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戴面具者克萝尔
莉芮尔从梦中惊醒，她的心怦怦直跳，急忙伸手去抓法铃和宝剑。眼前一团漆黑，她被困在了一个小房间里面……不对，她意识到，她完全清醒过来了。她正睡在一辆那种吵闹的运输机械的车厢里，萨姆把它叫做卡车。不过此时卡车并没有发出隆隆的噪音。
“我们已经停车了，”坏狗说。她把头伸出卡车车厢的帆布帘子，环顾左右，她的声音被帘子挡住，变得模糊不清，“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莉芮尔坐起身来，想缓解一下头部与车厢不断碰撞所引起的不适，于是喝了点儿醋。她的感冒还没有好，但是至少病情没有再加重了。尽管安塞斯蒂尔已经到了鲜花盛开的春季，但晚上的气温还是像冬天那么寒冷。
从司机脸上流出的汗水可以看出这次停车的确出乎意料之外。接着，萨姆从外面把帘子完全拉开了，差点儿就被坏狗热情地用舌头迎面舔到。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莉芮尔不知道他在听到父母的噩耗之后还能不能睡着。她一上卡车就沉入了梦乡……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似乎并不太长。
天色仍旧一片漆黑，只有坏狗的项圈在微微发亮。
“发动机熄火了，”萨姆报告说，“其实现在刮的是西风。我想我们离半球的距离太近了。从这里开始，我们必须得开始步行了。”
“我们现在在哪儿？”莉芮尔问道。她站起身来，因为太过匆忙，她一头撞在了帆布顶篷上，差一点儿就撞到了那钢铁做的支柱。现在外面的噪音响成一片——呼喊声，还有钉着平头钉的鞋子踏在马路上发出的声音——但是在这些声音后面，隐约传来了另一种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她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那不是她预料中的雷声，而是某种别的东西。
坏狗跳出了汽车后挡板，随后莉芮尔也跳出了车厢，不过动作要镇静得多。她看到，他们仍在边境防御带的大路上，现在似乎是拂晓时分。一弯新月挂在空中，与古国此时的满月不同。另外，这颗月亮的形状和颜色也略有不同，莉芮尔注意到，这月亮的颜色偏黄，不像古国的月亮那样泛着皎洁的银光。
那阵隆隆声从南方更远处传来，其中伴随着一阵微弱的笛声。莉芮尔能看见那个方向的地平线上的闪光，但那并非闪电。雷声仍然可以听见，不过是从西面传来的，那个方向上的闪光却显然来自闪电。就在她向远处张望的时候，莉芮尔觉得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肆行魔法气味，尽管现在刮的是南风。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亡者就在前方不到一英里处。
“那噪音和闪光是什么？”她指着南方问萨姆。他转身看向莉芮尔所指的方向，但是在回答之前，也不得不后退几步，因为士兵正快步跑过卡车。
“炮兵，”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大炮。他们离这里一定足够远，所以他们仍然能够发射炮弹，不受古国和半球的影响。唔，那是一种像弹弓一样可以发射爆炸物的装置，它能在几英里之外开火，那种爆炸物砸向地面，或是在空中炸开杀死敌人。”
“完全是浪费时间，”格林少校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能听到炮弹爆炸的声音吗？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抛射一些大石头过去，如果炮弹不爆炸，就算直接砸中亡者也无济于事。这个混乱的局面要等着军械部门的人来收拾。总共有几千枚没爆炸的炸弹，大多数里面都填充了白磷。真是搞得一团糟糕！赶快！”
少校吹嘘着自己过去的事迹，莉芮尔、坏狗和萨姆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的包都留在了卡车上面，莉芮尔开始还以为莫格仍在萨姆的背包里面睡觉。随后她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猫在前方飞速奔跑，就在快步前进的第一排士兵后面，他似乎在追赶一只老鼠。当他突然猛扑上去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猜得一点儿没错。他正在捉什么东西来吃。
“我们在哪儿？”莉芮尔轻而易举地赶上了格林少校。他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前方的廷德尔中尉点了点头。莉芮尔领会了他的意思，她向那位更加年轻的军官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离防御带的西部要塞还有三英里，”廷德尔答道，“离南方的福文加工厂还有十六英里，但是我们有希望把赫奇阻挡在界墙一带——第一排，停止前进！”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莉芮尔一跳，她跑了几步之后发现前面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廷德尔中尉又大声地喊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前面的一个军士把他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那些士兵全都跑开，分散到路的两侧，做好了用步枪射击的准备。
“骑兵，小姐！”廷德尔喝道，他抓住莉芮尔的手，催促她到路边上去，“我们还不知道这骑兵是属于哪个部队的。”
莉芮尔拔出宝剑，重新站到萨姆身旁。他们向着道路的尽头看去，听着马蹄踏在碎石铺成的道路上发出的声音。坏狗也向着那边张望。但是莫格却在玩弄它抓住的老鼠。它还活着，而莫格不断地放开它，当它跑开不远之后，他又一口把它咬住。那惊恐万分的老鼠被衔在他那微微张开的嘴里。
“不是亡者。”莉芮尔宣布说。
“也不是肆行魔法，”坏狗响亮地吸着鼻子说，“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片刻之后，他们看见了马和骑手。他是个安塞斯蒂尔士兵，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步兵，不过他的卡宾枪和马刀已经不见了。看见这些士兵，他便大声地喊叫起来：
“离开这条路！快离开这里！”
他还想继续前进，但是士兵纷纷回到路中央，那匹马受到了惊吓。有人抓住马的缰绳让它停下来。马鞍上的那个男子用手拍打着马，但其他人粗鲁地拽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事情，兄弟？”格林少校粗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732769部队的马库勒，长官，”那男子机械地答道，但是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牙齿却咔嗒作响，汗水从他的脸上淌了下来，“还有十四号快马，隶属于防御带快速反应部队。”
“很好。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少校说。
“死了，全都死了，”那个男人轻声说道，“我们骑马从南面过来，穿过奇怪的迷雾……我们发现他们和那两个巨大的银色的……像半个橙子似的东西，但是它们要比橙子大得多……他们正把那两个半球放到马车上，但是拉车的马都已经死了。只有他们还是活人，还在活动。尽管那些马死了，可还是在拉着车向前走。所有人都死了……”
格林少校用力摇晃着他。莉芮尔伸手想要阻止少校，但是萨姆拉住了她。
“报告情况，骑兵马库勒！”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全都死了，长官，”马库勒只是说，“冲锋的时候，我和达斯提摔到了地上，当我们爬起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那雾里面好像有一种毒气。队伍里所有的人都倒下了，马也倒下了，也有一些马挣脱缰绳跑掉了。然后就是那些躺满马车周围的东西。我们以为那是尸体，死去的南方人，但是当我们倒下的时候，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我看见他们拥向我的战友……成千上万的怪物，那些可怕的怪物，正朝这个方向拥来，长官。”
“那两个银色的半球，”莉芮尔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说道，“那些马车驶向哪儿？”
“不知道。”那个男人咕哝道，“当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们径直朝着南方的我们走来。我不知道在那以后他们改变方向没有。”
“赫奇已经越过界墙，半球正在通向闪电农场的路上。”莉芮尔对其他的人说，“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抵达那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怎么办？”萨姆问道，他的脸变得惨白，“如果他们们已经越过了界墙的话……”
廷德尔中尉拿出地图，试着打开一个小手电筒的开关，但是手电筒却没能发光。他差点儿骂出声来，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只是充满歉意地看了莉芮尔一眼，对着月光展开地图。
在廷德尔查看地图的时候，莉芮尔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冥界的气息，她随即抬头向前看去。她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上有任何东西，但是她知道某种东西正向这边走来。亡者手卒。一大群亡者手卒。还有另外的某种东西。一种令人胆寒的熟悉的东西。一个高等亡者，但是并非役亡师。那一定是克萝尔。
“它们正向这边走来，”她急迫地说，“两队亡者手卒。前面一队大概有一百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亡者手卒。”
少校大声咆哮着发出命令，士兵们向着各个方向移动，不过大多数人都向前方行进，他们带着三脚架、机关枪和其他器械。一个医务兵领着马库勒离开了，他的马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廷德尔中尉晃了晃地图，斜着眼睛看着它。
“要找的地方总是在该死的折痕上，要不然就是在地图接缝上！”他咒骂道，“看来我们可以从后面的十字路口转向东南方，然后再折回西南方，然后再从南面绕回福文加工厂。如果走这条线路的话，也许卡车还能派上用场。我们得把这些车往回推，让它们启动。”
“那就快去！”格林少校吼道，“让你的排去推车。我们在这里尽力顶住。”
“克萝尔率领着它们，”莉芮尔对萨姆和坏狗说，“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步行的话，我们没法赶在赫奇前面到达闪电农场，”萨姆飞快地说，“我们可以骑那个人的马，但是我们中间只有两个人可以骑马，而且要摸黑走十六英里——”
“马已经累坏了，”莫格插嘴道。他正嚼着东西，声音含混不清，“就算它想驮两个人也驮不起。何况它并不想这么干。”
“那我们就得和那些士兵一道走，”莉芮尔说，“这样的话，就得把克萝尔和第一批亡者手卒挡在这里，拖延足够长的时间，好让卡车被推回到能够发动的地方。”
士兵们正半跪在架在三脚架上的机关枪后面，莉芮尔越过他们的头顶向路的尽头看去。月光和星光刚好能够让人分辨出前方的道路和路边的矮树丛。就在她向远处张望时，一些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更加明亮的地平线上。亡者手卒们聚成一团，摇摇晃晃地走来，整个队伍杂乱无章。一个体形比其他亡者手卒更加庞大、颜色也更加黑暗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即便是在几百码以外，也能一眼看出来。
莉芮尔看得到在那黑色身影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克萝尔。
格林少校也看到了亡者，他忽然在莉芮尔耳边大声地喊叫起来：
“注意！十二点钟方向，两百码以外，所有出现在路上的亡者手卒，开火！开火！开火！”
他喊完之后，一阵扣动扳机的咔嗒声响了起来，那声音甚至比少校的喊声还要响亮。但是随后就是一片沉寂，没有子弹发射时的噼啪声突然响起，只有扣动扳机的声音和众人大惊小怪的嘀咕声。
“我不明白，”格林说，“现在吹的是西风，而通常在汽车发动机失灵过后，枪还能撑很长时间的！”
“那两个半球，”萨姆说，他向坏狗瞟了一眼，坏狗点了点头，“它们本身就是肆行魔法的来源，而我们现在离它们很近。赫奇很可能也对风做了些手脚。对于你们的科技来说，现在的处境和在古国境内没什么区别。”
“该死！第一、第二排，在路上排成两列纵队，两人一排。”格林命令道，“弓箭手排在后面！机枪手，取下枪栓，拔出你们的剑！”
随后机枪手们急忙从武器上取下枪栓，拔出了利剑。莉芮尔摸着撒拉奈斯犹豫了片刻，随后也拔出了剑。她本来想用基佰司——它摸起来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要对付克萝尔，她需要更加强大的法铃。
“我想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当他们上前站到第一排士兵中间的时候，莉芮尔对萨姆说道。六十个士兵排成两排，队伍从大路上向两侧延伸。第一排的士兵全都穿着盔甲，他们的步枪上面装着银光闪闪的刺刀。第二排的都是弓箭手。
从他们手持弓箭的姿势中莉芮尔看得出来，只有一半的人真正明白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她颇为赞赏地注意到，他们的箭都有银色的箭头，这在对付亡者时能稍稍起到一点儿作用。
“嗯，格林少校所说的‘十二点钟’的意思是‘正前方’；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萨姆瞟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之后答道。显然，他对安塞斯蒂尔的星星就像对古国的一样熟悉，但是从这里的天空中，莉芮尔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一排跪下！”格林少校下令。他和莉芮尔还有萨姆一起站在队列前面，同时斜眼瞟了一下坏狗，它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作战时的样子。它后面的士兵挪了挪身子，给它腾出地方。这些士兵仍然有些紧张，尽管他们已经把上了刺刀的步枪放到身前，刺刀斜指前方，呈四十五度角，这样第一排就变成了一片尖刀的丛林。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搭弓上弦，但是并没有拉开弓。这时亡者正以稳定的速度向他们接近，但是它们还是离得太远，它们的模样还无法看清，莉芮尔和萨姆只能从中分辨出克萝尔的身影。它们身上的骨头互相撞击的声音，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已经能够听见。
莉芮尔感觉到了周围士兵的紧张不安。很多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挪动着自己的脚，不安地摆弄着手里的武器。少校喊完命令之后，大家就陷入了沉默。稍有风吹草动，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四散逃命。
“它们已经停下了。”坏狗说，她那敏锐的眼神穿透了黑色的夜幕。
莉芮尔向前方看去。果然，那些黑色的身影看来真的已经停下了，而克萝尔身上闪烁的红光也正向侧面移动，而不是迎面走来。
“难道它们想要迂回包抄我们吗？”少校问道，“我想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
“不是的，”萨姆说。他能够感觉到更大的一群亡者正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正等待着另外的一大群亡者。我想大概有一千个。”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是最后的那句话却让附近的士兵嘀咕起来，这些咕哝声随着他的话一道在队列中传开，队伍里面出现了一阵骚动。
“安静！”格林命令道，“军士！记下那些讲话的人的名字！”
“是！”几个军士答道。大多数军士刚才自己也在交头接耳，谁也没有动手哪怕是装模作样地在战地笔记本上记下什么东西。
“我们不能再等了，”莉芮尔焦急地说，“我们必须得赶到闪电农场！”
“可我们也不能在这群怪物面前转身往回走。”格林说。他弯下腰，他额头上的咒印闪耀着柔和的光亮，与坏狗项圈上的咒印相互呼应，他低声说，“这些人就快要崩溃了。他们不是巡逻队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莉芮尔点了点头。她磨着牙齿，这表明她现在犹豫不决，然后她从队伍的第一排里面站了出来。
“我得和克萝尔交手。”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如果我打败了她，那些亡者手卒就会四散逃窜，或是回到赫奇那儿。无论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会很难对付。”
“要交手的话可不能不带上我。”坏狗说。她兴奋地叫了一声，也从队伍里面站了出来，那一声古怪的吠叫在黑夜当中回响，让每个听到叫声的人汗毛直竖，而莉芮尔手里的铃铛也发出柔和的响声，莉芮尔慌忙让那法铃安静下来。坏狗的叫声和法铃的响声都让士兵们更加紧张不安。
“也许还有我。”萨姆勇敢地说道。他也走上前去，他的剑上闪耀着咒印的光芒，捧在手中的法铃也闪闪发光。
“我会跟在后面看热闹，”莫格说，“也许你们会把一两只老鼠吓出来。”
“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让一位老人和你们并肩作战……”格林说道，但是莉芮尔摇了摇头。
“你就留在这儿，少校，”她说，她的口气不再像个小姑娘了，而是像个即将与亡者作战的真正的阿布霍森，“为我们断后。”
“是，小姐。”格林少校答道。他敬了个礼，又回到了队列当中。
莉芮尔走在前面，路上的碎石被踩得嘎吱作响。坏狗在她的右侧，萨姆在她的左侧。莫格，一个白色身影正轻快地在路边跑来跑去，看来是在寻觅更多的老鼠来玩弄。
当莉芮尔前进的时候，亡者并没有向她逼近，但是当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莉芮尔看见它们正在向两侧分散，形成一条长长的阵线。克萝尔等在路上，那个高高的身影比夜幕更加黑暗，只有那双眼睛正在熊熊燃烧。莉芮尔感觉到了那个高等亡者的存在，就像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正搭在她的脖子上。
当她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五十码的时候，莉芮尔停了下来，坏狗和萨姆跟在她身后，距她仅有半步之遥。她高高举起撒拉奈斯，月光下的法铃银光闪闪，咒印在金属制成的铃身上闪烁、移动。
“戴面具者克萝尔，”莉芮尔喊道，“回到冥界去！”
与此同时，她握住铃柄，晃动铃铛。撒拉奈斯的铃声穿透黑夜，像子弹一样击中那些亡者手卒，吓得它们直往后缩。但这铃声是为克萝尔鸣响的，莉芮尔的力量和意志全都集中在那个鬼魂身上。
克萝尔将她那阴暗的剑刃举过头顶，尖叫着发出挑衅。但是尖叫声被法铃持续的鸣响淹没了，在挥剑的同时，克萝尔往后退了一步。
“返回冥界！”莉芮尔命令道，她向前走去，手中缓缓地挥动着撒拉奈斯，《亡者之书》中的章句在她的头脑里面闪烁，“你的末日到了！”
克萝尔嘶嘶地叫着，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个新的声音汇入了铃声之中。那是一阵严厉的吠叫声，那声吠叫长得不可思议，它越来越尖厉，越来越响亮，盖过了撒拉奈斯那低沉的声音。克萝尔举起了剑，好像是要用剑挡住那声音，但是她又后退了两步。迷惑不解的亡者手卒们踉踉跄跄地给她让路，同时从它们那腐烂的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悲鸣。
萨姆像投保龄球一样一挥手臂，一团金色的火焰猛地击中了克萝尔，在她身上炸开，旁边的亡者手卒也被飞溅的火花击中，它们尖叫着，扭动着，好像那火花刺穿了它们身上的腐肉。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克萝尔的脚边。那是一只猫，正用后腿站立，在那高等亡者身前挥动着爪子。
“逃吧！快逃吧，没脸的克萝尔！”莫格笑道，“阿布霍森会把你送进第九重门里去！”
克萝尔将剑向猫挥去，而猫却敏捷地跳开了。然后那高等亡者忽然向后跃去，她越过身后三十英尺内所有亡者的头顶，在空中变成了一大团乌鸦形状的黑色云彩，她向着北方，向着界墙的方向，向着避难之处飞去，只有撒拉奈斯的铃声和坏狗的吠声还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们已经停车了，”坏狗说。她把头伸出卡车车厢的帆布帘子，环顾左右，她的声音被帘子挡住，变得模糊不清，“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莉芮尔坐起身来，想缓解一下头部与车厢不断碰撞所引起的不适，于是喝了点儿醋。她的感冒还没有好，但是至少病情没有再加重了。尽管安塞斯蒂尔已经到了鲜花盛开的春季，但晚上的气温还是像冬天那么寒冷。
从司机脸上流出的汗水可以看出这次停车的确出乎意料之外。接着，萨姆从外面把帘子完全拉开了，差点儿就被坏狗热情地用舌头迎面舔到。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莉芮尔不知道他在听到父母的噩耗之后还能不能睡着。她一上卡车就沉入了梦乡……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似乎并不太长。
天色仍旧一片漆黑，只有坏狗的项圈在微微发亮。
“发动机熄火了，”萨姆报告说，“其实现在刮的是西风。我想我们离半球的距离太近了。从这里开始，我们必须得开始步行了。”
“我们现在在哪儿？”莉芮尔问道。她站起身来，因为太过匆忙，她一头撞在了帆布顶篷上，差一点儿就撞到了那钢铁做的支柱。现在外面的噪音响成一片——呼喊声，还有钉着平头钉的鞋子踏在马路上发出的声音——但是在这些声音后面，隐约传来了另一种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她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那不是她预料中的雷声，而是某种别的东西。
坏狗跳出了汽车后挡板，随后莉芮尔也跳出了车厢，不过动作要镇静得多。她看到，他们仍在边境防御带的大路上，现在似乎是拂晓时分。一弯新月挂在空中，与古国此时的满月不同。另外，这颗月亮的形状和颜色也略有不同，莉芮尔注意到，这月亮的颜色偏黄，不像古国的月亮那样泛着皎洁的银光。
那阵隆隆声从南方更远处传来，其中伴随着一阵微弱的笛声。莉芮尔能看见那个方向的地平线上的闪光，但那并非闪电。雷声仍然可以听见，不过是从西面传来的，那个方向上的闪光却显然来自闪电。就在她向远处张望的时候，莉芮尔觉得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肆行魔法气味，尽管现在刮的是南风。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亡者就在前方不到一英里处。
“那噪音和闪光是什么？”她指着南方问萨姆。他转身看向莉芮尔所指的方向，但是在回答之前，也不得不后退几步，因为士兵正快步跑过卡车。
“炮兵，”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大炮。他们离这里一定足够远，所以他们仍然能够发射炮弹，不受古国和半球的影响。唔，那是一种像弹弓一样可以发射爆炸物的装置，它能在几英里之外开火，那种爆炸物砸向地面，或是在空中炸开杀死敌人。”
“完全是浪费时间，”格林少校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能听到炮弹爆炸的声音吗？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抛射一些大石头过去，如果炮弹不爆炸，就算直接砸中亡者也无济于事。这个混乱的局面要等着军械部门的人来收拾。总共有几千枚没爆炸的炸弹，大多数里面都填充了白磷。真是搞得一团糟糕！赶快！”
少校吹嘘着自己过去的事迹，莉芮尔、坏狗和萨姆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的包都留在了卡车上面，莉芮尔开始还以为莫格仍在萨姆的背包里面睡觉。随后她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猫在前方飞速奔跑，就在快步前进的第一排士兵后面，他似乎在追赶一只老鼠。当他突然猛扑上去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猜得一点儿没错。他正在捉什么东西来吃。
“我们在哪儿？”莉芮尔轻而易举地赶上了格林少校。他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前方的廷德尔中尉点了点头。莉芮尔领会了他的意思，她向那位更加年轻的军官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离防御带的西部要塞还有三英里，”廷德尔答道，“离南方的福文加工厂还有十六英里，但是我们有希望把赫奇阻挡在界墙一带——第一排，停止前进！”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莉芮尔一跳，她跑了几步之后发现前面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廷德尔中尉又大声地喊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前面的一个军士把他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那些士兵全都跑开，分散到路的两侧，做好了用步枪射击的准备。
“骑兵，小姐！”廷德尔喝道，他抓住莉芮尔的手，催促她到路边上去，“我们还不知道这骑兵是属于哪个部队的。”
莉芮尔拔出宝剑，重新站到萨姆身旁。他们向着道路的尽头看去，听着马蹄踏在碎石铺成的道路上发出的声音。坏狗也向着那边张望。但是莫格却在玩弄它抓住的老鼠。它还活着，而莫格不断地放开它，当它跑开不远之后，他又一口把它咬住。那惊恐万分的老鼠被衔在他那微微张开的嘴里。
“不是亡者。”莉芮尔宣布说。
“也不是肆行魔法，”坏狗响亮地吸着鼻子说，“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片刻之后，他们看见了马和骑手。他是个安塞斯蒂尔士兵，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步兵，不过他的卡宾枪和马刀已经不见了。看见这些士兵，他便大声地喊叫起来：
“离开这条路！快离开这里！”
他还想继续前进，但是士兵纷纷回到路中央，那匹马受到了惊吓。有人抓住马的缰绳让它停下来。马鞍上的那个男子用手拍打着马，但其他人粗鲁地拽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事情，兄弟？”格林少校粗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732769部队的马库勒，长官，”那男子机械地答道，但是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牙齿却咔嗒作响，汗水从他的脸上淌了下来，“还有十四号快马，隶属于防御带快速反应部队。”
“很好。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少校说。
“死了，全都死了，”那个男人轻声说道，“我们骑马从南面过来，穿过奇怪的迷雾……我们发现他们和那两个巨大的银色的……像半个橙子似的东西，但是它们要比橙子大得多……他们正把那两个半球放到马车上，但是拉车的马都已经死了。只有他们还是活人，还在活动。尽管那些马死了，可还是在拉着车向前走。所有人都死了……”
格林少校用力摇晃着他。莉芮尔伸手想要阻止少校，但是萨姆拉住了她。
“报告情况，骑兵马库勒！”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全都死了，长官，”马库勒只是说，“冲锋的时候，我和达斯提摔到了地上，当我们爬起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那雾里面好像有一种毒气。队伍里所有的人都倒下了，马也倒下了，也有一些马挣脱缰绳跑掉了。然后就是那些躺满马车周围的东西。我们以为那是尸体，死去的南方人，但是当我们倒下的时候，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我看见他们拥向我的战友……成千上万的怪物，那些可怕的怪物，正朝这个方向拥来，长官。”
“那两个银色的半球，”莉芮尔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说道，“那些马车驶向哪儿？”
“不知道。”那个男人咕哝道，“当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们径直朝着南方的我们走来。我不知道在那以后他们改变方向没有。”
“赫奇已经越过界墙，半球正在通向闪电农场的路上。”莉芮尔对其他的人说，“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抵达那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怎么办？”萨姆问道，他的脸变得惨白，“如果他们们已经越过了界墙的话……”
廷德尔中尉拿出地图，试着打开一个小手电筒的开关，但是手电筒却没能发光。他差点儿骂出声来，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只是充满歉意地看了莉芮尔一眼，对着月光展开地图。
在廷德尔查看地图的时候，莉芮尔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冥界的气息，她随即抬头向前看去。她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上有任何东西，但是她知道某种东西正向这边走来。亡者手卒。一大群亡者手卒。还有另外的某种东西。一种令人胆寒的熟悉的东西。一个高等亡者，但是并非役亡师。那一定是克萝尔。
“它们正向这边走来，”她急迫地说，“两队亡者手卒。前面一队大概有一百个，后面还有更多的亡者手卒。”
少校大声咆哮着发出命令，士兵们向着各个方向移动，不过大多数人都向前方行进，他们带着三脚架、机关枪和其他器械。一个医务兵领着马库勒离开了，他的马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廷德尔中尉晃了晃地图，斜着眼睛看着它。
“要找的地方总是在该死的折痕上，要不然就是在地图接缝上！”他咒骂道，“看来我们可以从后面的十字路口转向东南方，然后再折回西南方，然后再从南面绕回福文加工厂。如果走这条线路的话，也许卡车还能派上用场。我们得把这些车往回推，让它们启动。”
“那就快去！”格林少校吼道，“让你的排去推车。我们在这里尽力顶住。”
“克萝尔率领着它们，”莉芮尔对萨姆和坏狗说，“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步行的话，我们没法赶在赫奇前面到达闪电农场，”萨姆飞快地说，“我们可以骑那个人的马，但是我们中间只有两个人可以骑马，而且要摸黑走十六英里——”
“马已经累坏了，”莫格插嘴道。他正嚼着东西，声音含混不清，“就算它想驮两个人也驮不起。何况它并不想这么干。”
“那我们就得和那些士兵一道走，”莉芮尔说，“这样的话，就得把克萝尔和第一批亡者手卒挡在这里，拖延足够长的时间，好让卡车被推回到能够发动的地方。”
士兵们正半跪在架在三脚架上的机关枪后面，莉芮尔越过他们的头顶向路的尽头看去。月光和星光刚好能够让人分辨出前方的道路和路边的矮树丛。就在她向远处张望时，一些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更加明亮的地平线上。亡者手卒们聚成一团，摇摇晃晃地走来，整个队伍杂乱无章。一个体形比其他亡者手卒更加庞大、颜色也更加黑暗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即便是在几百码以外，也能一眼看出来。
莉芮尔看得到在那黑色身影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克萝尔。
格林少校也看到了亡者，他忽然在莉芮尔耳边大声地喊叫起来：
“注意！十二点钟方向，两百码以外，所有出现在路上的亡者手卒，开火！开火！开火！”
他喊完之后，一阵扣动扳机的咔嗒声响了起来，那声音甚至比少校的喊声还要响亮。但是随后就是一片沉寂，没有子弹发射时的噼啪声突然响起，只有扣动扳机的声音和众人大惊小怪的嘀咕声。
“我不明白，”格林说，“现在吹的是西风，而通常在汽车发动机失灵过后，枪还能撑很长时间的！”
“那两个半球，”萨姆说，他向坏狗瞟了一眼，坏狗点了点头，“它们本身就是肆行魔法的来源，而我们现在离它们很近。赫奇很可能也对风做了些手脚。对于你们的科技来说，现在的处境和在古国境内没什么区别。”
“该死！第一、第二排，在路上排成两列纵队，两人一排。”格林命令道，“弓箭手排在后面！机枪手，取下枪栓，拔出你们的剑！”
随后机枪手们急忙从武器上取下枪栓，拔出了利剑。莉芮尔摸着撒拉奈斯犹豫了片刻，随后也拔出了剑。她本来想用基佰司——它摸起来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要对付克萝尔，她需要更加强大的法铃。
“我想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当他们上前站到第一排士兵中间的时候，莉芮尔对萨姆说道。六十个士兵排成两排，队伍从大路上向两侧延伸。第一排的士兵全都穿着盔甲，他们的步枪上面装着银光闪闪的刺刀。第二排的都是弓箭手。
从他们手持弓箭的姿势中莉芮尔看得出来，只有一半的人真正明白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她颇为赞赏地注意到，他们的箭都有银色的箭头，这在对付亡者时能稍稍起到一点儿作用。
“嗯，格林少校所说的‘十二点钟’的意思是‘正前方’；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萨姆瞟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之后答道。显然，他对安塞斯蒂尔的星星就像对古国的一样熟悉，但是从这里的天空中，莉芮尔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一排跪下！”格林少校下令。他和莉芮尔还有萨姆一起站在队列前面，同时斜眼瞟了一下坏狗，它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作战时的样子。它后面的士兵挪了挪身子，给它腾出地方。这些士兵仍然有些紧张，尽管他们已经把上了刺刀的步枪放到身前，刺刀斜指前方，呈四十五度角，这样第一排就变成了一片尖刀的丛林。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搭弓上弦，但是并没有拉开弓。这时亡者正以稳定的速度向他们接近，但是它们还是离得太远，它们的模样还无法看清，莉芮尔和萨姆只能从中分辨出克萝尔的身影。它们身上的骨头互相撞击的声音，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已经能够听见。
莉芮尔感觉到了周围士兵的紧张不安。很多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挪动着自己的脚，不安地摆弄着手里的武器。少校喊完命令之后，大家就陷入了沉默。稍有风吹草动，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四散逃命。
“它们已经停下了。”坏狗说，她那敏锐的眼神穿透了黑色的夜幕。
莉芮尔向前方看去。果然，那些黑色的身影看来真的已经停下了，而克萝尔身上闪烁的红光也正向侧面移动，而不是迎面走来。
“难道它们想要迂回包抄我们吗？”少校问道，“我想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
“不是的，”萨姆说。他能够感觉到更大的一群亡者正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正等待着另外的一大群亡者。我想大概有一千个。”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是最后的那句话却让附近的士兵嘀咕起来，这些咕哝声随着他的话一道在队列中传开，队伍里面出现了一阵骚动。
“安静！”格林命令道，“军士！记下那些讲话的人的名字！”
“是！”几个军士答道。大多数军士刚才自己也在交头接耳，谁也没有动手哪怕是装模作样地在战地笔记本上记下什么东西。
“我们不能再等了，”莉芮尔焦急地说，“我们必须得赶到闪电农场！”
“可我们也不能在这群怪物面前转身往回走。”格林说。他弯下腰，他额头上的咒印闪耀着柔和的光亮，与坏狗项圈上的咒印相互呼应，他低声说，“这些人就快要崩溃了。他们不是巡逻队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莉芮尔点了点头。她磨着牙齿，这表明她现在犹豫不决，然后她从队伍的第一排里面站了出来。
“我得和克萝尔交手。”她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如果我打败了她，那些亡者手卒就会四散逃窜，或是回到赫奇那儿。无论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会很难对付。”
“要交手的话可不能不带上我。”坏狗说。她兴奋地叫了一声，也从队伍里面站了出来，那一声古怪的吠叫在黑夜当中回响，让每个听到叫声的人汗毛直竖，而莉芮尔手里的铃铛也发出柔和的响声，莉芮尔慌忙让那法铃安静下来。坏狗的叫声和法铃的响声都让士兵们更加紧张不安。
“也许还有我。”萨姆勇敢地说道。他也走上前去，他的剑上闪耀着咒印的光芒，捧在手中的法铃也闪闪发光。
“我会跟在后面看热闹，”莫格说，“也许你们会把一两只老鼠吓出来。”
“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让一位老人和你们并肩作战……”格林说道，但是莉芮尔摇了摇头。
“你就留在这儿，少校，”她说，她的口气不再像个小姑娘了，而是像个即将与亡者作战的真正的阿布霍森，“为我们断后。”
“是，小姐。”格林少校答道。他敬了个礼，又回到了队列当中。
莉芮尔走在前面，路上的碎石被踩得嘎吱作响。坏狗在她的右侧，萨姆在她的左侧。莫格，一个白色身影正轻快地在路边跑来跑去，看来是在寻觅更多的老鼠来玩弄。
当莉芮尔前进的时候，亡者并没有向她逼近，但是当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莉芮尔看见它们正在向两侧分散，形成一条长长的阵线。克萝尔等在路上，那个高高的身影比夜幕更加黑暗，只有那双眼睛正在熊熊燃烧。莉芮尔感觉到了那个高等亡者的存在，就像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正搭在她的脖子上。
当她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五十码的时候，莉芮尔停了下来，坏狗和萨姆跟在她身后，距她仅有半步之遥。她高高举起撒拉奈斯，月光下的法铃银光闪闪，咒印在金属制成的铃身上闪烁、移动。
“戴面具者克萝尔，”莉芮尔喊道，“回到冥界去！”
与此同时，她握住铃柄，晃动铃铛。撒拉奈斯的铃声穿透黑夜，像子弹一样击中那些亡者手卒，吓得它们直往后缩。但这铃声是为克萝尔鸣响的，莉芮尔的力量和意志全都集中在那个鬼魂身上。
克萝尔将她那阴暗的剑刃举过头顶，尖叫着发出挑衅。但是尖叫声被法铃持续的鸣响淹没了，在挥剑的同时，克萝尔往后退了一步。
“返回冥界！”莉芮尔命令道，她向前走去，手中缓缓地挥动着撒拉奈斯，《亡者之书》中的章句在她的头脑里面闪烁，“你的末日到了！”
克萝尔嘶嘶地叫着，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个新的声音汇入了铃声之中。那是一阵严厉的吠叫声，那声吠叫长得不可思议，它越来越尖厉，越来越响亮，盖过了撒拉奈斯那低沉的声音。克萝尔举起了剑，好像是要用剑挡住那声音，但是她又后退了两步。迷惑不解的亡者手卒们踉踉跄跄地给她让路，同时从它们那腐烂的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悲鸣。
萨姆像投保龄球一样一挥手臂，一团金色的火焰猛地击中了克萝尔，在她身上炸开，旁边的亡者手卒也被飞溅的火花击中，它们尖叫着，扭动着，好像那火花刺穿了它们身上的腐肉。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克萝尔的脚边。那是一只猫，正用后腿站立，在那高等亡者身前挥动着爪子。
“逃吧！快逃吧，没脸的克萝尔！”莫格笑道，“阿布霍森会把你送进第九重门里去！”
克萝尔将剑向猫挥去，而猫却敏捷地跳开了。然后那高等亡者忽然向后跃去，她越过身后三十英尺内所有亡者的头顶，在空中变成了一大团乌鸦形状的黑色云彩，她向着北方，向着界墙的方向，向着避难之处飞去，只有撒拉奈斯的铃声和坏狗的吠声还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