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关于猫头鹰和飞狗的梦
尼克又在做着同样的梦，他梦见了闪电农场，梦见两个金属半球合为一体。然而梦境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是躺在帐篷里一张毛皮铺就的床上。雨点和缓地打在头顶帐篷的帆布上，周围雷声阵阵，不断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了整座帐篷。
尼克坐起身来，看见自己的旅行箱上落着一只猫头鹰，它正用大大的金色眼睛望着他。床边还卧着一条带棕色斑点的黑狗，比小猎狗大不了多少，狗的背上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最起码这个梦与以往那些不同，他心灵的一部分想。他一定是快醒了，这是在完全清醒之前出现的一个亦真亦幻的梦境片断。这是他的帐篷，他晓得，但怎么会有猫头鹰和飞狗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尼克想，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莉芮尔和坏狗注视着尼克。尼克也看着他们，他的两眼睡意浓重，但因为发烧，一对眸子依然闪闪发亮。他的手抓挠着胸口，那弯曲的手指仿佛想要把心脏挖出来似的。他的眼睛眨了两下，但马上又合上了，随后尼克重新躺到了那毛皮铺就的床上。
“他真的病了。”莉芮尔轻声说道，“看来病得不轻。还有些别的什么问题……穿着这身咒契皮肤，我真说不准。但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体内有毁灭者的气息！”坏狗用低沉的声音吼道，“很可能是一块银色半球的碎片，其中还灌输了部分毁灭者的力量。它正在侵蚀他的身体和灵魂。他现在被人利用，变成了毁灭者的化身，也就是它的代言人。我们决不能惊醒他体内的这股能量。”
“我们怎么才能把他弄走，同时又不惊动潜藏在他体内的能量呢？”莉芮尔问道，“看样子他虚弱得连床都起不了，更不用说走路了。”
“我能走。”尼克反驳道，他睁开眼睛，又坐了起来。既然这是在他的梦里，他当然可以加入到这条长翅膀的狗与这只会说话的猫头鹰间的对话中来。“哪有什么毁灭者？说什么正在侵蚀我？我只是得了重感冒之类的小病，令我产生幻觉而已。”他补充道，“还让我做着活灵活现的梦。一只长翅膀的狗！哈！”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坏狗说，“这很好。只要没有感觉到威胁或是附近出现咒契魔法，尼克体内的毁灭者就不会醒来。小心别让你的咒契皮肤碰到尼克，女主人！”
“不能让一只猫头鹰待在我头顶上，”尼克在梦中傻笑起来，“狗也不行。”
“我打赌他不能起床穿好衣服。”莉芮尔狡黠地说。
“我能。”尼克答道，他立即转动双腿，滑下床来，“在梦里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
他摇摇晃晃地脱下睡衣，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丝毫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在梦中出现的生物面前保持庄重。“他看上去真瘦。”莉芮尔暗忖，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对此感到心痛。他的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当然，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看见了吧？”他得意地说，“下了床，衣服也穿好了。”
“你得再多穿点儿，”莉芮尔提议，“可能还会下雨的。”
“我有伞。”尼克大声说，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不行——伞坏了。我得穿大衣。”
他一边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一边走向旅行箱，伸手去开箱盖。莉芮尔吃了一惊，慌忙从旅行箱上飞开，落在空出来的床上。
“猫头鹰和小猫咪……”尼克一边哼着一边从箱子里拿出内衣、长裤和一件长大衣穿上，却忘了衬衫，“只是我在梦里变糊涂了——因为你不是小猫咪，你是……长翅膀的狗。”说完之后，他伸出手去摸坏狗的鼻子。一触之下，他吃了一惊，梦里出现的东西竟然有棱有角的，他那因为发烧而涨得通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我是在做梦吗？”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这不是做梦吧？我……只是……发疯了。”
“你没疯。”莉芮尔安慰他，“但你生病了，你在发烧。”
“是的，是的，我是在发烧。”尼克用手背擦着大汗淋漓的额头，焦躁地应和道，“赫奇在去弄第二条船之前说过，我必须卧床休息。”
“不可以。”莉芮尔命令道。她的声音从猫头鹰那小小的喙中发出，响亮得有些怪异。一听说赫奇不在这附近，她便决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尼克，你需要新鲜空气。坏狗，你能让他走路吗？就像你对那弩手做的一样？”
“也许吧，”坏狗咆哮道，“我感到他的体内有几股力量在起作用，而其中光是被束缚的毁灭者的碎片就够我们对付的了。而且它还会向亡者发出警报。”
“他们还在把两个半球往湖那边拖呢，”莉芮尔说，“要赶到这儿来还得等一段时间。所以我想你最好现在就开始。”
“我要回床上躺着。”尼克双手抱头，大声宣布，“我要回家，回安塞斯蒂尔，越快越好。”
“你现在不是要回床上躺着，”坏狗咆哮起来，向尼克逼近，“你现在是要出去散个步！”
话音刚落，坏狗便吠叫起来。低沉而响亮的吠声令柱子随之颤抖，帐篷也摇摇欲坠。莉芮尔感到那吠声的力量冲击着她，拂乱了她的羽毛。这力量也令她的身上溅出了火花，肆行魔法正在与构成她这身咒契皮肤的咒印相对抗。
“跟我来！”坏狗向尼克下令，然后便转身离开帐篷。尼克跟在它身后走了三步，却在帐篷入口处停了下来，用手抓住一片帆布。
“不，不，我不能。”尼克喃喃地说，他脖子和双手皮肤下的肌肉古怪地抽搐着，“赫奇要我待在帐篷里，我最好还是待在这里。”
坏狗又开始吠叫，这次的声音更加响亮，甚至盖过了隆隆作响的雷声。莉芮尔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由火花形成的光环，她爪子下那件尼克扔下的睡衣突然燃烧起来，她不得不飞出帐篷。
那吠声的力量令尼克战栗起来，身子痛苦地扭动着。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缓缓向帐篷外爬去，一边爬一边呻吟，同时大声呼唤着赫奇。莉芮尔一边在他头上盘旋，一边向西张望。
“站起来，”坏狗命令道，“跟着我走。”
尼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不动了。他的眼珠向后翻，张开的嘴里冒出一缕缕白烟。
“女主人！”坏狗大叫，“他身体里的碎片醒过来了！你赶快恢复原形，用法铃镇住它。”
莉芮尔像石头一样砰的降落下来，随即马上开始召唤咒印，以便解除身上的猫头鹰皮肤。但在此之前，猫头鹰那金色的大眼睛已经穿透闪电交织的夜幕，看到了亡者费力地搬动银色半球的地方。好几百名亡者手卒已经扔下了肩上的绳子，往帐篷这边赶。不一会儿，他们跑了起来，数百个干枯关节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在隆隆的雷声底下形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潜流。跑在前面的亡者手卒相互推搡，唯恐落后，因为它们都受到魔法的引诱，而参与挖掘即可获得鲜活生命的承诺也令它们趋之若鹜。获得生命就可以缓解它们那永远无法摆脱的饥饿。
烟从尼克鼻孔中升起的时候，坏狗又吠叫起来，但这次似乎没起什么作用。莉芮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烟盘旋，因为在这短暂的瞬间，她被一束闪耀的光柱包围，咒契皮肤分解为一个个单独的咒印。
接着她站在那里，恢复了原形，双手分别伸向撒拉奈斯和尼希玛。但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种在尼克体内燃烧的物体，它令尼克的身体从内向外发光发热，连落到他的皮肤上的雨滴都咝咝作响。肆行魔法那滚烫的金属臭气从他身上一阵一阵地涌起，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尼古拉斯的声音，一股股白烟伴随着这声音从尼克口中喷出来。
“你胆敢——啊……我应该想到是你，爱管闲事的家伙，还有你姐姐的一个小崽子……”
“快，莉芮尔！”坏狗大声喊道，“同时摇响岚纳和撒拉奈斯，再加上我的叫声！”
“到我这儿来，仆人们！”那个从尼克口中发出的声音吼道。这吼声比普通人的声音更加洪亮，也更加恐怖。它甚至压倒了雷声的轰鸣，一直传过山谷。所有的亡者都听到了这呼唤，连那些仍傻乎乎地拖着绳子干活的也不例外，它们都匆忙赶来。腐烂的躯体如潮水般从大坑的四周快速涌向如灯塔般燃烧的帐篷，它们那至高无上的主人正是在那里发出了召唤。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声响，尽管他们远在任何声音都无法达到的距离以外。赫奇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转身宰掉一匹倒霉的马，这样，他的坐骑就不会躲来躲去就是不驮他了。再往东走，在很多里格以外，克萝尔转身离开阿布霍森宅邸附近的河岸奔跑起来，一团由火与黑暗构成的巨大身影如箭一般直窜过来，速度比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都要快上许多。
莉芮尔扔下宝剑，抓起岚纳。由于动作太快，岚纳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一阵疲倦感顿时如海浪般向她全身袭来。冥界中的遭遇仍令她的手腕隐隐作痛，但无论是疼痛还是岚纳的铃音都无法阻止她。《亡者之书》的相关章节在她脑海中闪闪发光，告诉她该做什么。她依据书中的描述，将岚纳轻柔和缓的声音与撒拉奈斯深沉浑厚的力量结合在一起，伴随着它们的是坏狗那如同发号施令一般的尖声吠叫。
这声音环绕在尼克周围，抑制了从尼克口中发出的声音。但一股狂怒的意志在反抗咒契魔法，莉芮尔可以感到一股意志正冲击着她，抗拒着铃音和犬吠形成的合力。突然间，这股阻力戛然而止，尼克摔倒在地，白烟迅速由鼻孔和咽喉退回他体内。
“快！快！把他扶起来！”坏狗催促道，“往南走，回集合点。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但——我刚摇了岚纳和撒拉奈斯——他会睡着的。”莉芮尔将两只法铃放好，一边扶起尼克一边反驳道。尼克比她预料中的轻得多，就算他骨瘦如柴，也不应该这样轻若鸿毛。很明显，他的身体已经损耗到了极点。
“不，只是他体内的碎片休眠了。”坏狗飞快地说，她已经收回了翅膀，身体也陡然变大，进入作战形态，“扇他一耳光——快跑！”
尽管有些于心不忍，但莉芮尔还是照做了。这一巴掌扇得她手心生疼，但确实令尼克醒了过来。他痛得大叫大嚷，愤怒地环顾四周，想要奋力挣脱被莉芮尔紧紧抓住的胳膊。
“快点儿！”莉芮尔命令道，她拖着他向前跑去，途中稍稍停顿片刻抽出尼希玛，“快跑——要不我就用这个捅你。”
尼克看着她，看着燃烧的帐篷，看着狗，还有一群他原先以为是病人的工人正朝这里飞速拥来，他显得既震惊又迷惑，脸上的神色一片茫然。莉芮尔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向南跑，他这才行动起来。
在他们身后，坏狗站立在火光之中，那足有五英尺高的身影令人望而生畏。在她项圈上游移的咒印闪烁着诡异的五颜六色的光彩，其亮度远远超过燃烧着的帐篷那红黄相间的火焰。肆行魔法在项圈下有节奏地跳动，滴下红色的火光，仿佛从她口中淌出的唾液。
第一批亡者手卒看见它便放慢了脚步，它们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她会给它们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坏狗开始吠叫，亡者手卒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它们被一股力量攫住，这种力量是它们熟悉而又畏惧的，那是肆行魔法在向它们发起袭击，将它们赶出了腐败的躯壳……并强迫它们重新返回冥界。
但是每倒下一个亡者手卒，便会有十几个亡者手卒冲上前来。它们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时刻准备着抓住什么，把它撕得粉碎；它们那残缺不全的惨白的牙齿渴望着咬穿出现在面前的任何肉体，无论它是魔法造物还是凡夫俗子。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尼克坐起身来，看见自己的旅行箱上落着一只猫头鹰，它正用大大的金色眼睛望着他。床边还卧着一条带棕色斑点的黑狗，比小猎狗大不了多少，狗的背上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最起码这个梦与以往那些不同，他心灵的一部分想。他一定是快醒了，这是在完全清醒之前出现的一个亦真亦幻的梦境片断。这是他的帐篷，他晓得，但怎么会有猫头鹰和飞狗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尼克想，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莉芮尔和坏狗注视着尼克。尼克也看着他们，他的两眼睡意浓重，但因为发烧，一对眸子依然闪闪发亮。他的手抓挠着胸口，那弯曲的手指仿佛想要把心脏挖出来似的。他的眼睛眨了两下，但马上又合上了，随后尼克重新躺到了那毛皮铺就的床上。
“他真的病了。”莉芮尔轻声说道，“看来病得不轻。还有些别的什么问题……穿着这身咒契皮肤，我真说不准。但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体内有毁灭者的气息！”坏狗用低沉的声音吼道，“很可能是一块银色半球的碎片，其中还灌输了部分毁灭者的力量。它正在侵蚀他的身体和灵魂。他现在被人利用，变成了毁灭者的化身，也就是它的代言人。我们决不能惊醒他体内的这股能量。”
“我们怎么才能把他弄走，同时又不惊动潜藏在他体内的能量呢？”莉芮尔问道，“看样子他虚弱得连床都起不了，更不用说走路了。”
“我能走。”尼克反驳道，他睁开眼睛，又坐了起来。既然这是在他的梦里，他当然可以加入到这条长翅膀的狗与这只会说话的猫头鹰间的对话中来。“哪有什么毁灭者？说什么正在侵蚀我？我只是得了重感冒之类的小病，令我产生幻觉而已。”他补充道，“还让我做着活灵活现的梦。一只长翅膀的狗！哈！”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坏狗说，“这很好。只要没有感觉到威胁或是附近出现咒契魔法，尼克体内的毁灭者就不会醒来。小心别让你的咒契皮肤碰到尼克，女主人！”
“不能让一只猫头鹰待在我头顶上，”尼克在梦中傻笑起来，“狗也不行。”
“我打赌他不能起床穿好衣服。”莉芮尔狡黠地说。
“我能。”尼克答道，他立即转动双腿，滑下床来，“在梦里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
他摇摇晃晃地脱下睡衣，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丝毫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在梦中出现的生物面前保持庄重。“他看上去真瘦。”莉芮尔暗忖，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对此感到心痛。他的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当然，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看见了吧？”他得意地说，“下了床，衣服也穿好了。”
“你得再多穿点儿，”莉芮尔提议，“可能还会下雨的。”
“我有伞。”尼克大声说，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不行——伞坏了。我得穿大衣。”
他一边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一边走向旅行箱，伸手去开箱盖。莉芮尔吃了一惊，慌忙从旅行箱上飞开，落在空出来的床上。
“猫头鹰和小猫咪……”尼克一边哼着一边从箱子里拿出内衣、长裤和一件长大衣穿上，却忘了衬衫，“只是我在梦里变糊涂了——因为你不是小猫咪，你是……长翅膀的狗。”说完之后，他伸出手去摸坏狗的鼻子。一触之下，他吃了一惊，梦里出现的东西竟然有棱有角的，他那因为发烧而涨得通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我是在做梦吗？”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这不是做梦吧？我……只是……发疯了。”
“你没疯。”莉芮尔安慰他，“但你生病了，你在发烧。”
“是的，是的，我是在发烧。”尼克用手背擦着大汗淋漓的额头，焦躁地应和道，“赫奇在去弄第二条船之前说过，我必须卧床休息。”
“不可以。”莉芮尔命令道。她的声音从猫头鹰那小小的喙中发出，响亮得有些怪异。一听说赫奇不在这附近，她便决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尼克，你需要新鲜空气。坏狗，你能让他走路吗？就像你对那弩手做的一样？”
“也许吧，”坏狗咆哮道，“我感到他的体内有几股力量在起作用，而其中光是被束缚的毁灭者的碎片就够我们对付的了。而且它还会向亡者发出警报。”
“他们还在把两个半球往湖那边拖呢，”莉芮尔说，“要赶到这儿来还得等一段时间。所以我想你最好现在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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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不是要回床上躺着，”坏狗咆哮起来，向尼克逼近，“你现在是要出去散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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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坏狗向尼克下令，然后便转身离开帐篷。尼克跟在它身后走了三步，却在帐篷入口处停了下来，用手抓住一片帆布。
“不，不，我不能。”尼克喃喃地说，他脖子和双手皮肤下的肌肉古怪地抽搐着，“赫奇要我待在帐篷里，我最好还是待在这里。”
坏狗又开始吠叫，这次的声音更加响亮，甚至盖过了隆隆作响的雷声。莉芮尔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由火花形成的光环，她爪子下那件尼克扔下的睡衣突然燃烧起来，她不得不飞出帐篷。
那吠声的力量令尼克战栗起来，身子痛苦地扭动着。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缓缓向帐篷外爬去，一边爬一边呻吟，同时大声呼唤着赫奇。莉芮尔一边在他头上盘旋，一边向西张望。
“站起来，”坏狗命令道，“跟着我走。”
尼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不动了。他的眼珠向后翻，张开的嘴里冒出一缕缕白烟。
“女主人！”坏狗大叫，“他身体里的碎片醒过来了！你赶快恢复原形，用法铃镇住它。”
莉芮尔像石头一样砰的降落下来，随即马上开始召唤咒印，以便解除身上的猫头鹰皮肤。但在此之前，猫头鹰那金色的大眼睛已经穿透闪电交织的夜幕，看到了亡者费力地搬动银色半球的地方。好几百名亡者手卒已经扔下了肩上的绳子，往帐篷这边赶。不一会儿，他们跑了起来，数百个干枯关节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在隆隆的雷声底下形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潜流。跑在前面的亡者手卒相互推搡，唯恐落后，因为它们都受到魔法的引诱，而参与挖掘即可获得鲜活生命的承诺也令它们趋之若鹜。获得生命就可以缓解它们那永远无法摆脱的饥饿。
烟从尼克鼻孔中升起的时候，坏狗又吠叫起来，但这次似乎没起什么作用。莉芮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烟盘旋，因为在这短暂的瞬间，她被一束闪耀的光柱包围，咒契皮肤分解为一个个单独的咒印。
接着她站在那里，恢复了原形，双手分别伸向撒拉奈斯和尼希玛。但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种在尼克体内燃烧的物体，它令尼克的身体从内向外发光发热，连落到他的皮肤上的雨滴都咝咝作响。肆行魔法那滚烫的金属臭气从他身上一阵一阵地涌起，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尼古拉斯的声音，一股股白烟伴随着这声音从尼克口中喷出来。
“你胆敢——啊……我应该想到是你，爱管闲事的家伙，还有你姐姐的一个小崽子……”
“快，莉芮尔！”坏狗大声喊道，“同时摇响岚纳和撒拉奈斯，再加上我的叫声！”
“到我这儿来，仆人们！”那个从尼克口中发出的声音吼道。这吼声比普通人的声音更加洪亮，也更加恐怖。它甚至压倒了雷声的轰鸣，一直传过山谷。所有的亡者都听到了这呼唤，连那些仍傻乎乎地拖着绳子干活的也不例外，它们都匆忙赶来。腐烂的躯体如潮水般从大坑的四周快速涌向如灯塔般燃烧的帐篷，它们那至高无上的主人正是在那里发出了召唤。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声响，尽管他们远在任何声音都无法达到的距离以外。赫奇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转身宰掉一匹倒霉的马，这样，他的坐骑就不会躲来躲去就是不驮他了。再往东走，在很多里格以外，克萝尔转身离开阿布霍森宅邸附近的河岸奔跑起来，一团由火与黑暗构成的巨大身影如箭一般直窜过来，速度比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都要快上许多。
莉芮尔扔下宝剑，抓起岚纳。由于动作太快，岚纳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一阵疲倦感顿时如海浪般向她全身袭来。冥界中的遭遇仍令她的手腕隐隐作痛，但无论是疼痛还是岚纳的铃音都无法阻止她。《亡者之书》的相关章节在她脑海中闪闪发光，告诉她该做什么。她依据书中的描述，将岚纳轻柔和缓的声音与撒拉奈斯深沉浑厚的力量结合在一起，伴随着它们的是坏狗那如同发号施令一般的尖声吠叫。
这声音环绕在尼克周围，抑制了从尼克口中发出的声音。但一股狂怒的意志在反抗咒契魔法，莉芮尔可以感到一股意志正冲击着她，抗拒着铃音和犬吠形成的合力。突然间，这股阻力戛然而止，尼克摔倒在地，白烟迅速由鼻孔和咽喉退回他体内。
“快！快！把他扶起来！”坏狗催促道，“往南走，回集合点。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但——我刚摇了岚纳和撒拉奈斯——他会睡着的。”莉芮尔将两只法铃放好，一边扶起尼克一边反驳道。尼克比她预料中的轻得多，就算他骨瘦如柴，也不应该这样轻若鸿毛。很明显，他的身体已经损耗到了极点。
“不，只是他体内的碎片休眠了。”坏狗飞快地说，她已经收回了翅膀，身体也陡然变大，进入作战形态，“扇他一耳光——快跑！”
尽管有些于心不忍，但莉芮尔还是照做了。这一巴掌扇得她手心生疼，但确实令尼克醒了过来。他痛得大叫大嚷，愤怒地环顾四周，想要奋力挣脱被莉芮尔紧紧抓住的胳膊。
“快点儿！”莉芮尔命令道，她拖着他向前跑去，途中稍稍停顿片刻抽出尼希玛，“快跑——要不我就用这个捅你。”
尼克看着她，看着燃烧的帐篷，看着狗，还有一群他原先以为是病人的工人正朝这里飞速拥来，他显得既震惊又迷惑，脸上的神色一片茫然。莉芮尔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向南跑，他这才行动起来。
在他们身后，坏狗站立在火光之中，那足有五英尺高的身影令人望而生畏。在她项圈上游移的咒印闪烁着诡异的五颜六色的光彩，其亮度远远超过燃烧着的帐篷那红黄相间的火焰。肆行魔法在项圈下有节奏地跳动，滴下红色的火光，仿佛从她口中淌出的唾液。
第一批亡者手卒看见它便放慢了脚步，它们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也不知她会给它们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坏狗开始吠叫，亡者手卒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它们被一股力量攫住，这种力量是它们熟悉而又畏惧的，那是肆行魔法在向它们发起袭击，将它们赶出了腐败的躯壳……并强迫它们重新返回冥界。
但是每倒下一个亡者手卒，便会有十几个亡者手卒冲上前来。它们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时刻准备着抓住什么，把它撕得粉碎；它们那残缺不全的惨白的牙齿渴望着咬穿出现在面前的任何肉体，无论它是魔法造物还是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