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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命运女神眷顾勇者、愚者与做足准备的人。但在这里,只有火力够多的人才能被祂看见。韦斯弗斯城欢迎你。

  ——不知名人士之涂鸦

  这两周亨利.瓦勒斯伯爵过得很辛苦。斯帝芬诺与杰柯神父等人对抗的是恶魔,他却连自己到底对付的算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假如给他选择权,亨利伯爵大概宁愿跟恶魔打一场,至少刀剑能够解决问题。此刻站在皮耶卓.奥卡札前面,他也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动刀子,真想直接把这工匠的细颈子给砍断算了。

  奥卡札无疑是个天才,否则不会突破几百年来的瓶颈,研究出将神息术力直接融入金属的制程。有了这个技术,钢铁的强度将足够抵挡子弹、炮弹与炸药,战争史即将迈入下一章。不幸的是,这位发明家不只是天才,还是个哭哭啼啼、性格执拗、胆小如鼠的窝囊珞榭人。

  亨利伯爵一开始就预期奥卡札绝非善类,否则怎会将自己的发明卖给弗芮亚。弗芮亚是他祖国最大的敌人,他的行为等于宣判珞榭死刑。不过亨利伯爵本以为这样的人,骨气总还是比起奶冻要硬一些才对。

  一开始酒杯是透过奥卡札的哥哥曼纽取得。在史隆协助下,亨利测试了酒杯材质后,决定先放下有孕在身的妻子,冒险前往珞榭与奥卡札亲自见面,并护送这位工匠前往弗芮亚。

  原本约好的集合地点就是韦斯弗斯城,这里弥漫腐败风气,是强盗、间谍、走私者最喜欢的都市。韦斯弗斯是座古城,由弗芮亚人建立,有七百年历史,黑火战争期间一直效忠弗芮亚,撑到最后被打败。获胜以后的珞榭政权对当地人并不宽厚,无论出身弗芮亚或珞榭都一律怀疑是叛国贼,不满情绪发酵后就演变成今日的风貌。

  抵达韦斯弗斯以后,亨利伯爵发信给住在首都埃夫勒半月街的工匠,想安排会晤事宜,并且以惯用的假身分之一在这儿的旅馆订下房间,然后慢慢等待。

  奥卡札收到信之后却又改变主意,于是将信纸扔进壁炉,并且被罗德里戈发现。时间到了,奥卡札迟迟不出现,亨利伯爵一怒之下采取行动,派出以詹姆斯.赫灵顿(也就是李查.派法爵士)为首的一队人马去捉拿工匠,指令是要赫灵顿温和但坚定地请奥卡札配合,由部下护送到韦斯弗斯城,之后赫灵顿亲自留在半月街看看有谁对奥卡札失踪起疑心,若有必要就收拾掉。

  最近赫灵顿常惹事,变得自大狂妄、恣意妄为。亨利好几次犹豫要不要处理掉这人,但又珍惜赫灵顿的两大本领:一个是绝佳的易容术,从清烟囱工人到外国大使都难不倒他,另一项则是无与伦比的枪法。

  幸好将人带过去这种小事对赫灵顿不成问题。他带着手下趁半夜闯进工匠的住处将人给拖走,奥卡札被带到亨利伯爵面前以后,第一眼看见的竟是他在清理手枪,奥卡札就这么昏倒了。

  把这窝囊废叫醒以后,亨利伯爵再三保证:奥卡札不但不会被债主追杀,还即将移居弗芮亚,享受荣华富贵,可以自己开一间铸造厂、雇用工匠来继续最拿手的技艺。

  「可是鲁梭先生,我不想去弗芮亚。」奥卡札这么回答。

  亨利当然不会笨到将本名告诉奥卡札,所以自称名叫鲁梭,是大名鼎鼎的间谍头子亨利.瓦勒斯伯爵的部属。

  「你怎么会不想去?」亨利冷冷地问。

  「真的不想,先生。」奥卡札颤抖起来。「我只想要拿到钱。」

  或许身为天才,奥卡札还花了一段时间反省自己所作所为——当然已经太迟了,尽管他终于醒悟,知道一旦去了弗芮亚,谁都会觉得他就是卖国求荣,也明白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见过卖国贼凄惨的死状、头颅用尖钉插在宫殿广场任乌鸦啄食眼珠的恶心画面。加上不只自己会被当成叛徒,连兄嫂和他们年幼的孩子都得流落街头。

  「我只想要钱。」奥卡札不停这么叫嚷。他好像以为若只是用金钱交换制程技术,就不算是背叛祖国。

  亨利伯爵当然可以将奥卡札装在大箱子,直接运回弗芮亚,问题是他发明的金属加工技术太过重要,即使是亨利伯爵也不敢过度刺激对方。以暴力恫吓的话,运气不好奥卡札心一横决计不说出制程机密做为报复,那后果不堪设想。对亨利伯爵而言,最好的状况就是能够劝诱奥卡札自动自发、积极地配合。

  所以他努力解释:只要奥卡札抵达弗芮亚,立刻就接受王室保护,珞榭政权不可能有机会伤他一根汗毛。在这前提下,奥卡札总算点头,不过但书是要带他哥哥全家人一起走。

  于是亨利伯爵又花了好几天时间悉心安排,他和奥卡札预计搭乘银鸦号前往弗芮亚,银鸦号就是曼纽工作的商船。至于曼纽的妻小则乘坐另一条船先前往艾利果斯群岛避免引人注目,之后再转航到弗芮亚。

  由于曼纽随银鸦号出航,目前位置仍在贝尔登王国与韦斯弗斯城中间无法联络得上,亨利伯爵便私下接触了曼纽的妻子。这对夫妻生了好几个小孩,只靠一名船员的微薄收入本就刻苦,听到可以离开韦斯弗斯城,还能过好日子,奥卡札的嫂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如此一来,应该等到银鸦号返回就好。依据出航之前船长呈交的货单记载,来回只要一周时间,随天气变动可能多或少一些。

  麻烦的是奥卡札居然犯起被害妄想症,总认为珞榭密探已经追过来,随时会破门而入、将他给缉拿归案,只要一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就抖个不停。今天早上外面有群士兵只是行军前往旧堡,他看见以后差点晕厥。正因这工匠越来越麻烦,亨利伯爵实在很想一刀毙了他,然而现实却是不得不安抚讨好。

  「没事的,你很安全,」亨利对工匠保证道:「不过我们确实也在同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得准备换位置。」

  两人已经从旅馆移居到简陋公寓,与奥卡札在埃夫勒城的住处差不多破烂。先前某一天,一楼有个老头子忽然想找亨利聊天,对方是密探的可能性不高,但他不喜欢风险。

  密访珞榭时,亨利常以韦斯弗斯城做为行动据点,在此地有一些忠心手下可以使唤,而且他与当地黑道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这里众多走私犯、杀手、盗贼都认识他,不过认识的是另一张脸、另一个身分——叫做「大爷」。亨利将资金、伪装道具、文书与武器分散在城内各处,翌日他就打点完毕,回去接奥卡札。

  亨利从房间窗户望向外面幽暗的街道,确定没有人埋伏监视、一片冷清,才与奥卡札都披上厚斗蓬,趁夜色掩护走到另外一间房子,窗户上贴着「出租」的字样。亨利拿出钥匙,两人走进屋内。

  拉上窗帘以后,他点了灯,放在堆满尘埃的桌子上。

  「我给你带了衣服换洗。」亨利打开一个大旅行箱。

  奥卡札看了讶然。「你要我扮女人?」

  「不觉得这是最好的伪装吗?」亨利冷淡回应:「我在蓝鹦鹉酒店准备了房间,先假冒侍者进去对酒店老板说主子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带了一位已婚女性要入住,但千万不可以让人家的老公知道。接下来,我扮成那个偷情的男人,你就当我的情妇。」

  皮耶卓.奥卡札个子瘦小,留着一头细软褐色长发,加上褐色眼睛也很大,只有做工的双手会露出破绽,但只要戴上手套就没人能看见。就是因为注意到工匠的身形,亨利伯爵才想到这样一条路。

  这是婚姻附属于金钱或政治利益的年代,贵族阶层的男男女女私通幽会很常见,甚至时常相关各方都彼此认识:丈夫认识妻子的情郎、妻子也认识丈夫的情妇。唯一的规矩就是必须偷偷摸摸地来,别坏了门风。因此,亨利伯爵对酒店老板提出的要求一点也不奇怪,蓝鹦鹉酒店本来就是一间常接待此类贵客的地方,也习惯了客人使用假名、入店时会披斗蓬罩面纱甚至戴面具。

  奥卡札本想出言反对,可是亨利伯爵的表情、特别是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逼得他闭上嘴巴,乖乖换上裙子。

  亨利也变装了。早上去蓝鹦鹉酒店时穿着下人的标准服装,语调温软内敛、很少抬头挺胸,好像习惯对人恭敬。摇身一变成为来自珞榭的贵族,一身绫罗绸缎,上半身搭配织锦背心,下半身的紧身裤在膝盖处绑了鹅绒蔷薇结,还有丝质袜子、带扣皮鞋以及大而显眼的蕾丝褶边衣领。亨利用胶水在嘴上黏了小胡子、下巴贴一片山羊胡,戴了假发与几个闪亮的戒指。用手顺了假胡须以后,外观确实是个兼具贵气与傲气的爵爷。

  之后的时间他都花在指导奥卡札如何穿着蓬裙、衬裙和用高跟鞋走路,不要踩到裙襬或扭伤脚踝,以及一手拿扇子另一手提裙子的正确动作,并强迫他在屋子里来回练习直到满意,也就是确定旁人会相信这是一位淑女,只是走路笨拙了些。

  于是隔天尚未中午时,「爵爷」带着「夫人」到了蓝鹦鹉酒店。马车上有伪造的贵族家徽,车夫是亨利手下的密探。酒店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立刻被带到顶楼的套房内。爬楼梯时奥卡札给裙子绊了一跤,亨利很机智立刻出言取笑「她」香槟喝得太多了。

  论珞榭语,亨利无懈可击,腔调磨练得非常道地,而且会的也不只一种腔调而已。想与码头工人套话,他就可以变成码头工人;若需要讨论宗教信仰,他也能够伪装成韦斯弗斯大主教身边的神职,而且绝对不会有人起疑心。

  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后,亨利伯爵并未就此放心,尽管本领高强,他也知道不可掉以轻心。吃早餐时搭配了一点香槟,盘算着只要接下来几天没出意外,就可以带着奥卡札回到弗芮亚。

  之后他躺下稍事歇息,午后醒来神清气爽,换回仆从的衣服与谈吐离开酒店,每天都要去小教堂前面走一走。散步帮助亨利平静心绪,仔细检查了计画,确定没有纰漏。接着他走向环境清幽的老墓园,有一个墓碑每次都要来看看。

  亨利停下脚步,望着碑石。经过长年风吹雨打,上头刻字已经磨去大半,只剩下名字里以珞榭语写上的「亨利」可以看得清楚。墓碑底下有一束紫色苜蓿花以黑色缎带系起来。

  他低头凝视那束花好一阵子,然后蹙起眉头继续散步,不过心上又起了波澜。

  詹姆斯.赫灵顿离开埃夫勒城之后,在翻云号出航的当天下午也动身前往韦斯弗斯城。他原本不打算过去,甚至该说正好相反,亨利伯爵给的指令非常清楚,希望赫灵顿留在首都。然而一封信打乱了所有安排。搭船过去最快,但他来不及订船票,于是找上巡回珞榭各地的翼蜥邮车。

  邮车可以乘坐四人,是都市之间往来最快速的交通工具,不过在各地必须停留一段时间换翼蜥以及交付信件。由于邮务极为繁忙,换翼蜥的时间也仅止于让乘客下来伸个懒腰就得上车赶路。邮车重视速度多于舒适,乘客自然也一样都是有急事的人。

  赫灵顿比翻云号早了两天到达韦斯弗斯城,依照亨利伯爵吩咐住进特定的旅店。他喜欢这地方,常去酒吧和赌场,或在码头散步、逛逛小店,还可以混进人群漫步公园,附近旧教堂拆掉、原地重建的新教堂非常壮丽。他从漂亮花贩买了一束苜蓿,走进墓园、看看墓碑上的名字。除了墓园,他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与人攀谈,还会请别人喝酒,身边总是有不少朋友。

  然而不管赫灵顿到什么地方,都有杜孛本人或他的手下尾随在后,希望能逮到亨利伯爵。伯爵的长相杜孛当然认得,麻烦的是亨利这人演技高超,更换身分的频率比一般仕绅换袜子还要勤快,更不会随便在大街上抛头露面。

  「现在这些场所都太公开。赫灵顿只是想让亨利伯爵知道人已经来了。」杜孛告知自己的部下。「他们正在决定会合地点。」

  杜孛搭乘自己的翼蜥车,一路从埃夫勒城追过来,每一站都停下来打听当地人是否见过符合赫灵顿外观的人以及所走的路线,因此他与赫灵顿几乎是同时间抵达,还一路跟到了下榻旅馆。之后杜孛安排最可靠的密探整天跟监,利用空档去了圣艾妮丝修道院向杰柯.诺索普神父打听些情报,回来之后白天的监视任务亲自上任。

  他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为什么亨利伯爵要冒着性命危险潜入珞榭。自主教长处收到的信件提及王室军械厂一位叫做皮耶卓.奥卡札的工匠失踪了,传言指出他之前研究如何将神息术力融入钢铁。工匠失踪才一天,厂长就亲自拜访玛裘林女爵,随后女爵立刻召来儿子斯帝芬诺.迪.吉尚,过往纪录中吉尚上校常牵扯入女爵的算计之中,而且数小时后上校与好友罗德里戈.迪.维伦纽夫就被李查.派法爵士逼得必须与人决斗,实际上是着了赫灵顿的道。

  种种线索加总,杜孛和对手女爵自然都推敲出同一个结论:亨利.瓦勒斯伯爵进入珞榭境内,是为了掳走皮耶卓.奥卡札。

  但在杜孛眼中,奇怪的一点是亨利伯爵截至目前还不带着工匠逃离韦斯弗斯城。留在珞榭境内对他有什么好处?亨利伯爵不可能不知道各方人马虎视眈眈,拖延越久离死期越近。甚至杜孛数度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亨利伯爵根本已经走了。然而这样推论却又有矛盾——詹姆斯.赫灵顿留在韦斯弗斯城又是为什么?

  「不、不,千万不要怀疑直觉。」他告诉自己。杜孛坐在赫灵顿下榻旅馆旁边的公园内拿出信件翻阅。「所有线索都指向亨利伯爵还在韦斯弗斯城,奥卡札也在他手上。詹姆斯.赫灵顿迟早会带我找到他们两个。」

  唯一例外是亨利伯爵先被女爵的儿子给揪出来。吉尚上校以及他的伙伴们也赶往韦斯弗斯城,至于可怜的傀儡凡拉兹克兹死于非命一事已经遭到粉饰,假托是上膛时的走火意外,玛裘林女爵亲自出席丧礼致哀……丧家非常感谢女爵,想必维伦纽夫公子或吉尚上校也一样满怀谢意。

  杜孛绑架了吉尚家仆班瓦,并彻底搜查上校住处,从维伦纽夫的文字纪录中发现女爵为儿子清偿了债务。显然她雇用儿子一干人去将奥卡札找回来,但班瓦坚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连自己服侍吉尚上校这种事情也不承认。杜孛索性释放班瓦,派人跟踪,果不其然班瓦立刻入宫并失去踪迹。

  坐在公园内的杜孛拿起早上才送到的信。寄信者是主教长,读信同时他仍注意着赫灵顿的一举一动。信里要杜孛留意圣艾妮丝修道院修女惨死后是否出现奇怪的流言。

  尤其关于恶魔这部分。主教长亲笔写下这样的句子。

  「唉、唉,恶魔呢。」杜孛摇摇头。

  亲眼看到了修道院惨况后,他不难相信人间也有地狱。

  杰柯神父与秘术院介入后,主教长如此做结语:所有涉案人士都受密誓限制。

  这么处理,主教长比较安心吧,风声不会走漏,至少杜孛如此认为。秘术院在封锁情报这一环相当可靠,比较值得担心的是离奇暴虐的残杀事件与亨利伯爵踏上珞榭土地时间重迭,尽管杜孛绞尽脑汁想要将这两件事情拼凑在一块,却不得不承认亨利伯爵的形状放不进拼图里。就算假设亨利伯爵躲藏在「恶魔」这幌子背后,他与杰柯神父一样,看不出来弗芮亚的间谍头目如何有能耐办到。

  杜孛将信折好,收回衣内口袋,继续坐在公园听鸟儿鸣啭,也顺便听听路人的对话。他往松鼠丢些面包屑,观望、等待着赫灵顿离开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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