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老爸接受古怪的事
他(He)。玲(Ling)。
治疗(Healing)。
我希望我没搞错。
「杰克，你不能像那样冲进来。」布瑞德医生说，「他刚经历非常痛苦的手术。」
「抱歉，布瑞德医生，但这事很重要。」我绕过她，冲向贝格德教授的病床。从办公室跑过来的这短暂时间里，我原本小小的头痛变强，现在变成剧烈疼痛。老人仰躺着，张开的眼睛浑浊、满是血丝。老爸、凯斯和亚莉围在门口张望。托金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里，拿着乌克丽丽[1]。
我陡然停下。「你在做什么?」我问。
「弹琴。」托金的眼睛泛泪。那个小乐器在他巨大的手中看起来更小。「〈喔!苏珊娜〉是教授最喜欢的美国民谣。」
我跪在教授旁边，挨近他耳边说：「教授，我是杰克。你还好吗?」
他没有转动眼睛，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听得见我。
「杰克，他还没恢复知觉。」布瑞德医生说。
「不久前，教授，」我不顾一切地继续说，「你看着我说了某些事。我那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是在叫我们去寻找治疗魔球吗?」
我瞪着他的脸良久，感觉好像瞪了一个小时，我想寻找最细微的认可动作，但只看见他瞳孔中的一圈白环，反映着头上的萤光灯。冰冷、没有反应。我深深叹口气，起身要离开。
那白环倏然移动。
「杰克……?」亚莉低语。
贝格德教授的眼睛转向我。他的嘴巴轻轻颤抖，但没有出声。我再度倾身把耳朵靠过去。我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呼吸，一个嘶嘶声后是个母音。「你是说是吗，教授?」
贝格德教授的脸微弱地上下移动，我从未看过这么轻微的点头。
「我们发现查理.牛顿写的一封密码信。」我说，「那个发现摩索拉斯王陵墓遗迹的人，密码提到有关跛子行走和病者升起的事，那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吗?那是我们会找到治疗魔球的地方吗?」
「牛顿……」贝格德教授说，「……马萨……」
「查理.牛顿是马萨那边的人?」我说，「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但贝格德教授已经精疲力尽。他的眼皮慢慢闭上，呼吸变深，转成打呼。
布瑞德医生靠过来，我朝门口倒退。如果我有两个唾沫口水，我可以把它们吐进亚莉和凯斯的嘴巴里，因为他们都张得好大。
「你对魔球的猜测是对的……」亚莉嘟哝。
「这表示我们或许能救他。」凯斯说。
「老爸。」我脱口而出，「我们这事很紧急，非常紧急。那架在跑道上、有MGL标志的飞机，我们能用它吗?你能调度一位机师带我们去土耳其吗?」
「什么?」老爸看起来大吃一惊。「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想说服他并不容易。
「跟我来。」我冲过老爸、凯斯和亚莉，小跑步跑回办公室。现在我整个身体感觉怪怪的，好像感冒了。等我们全进入办公室后，我关上门，朝有垫子的黑色椅子指了指。「老爸，坐下来听我们说，答应我你会听完我们的话。这听起来会很古怪。」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古怪的事。」老爸说。
「在那个背包里，」我边说，边指着托金放着靠在墙边、鼓鼓的背包。「有两颗魔球。两个球体，一个能让你飞翔，另一个能让你隐形。它们是乌拉尔国王的妻子卡拉妮皇后制造的，她同时也是卡莱和马萨林王子的母亲。」
老爸的紧张表情趋缓。「亚特兰提斯的卡莱……马萨林。我知道这些名字。你妈非常着迷于那个传说。」
「那不是传说，老爸。」我说，「那是真的。亚特兰提斯是个不可思议的平和地方，非常先进，全部要归诸于这个从地里裂缝中涌出的魔法能量。卡拉妮皇后是位科学家，她想要分析那个能量，希望在她想要时能输送它，所以她设法将它划分为七份，放进魔球。它们得留在一个叫七环圆盘的地方，以一种电路方式传递它们的能量，才能保持在平衡状态。但马萨林偷走魔球，导致大陆遭逢地震、战争和疾病。卡莱认为这都该怪他的母亲，因为她扰乱了神圣的能量来源，所以他认为毁灭魔球便能解决问题。马萨林吓坏了，偷偷将它们藏在卡莱永远找不到的秘密地方。其中之一藏在大金字塔，他还指定了其他六座建筑，它们就像置物柜，但却，嗯，拥有魔法能力。它们以成为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而闻名。」
「大陆沉没。」亚莉继续说，「整个完蛋。但几世纪后，探险家荷曼.温德发现遗迹，一个小火山岛。他的儿子伯特像杰克、凯斯和我一样，是个选民。温德父子和他的手下留在岛上，建立卡莱机构。他们无法救活伯特，但现在那里有个酷毙的高科技实验室，他们在那研究亚特兰提斯的许多秘密，包括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找到治愈方式。问题是时空裂缝正在变宽、变弱，它可能会在近期爆炸开来，毁灭世界。有些亚特兰提斯怪兽已经从裂缝中窜逃而出。」
「所以我们得找回魔球，封住裂缝。」凯斯说，「还有个额外好处──如果魔球被放回七环圆盘，取回能量平衡，砰!我们就能治愈。我们可以像酷毙的超人般活得很久，过着快乐幸福的人生。」
我们的字眼在空中回荡。老爸轮流看着我们，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你们相信这些?」
「我们看过证据。」我说，「凯斯身上有狮鹫的爪痕。我们让罗得岛的太阳神巨像从碎石堆中升起。我们穿越时空，旅行到古代巴比伦，那是个以我们世界速度的九十分之一缓慢前进的平行世界。」
凯斯拉开衬衫，展示他的狮鹫爪痕，但老爸摇着头。实际上，应该说是两个头，我的眼睛开始看见迭影。我摇摇头，我的脑袋瓜感觉很古怪。
「这些东西在哪?狮鹫、巨像、古代文明?」他问，「如果这些真的发生过，为何没上新闻?」
「都毁灭了。」我解释。
老爸深吸口气。「听好，我很感激你还活着。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但我是科学家，我不怀疑这些事曾以某种形式发生，很多奇迹都曾发生过，可是那些都可以用物理学、生物学、大脑研究和感官知觉解释。」
「所以你认为我们有幻视?」亚莉说。
我看到房间外面有穿着白袍的人冲向手术室。我们时间紧迫，我开始觉得反胃。
我捞起托金的背包，然后拉过老爸的手。「跟我来，好吗?」
老爸困惑不已地跟着我走出办公室，走过走廊来到户外，亚莉和凯斯跟在后面跑。从走廊尽头，我可以听到弹奏乌克丽丽的〈喔!苏珊娜〉乐声，伴随着一个介于粗嘎雾号和猛乱打嗝之间的歌声。
我们离开建筑，进入寂静的蒙古大草原。太阳开始西沉，傍晚的冷冽有舒缓作用，使我的头不再那么痛。我将背包放下，靠放在玻璃建筑旁，拿出装魔球的帆布袋。
「你能看看里面有什么吗?」我边说，边打开装隐形魔球的袋子。
「不。」老爸说，「里面是空的啊。」
我伸手探入袋内，直到摸到魔球表面，我一直仔细盯着老爸的反应。
我消失时，他吓得直往后跳。凯斯和亚莉各抓住他一只手臂。「杰克?」他低语，「搞什么鬼──?」
「我还在这，老爸。」我说，「我现在要伸手握住你的手。我这样做时，魔力会传送过去。你会看见我和魔球，你和我都会变隐形。」
我碰触他的手，他再次倒抽口气。
「亚莉，」我说，「请拿出另一颗魔球。」
亚莉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飞翔魔球，走近老爸和我，伸直手。「抓紧喔。」我说，我的手握紧他的手腕。「抓紧亚莉和我。」
老爸抓紧亚莉的手。她开始腾空升起，将他拉离地面。他很重，导致她飞得很慢，垂直高度大概只有一百八十公分。
「啊啊啊啊啊!」老爸大叫。他的双腿在躯体下拚命晃荡，眼睛睁大得像卫星小耳朵。「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凯斯开始爆笑。「噢……噢……」他喘气说着，几乎笑到断气。「抱歉……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亚莉缓缓带我们下降。我们确定老爸站稳脚丫时，将魔球放回袋子里。他呼吸用力、浅促。「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我说，「是头两颗魔球。我们很确定第三颗魔球是治疗魔球。我们现在就需要找到它。为了贝格德教授，也为了我们自己。摩索拉斯王陵墓在土耳其，离这里不远。」
「我可以导航。」凯斯说。
老爸紧闭双眼半晌，彷佛希望这整件事会自行消失。「我妻子诈死，」他说，「我儿子死定了，我创办的遗传学公司的前提是错误的。我刚飞离地面，但没人看到。作为一个父亲、丈夫、科学家和商人，我都失败了。告诉我，我在做梦。」
「你清醒得很，老爸。」我说，「而且你没有失败。你是天底下最棒的老爸。」
老爸睁开双眼，眼角泛泪。
「我想我要哭了。」亚莉说。
老爸一只手臂搂住我的肩膀。「你知道，」他说，「这一切都很疯狂。」
「疯狂，」我说，「是新的正常……」
「但我不能这么做。」他说，「在我进一步研究前不行。我很抱歉，儿子。」
我立即挣脱。我的膝盖瘫软，站在我跟前的老爸先是变成两个，然后三个。他的眼睛在我前面飘浮，眼睛大睁，眼神紧张。
「杰克……?」他说。
「杰克，你怎么了?」凯斯问。
我跪下来。「只是……头痛……」
我在撞上泥地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伸出来抓我的三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