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门

　　在我能转身去追我的朋友前，亚莉就跑出森林。「大伙，」她说，「这条路绕回怀念之河。但我们不能走这条路，火焰移动得很快。凯斯在哪?」

　　我瞪向凯斯走的那条路径远处，他已经走进视线之内，向我们跑过来。「我想我找到出去的路了。」他大叫，「快点。」

　　我们跟着凯斯走下中央那条路径，我陪在贝格德教授身边，沿路搀扶着他。我们走了大约一百公尺后抵达一道铁门，挂在生锈破损的铰链上，大大敞开着。在它后面，一个陡峭的山丘向上通往一栋没有窗户的石砌堡垒。「那是什么?」我叫道。

　　凯斯早已走在我们前头老远，快速小跑步朝远方一处林间空地而去，我们在边缘追赶上他。我探头看见一片泥土、碎石和死植物充斥的原野。「仔细看。」他说，声音有点颤抖。「什么都没有，对不对?现在，看这个。」

　　他跨大步向前走五步，一扇木头门就这样在他跟前凭空成形。它的黄铜门把显然上了金色，木头则是磨得发亮的深棕色。

　　「搞什么鬼──?」我说。

　　「你该看看另外一边有什么。」凯斯说。

　　「半空中的一扇门。」亚莉说，「嗯，我想我要和贝格德教授留在这里。」

　　「我去。」我说。但其实我没真的那么有自信。

　　凯斯抓住我的手臂，他用另外一只手转动门把开门。我们两人都穿过门。

　　空气宛如一盆冷水迎面而来。我拚命咳嗽，试图大口吞咽氧气，彷佛我的肺在痉挛。有那么一会儿，我只能看到我们正前方有一道圆形金属栏杆，脚下则是混凝土地板，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火，没有树木，没有冥府的任何迹象。

　　「慢慢来，杰克。」凯斯说，「你不会相信的。」

　　从下方，我听到一声大声的机械噗噗声响。

　　我紧抓住栏杆，瞇起眼睛往外看。伯格洛的深灰色消失不见。

　　完全消失。

　　取代它的是夜晚城市的明亮灯光和狭窄街道。我眺望屋顶构成的全景──砖造建筑和水塔，无线电塔和街灯。一个喇叭叭叭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从街道对面敞开的窗户里大声放送。远处在建筑物间，我可以看见一座巨钟标示着十一点十七分，恰恰是我们进入土耳其的伯格洛之前整整四小时。

　　机械般的噗噗声再度传来。我往下凝视，看见一辆亮红色双层巴士驶离路边。

　　「我们究竟是在哪啊?」我问。

　　「我怎么知道。」凯斯说。

　　「你得知道──你是凯斯啊。」我回答，「噢，等等。抱歉，我忘了……」

　　「嘿!」下面有一个声音大叫，「你们这两个小流氓以为你们在干什么?」

　　那是英国口音。现在，我强迫自己更仔细去看周遭，我马上觉得巨钟很眼熟。

　　「凯斯。」我说，「我想那个钟是大笨钟，这表示我们在伦敦。」

　　「那太荒谬了。」凯斯三百六十度转身，沮丧地环顾四周。「啊，嗯……确实。」他面对我们身后的建筑物时身子一僵。「杰克……你看。」

　　我也转身。我们穿越的门是一面巨墙的一部分，装饰着列柱。

　　「那是个假陵墓。」我说。

　　凯斯窥伺敞开的门内。「伯格洛不见了。」他以敬畏的声音说，「那里只有一道楼梯。它一定是往下通往教堂的主要部分。」

　　「在上面，老兄。」下面的声音现在在大叫，「有两个少年在圣乔治教堂的尖塔里。」

　　英国警车专有的两种音调的警笛声尖声鸣叫，在街道上回荡。「他们以为我们要搞破坏。」凯斯说。

　　他将我往门推回，但我抗拒。「我们要走哪去?如果楼梯向下通往教堂，我们会被他们逮个正着。」

　　「我不知道──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先走就对了。」凯斯说。

　　我们冲过门，凯斯紧闭上它。我到处摸索找栏杆，慢慢移动脚丫，这样我才不会摔下楼梯。

　　但混凝土地板早已变成土壤，黑暗逐渐散去。

　　冥府立刻在我们周遭成形，带着其沉闷的单调色彩。亚莉和贝格德教授站在我们离开他们的地方，他们往后蹒跚倒退，眼睛因震惊而睁得老大。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亚莉说，「你们消失了。」

　　「快点。」凯斯一面说，一面抓住贝格德教授的臂膀。「跟我来，我们有条逃命路线，另一扇门。我们也许会被逮捕，但总比留在这里好。」

　　「逮捕?」亚莉说，「你疯了吗?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如果我们留在这，我们会翘辫子。」凯斯回答，指着那个现在正横越原野、朝我们这边延烧过来的火焰。他将贝格德教授往前推，门从一片阴郁中再度出现。

　　凯斯砰地将门打开，将贝格德教授推过去。「先让他安全通过。」

　　我从未听过那位老人发出过那么大声的尖叫。一阵白光似乎攫住他的肩膀，将他拉离门口，像巨拳般猛然拉回去，进入伯格洛。

　　他飞过亚莉，要不是被两只枯槁、削瘦的手臂抓住，他会一头撞上一棵坚固的树。

　　「我们得停止像这样子见面了，教授。」史菈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