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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人类灵魂深处皆有上帝一丝恩典火花,但追随堕天使者得知如何盗取此火、腐化为其所用。施行血术者,将此生命之火用于其邪术。

  ——秘术院初代主监圣玛莉.伊莉莎白

  大主教将自己的马车出借给杰柯神父和安德爵士,供两人搭乘前往约定的会晤地点。杰柯神父本想直接要车夫驶到桥头巷,安德爵士则比较谨慎,坚持在附近先下车,之后小心靠近,避免直接踏入陷阱。而且骑士先向旧堡城墙上的驻军打听过,知道能够先观察形势的位置。

  「请带我们到丝绸街上一间叫做『小刀与龙』的店。」安德爵士吩咐之后扶着神父上车。

  车夫有点讶异。「爵士,那不是酒馆吗?」

  「酒馆里面有很多需要救赎的罪人啊,孩子。」杰柯神父故作肃穆地说。

  车夫露出怀疑的神情,大主教当然不去那种地方,但对方可是秘术院的神父,轮不到他出言质问,所以挥了鞭子就上路。

  在车厢内,安德爵士挺直上半身、臀部仅贴在椅子边缘,背部一点也没弯,始终牢牢抓紧握带,眼睛盯着车窗外。骑士带了龙枪、非术式手枪以及阔剑出来。

  「你很清楚,我不喜欢这种状况。」他开口。

  杰柯神父则是很轻松地靠在椅背上,黑长袍底下翘着腿,手搁在胸前,一样看着窗外。

  「你以为我喜欢?」他问。

  「你是喜欢啊。」安德爵士不留情面地说:「匿名字条、神秘约定、名字不吉利的巷道。你喜不喜欢,自己摸摸良心吧。」

  杰柯笑了笑。「或许有点喜欢吧。不过你想象力太旺盛了,『桥头巷』有什么好不吉利,就只是下船的地方。」

  安德闷哼一声,明显不觉得安心。「搞不好我们真的就要下船了。打听以后我才知道那地方真的很不妥,短短一条巷子,南边是废置的仓库,北边是个做气球的工厂,所以到了晚上周围完全没有人。要突袭的话,没有更理想的环境了。」

  「想和我们见面,却又不想给路人瞧见,也是最理想的环境。」杰柯神父说完,看见安德皱着眉头,只好柔声道:「朋友,我懂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这位女性可以带我们找到巫师,我们只好冒险赌一睹。」

  安德叹口气摇摇头,下意识将手探进术式外套内,确认龙枪塞在枪套里。杰柯神父也有武器可用,就是他的术力。

  马车停在「小刀与龙」前面。已经是下工时间,术匠与制作船帆、气球的工人,加上搬运工与木工、航海工程师与建筑师都往这间酒馆挤,满得有些客人留在外头街上。男男女女坐在夕阳投下的阴影中,举着冒泡的酒杯敬对方身体健康,聊起一整天的琐事。

  酒客们认得马车上大主教的标志,大笑着说起一些粗俗话。大主教一直声称要「净化」这座都市,酒馆老板与上酒馆的人多半不领情,尽管目前教会将心力放在鸦片馆与娼寮,大家都认为之后矛头就会指向喝酒作乐的人。

  安德、杰柯都要车夫别等,他当然很高兴,不然附近都是一群喝醉酒的人。两人下车才刚站稳,马车立刻就走了。看见骑士与神父,酒客们傻了眼。安德先撩开外衣,露出身上的龙枪与腰间的阔剑,然而真正令大家震慑的是秘术院的黑袍子,许多人拿酒杯遮住脸赶紧溜走。

  丝绸街是南北向,与一个路口外的渠街平行。杰柯与安德沿着街道前进,这儿的地名源于仓库里多半塞着制作气球的布料。每间仓库看起来长得几乎都一样,四或五层楼高、以砖头和灰泥加上术构,大门面对着外头道路,后面则朝着云河。丝绸多半以麻布一捆一捆卷好,由驳船运输过来。

  因为这些仓库遮住阳光,就算实际上天还没黑,丝绸街上已显得颇为昏暗。仓库大门都上了锁,安德想透过窗子一窥里头地形,玻璃上却沾满油腻或尘埃,好似从未开启过,所以很难看清楚什么。有些仓库中间有缝隙,望过去就是热闹的渠道,许多小船在上面航行,更远处则是神息。

  酒馆的喧闹逐渐抛诸脑后,除了两人自己的脚步声在楼房之间回荡外,渐渐什么也听不到。安德爵士注意街巷交错,桥头巷只有一个街区的长度,而且是东西向,与南北向的丝绸街交叉。丝绸街比较长,走到最后是云河河岸。

  两人走在阴暗处,视线集中在桥头巷那边。故意提早到,就是为了多看多听以判断情况,但一路下来都没察觉异状。

  城里各处钟声响起,敲了六下。安德爵士抽出龙枪,对杰柯神父点点头,示意神父走在前面。杰柯朝着桥头巷过去,步伐虽缓慢却很有自信,也故意走在别人都会看见的地方。安德爵士跟在后头,不断注意前后。

  暮光下,一个身影从对面巷口接近。光线黯淡,杰柯无法很肯定,然而对方的高度与走路姿态都比较像男性。陌生人穿着大衣、戴着三角帽,背了一个皮革包袱。两人察觉彼此存在,停下脚步。

  杰柯神父示意安德保持距离,安德也已经看见对面男子了,放慢脚步却刻意走进正常射程,还有意无意间给对方看见手枪。神父谨慎上前与对方会面,对方同样小心翼翼,等到终于面对面,尽管视线不佳,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他们异口同声。

  杰柯神父与亨利.瓦勒斯伯爵张口结舌,却一瞬间回过神,快速转动脑袋思考这究竟怎么回事,也同时得到一个非常恶劣的结论。

  「是陷阱。」杰柯先说破。

  「我想也是。」亨利伯爵附和。

  充满惊愕的女子声音传来。「先生,救命,救救我!」

  安德听到以后,转头看见一位年轻女子从丝绸街那儿跑过来,衣服裙子都破破烂烂,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一双大眼充满恐惧,高举着双手想求援。小姐的脸上、胸前以及手掌手臂都血迹斑斑。

  「救命呀!」她大叫:「救命!」

  「安德,别动!」杰柯暴喝,却迟了一步。

  那女人忽然变得如鬼魅一般,身体泛起诡异红色光晕,手臂往安德环抱过去。那瞬间电流窜过骑士身体,好像一千根点燃的蜡烛往他皮肤钻。安德叫不出声音,肺与喉咙实在太痛了,想要动也动不了,被怨灵牢牢箍着,四肢麻痹。上膛的手枪摔落地面,子弹击发,打在石砖上弹开。安德爵士倒地以后,两名眼睛发出橘色光芒的恶魔不再隐藏,出现在两侧的仓库屋顶上。

  亨利.瓦勒斯伯爵赶往会晤地点途中换下了律师黑袍。他不信任艾蒂玟,决定改穿施以术式防护的背心与类似的及膝术式外套,外面更多罩上一层术式大衣。做了这么严密的防范后,他到达约定处,却震惊地与昔日仇敌杰柯.诺索普神父重逢。亨利第一时间自问:为什么神父会认识艾蒂玟呢?然而下一刻他意识到这并不重要,因为两人将会葬身此地。

  敌人攻于心计,一开场就成功瘫痪了最麻烦的骑卫。既然对方能以怨灵做诱饵,代表一定是能使用邪术的人。以前艾蒂玟差遣的手下会称她做「女巫」,但她却亲口对亨利表示自己并不喜欢使用法术,觉得「麻烦」且「不可靠」。

  「我喜欢控制好场面。」艾蒂玟是这么说的:「施术以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很难预测,拿枪射人更方便。」

  亨利东张西望想找到施术者,是艾蒂玟还是她的手下?一定是手下,她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要控制怨灵,施行邪术者必须看得见尸体,亨利终于察觉左边有些异常动静,就是他刚刚踏进桥头巷的地方。

  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身上是件蓝如夜空的皮革长大衣,他背靠楼房站在那儿。恐怕这就是史隆信上提到「思想腐败」的巫师了。由巫师脸上的笑容判断,他对自己谋略成功相当自豪,手一扬透过术力牵引控制怨灵的动作。巫师的手指沾了血,因为操纵怨灵的法术需要血祭。骑士倒在原地,肢体不停抽搐。

  「快找掩护!」杰柯大叫。

  亨利看见一团绿色火球迎面而来。他本能地举起皮革包挡在头上,保护颜面不被烧伤。

  火球打中皮革包以后化为无数火花弹开,包包本身也着了火,接着皮料像是遭酸液腐蚀那样融化。明明皮革内外都施加了防护术印与术构,无论大炮、圣术或血术都无法轻易破坏才对。唯一的例外,当然就是逆术。

  「该死,他妈的!」亨利伯爵怒骂,火焰缠上指尖非常烫,他只好将着火的包包扔掉。包包落地,铿锵一响,啤酒杯在卵石地面滚动。亨利冒着烫伤危险伸手从火焰中将杯子抓回来,想要塞进大衣里,却发现大衣也着火了。

  他只好赶紧脱掉大衣,抬头一看发现仓库上两个身影就是「双眼发出橘光,样貌如同恶魔的怪物」,只好在心里默默对史隆道歉,早知道就该相信信上所述才对。亨利想找个安全地点,当然不可能有,这巷子里连个大木桶、门龛之类也找不到。艾蒂玟挑选的突袭地点非常完善,他只好拔出手枪。一旁杰柯神父舞动双手以后,身体被蓝光包围。

  「过来和我站在一起。」他向亨利招手。

  对抗来自地狱的敌人,即便是亨利伯爵也庆幸伙伴是杰柯.诺索普神父,毕竟交手多次,早就知道对方本领有多高。他紧紧抓着啤酒杯,窜到蓝光护盾后面,又一团绿火落下。

  虽然火焰被蓝光护盾挡住,但随之而起的震荡依旧打得亨利眼花缭乱、耳鸣不停,但终归是没受伤。杰柯神父状况可就不妙,忽然弯了腰、呼吸很困难,亨利也注意到他释放的蓝色光芒变得微弱了一些。

  「这些怪物是什么?」亨利问。

  「我才想问你呢。」杰柯边喘边说。

  亨利喉咙咕噜一声。「那你还救我?」

  「在上帝眼中每一条生命都宝贵。」杰柯冷笑着。「毒蛇也一样。」

  亨利拿起手枪,想瞄准屋顶上那些怪物,但恶魔站在射程外手忙脚乱,应当是给武器填充弹药。

  「我试试看能不能带安德爵士走。」杰柯重新站好。「如果不化解怨灵的法术,他会死在这儿。」

  「我掩护你。」亨利说。

  杰柯又冷笑。「你之前几次想杀我?第六次以后我就懒得算了。」

  「敌人的敌人……反正先杀再说。」亨利回答。

  杰柯摇摇头,不是很信任他,但想救骑卫的话别无选择。神父朝受制于法术的骑士跑过去,亨利却抓住了他。

  「等等。」伯爵叫道。

  屋顶上窜出一颗火球,从蓝光护盾旁边擦过。火球爆炸、地面摇晃,石砖碎裂飞溅,杰柯神父发出惨叫,差点摔倒在地上。亨利伸手扶他,也察觉蓝光更黯淡。

  「你这法术可以支撑多久?」亨利问。

  「恐怕没多久了。」杰柯用袖子抹过嘴角。

  「不过刚才那爆炸把怨灵也炸开了。」伯爵看了一眼。

  「的确,」杰柯觉得挺有趣。「我想应该是意外吧。」

  怨灵不见了。亨利朝巫师那边望过去,年轻人从街角出来以后就往屋顶上叫骂。

  持着火炮的两个恶魔丝毫不予理会,径自瞄准,亨利准备面对第三波攻击。绿火打在蓝光护盾上,光灭了,杰柯哀嚎倒地,躺在地上呻吟。

  爆风将亨利也拍得站不稳,耳朵嗡嗡作响,膝盖磨破瘀青,啤酒杯已经脱手,但枪还在。可惜扳机尖锐处竟插进手掌肉,一片血淋淋。他转头望向神父,杰柯倒下不动了,或许失去意识,又或者已经丧命。

  「多谢你救我一命,杰柯。」亨利站起来。「对不起,我没法子报答。」

  他捡起酒杯,往屋顶瞥了眼,拔腿狂奔。

  巫师站在巷尾,从转角后面观望,并且重新施法。从他手掌冒出一缕缕闪烁能量,可是触手般的术力延伸不远,年轻人气急败坏,也因而没察觉亨利逃走。不过两名恶魔护卫看见了,从屋子后面冲出来要拦截。

  亨利咒骂以后停下脚步、高举双手,一手是枪一手是杯子。他终于看清楚这些恶魔,视线离不开两张丑陋面孔、橘色眼珠,皮甲从头顶覆盖到脚趾。努力镇定、集中精神以后,亨利又看向巫师。

  「我要和艾蒂玟谈一谈!」亨利叫道:「有重要的消息,叫你这两位朋友让开!」

  「艾蒂玟确实也想和你聊一聊。」巫师明显感到挫折,不明白为什么法术会失去作用。他瞪了恶魔一眼。「动手吧,活捉回去。」

  然而两个恶魔却另有主张,举起火炮对准亨利。亨利将酒杯往其中一个脸上甩去,手枪朝另一个击发。被子弹打中的倒下了,他的同伴开炮以后打中酒杯,火焰却彷佛蒸发后消散。

  「先生快趴下!」后面忽然传来叫声。

  亨利立刻伏在卵石上,接着一声枪响,子弹从头顶掠过。恶魔往后瘫倒,半颗头烂了。伯爵回头,是个佣兵打扮的大个子持着滑膛枪,枪口还在冒烟。

  他来不及道谢,枪声回音还没散就立刻站起来,抓了救命的啤酒杯、丢掉已经没用的手枪,又从腰带取出备用枪以后,瞬间瞄准年轻人。

  巫师嘴角翘起,简直是要大笑。染血的手指摆弄一阵,口中念念有词,术力往亨利卷了过去。伯爵若不能赶快应对,恐怕也要被怨灵缠身。

  对方身上那件深蓝色皮大衣包裹全身上下,闪着术力能量,此外巫师头上戴着一顶宽边皮帽,布满交错的术印。他轻蔑地笑着,等着看亨利遭到怨灵束缚。

  「去死!」亨利往年轻人的脚步开枪。

  术力触手消失了,怨灵的形体摇晃以后化散。年轻人难以置信,低头看见鲜血从靴子往地面喷。

  「笨蛋,下辈子记得靴子也要做防护。」亨利骂道。

  他取出另一把,也是最后一把备用枪,摘下巫师的帽子,枪口抵着对方的太阳穴。

  巫师气得满脸通红,开始冒出一个个白斑,身子不断颤抖,看得出并非害怕而是压抑怒火。他背后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性,咽喉到两边耳朵被刀子划开,可见就是血祭祭品。亨利庆幸自己多带了一把枪。

  后头又有爆炸声与绿色火光,烟雾充塞巷内,于是亨利也无法判断宿敌杰柯神父的下场为何。他猜想神父应该死了,却又不太有把握,根据以前经验,杰柯神父很常从坟墓爬回来。

  「往前走!」他斥喝巫师,拿枪往人家抵过去。「沿着这条巷弄!」

  「被你打伤了,我哪有办法走路。」巫师这么回答。

  「打伤你一根脚趾,还有九根可以打。快!」亨利拉开击锤。

  喀嚓声在耳边响起,巫师也只好乖乖拖起受伤的脚前进。亨利押着他穿过小弄,枪口一直靠在年轻人的头盖骨上,同时注意那些有橘色眼珠子的怪物有没有追来,看来恶魔都还在桥头巷里与新来的一批人搏斗,而他们所在的小弄里面则空无一人。出去以后到了渠街,亨利要巫师停下来。

  「跪下。」他吩咐。

  年轻人没理会,反而转身面对面。太阳沉入神息,晚霞满天,但小径已陷入夜黑。巫师苍白的皮肤在幽暗中彷佛飘着一抹白光,嘴角弯曲成诡异的笑容。他的嘴唇沾了血以后是一片黑,牙齿也是同样颜色。

  亨利伯爵并不胆小,见了对方这模样却也感到恶心不适。这年轻人居然将人杀死以后饮下血液。亨利举起手枪,对准年轻人的眉心。

  「跪下!」

  「要跪你自己跪。」

  亨利举脚往他膝盖一踹,巫师呻吟以后站不稳,不由自主跪倒在路上。亨利的枪朝他额头一指。

  「要杀就杀。」年轻人语调平静、不为所动。

  「小混蛋你搞清楚状况,把你宰了我求之不得,但现在我还得联络上艾蒂玟,偏偏只有你这管道。」亨利说:「她本来想拿我怎么样?快说!」

  巫师冷笑一声。

  亨利眼神凶狠起来。「也罢,回去告诉她,我没打算碍她的事,对她那些龌龊勾当也没一丁点兴趣。还有记得提醒她,假如她再把歪主意打到我家人身上,我翻遍七大陆、追到地狱里也会把她给揪出来。被我找到的话——我一定会找到她——她就后悔莫及了。听清楚了吧,睡醒后也别忘了!」

  他握着手枪往巫师脸上重重一打,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年轻人失去意识,但亨利还得考虑怎样安置,要是给保安队带走了就失去意义。

  看见云河上有一艘载满货物的驳船,亨利有了想法,他将昏迷的年轻人拖到云河边,等驳船靠近到岸下时将年轻人往外滚,于是巫师就摔在覆盖货物的油布上,一动也不动地躺好。驳船缓缓离去,亨利快步穿越渠街。

  在浓烟绿火血腥后,亨利还是紧紧抓着啤酒杯,这是他毁灭珞榭的关键、证明奥卡札能将术力融合入钢铁中的证据,但他忽然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刚才酒杯遭绿火直击,强化金属的术印也许被破坏了,毕竟他的皮革包与衣着上术式防护都不堪一击,如当年倒楣的天胆号失去所有法术作用。换句话说,啤酒杯如今也是废物了。虽然绝望,但他还是站到一盏瓦斯路灯下,掏出刻有术印的单片眼镜,指甲擦过之后印记发出亮光,他举着镜片放在酒杯前面查看。

  「不可思议!」亨利倒抽一口气,心里充满敬畏。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抚过酒杯表面,冰冷光滑,而且毫无损伤。

  可以击沉军舰、坍塌哨塔的逆术,对这杯子居然毫无威力。

  衍生出的可能性在他脑袋不停转动,但伯爵知道自己无暇思考,眼前最大问题是自己行踪曝光了。艾蒂玟知道他在韦斯弗斯城,杰柯神父也知道,连玛裘林女爵的私生子斯帝芬诺.迪.吉尚也绝对已经知道他在这儿。

  必须赶快上路,顾不得皮耶卓.奥卡札的感受了。

  名单本来该再加上杜孛才对。他也知道亨利.瓦勒斯进入韦斯弗斯城,正欣喜不已。跟踪斯帝芬诺.迪.吉尚的毅力果然没白费,尽管与杜孛预期的状况有所不同。

  原本忧心时间不够,会错失在珞榭领土上逮到亨利伯爵的机会,于是杜孛做出抉择,准备先以「谋杀」詹姆斯.赫灵顿的名义逮捕上校并加以逼供,当然杜孛也明白捉拿上校相当不容易,甚至该说棘手至极,上校率领的「败寇队」绝对会出手拦阻,女爵若得知儿子被缉拿也有能耐闹得天翻地覆。杜孛花了一整个下午组织自己手下的密探,同时也一直监控进出翻云号的人物。

  吉瑟与戴格下船去找巴纳比的过程全让杜孛看在眼里,但他本来不在意,只等着手下集合以后展开攻坚。一切就绪想要进攻时,偏偏戴格与吉瑟带着巴纳比回来了。杜孛认得这位修士,早上去拜访大主教、为主教长送信时,正好看见修士陪在秘术院神父杰柯.诺索普身边。

  这连结使杜孛有些乱了阵脚,生出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杰柯神父怎么会认识吉尚上校,两人是朋友?难不成,上校现在替秘术院做事吗?这关系到捉了吉尚上校以后,秘术院会有什么反应。玛裘林女爵采取行动时杜孛知道怎样防范,但触怒秘术院势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巴纳比修士是医者,换言之上校或许请他过来治疗自己的伤势,这样推论很合理。杜孛不禁重新思考要不要将上校给带走,却没想到那个佣兵与修士又下船了,匆匆忙忙不知道要去哪儿。修士一脸担忧,佣兵表情也严肃,而且满身武器。

  杜孛亢奋起来,既然出事了,就代表很可能与亨利.瓦勒斯以及失踪的工匠有牵连。虽然不确定为什么修士也会卷入这个事件,反正之后再研究也无伤大雅,于是杜孛要大部分人手留下来监视翻云号,自己率领包括外号「赤犬」的心腹跟踪戴格,目睹一场恶斗。

  听见爆炸、枪声也嗅到焦烟气味后,杜孛与赤犬找了掩护,从房屋后面探头看,却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揉了揉,想确定没眼花。

  「上帝保佑!」赤犬的惊呼印证了他的想法。

  杰柯.诺索普神父与他的骑卫,再加上杜孛的目标亨利.瓦勒斯伯爵,三个人一起受到奇袭。敌人竟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杜孛一向井然有序、条理分明的思绪无法接受这状况,有一瞬间怀疑是否中计了,谁在他的肉汤里掺鸦片进去?然而佣兵戴格冷静镇定地将枪架在肩膀上朝恶魔发射,枪声、火药味很真实,也唤醒了杜孛。再看看身旁赤犬目瞪口呆的样子,若这是药物引发的幻觉,那代表两人同时看见一样的东西。当然,没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杜孛舒坦了些,思考回到纯粹的逻辑,先排除了所有疑点,将注意力集中在亨利伯爵身上。

  「他逃了!」杜孛指着亨利伯爵,伸手将还望着恶魔发呆的手下摇醒。「动作快!」

  亨利伯爵已经将巫师押进旁边的小弄中,杜孛与赤犬保持距离跟监,目击亨利伯爵用手枪将年轻人打晕、丢到货船上,也注意到他停在路灯下检查携带的一样物体。杜孛本以为是另一把手枪,但金属反射出的光泽使他知道自己误会了。

  傍晚的混乱之中,这一幕最令杜孛不解:逃过地狱火焰、历经生死关头,亨利伯爵不赶快逃命,停下脚步来看个啤酒杯是什么意思呢?理不出头绪,杜孛又忐忑起来。

  看亨利伯爵的表情,像是非常赞赏那啤酒杯,后来沿着渠街、转入圣人街这一路上都面露喜色。偶尔他会回头看看是否遭到跟踪,但杜孛当然不会给他看见任何异状。

  一进入圣人街,亨利伯爵忽然停下脚步,脱下原本的外套细心折好、夹在腋下,将啤酒杯包裹起来。脱下外套以后里面是一般夜间外出的服装,黑色鹅绒上衣有细致的暗红色边线、黑色长袜也在膝盖处有暗红色的装饰,再搭配上白色丝质领巾,他这身装扮看似一个要去赌场玩两把的普通绅士。亨利伯爵的帽子在先前混战中掉了,他从口袋拿出一张丝绸面罩挂在脸上,踏着轻快步伐过了六个路口后到达城内最高级的会员制妓院。

  附近教堂传出钟声,敲了七次。对妓院来说还早,客人多半很晚才进来,亨利伯爵也同样没进去,只是找来门口的接待者讲话。纵使亨利伯爵戴着面具,对方却表现得热络。毕竟来妓院的客人有许多都习惯隐瞒身分。

  杜孛靠近一些,藏身在篱笆里希望偷听到他们对话。亨利伯爵胡诌了一个路上被强盗打劫的故事,接待者先故作讶异地表示这都市确实治安不好,亨利伯爵趁势问起可否借马车一用,想回住处拿钱,对方连声答应,表示店里马车都愿意出借给会员。接着就叫来小厮,派去马厩,一会儿以后车子就来了。

  「蓝鹦鹉酒店。」接待者交代车夫,车夫将亨利伯爵扶进车厢内。

  「他想逃走,快捉起来!」赤犬很想做点什么。

  「不行,他又没犯法。」杜孛回答。

  「他是间谍啊!」赤犬说。

  杜孛解释。「亨利.瓦勒斯也具有外交使节身分,目前珞榭与弗芮亚尚未开战,他大可以声称身负弗芮亚王室交托的任务,并享有外交豁免权。要捉他,就得趁他逃亡的那段期间。我继续跟踪亨利伯爵,你回去把人手召集起来,到……」他犹豫了会儿,不知该在哪里集合。

  「蓝鹦鹉酒店?」赤犬问。

  「不要在那儿。如果给亨利伯爵发觉就大事不妙。去石匠工会,就在蓝鹦鹉北边一个路口而已。」

  「吉尚上校那边怎样处理,需要留人看着那条船吗?」

  「不管他,已经没用了。」

  「恶魔呢?」赤犬问。

  追着亨利到这儿,杜孛一下子忘记了恶魔这件事,这才想起主教长送来的情报中,修女笔录内容是遭到「喷出绿色火球的恶魔」攻击。

  「这件事情日后再讨论。」对杜孛而言,世界上最邪恶的恶魔就是亨利.瓦勒斯。

  「我想老大应该会去处理。」赤犬这么说。他口中的老大,是韦斯弗斯城里的帮派头目。

  之后赤犬如嘱咐回去整队。杜孛自知并非这间妓院的熟客,只好另招马车。前往蓝鹦鹉酒店的路上,他庆幸自己终于得到最后胜利,掌握足够证据可以将珞榭的头号敌人亨利.瓦勒斯伯爵给送上绞刑台。

  相较之下,来自地狱的恶魔一点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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