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罐沙丁鱼
当克萝尔逃跑的时候，那一群亡者手卒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四散而逃。其中最没头脑的亡者手卒向着莉芮尔、萨姆和坏狗迎面冲来。莫格在亡者手卒的腿间奔跑，发出阵阵欢笑。咒契魔法的火焰穿透了亡者手卒的身体，使得它们纷纷轰然坠地，坏狗的叫声把它们的灵魂送回了冥土，而撒拉奈斯的铃声迫使它们离开了现在占据的肉体。
这激动人心的场面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随后一切都结束了。铃声和吠叫声引起的回响渐渐消退，莉芮尔和她的同伴都站在夜空底下一条空荡荡的路上，周围是一百多具失去灵魂的尸体。
“你为什么要叫克萝尔快逃？我们马上就能打败她了！还有你说的那没脸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我叫得正是时候呢，可还是太性急了一点儿。”莫格说。他跑到萨姆的脚边，坐在那儿伸着懒腰说，“克萝尔总是谨小慎微，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累了，你能带着我走吗？”
萨姆叹了口气。他把剑收入鞘中，抱起了猫。
他让这小家伙睡在自己的臂弯里面。
“我太性急了，”他抱歉地对莉芮尔说，“我并不想争辩，可是有那么多亡者手卒冲过来……还有影手卒，要是我不犯这个错误……”
“你没错！”坏狗叫道。她正疑心重重地看着莫格，“尽管我和女主人一样，也怀疑莫格的动机，不太相信他的解释。我建议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话马上得到了回应，路的尽头传来了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显然廷德尔中尉已经把车推到了能够再次发动的地方。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绕道前进，”当他们向卡车跑去的时候，萨姆忧心忡忡地说，“要是风向又变了的话，我们会被困在离加工厂更远的地方。”
“我们可以试着控制它……”莉芮尔说。然后她摇了摇头，“不，肯定不行。这只会让安塞斯蒂尔人的处境更为不利……你们把那叫做什么？科气（技）？”
“差不多吧，”萨姆喘着气说道，“快点！”
他们赶上了格林少校和殿后的那个排，他们正加速向卡车前进。当莉芮尔他们和这些士兵并肩前进的时候，少校向他们微笑致意，而士兵们则用拍打步枪的形式向他们敬礼。气氛和几分钟以前完全不同了。
廷德尔中尉正在领头的卡车旁等待，他又开始研究地图，这次他可以借助手电筒光的帮助了。当莉芮尔、萨姆和格林少校靠近的时候，他立刻把眼睛从地图上挪开，向他们敬礼。
“我找到了一条路，”他说得很快，“我认为我们甚至可能走这条路赶上赫奇，把它击败！”
“怎么走？”莉芮尔急切地问。
“嗯，西部要塞通向南方的唯一的一条路。需要穿过那些山，”他指着远处说，“那是一条单行道，路上连石子儿都没铺。满载的马车——马库勒告诉过我——得用一天才能通过。他们很可能在傍晚才能到！我们在拂晓之后就能赶到。”
“干得好，廷德尔。”少校又惊又喜，拍着他的背大声说道。
“要把半球运到加工厂的话，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萨姆问道，“赫奇制定计划非常谨慎。从古国到这里……每件事情都考虑到了。用南方人来制造更多的亡者手卒，还准备好了马车……”
廷德尔又看了一下地图，在心里分析着几条可能的路线，手电筒的光束也随之扫向地图上几个不同的方向。
“嗯，”最后他开口说道，“假设他们用马车把两个半球拉到海边，再把它们装到船上，然后用船载着半球向南驶去，进入海湾，然后抵达加工厂的老码头。但是在西部要塞附近没有码头，没法把半球装到船上……”
“并非如此。”少校说道，他又换上了一副冷酷的表情。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符号说。那个符号是由一条垂线和环绕在周围的四条斜线构成的，“在西部灯塔旁有个海军码头。”
“赫奇会这么干的。”莉芮尔忽然冷冷地说道，显得非常自信，“如果他们走海路的话能有多快？”
“把半球装到船上会耽搁一些时间，”萨姆一边把头凑到地图前去，一边说道，此时地图前面已经聚集了好几颗脑袋，“而且他们不能开动机器，只能依靠风力航行。不过赫奇会控制风速。我敢说他们用不了八个钟头。”
他的话让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后，这群人便突然不约而同地分头行动起来。格林把地图抓在手上，爬进了领头的卡车的驾驶室，莉芮尔和她的同伴则跑过去，跳上了后面的车厢，廷德尔中尉一边顺着路向前跑，一边大声喊道：“前进！前进！”引擎发动起来，带动着卡车缓缓向前驶去，卡车的头灯不停地闪烁着。
在卡车的后车厢里，萨姆把莫格放到了他那个缝补过无数次的背包上，然后他从腰带上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铁罐子，放到猫的鼻子前面。有那么一会儿，猫看起来似乎仍然睡得很香。但随后那双绿眼睛便睁开了一条缝。
“这是什么？”莫格问道。
“沙丁鱼，”萨姆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军队的标准配给，所以我给你弄了几罐。”
“沙丁鱼是什么东西？”莫格半信半疑地问道，“为什么上面还有个钥匙，这是阿布霍森开的玩笑吗？”
萨姆没有说话，只是取下了罐子上面的钥匙，慢慢地打开了罐头的盖子。浓重的沙丁鱼味道从铁罐里面弥漫出来。莫格贪婪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铁罐。当萨姆放下罐头的时候，莫格便小心地用鼻子去闻里面的沙丁鱼，同时避免在卡车的颠簸中被划伤。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喜欢吃鱼，”萨姆说，“另外，我说过我会给你鱼吃的。”
莫格把眼睛从鱼身上挪开，望向萨姆。它眯起眼睛，但是并没有在萨姆脸上看到一丝欺骗的神色。这只小猫摇了摇头，然后飞快地把鱼吞进了嘴里，只留下空空如也、锃光透亮的铁罐。
莉芮尔和坏狗看着这场狼吞虎咽的表演，但是他们对车外面和身后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莉芮尔把帆布帘子拉到一旁，越过跟随在后面的三辆卡车向后看去。莉芮尔能够感觉到一群数量更为庞大的亡者和影手卒正沿路前进。影手卒比亡者手卒的力量更大，而且不受肉体的束缚，所以行动十分迅速，它们就像巨大的蝙蝠一样跳跃着、滑翔着，高踞于那些寄居在尸体中的同胞上空。这些“地面部队”此刻正在蹒跚前进。影手卒无疑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莉芮尔没工夫再考虑它们了，更大的危险在西面，现在已经向南前进了一些，就在地平线上那个电闪雷鸣的地方。莉芮尔注意到，安塞斯蒂尔人的大炮发出的那种人造雷声已经停止了，但是她一直在忙其他事情，竟没有听到那声音是什么时候停的。
“坏狗——”莉芮尔低声说。坏狗来到她跟前，莉芮尔抱着她的脖子问道，“坏狗，要是我们来不及摧毁闪电农场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要是两个半球合到了一块儿会有什么后果？”
坏狗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嗅了嗅莉芮尔的耳朵，同时用尾巴敲打卡车车厢的地板。
“我应该到冥界去，对吗？”莉芮尔轻声说道，“用暗镜查清最初它是怎么被封存在里面的。”
坏狗还是没有说话。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莉芮尔问，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没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当然愿意了，”坏狗说，“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莉芮尔问。
“现在为时尚早，”坏狗小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也许我们仍然能在赫奇之前抵达闪电农场。”
“希望如此。”莉芮尔说。她又抱了抱坏狗，然后把她放开，让她重新回去躺在背包上。萨姆已经在车厢对面睡着了，莫格蜷成一团，靠在他身旁，那个空沙丁鱼罐头盒在车厢里面的木地板上滑来滑去。莉芮尔把它拾起来，皱了皱鼻子，然后把它塞进了车厢的一个角落，免得它再制造噪音。
“我会给你放哨。”坏狗说，“你应该睡一会儿，女主人。再过几个小时才会天亮，你需要保持体力。”
“我可睡不着。”莉芮尔平静地说。但是她马上一头倒在背包上，闭起了眼睛。她觉得身体从上到下都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早就爬起来练剑了，或者是通过别的锻炼来驱除掉这种感觉。但是在不断颠簸的卡车的后车厢里面，她什么也干不成。她只能躺在那里，忧心忡忡地考虑着将要面临的考验。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没用多长时间，她便沉入了梦乡，但在梦境之中，她心里依然惴惴不安。
坏狗把头靠在爪子上，看着莉芮尔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在梦中发出喃喃的低语。卡车在他们身下颤动着，车身咔嗒作响，车子不时转过弯道，爬坡过坎时，引擎的声音也忽高忽低。
过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样子，莫格睁开了一只眼睛。他看见坏狗正圆睁着双眼，于是立刻又把眼睛闭上了。坏狗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过来，把她的嘴巴垂到莫格那小小的粉红色的鼻子上。
“给我个不叼着你的脖子把你扔下去的理由。”坏狗小声说道。
“我只是跟在后面跑。”莫格小声地回敬，“还有，她也相信我的话了。你就不能少管点闲事？”
“我可没有那么仁慈，”坏狗说道，她龇起了牙齿，“你给我记住，要是你图谋不轨，我一定让你为此而送命。”
“真的吗？”莫格嘀咕道，它睁开了眼睛，“要是你办不到呢？”
坏狗对着莫格发出低沉的吼声。这声音足够吵醒萨姆了，他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拿宝剑。
“发生了什么？”他睡眼朦胧地问。
“没事。”坏狗说。她转身回到莉芮尔身旁，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然后猛地倒在了地板上，“不用担心，继续睡吧。”
莫格微笑着摇了摇头，项圈上那只小型版的岚纳叮当作响。萨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倒在了背包上，立刻沉入了梦乡。
尼古拉斯·塞尔从昏迷当中渐渐苏醒。他气喘吁吁，头脑一片混乱，就像一条慢慢从水里跃入空中的鱼似的。他的身体也像这条鱼刚被抓到海滩上似的扑腾不已。而现在他正好就在海滩上。他坐起身来，环顾左右。让他心灵的一部分感到安慰的是，头顶上的暴雨云遮天蔽日，整个世界一片售暗，闪电就在五十码开外的地方噼啪作响。远处的山那边，黯淡的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尼古拉斯对这轮旭日倒不怎么感兴趣。
尼古拉斯正躺在一个小屋旁的稻草堆上，附近是一个曾经繁忙，但现在已经废弃的码头。在二十码开外的地方，赫奇的手下正骂骂咧咧地努力用支架、绳子和滑轮把一个银色的半球从一艘小货船上卸到岸上。另一艘货船被非常小心地停在几百码外的海湾里面，免得两个半球之间出现强烈的排斥。
尼古拉斯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福文加工厂。他记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越过界墙，把半球运到这里的。但他们现在的确已经抵达了加工厂。闪电农场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把两个半球合为一体，一切都将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一声惊雷炸响，有人尖叫起来。一个男人从船上掉下来，他的皮肤被烧焦，变成了黑色，烈火正在吞噬他的头发。他躺在码头上挣扎着、呻吟着，直到另一个男人走过来麻利地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他才不再出声了。尼克非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是为了让半球融合需要付出的代价，半球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余一切都无足轻重。
尼克慢慢地爬起来，先是手脚并用，趴在地上，然后才完全站直了。对他来说，这个动作非常困难，他必须抓住小屋上已经折断的排水管，才不至于昏倒在地。但是他渐渐站稳了。就在这里，另一个人又被夺去了生命，但是尼克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半球的光彩和事情的进展。很快，第一个半球就会被搬进破败的加工厂厂房里面。它将被装在一个小车的特制支架上，小车是在轨道上行驶的，码头上总共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轨道。
至少一切都符合尼克的要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亲自来过闪电农场。在前往古国之前，他设计了农场的建设方案，并且支付了建造费用。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在图纸上和昏昏沉沉的梦中见过闪电农场的景象。
在界墙那边染上的病依然没有痊愈，尼克的身体虚弱不堪，连走路都相当费劲。他现在希望得到一根棍子或是拐杖。在他身旁有个用帆布和木头做成的简易担架。也许他可以从里面抽出一根棍子，用作拐杖，尼克想。尼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向担架，不停地诅咒着蹒跚的脚步。他跪到地上，从担架的帆布套子上抽出一根棍子。那棍子足有八英尺长，还有些重，但这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
他正要用棍子撑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东西在担架上面闪闪发光。那是一块木头裂片，上面绘有闪闪发光的奇怪符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于是伸手想把那东西拾起来。
当他摸到那东西的时候，他感到身体一震，同时觉得极度恶心。但是即便在他作呕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手指，现在他知道那是一块风笛的碎片了。他没法把它拾起来，因为他的手拒绝服从他的意愿，但是他可以摸到它。当他摸着那风笛碎片的时候，他就是真正的尼古拉斯·塞尔，而不是附近那两个闪光的半球的傀儡。
“塞尔的誓言，”他嘀咕道，又想起了莉芮尔，“我必须阻止这件事。”他蹲在那根棍子旁边，身下就是他自己的呕吐物。只要风笛的魔法一消失，他马上就会恢复成那个唯命是从的仆人。他没法把它拾起来，也不能把它攥进手心。不过他应该有办法把它留在身边，让它随时提醒自己的身份。
尼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居然变得如此瘦削，这让他大吃一惊，还有那从左边胸口往下延伸的又青又紫的淤伤也让他恐惧万分。身上的衬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裤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皮带已经不知所终，一根满是油污的绳子系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腰间。口袋和内衣现在都不见了。
不过他的两边的裤腿依旧是卷起来的。尼克用右手碰了碰两只裤腿，确定它们能装东西。纯棉的布料比几周前更薄了，但是并不容易撕破。
尼克气喘吁吁地把脚踝尽量挪近风笛碎片，把卷起的裤腿拉开。
尼克用另一只手把那块风笛碎片拂向裤腿。他试了几回，终于把碎片拂进了卷起的裤腿里面。碎片一离开身体，他马上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直到几秒钟之后，裤腿和他的皮肤贴在了一起，他才又恢复了意识。疼痛从他的脚踝向上延伸，但是他还能忍得住。
他本来不想看那对半球，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它们。第一个半球正在码头上。很多人围在它周围，正把用来拖拽的绳子拴到上面，同时把将半球拉到岸上时用的绳子解了下来。尼克看见，很多攥着新绳子的工人又是那些“值夜班的”。不过它们的模样看上去要顺眼一些，尽管在蓝色的帽子或头巾下的它们的身体仍在腐烂。
不，尼克在心里喊道。随着那带魔法的木头拍打着他的脚踝，尼克意识到它们并不是得了病的人类，而是亡者手卒，它们是受到赫奇控制的行尸走肉。它们和正常人不同，不会因为离半球太近而受到影响，也不怕那持续不断的闪电。
似乎只要在心里默念赫奇的名字，赫奇就会出现在眼前。一道闪电之后，这个役亡师忽然出现在了半球旁边。尼克再一次被赫奇那恐怖的模样惊呆了。阴影在赫奇头上盘绕，一直探入他那燃烧的双眼当中，红色的、黏糊糊的火焰从他的指尖滴落。
役亡师走向货船的船头，喊了些什么。那些男人都顺从地迅速行动起来。尽管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大多被伤病困扰。他们解开缆绳，升起船帆，船从码头上离开。另一艘装着半球的船立即开始靠岸。
赫奇一边看，一边把手举过头顶。然后他便开始说话，那刺耳的声音让他周围的空气微微振动，大地也在颤抖。他把手指向海水，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比画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火焰。
雾从海湾里升腾起来。白色的蔓须盘旋着向上升去，在身后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帷幕。赫奇将手向左右一指，而雾也随之向两边扩散，从海水中升腾起来的雾形成了一堵墙，完全截断了整个海湾。在向两边延伸的同时，那雾也在向前弥漫，它向着码头、木材加工厂、海湾旁的峡谷，还有后面的群山飘来。
赫奇拍了拍手，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到了尼克身上。尼克马上低下了头，捂住自己的胸部。他听见役亡师靠近的声音，他的脚跟踏在木板上，嗒嗒作响。
“半球，”当赫奇在他面着停下脚步时，尼克马上喃喃地说道，“半球要……我们必须……”
“一切进展顺利，”赫奇说，“我已经升起了一片海雾，要是有敌人前来骚扰的话，也没有办法进来。您还有别的指示吗，主人？”
尼克觉得他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阵揪心的疼痛，不过更加强烈，也更加可怕，令他作呕。他气喘吁吁地向前倒去，手指抓挠着木板，指甲都被折断了。
赫奇一直待在旁边，直到尼克渐渐平静下来。尼克躺在那儿，连话都说不出来，等待着那个藏在他身体内部的东西重新占据他的身体。但是它并没有出现，几分钟过后，赫奇从他身旁离开了。
尼克翻过身来，仰躺在地上，看着大雾在天空中弥漫，遮住了那片暴雨云，但闪电依然穿透了雾气。大雾被闪电照亮的情景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注意到了这种奇怪的情景。
但是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他必须阻止赫奇使用闪电农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激动人心的场面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随后一切都结束了。铃声和吠叫声引起的回响渐渐消退，莉芮尔和她的同伴都站在夜空底下一条空荡荡的路上，周围是一百多具失去灵魂的尸体。
“你为什么要叫克萝尔快逃？我们马上就能打败她了！还有你说的那没脸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我叫得正是时候呢，可还是太性急了一点儿。”莫格说。他跑到萨姆的脚边，坐在那儿伸着懒腰说，“克萝尔总是谨小慎微，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累了，你能带着我走吗？”
萨姆叹了口气。他把剑收入鞘中，抱起了猫。
他让这小家伙睡在自己的臂弯里面。
“我太性急了，”他抱歉地对莉芮尔说，“我并不想争辩，可是有那么多亡者手卒冲过来……还有影手卒，要是我不犯这个错误……”
“你没错！”坏狗叫道。她正疑心重重地看着莫格，“尽管我和女主人一样，也怀疑莫格的动机，不太相信他的解释。我建议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话马上得到了回应，路的尽头传来了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显然廷德尔中尉已经把车推到了能够再次发动的地方。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绕道前进，”当他们向卡车跑去的时候，萨姆忧心忡忡地说，“要是风向又变了的话，我们会被困在离加工厂更远的地方。”
“我们可以试着控制它……”莉芮尔说。然后她摇了摇头，“不，肯定不行。这只会让安塞斯蒂尔人的处境更为不利……你们把那叫做什么？科气（技）？”
“差不多吧，”萨姆喘着气说道，“快点！”
他们赶上了格林少校和殿后的那个排，他们正加速向卡车前进。当莉芮尔他们和这些士兵并肩前进的时候，少校向他们微笑致意，而士兵们则用拍打步枪的形式向他们敬礼。气氛和几分钟以前完全不同了。
廷德尔中尉正在领头的卡车旁等待，他又开始研究地图，这次他可以借助手电筒光的帮助了。当莉芮尔、萨姆和格林少校靠近的时候，他立刻把眼睛从地图上挪开，向他们敬礼。
“我找到了一条路，”他说得很快，“我认为我们甚至可能走这条路赶上赫奇，把它击败！”
“怎么走？”莉芮尔急切地问。
“嗯，西部要塞通向南方的唯一的一条路。需要穿过那些山，”他指着远处说，“那是一条单行道，路上连石子儿都没铺。满载的马车——马库勒告诉过我——得用一天才能通过。他们很可能在傍晚才能到！我们在拂晓之后就能赶到。”
“干得好，廷德尔。”少校又惊又喜，拍着他的背大声说道。
“要把半球运到加工厂的话，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萨姆问道，“赫奇制定计划非常谨慎。从古国到这里……每件事情都考虑到了。用南方人来制造更多的亡者手卒，还准备好了马车……”
廷德尔又看了一下地图，在心里分析着几条可能的路线，手电筒的光束也随之扫向地图上几个不同的方向。
“嗯，”最后他开口说道，“假设他们用马车把两个半球拉到海边，再把它们装到船上，然后用船载着半球向南驶去，进入海湾，然后抵达加工厂的老码头。但是在西部要塞附近没有码头，没法把半球装到船上……”
“并非如此。”少校说道，他又换上了一副冷酷的表情。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符号说。那个符号是由一条垂线和环绕在周围的四条斜线构成的，“在西部灯塔旁有个海军码头。”
“赫奇会这么干的。”莉芮尔忽然冷冷地说道，显得非常自信，“如果他们走海路的话能有多快？”
“把半球装到船上会耽搁一些时间，”萨姆一边把头凑到地图前去，一边说道，此时地图前面已经聚集了好几颗脑袋，“而且他们不能开动机器，只能依靠风力航行。不过赫奇会控制风速。我敢说他们用不了八个钟头。”
他的话让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后，这群人便突然不约而同地分头行动起来。格林把地图抓在手上，爬进了领头的卡车的驾驶室，莉芮尔和她的同伴则跑过去，跳上了后面的车厢，廷德尔中尉一边顺着路向前跑，一边大声喊道：“前进！前进！”引擎发动起来，带动着卡车缓缓向前驶去，卡车的头灯不停地闪烁着。
在卡车的后车厢里，萨姆把莫格放到了他那个缝补过无数次的背包上，然后他从腰带上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铁罐子，放到猫的鼻子前面。有那么一会儿，猫看起来似乎仍然睡得很香。但随后那双绿眼睛便睁开了一条缝。
“这是什么？”莫格问道。
“沙丁鱼，”萨姆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军队的标准配给，所以我给你弄了几罐。”
“沙丁鱼是什么东西？”莫格半信半疑地问道，“为什么上面还有个钥匙，这是阿布霍森开的玩笑吗？”
萨姆没有说话，只是取下了罐子上面的钥匙，慢慢地打开了罐头的盖子。浓重的沙丁鱼味道从铁罐里面弥漫出来。莫格贪婪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铁罐。当萨姆放下罐头的时候，莫格便小心地用鼻子去闻里面的沙丁鱼，同时避免在卡车的颠簸中被划伤。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喜欢吃鱼，”萨姆说，“另外，我说过我会给你鱼吃的。”
莫格把眼睛从鱼身上挪开，望向萨姆。它眯起眼睛，但是并没有在萨姆脸上看到一丝欺骗的神色。这只小猫摇了摇头，然后飞快地把鱼吞进了嘴里，只留下空空如也、锃光透亮的铁罐。
莉芮尔和坏狗看着这场狼吞虎咽的表演，但是他们对车外面和身后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莉芮尔把帆布帘子拉到一旁，越过跟随在后面的三辆卡车向后看去。莉芮尔能够感觉到一群数量更为庞大的亡者和影手卒正沿路前进。影手卒比亡者手卒的力量更大，而且不受肉体的束缚，所以行动十分迅速，它们就像巨大的蝙蝠一样跳跃着、滑翔着，高踞于那些寄居在尸体中的同胞上空。这些“地面部队”此刻正在蹒跚前进。影手卒无疑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莉芮尔没工夫再考虑它们了，更大的危险在西面，现在已经向南前进了一些，就在地平线上那个电闪雷鸣的地方。莉芮尔注意到，安塞斯蒂尔人的大炮发出的那种人造雷声已经停止了，但是她一直在忙其他事情，竟没有听到那声音是什么时候停的。
“坏狗——”莉芮尔低声说。坏狗来到她跟前，莉芮尔抱着她的脖子问道，“坏狗，要是我们来不及摧毁闪电农场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要是两个半球合到了一块儿会有什么后果？”
坏狗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嗅了嗅莉芮尔的耳朵，同时用尾巴敲打卡车车厢的地板。
“我应该到冥界去，对吗？”莉芮尔轻声说道，“用暗镜查清最初它是怎么被封存在里面的。”
坏狗还是没有说话。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莉芮尔问，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没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当然愿意了，”坏狗说，“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莉芮尔问。
“现在为时尚早，”坏狗小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也许我们仍然能在赫奇之前抵达闪电农场。”
“希望如此。”莉芮尔说。她又抱了抱坏狗，然后把她放开，让她重新回去躺在背包上。萨姆已经在车厢对面睡着了，莫格蜷成一团，靠在他身旁，那个空沙丁鱼罐头盒在车厢里面的木地板上滑来滑去。莉芮尔把它拾起来，皱了皱鼻子，然后把它塞进了车厢的一个角落，免得它再制造噪音。
“我会给你放哨。”坏狗说，“你应该睡一会儿，女主人。再过几个小时才会天亮，你需要保持体力。”
“我可睡不着。”莉芮尔平静地说。但是她马上一头倒在背包上，闭起了眼睛。她觉得身体从上到下都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早就爬起来练剑了，或者是通过别的锻炼来驱除掉这种感觉。但是在不断颠簸的卡车的后车厢里面，她什么也干不成。她只能躺在那里，忧心忡忡地考虑着将要面临的考验。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没用多长时间，她便沉入了梦乡，但在梦境之中，她心里依然惴惴不安。
坏狗把头靠在爪子上，看着莉芮尔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在梦中发出喃喃的低语。卡车在他们身下颤动着，车身咔嗒作响，车子不时转过弯道，爬坡过坎时，引擎的声音也忽高忽低。
过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样子，莫格睁开了一只眼睛。他看见坏狗正圆睁着双眼，于是立刻又把眼睛闭上了。坏狗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过来，把她的嘴巴垂到莫格那小小的粉红色的鼻子上。
“给我个不叼着你的脖子把你扔下去的理由。”坏狗小声说道。
“我只是跟在后面跑。”莫格小声地回敬，“还有，她也相信我的话了。你就不能少管点闲事？”
“我可没有那么仁慈，”坏狗说道，她龇起了牙齿，“你给我记住，要是你图谋不轨，我一定让你为此而送命。”
“真的吗？”莫格嘀咕道，它睁开了眼睛，“要是你办不到呢？”
坏狗对着莫格发出低沉的吼声。这声音足够吵醒萨姆了，他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拿宝剑。
“发生了什么？”他睡眼朦胧地问。
“没事。”坏狗说。她转身回到莉芮尔身旁，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然后猛地倒在了地板上，“不用担心，继续睡吧。”
莫格微笑着摇了摇头，项圈上那只小型版的岚纳叮当作响。萨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倒在了背包上，立刻沉入了梦乡。
尼古拉斯·塞尔从昏迷当中渐渐苏醒。他气喘吁吁，头脑一片混乱，就像一条慢慢从水里跃入空中的鱼似的。他的身体也像这条鱼刚被抓到海滩上似的扑腾不已。而现在他正好就在海滩上。他坐起身来，环顾左右。让他心灵的一部分感到安慰的是，头顶上的暴雨云遮天蔽日，整个世界一片售暗，闪电就在五十码开外的地方噼啪作响。远处的山那边，黯淡的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尼古拉斯对这轮旭日倒不怎么感兴趣。
尼古拉斯正躺在一个小屋旁的稻草堆上，附近是一个曾经繁忙，但现在已经废弃的码头。在二十码开外的地方，赫奇的手下正骂骂咧咧地努力用支架、绳子和滑轮把一个银色的半球从一艘小货船上卸到岸上。另一艘货船被非常小心地停在几百码外的海湾里面，免得两个半球之间出现强烈的排斥。
尼古拉斯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福文加工厂。他记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越过界墙，把半球运到这里的。但他们现在的确已经抵达了加工厂。闪电农场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把两个半球合为一体，一切都将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一声惊雷炸响，有人尖叫起来。一个男人从船上掉下来，他的皮肤被烧焦，变成了黑色，烈火正在吞噬他的头发。他躺在码头上挣扎着、呻吟着，直到另一个男人走过来麻利地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他才不再出声了。尼克非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是为了让半球融合需要付出的代价，半球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余一切都无足轻重。
尼克慢慢地爬起来，先是手脚并用，趴在地上，然后才完全站直了。对他来说，这个动作非常困难，他必须抓住小屋上已经折断的排水管，才不至于昏倒在地。但是他渐渐站稳了。就在这里，另一个人又被夺去了生命，但是尼克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半球的光彩和事情的进展。很快，第一个半球就会被搬进破败的加工厂厂房里面。它将被装在一个小车的特制支架上，小车是在轨道上行驶的，码头上总共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轨道。
至少一切都符合尼克的要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亲自来过闪电农场。在前往古国之前，他设计了农场的建设方案，并且支付了建造费用。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在图纸上和昏昏沉沉的梦中见过闪电农场的景象。
在界墙那边染上的病依然没有痊愈，尼克的身体虚弱不堪，连走路都相当费劲。他现在希望得到一根棍子或是拐杖。在他身旁有个用帆布和木头做成的简易担架。也许他可以从里面抽出一根棍子，用作拐杖，尼克想。尼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向担架，不停地诅咒着蹒跚的脚步。他跪到地上，从担架的帆布套子上抽出一根棍子。那棍子足有八英尺长，还有些重，但这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
他正要用棍子撑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东西在担架上面闪闪发光。那是一块木头裂片，上面绘有闪闪发光的奇怪符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于是伸手想把那东西拾起来。
当他摸到那东西的时候，他感到身体一震，同时觉得极度恶心。但是即便在他作呕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手指，现在他知道那是一块风笛的碎片了。他没法把它拾起来，因为他的手拒绝服从他的意愿，但是他可以摸到它。当他摸着那风笛碎片的时候，他就是真正的尼古拉斯·塞尔，而不是附近那两个闪光的半球的傀儡。
“塞尔的誓言，”他嘀咕道，又想起了莉芮尔，“我必须阻止这件事。”他蹲在那根棍子旁边，身下就是他自己的呕吐物。只要风笛的魔法一消失，他马上就会恢复成那个唯命是从的仆人。他没法把它拾起来，也不能把它攥进手心。不过他应该有办法把它留在身边，让它随时提醒自己的身份。
尼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居然变得如此瘦削，这让他大吃一惊，还有那从左边胸口往下延伸的又青又紫的淤伤也让他恐惧万分。身上的衬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裤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皮带已经不知所终，一根满是油污的绳子系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腰间。口袋和内衣现在都不见了。
不过他的两边的裤腿依旧是卷起来的。尼克用右手碰了碰两只裤腿，确定它们能装东西。纯棉的布料比几周前更薄了，但是并不容易撕破。
尼克气喘吁吁地把脚踝尽量挪近风笛碎片，把卷起的裤腿拉开。
尼克用另一只手把那块风笛碎片拂向裤腿。他试了几回，终于把碎片拂进了卷起的裤腿里面。碎片一离开身体，他马上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直到几秒钟之后，裤腿和他的皮肤贴在了一起，他才又恢复了意识。疼痛从他的脚踝向上延伸，但是他还能忍得住。
他本来不想看那对半球，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它们。第一个半球正在码头上。很多人围在它周围，正把用来拖拽的绳子拴到上面，同时把将半球拉到岸上时用的绳子解了下来。尼克看见，很多攥着新绳子的工人又是那些“值夜班的”。不过它们的模样看上去要顺眼一些，尽管在蓝色的帽子或头巾下的它们的身体仍在腐烂。
不，尼克在心里喊道。随着那带魔法的木头拍打着他的脚踝，尼克意识到它们并不是得了病的人类，而是亡者手卒，它们是受到赫奇控制的行尸走肉。它们和正常人不同，不会因为离半球太近而受到影响，也不怕那持续不断的闪电。
似乎只要在心里默念赫奇的名字，赫奇就会出现在眼前。一道闪电之后，这个役亡师忽然出现在了半球旁边。尼克再一次被赫奇那恐怖的模样惊呆了。阴影在赫奇头上盘绕，一直探入他那燃烧的双眼当中，红色的、黏糊糊的火焰从他的指尖滴落。
役亡师走向货船的船头，喊了些什么。那些男人都顺从地迅速行动起来。尽管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大多被伤病困扰。他们解开缆绳，升起船帆，船从码头上离开。另一艘装着半球的船立即开始靠岸。
赫奇一边看，一边把手举过头顶。然后他便开始说话，那刺耳的声音让他周围的空气微微振动，大地也在颤抖。他把手指向海水，又大声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比画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火焰。
雾从海湾里升腾起来。白色的蔓须盘旋着向上升去，在身后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帷幕。赫奇将手向左右一指，而雾也随之向两边扩散，从海水中升腾起来的雾形成了一堵墙，完全截断了整个海湾。在向两边延伸的同时，那雾也在向前弥漫，它向着码头、木材加工厂、海湾旁的峡谷，还有后面的群山飘来。
赫奇拍了拍手，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到了尼克身上。尼克马上低下了头，捂住自己的胸部。他听见役亡师靠近的声音，他的脚跟踏在木板上，嗒嗒作响。
“半球，”当赫奇在他面着停下脚步时，尼克马上喃喃地说道，“半球要……我们必须……”
“一切进展顺利，”赫奇说，“我已经升起了一片海雾，要是有敌人前来骚扰的话，也没有办法进来。您还有别的指示吗，主人？”
尼克觉得他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阵揪心的疼痛，不过更加强烈，也更加可怕，令他作呕。他气喘吁吁地向前倒去，手指抓挠着木板，指甲都被折断了。
赫奇一直待在旁边，直到尼克渐渐平静下来。尼克躺在那儿，连话都说不出来，等待着那个藏在他身体内部的东西重新占据他的身体。但是它并没有出现，几分钟过后，赫奇从他身旁离开了。
尼克翻过身来，仰躺在地上，看着大雾在天空中弥漫，遮住了那片暴雨云，但闪电依然穿透了雾气。大雾被闪电照亮的情景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注意到了这种奇怪的情景。
但是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他必须阻止赫奇使用闪电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