说,“你要用打断我的腿来威胁我吗?”

  “当然不会,我的朋友。我只是会告诉土耳其当局你的所作所为。照我看来,到那时你的腿会是你最不关心的问题喽。”

  法国人笑了,抬手把装有五万美金的信封小心地递了过来。

  哈基姆看着,脑子里争辩着,内心挣扎着,一种撕裂般的搏斗,但是所有挣扎都没意义了。太晚了,无论是良心还是谨慎心都无法斗过五万美金和随后一笔更大的报酬,何况还有今后的巨额美金。他从仿鳄鱼皮的公文箱里取出了报告,交给了对方。

  战胜山峰的意义何在?冷得要死,食物难咽,谁愿意像个站不稳的白痴那样无助,做每一件事都得被绳子绑住?

  不,不与山斗。最好是战胜人。

  一个明媚春日的黎明洋溢着淡淡的玫瑰色热情,照亮了整个伦敦城,令早起的人心旷神怡。莫蒂玛·厄克特可能不知道丈夫丝毫没有享受到这种普天同乐的氛围。

  “早上好,弗朗西斯。管天气的众神好像都在欢笑着祝贺你呢,生日快乐!”

  望着卧室的窗外,他没有动地方,只是轻微地应了一声“啊,天啊”,鼻孔里飞出了哼哼声。他在窗前徘徊着,被外面的某种东西吸引了。他摇了摇头,好像要把所有影响幽默感的东西都甩掉,“今年你为我准备了什么?再给酒柜里增加一瓶维多利亚时代的酒?是那该死的十八年的什么酒吧?你知道我已经抵挡不住这类东西了。”他的音调是自责的,自嘲多于愤怒。

  “弗朗西斯,你知道自己除了政治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所以我当然不会赠你一本装订成册的国会议事记录。你自己保存的资料足够留给他们存档了。看,这个物件尤其可爱,一个精美的鲜翠色药瓶,据说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她噘了一下嘴唇,哄他高兴,“不管怎样,我喜欢它。”

  “好,莫蒂玛,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别老是像个坏脾气的老头。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东西。”

  他终于离开了窗子,坐到她对面,她拿出一个系有绸带和蝴蝶结的小包裹。打开后,他露出了愉悦的神色。“啊,是埃德蒙·伯克的《法国大革命之反思》,早期的版本。”他充满了敬仰,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这本皮面精装书。

  “是第一版。”她纠正道,“我想,这应该是厄克特图书馆的先期藏书吧。”

  他握住了她的双手,说:“你总想得这么周到。这太适合作为咱们图书馆的开馆藏书了,这是有史以来反法国巨著中写得最好的一本。你知道吗,它或许能给我激励。但是……我还得承认,莫蒂玛,谈论生日和图书馆,感觉太像要退休了。你知道的,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些年轻的野心家看起来行事更加果断,弗朗西斯,但如果只有你知道路怎么走,他们还能有什么优势呢?”

  “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你,准会空虚和乏味。”他笑了,真就这么想的,“好了,该耙下灰了,看看是否还有余火。”他吻了她后,起身又回到了窗前观望。

  “外面有什么?”她问道。

  “没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要知道,撒切尔研究会想在外边草坪上给这位女男爵立个雕像。”他指着唐宁街花园墙外的圣·詹姆斯公园对面那块修剪整齐的草地。“你知道,眼前的这个景观二百五十年来都没有变过。内阁会议室里挂着一张画,所有的都在上面,一样的砖,一样的门,甚至地面铺的石头都是原样的。现在他们想在那里立一个鬼雕像。”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建造雕像的钱几乎都捐齐了。”他好像被锡铁皮裹住了,僵硬地站在那里,脸颊因沮丧抽搐着,“莫蒂玛,如果我每天早上打开卧室窗帘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个鬼女人,那我不就到头了吗?”

  “阻止它发生,弗朗西斯。”

  “该怎么办呢?”

  “她有资格获立雕像吗?她是因为对自己内阁成员的不忠被赶下台的。难道要用这个雕像展示她背上插进去的刀子吗?”

  “他们几乎全都是背后挨刀才失去权力的,亲爱的,被他们的同事或者自己的选区干掉的。就像恺撒,在始料未及的事件中被人从背后做了手脚。野心让领袖们刚愎自用,让懦弱者遭遇血光之灾,而他们却不知该何时退步抽身。”

  “那个地方只能安放一位首相的塑像,那就是你。”

  她的观点让他呵呵地乐了,“或许你说的对,但是把我这血肉变成石头是不是早了点?别操之过急了。”

  两个小时后,他就像被裹在蛇发女妖美杜莎的胳膊里过了一夜一样,呆住了。他的新闻秘书习惯定期给他安排一些短暂会见,邀请一些慈善机构的代表、普通市民或是没有经验的基层负责人到唐宁街10号的门口,让他见见。这样简短的访问,既可防止实质性的游说,又能给相机镜头足够的时间来显示首相的关心。那位喜爱曲棍球运动的新闻秘书叫德拉包尔,他把这样短而快的接见称为“咔嚓把戏”。从早上六点起,他就在办公桌前整理晨报,把认为值得注意的文章精选出来,然后写一份概要。快到九点半时,他在门口遇到了厄克特。

  “德拉包尔,今天有什么新闻?”厄克特一边问,一边从内阁会议室轻快地大步走下铺着红地毯的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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