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秘的莫格
尼克从地上爬起来，靠到了接线间的大门上。他在地上找到一根弯钉子，凭着这根钉子，还有对门锁结构的模糊的记忆，他又一次开始了努力，希望能进入那座混凝土建筑，这座建筑里面存放着九个接线盒当中的一个，它们对闪电农场的成功运转至关重要。
除了轰鸣的雷声，他现在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另外，他也不能往头上看，因为炫目的闪电近在咫尺，实在过于耀眼。隐藏在体内的那股力量却希望他抬头观看，以便确认半球已经被稳妥地装到了青铜支架上。尽管尼克的内心已经屈从，但他那虚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又跌坐在地上，钉子也从手中脱落。他在地上摸索起来，想重新找回铁钉，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罢了。但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努力去做点什么。
随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脖子，慌忙往后一缩。可是那东西又凑上来了——它比雾气更潮湿，擦得他痒痒的。他忍受着闪电那炫目的白光，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来。
他看到了那东西，他也是白色的，但是并不刺眼。原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正温柔地舔着他的脸颊。
“快离开这儿，小猫！”尼克咕哝道。在轰鸣的雷声当中，他的声音细若游丝。他挥了挥手，又说，“闪电会把你烤焦的。”
“我可不这么想。”莫格凑近他的耳朵说，“还有，我决定带你一块儿走。真是不幸。你还能走吗？”
尼克摇了摇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会流泪。会说话的小猫倒一点儿也没让他吃惊。整个世界都已经面目全非，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行。”他轻声说道，“我身体里还藏着一样东西，小猫。它不会让我离开的。”
“毁灭者的注意力现在被分散了。”莫格说。他这时可以看到第二个半球正被安放到铁道平板车上的支架里面，那些亡者手卒正带着一种麻木的忠诚忙碌着，它们现在全都手脚不全，被烧得面目全非。在莫格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面反射出一排闪电编织的挂毯，但是这只小白猫的眼睛却一眨不眨。
“赫奇也走神了。”他又说道。莫格已经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有一片墓地，这座曾因木材加工业而一度兴旺的小镇上的居民死后就葬在那里。而那个役亡师现在正站在墓地当中，他身上覆盖着冰霜，显然正在从冥界征募援军，并把它们送回现世。莫格知道，他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因为墓地里那些腐烂的尸体和骨架正在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从坟墓中脱身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尼克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只会说话的动物就像那只和莉芮尔，还有好朋友萨姆一道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小狗一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起身来——随后便动弹不得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而那两个半球也离得太近。
莫格一边看着他，一边不耐烦地摇晃着尾巴。
“如果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我想那就只有我带你走了。”猫说。
“……什么？”尼克喃喃地说道。这只小猫怎么可能搬动他呢，就算他现在骨瘦如柴，这件事也是难以想象的。
莫格没有回答。它只是用后爪着地，站起身来——开始变形。
尼克看向刚才那只小白猫待的地方。闪电的亮光晃得他的眼睛不停地流泪。尽管他亲眼看见了这只猫变身，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现在他面前不再是一只小猫，而是一个矮个子男人，肩膀很宽，腰却很细。他比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子高不了多少，他长着一头金发，中间夹着些银丝，皮肤近乎透明，有些像白化病人，但是他的眼睛不像白化病人那么红。他长着一双绿色杏仁形眼睛，闪闪发亮——就跟先前白猫的眼睛一模一样。在他腰间系着一根颜色鲜艳的红皮带，皮带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银铃。随后，尼克注意到这个来历蹊跷的矮人身上穿着白袍，白袍的袖口点缀着小小的银匙——他在莉芮尔的袖口上面也见过同样的银匙。
“现在我们开始行动。”莫格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能够感觉得到藏在尼克体内那部分毁灭者的意志，甚至还感觉到了它想让两个半球合为一体的强烈意愿。莫格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谨慎行事。但是有些时候，谋略比力量重要得多，“我带你走，我们找个能看到半球结合的好地方。”
一听到“半球，”尼克感到心口火辣辣地疼，就像有一团火在那儿燃烧一样。是的，它们就在附近，他感觉得到……
“我得视察工程的进展。”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他再一次闭上眼睛，两个半球出现在了头脑当中，它们的光芒比任何闪电都更加耀眼。
“已经完工了。”莫格安慰道。他托起尼克，用他那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粗壮的手臂抱着他，不过他小心地避免接触尼克的胸口。现在这个似乎得了白化病的怪人活像一只蚂蚁正衔着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负荷，同时重物并没有紧贴身体，“我们现在不过是到一个视野开阔点儿的地方去，好看看半球结合时的情景。”
“视野开阔。”尼克喃喃地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句话让他胸中的痛楚减轻了一些，但是与此同时，他自己的思维也因此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抱着他的人那绿色的眼珠。他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情感到底是什么。那是恐惧，还是热切的期待？
“我们得制止这件事！”他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重新袭来，他不禁发出一声惨叫，这叫声被隆隆的雷声淹没。莫格把头埋低了一些，尼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念叨着：“我可以带你……嗯……拆开那些接线盒……断开主电缆……”
“现在已经太晚了。”莫格说道。他开始在避雷针之间穿行，他不停地躲闪着，不停迂回行进，他的动作显示出他能够预见闪电会在什么时间劈下来，也知道它会劈向什么地方。
在莫格身后的山坡下面，赫奇手下最后一个活着的工人正把主电缆连到铁道平板车上的半球支架上。两辆平板车各自装载了一个半球，停靠在这段短短的轨道两头，它们之间相距五十码。两个半球现在已经竖立起来，这使得它们从支架上伸出来，半球上平坦的一面正好相对。电缆被连接到了支撑半球的青铜架子上面。这时看不出有什么力量会驱使铁道平板车——还有车上的两个半球会合，但是毫无疑问，让它们会合正是目的所在。
很多避雷针都已经被雷击中，正向半球输送能量。铁道平板车周围掠过一道道蓝色的闪光，莫格能够感受到毁灭者正贪婪地吮吸着能量，那个被束缚在银色金属里的古老的力量正在恢复生机，变得越来越活跃。
矮人加快了脚步，但是并没有用全速前进，免得惊动了尼克体内的那股力量。但是这个年轻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臂膀当中，他心灵的一部分感到非常满意，要阻止这对半球合并，现在为时已晚，而他心灵的另一部分则对自己的失败感到万分沮丧。
很快就有明显的迹象显示出，奥兰尼斯正努力挣脱身上的束缚。从天上落下的闪电不再紧紧环绕着两个半球，它们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向外移去。原本集中射向铁道平板车的闪电现在越来越多地落到了竖立在山坡上的一根根避雷针上。与此同时，从天空射下来的闪电也急剧增多。在此之前，平均每分钟有九道闪电投射到半球周围的小小区域，现在每分钟射到整个山坡上的闪电达到了九十道之多，随后，头顶上乌云翻涌，雷声轰鸣，每一分钟都有成百上千道闪电从天空中射下来，它们笼罩了整个闪电农场。
在几分钟之内，那风暴的中心，银色半球附近没有再出现一道闪电。但是刚刚获得的能量却使得那银色半球闪闪发光。每一次莫格回过头去时，都能看到黑色的影子正在银色的金属深处翻腾。每个半球内部的黑影都竭力向周围扩散，它们愤怒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种迫使它们分离开来的斥力。
更多闪电射向地面，隆隆的雷声让大地也开始震颤。半球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而里面的影子也变得更加黑暗。长久废弃的轮子又重新开始滚动，随着它们发出的尖叫声，两辆平板车开始向对方驶去。
“半球会合！”莫格叫道，与此同时，他加速向山顶上攀去，在那些避雷针之间蜿蜒前进，他的身体略向前倾，护住臂膀里面的男孩，免得他被周围那些不断投射下来的可怕的能量所击中。
在尼克的心中，一片小小的金属因为感应到了强大主体的吸引力而震颤着。有一阵子工夫，它拼命冲击着包裹着心脏的肌肉，似乎想冲破骨骼与肌肉的束缚，随着鲜血一道喷溅出来。但是那股吸引力隔得实在太远，还远远不够强大。所以它的企图没能实现，只好投入了一股在鲜红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开始沿着它一年前进入尼克身体时的原路返回。
当一个亡者手卒尖叫着倒下时，萨姆垂下了手臂。咒契的金色火焰啃噬着亡者的每一寸肌肤。它在两棵燃烧着的树后面蠕动，不停地翻腾挣扎。螺旋状的烟雾在咒契的火焰当中升起来，就像山脊另一边那片大雾的先遣队。
“要是我的箭也有这样的威力就好了。”埃文斯中士说。他将几束银色箭头射进了这亡者手卒的身体，但只不过让它的速度减缓了一点儿。
“鬼魂还在那儿。”萨姆冷冷地说道，“只是这具尸体现在已经被毁掉，没有用处了。”
他感觉得到更多亡者正穿过浓浓的迷雾，爬上另一边的山脊。现在萨姆和士兵们已经成功地阻击了亡者的第一波攻势。但他们击退的不过只是六个亡者手卒。
“我估计这是它们的缓兵之计，它们马上就会发起主要进攻了。”格林少校说道，他把头盔向后掀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的确如此。”萨姆表示赞同。停顿片刻之后，他轻声说道，“现在那边大概有一百个亡者手卒，而且每分钟都有新的亡者手卒出现。”
他回头看去，莉芮尔那被冰霜覆盖的身体正站在岩石中间。士兵们在她周围组成一道防卫线。士兵的人数已经明显减少。没有谁被亡者杀死，至少十多个人都开了小差，恐惧使得他们没有胆量挺身而出，和亡者较量。少校不情愿地放过了他们，他嘴里嘀咕着，抱怨连里的大队人马不在这里，要不然就可以射杀那些可恶的逃兵了。
“要是我知道莉芮尔跟那对该死的半球现在到底怎么样就好了。”这句话从萨姆嘴里脱口而出。
“坐以待毙是最坏的打算。”格林少校说道，“不过我想，无论如何我们等不了多长时间。那片雾正从山顶上下来。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笼罩在雾里面了。”
萨姆又向前方看了看。大雾推进的速度果真很快，缕缕雾气顺着山坡向下伸展，遮天蔽日的大雾则在后面压阵。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大批的亡者就出现在山脊上。
“它们来了！”少校叫道，“伙计们，给我顶住！”
萨姆意识到，要用咒契的火焰同时消灭掉如此众多的亡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迟疑了片刻，随后便拿出了莉芮尔先前交给他的竖笛，并把它举到嘴边。他已经不再是准阿布霍森了，但是在这汹涌而至的亡者面前，他却必须扮演这个角色。
随后，少校的身影从萨姆眼前消失了。此刻，萨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正冲上前来的亡者和嘴边的竖笛上。他把嘴唇放到能够吹奏出撒拉奈斯的笛子旁，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将气流缓缓喷出，那纯净而有力的笛音穿透雷声和潮湿的雾气。
萨姆将自己的意志贯注在笛声之中，他能感到自己的意志在整个战场上蔓延开来，五十多个亡者被他的意志围在当中。他感觉到亡者们向下冲刺的步伐有所减缓，感觉到它们竭力与自己的意志相对抗，那些鬼魂愤怒地驱使着自己所驾驭的尸体向前推进。
有一阵子，萨姆控制了所有的亡者，亡者手卒推进的速度渐渐减缓，最后它们全都停了下来，站在那儿，就像被缕缕雾气环绕着的面目狰狞的塑像。箭头刷刷地射入它们的身体，一些离得最近的士兵冲上前去用刀砍它们的腿，或是用长矛扎它们的膝盖。
但是藏在尸体中的鬼魂仍在挣扎，萨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控制着它们。所以当撒拉奈斯笛声还在山坡上回荡的时候，他已经把嘴唇贴近能吹奏出岚纳的笛子。但此刻他需要再次吸入空气，在那个短暂的间隙当中，渐渐消退的撒拉奈斯笛声停顿下来，萨姆那统慑一切的意志力量在这一刻陡然消失。亡者们失去了控制，整片山坡上的亡者都哆哆嗦嗦地动了起来，它们冲下山坡，向着自己所渴求的生命奔来。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除了轰鸣的雷声，他现在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另外，他也不能往头上看，因为炫目的闪电近在咫尺，实在过于耀眼。隐藏在体内的那股力量却希望他抬头观看，以便确认半球已经被稳妥地装到了青铜支架上。尽管尼克的内心已经屈从，但他那虚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又跌坐在地上，钉子也从手中脱落。他在地上摸索起来，想重新找回铁钉，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罢了。但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努力去做点什么。
随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脖子，慌忙往后一缩。可是那东西又凑上来了——它比雾气更潮湿，擦得他痒痒的。他忍受着闪电那炫目的白光，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来。
他看到了那东西，他也是白色的，但是并不刺眼。原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正温柔地舔着他的脸颊。
“快离开这儿，小猫！”尼克咕哝道。在轰鸣的雷声当中，他的声音细若游丝。他挥了挥手，又说，“闪电会把你烤焦的。”
“我可不这么想。”莫格凑近他的耳朵说，“还有，我决定带你一块儿走。真是不幸。你还能走吗？”
尼克摇了摇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会流泪。会说话的小猫倒一点儿也没让他吃惊。整个世界都已经面目全非，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行。”他轻声说道，“我身体里还藏着一样东西，小猫。它不会让我离开的。”
“毁灭者的注意力现在被分散了。”莫格说。他这时可以看到第二个半球正被安放到铁道平板车上的支架里面，那些亡者手卒正带着一种麻木的忠诚忙碌着，它们现在全都手脚不全，被烧得面目全非。在莫格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面反射出一排闪电编织的挂毯，但是这只小白猫的眼睛却一眨不眨。
“赫奇也走神了。”他又说道。莫格已经仔细侦察了一番。附近有一片墓地，这座曾因木材加工业而一度兴旺的小镇上的居民死后就葬在那里。而那个役亡师现在正站在墓地当中，他身上覆盖着冰霜，显然正在从冥界征募援军，并把它们送回现世。莫格知道，他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因为墓地里那些腐烂的尸体和骨架正在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从坟墓中脱身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尼克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只会说话的动物就像那只和莉芮尔，还有好朋友萨姆一道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小狗一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起身来——随后便动弹不得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而那两个半球也离得太近。
莫格一边看着他，一边不耐烦地摇晃着尾巴。
“如果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我想那就只有我带你走了。”猫说。
“……什么？”尼克喃喃地说道。这只小猫怎么可能搬动他呢，就算他现在骨瘦如柴，这件事也是难以想象的。
莫格没有回答。它只是用后爪着地，站起身来——开始变形。
尼克看向刚才那只小白猫待的地方。闪电的亮光晃得他的眼睛不停地流泪。尽管他亲眼看见了这只猫变身，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现在他面前不再是一只小猫，而是一个矮个子男人，肩膀很宽，腰却很细。他比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子高不了多少，他长着一头金发，中间夹着些银丝，皮肤近乎透明，有些像白化病人，但是他的眼睛不像白化病人那么红。他长着一双绿色杏仁形眼睛，闪闪发亮——就跟先前白猫的眼睛一模一样。在他腰间系着一根颜色鲜艳的红皮带，皮带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银铃。随后，尼克注意到这个来历蹊跷的矮人身上穿着白袍，白袍的袖口点缀着小小的银匙——他在莉芮尔的袖口上面也见过同样的银匙。
“现在我们开始行动。”莫格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能够感觉得到藏在尼克体内那部分毁灭者的意志，甚至还感觉到了它想让两个半球合为一体的强烈意愿。莫格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谨慎行事。但是有些时候，谋略比力量重要得多，“我带你走，我们找个能看到半球结合的好地方。”
一听到“半球，”尼克感到心口火辣辣地疼，就像有一团火在那儿燃烧一样。是的，它们就在附近，他感觉得到……
“我得视察工程的进展。”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他再一次闭上眼睛，两个半球出现在了头脑当中，它们的光芒比任何闪电都更加耀眼。
“已经完工了。”莫格安慰道。他托起尼克，用他那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粗壮的手臂抱着他，不过他小心地避免接触尼克的胸口。现在这个似乎得了白化病的怪人活像一只蚂蚁正衔着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负荷，同时重物并没有紧贴身体，“我们现在不过是到一个视野开阔点儿的地方去，好看看半球结合时的情景。”
“视野开阔。”尼克喃喃地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句话让他胸中的痛楚减轻了一些，但是与此同时，他自己的思维也因此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抱着他的人那绿色的眼珠。他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情感到底是什么。那是恐惧，还是热切的期待？
“我们得制止这件事！”他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重新袭来，他不禁发出一声惨叫，这叫声被隆隆的雷声淹没。莫格把头埋低了一些，尼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念叨着：“我可以带你……嗯……拆开那些接线盒……断开主电缆……”
“现在已经太晚了。”莫格说道。他开始在避雷针之间穿行，他不停地躲闪着，不停迂回行进，他的动作显示出他能够预见闪电会在什么时间劈下来，也知道它会劈向什么地方。
在莫格身后的山坡下面，赫奇手下最后一个活着的工人正把主电缆连到铁道平板车上的半球支架上。两辆平板车各自装载了一个半球，停靠在这段短短的轨道两头，它们之间相距五十码。两个半球现在已经竖立起来，这使得它们从支架上伸出来，半球上平坦的一面正好相对。电缆被连接到了支撑半球的青铜架子上面。这时看不出有什么力量会驱使铁道平板车——还有车上的两个半球会合，但是毫无疑问，让它们会合正是目的所在。
很多避雷针都已经被雷击中，正向半球输送能量。铁道平板车周围掠过一道道蓝色的闪光，莫格能够感受到毁灭者正贪婪地吮吸着能量，那个被束缚在银色金属里的古老的力量正在恢复生机，变得越来越活跃。
矮人加快了脚步，但是并没有用全速前进，免得惊动了尼克体内的那股力量。但是这个年轻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臂膀当中，他心灵的一部分感到非常满意，要阻止这对半球合并，现在为时已晚，而他心灵的另一部分则对自己的失败感到万分沮丧。
很快就有明显的迹象显示出，奥兰尼斯正努力挣脱身上的束缚。从天上落下的闪电不再紧紧环绕着两个半球，它们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向外移去。原本集中射向铁道平板车的闪电现在越来越多地落到了竖立在山坡上的一根根避雷针上。与此同时，从天空射下来的闪电也急剧增多。在此之前，平均每分钟有九道闪电投射到半球周围的小小区域，现在每分钟射到整个山坡上的闪电达到了九十道之多，随后，头顶上乌云翻涌，雷声轰鸣，每一分钟都有成百上千道闪电从天空中射下来，它们笼罩了整个闪电农场。
在几分钟之内，那风暴的中心，银色半球附近没有再出现一道闪电。但是刚刚获得的能量却使得那银色半球闪闪发光。每一次莫格回过头去时，都能看到黑色的影子正在银色的金属深处翻腾。每个半球内部的黑影都竭力向周围扩散，它们愤怒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种迫使它们分离开来的斥力。
更多闪电射向地面，隆隆的雷声让大地也开始震颤。半球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而里面的影子也变得更加黑暗。长久废弃的轮子又重新开始滚动，随着它们发出的尖叫声，两辆平板车开始向对方驶去。
“半球会合！”莫格叫道，与此同时，他加速向山顶上攀去，在那些避雷针之间蜿蜒前进，他的身体略向前倾，护住臂膀里面的男孩，免得他被周围那些不断投射下来的可怕的能量所击中。
在尼克的心中，一片小小的金属因为感应到了强大主体的吸引力而震颤着。有一阵子工夫，它拼命冲击着包裹着心脏的肌肉，似乎想冲破骨骼与肌肉的束缚，随着鲜血一道喷溅出来。但是那股吸引力隔得实在太远，还远远不够强大。所以它的企图没能实现，只好投入了一股在鲜红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开始沿着它一年前进入尼克身体时的原路返回。
当一个亡者手卒尖叫着倒下时，萨姆垂下了手臂。咒契的金色火焰啃噬着亡者的每一寸肌肤。它在两棵燃烧着的树后面蠕动，不停地翻腾挣扎。螺旋状的烟雾在咒契的火焰当中升起来，就像山脊另一边那片大雾的先遣队。
“要是我的箭也有这样的威力就好了。”埃文斯中士说。他将几束银色箭头射进了这亡者手卒的身体，但只不过让它的速度减缓了一点儿。
“鬼魂还在那儿。”萨姆冷冷地说道，“只是这具尸体现在已经被毁掉，没有用处了。”
他感觉得到更多亡者正穿过浓浓的迷雾，爬上另一边的山脊。现在萨姆和士兵们已经成功地阻击了亡者的第一波攻势。但他们击退的不过只是六个亡者手卒。
“我估计这是它们的缓兵之计，它们马上就会发起主要进攻了。”格林少校说道，他把头盔向后掀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的确如此。”萨姆表示赞同。停顿片刻之后，他轻声说道，“现在那边大概有一百个亡者手卒，而且每分钟都有新的亡者手卒出现。”
他回头看去，莉芮尔那被冰霜覆盖的身体正站在岩石中间。士兵们在她周围组成一道防卫线。士兵的人数已经明显减少。没有谁被亡者杀死，至少十多个人都开了小差，恐惧使得他们没有胆量挺身而出，和亡者较量。少校不情愿地放过了他们，他嘴里嘀咕着，抱怨连里的大队人马不在这里，要不然就可以射杀那些可恶的逃兵了。
“要是我知道莉芮尔跟那对该死的半球现在到底怎么样就好了。”这句话从萨姆嘴里脱口而出。
“坐以待毙是最坏的打算。”格林少校说道，“不过我想，无论如何我们等不了多长时间。那片雾正从山顶上下来。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笼罩在雾里面了。”
萨姆又向前方看了看。大雾推进的速度果真很快，缕缕雾气顺着山坡向下伸展，遮天蔽日的大雾则在后面压阵。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大批的亡者就出现在山脊上。
“它们来了！”少校叫道，“伙计们，给我顶住！”
萨姆意识到，要用咒契的火焰同时消灭掉如此众多的亡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迟疑了片刻，随后便拿出了莉芮尔先前交给他的竖笛，并把它举到嘴边。他已经不再是准阿布霍森了，但是在这汹涌而至的亡者面前，他却必须扮演这个角色。
随后，少校的身影从萨姆眼前消失了。此刻，萨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正冲上前来的亡者和嘴边的竖笛上。他把嘴唇放到能够吹奏出撒拉奈斯的笛子旁，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将气流缓缓喷出，那纯净而有力的笛音穿透雷声和潮湿的雾气。
萨姆将自己的意志贯注在笛声之中，他能感到自己的意志在整个战场上蔓延开来，五十多个亡者被他的意志围在当中。他感觉到亡者们向下冲刺的步伐有所减缓，感觉到它们竭力与自己的意志相对抗，那些鬼魂愤怒地驱使着自己所驾驭的尸体向前推进。
有一阵子，萨姆控制了所有的亡者，亡者手卒推进的速度渐渐减缓，最后它们全都停了下来，站在那儿，就像被缕缕雾气环绕着的面目狰狞的塑像。箭头刷刷地射入它们的身体，一些离得最近的士兵冲上前去用刀砍它们的腿，或是用长矛扎它们的膝盖。
但是藏在尸体中的鬼魂仍在挣扎，萨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控制着它们。所以当撒拉奈斯笛声还在山坡上回荡的时候，他已经把嘴唇贴近能吹奏出岚纳的笛子。但此刻他需要再次吸入空气，在那个短暂的间隙当中，渐渐消退的撒拉奈斯笛声停顿下来，萨姆那统慑一切的意志力量在这一刻陡然消失。亡者们失去了控制，整片山坡上的亡者都哆哆嗦嗦地动了起来，它们冲下山坡，向着自己所渴求的生命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