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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Chapten Twelve 手套

  一股强风晃动着梯子。奥菲丽刚刚从路灯上拧下来的灯泡掉到了地上。她紧紧抓住梯子的横杆,等阵风过去,才从背包里取出一只新灯泡。赫利奥波利斯灯泡里的光是纯粹的光。它们不需要燃烧气体,不需要供电,触碰它们时也不会烫到手指。拧上这些灯泡只是为了防止它们在刮风时破碎。这些灯泡和圆眼悬岛的超验通道一样,被大城热情地接受了。奥菲丽眯起眼睛,好不被强光闪到,她小心翼翼,以免弄碎它们。她可不想欠美家大学更多的账了。她每多劳动一小时,就会少学习一小时,可她时间紧迫。

  “欧拉丽学员,动作快一点儿。”

  奥菲丽转头看向瞭望台上的音箱。那里有一整队的舍监在透过潜望镜网络巡查学院的每个角落,他们铁面无情。

  她用胳膊夹住梯子,沿着墙走到下一个路灯处,同时高声背诵她的最后一节广播课。

  现象学、认识论、图书馆学、共时语言学、历时语言学,每次去阶梯教室,戴上耳机时,她都觉得像是往耳朵里塞了一只漏斗,一大堆连发音都发不出的词汇像潮水一样涌入。她没有变得越来越有学问,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无知。阿尼玛的博物馆没有帮她做好应付这些的准备。然而,与塞普蒂玛夫人教授的课程相比,这些理论课还不算难。

  在实验室里,奥菲丽几小时不间断地“阅读”,致力于把鉴定精细化,直至都头晕恶心了,但老师还是不满意:“您的手不够准确。”

  她在灯罩里用力拧紧光芒刺眼的灯泡。她只剩三天可以向大家证明自己有能力加入亨利爵士的小组了。如果需要彻夜学习,她就会彻夜学习,因为她一定要成功!

  风带来了远处的锣声。天终于亮了。

  “欧拉丽学员,您的劳动课结束了!”音箱上的声音宣布,“请归队。”

  奥菲丽从梯子上下来,结束了这部分课程,她没有一丝遗憾。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朝护墙周围的云海望了最后一眼。纪念馆的高塔耸立在它所在的那座小悬岛的边缘,在清晨清澈的透明中若隐若现。

  十八天了。安静小姐死在那里十八天了。不再有人提起她。大城的《官报》把这件事归为事故,谣言已经停止,阅读小组也已经重启。该案被认为已经结案。

  但奥菲丽不这么想。

  她来到巴别塔不久,一个女人就在晦暗不明的情况下去世了,死亡地点正是她的探索中心,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如果不是内部规章把她留在学院,她一定早就赶赴现场了。再耐心一点儿。她一定会进入纪念馆的秘密馆,也会借此找到她追寻的答案。

  奥菲丽沿着拱廊朝前走,拱廊的柱子间还漂浮着一团团雾气。她穿过门厅的门廊,学员们已经在中庭的墙壁和天花板上争论不休了。这里一直都有一种不和的氛围,总有一些人觉得别人偷了他们的点子。言语激烈时,音箱便会要求大家保持安静,所有人又都乖乖回到自己的功课上。奥菲丽有时会觉得,精英学院进行的不是教育,更像是一种驯服。

  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把连体劳动服换成制服,碰巧撞上一伙图腾族的人脱衣服。她姐姐雅格特常年订阅《岛际时尚》。有一次,雅格特曾一边讪笑,一边跟她说,图腾悬岛的人有着世上最美的身体。就算不是这个问题的专家,奥菲丽现在也要表示赞同。图腾族的人对她微笑示意,他们的微笑光明灿烂,他们的皮肤黝黑发亮。她尽可能地对他们报以同样的微笑,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尴尬。美家大学是一所男女混合学校,日常生活最小的细节都会体现得淋漓尽致,要么抛开羞耻心,要么把位置让给别人。

  她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格子柜,展开屏风,脱下劳动服。她迫不及待地想戴上手套了!她只有一双物灵阅读者手套,为了节约起见,在劳动时她会摘下手套。每次触碰物品,无论多么短暂,她都会看见一阵乌泱泱的意象。哪怕是她自己的私人物品,她也会不可避免地触碰自己的过去,她之前的情感和想法。

  套上制服的时候,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发现扣子越来越容易扣了。她刚到这里的时候,这件束身外套还卡着肚子,现在她可以在里面自由呼吸了。她瘦了,这不仅仅是日常跑操和餐厅里的素食造成的。在这个学院,在这整座悬岛上,还有别的东西在掏空她的身体,让她永远处于紧张的状态中。

  奥菲丽快速扫了几眼,更衣室里没有别人了。图腾族的人已经走了。她把格子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笔记本都清出去,然后取下一个夹板。夹板后面是她的秘密藏物处,丢了那么多东西,她最后只能采取这种极端措施。

  手套不在那里!

  她又朝深处找了找,一不小心还撞了头。里面只有她的假身份证和托恩失准的怀表,她的手套不见了。她确定离开前,她把它们留在了这里。

  “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美狄安娜曾经警告她。

  奥菲丽关上格子柜的柜门。这一次,他们太过分了!

  “这事儿跟我们无关。”

  奥菲丽刚踏进宿舍,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问,全体预言族的同学就同时说出这几个字。他们总是比她快一步,这还不算是他们最令人讨厌的小癖好。他们正往山羊胡上抹发油,擦亮靴子上的小翅膀,比平时都更加仔细。这两个星期奥菲丽从这些男孩身上学到的打扮卖俏,比她这些年从周围的女人身上学到的都多。

  “我的手套在哪儿?”她还是问了。

  “你语气里是责备吗,小姐?”

  奥菲丽抬头看向天花板。美狄安娜正在那里做体操。

  “床垫、制服、靴子、笔记本,这些我都可以看作是低级趣味,但是拿我的手套,就是偷窃了。如果你们害怕竞争,那么就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

  “小声点儿。”美狄安娜展开她柔软修长的身体,说道,“你会打搅禅的。”

  她指着一个俯在课桌前的女人。那个女人像一只东方娃娃一样精致。她那双像瓷器一样漂亮的手压住了一只音乐盒。这只音乐盒眼见着缩小了,旋律变得越来越尖锐。她停手的时候,音乐盒已经像顶针一样小了,发出昆虫一样的嗡嗡声。接着,她朝相反的方向放开双手,仿佛正在小心地拉扯一条隐形的松紧带,音乐盒便像蘑菇一样疯长起来。

  预言师班里仅有禅和奥菲丽不是美狄安娜家族的人。她属于泰坦悬岛的巨人族。身为巨人族,她可以改变物体的质量和体积。她的特长是制作微型文件,对于存储信息来说,这种能力非常有用。她不懈地练习缩小越来越复杂的物品。若不是天生过于焦虑,禅本可以成为这个领域的佼佼者,可惜只要有一点儿冲突,她就会手足无措。

  “我需要我的手套。”奥菲丽语气生硬地说,“它所使用的皮革非常罕见和特殊,只有这种皮革才能过滤我的超能力。”

  美狄安娜像弹簧一样展开身子,挣脱了天花板的重力,以一个优雅的前空翻落在了奥菲丽的面前。她皮肤上闪耀着一千零一处彩绘,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位正准备登台演出的杂技演员。

  “你也许把它们弄丢了。你想让我帮你看看你的过去吗?”

  当美狄安娜想把手放在她的后脖上时,奥菲丽躲开了。她的表兄弟们可以提前预知几秒钟后要发生的事,但她的超能力比这还要侵犯隐私。凡是被她碰到脊椎骨的人,其意识和潜意识里的记忆都会和她产生共鸣。她是天生的预言师,对她而言没有秘密能够持久。

  “我没有弄丢它们。”奥菲丽斩钉截铁地说。

  “在巴别塔,不诚实会被依法严惩。提出控诉的时候,欧拉丽学员,最好三思。”

  奥菲丽咬紧牙关。美狄安娜到底想对她说什么?她看透了她的假身份?假小子无论身高还是肌肉都远胜于她,但她的语气里没有威胁的意味。她掌握了把每个警告伪装成友谊的艺术。

  “我只是想取回手套。”奥菲丽坚持说,“如果你们友好一些,我也会以德报德。”

  美狄安娜耸了耸肩,转过身去。宿舍里的人顿时都对手套的事没了兴趣。

  奥菲丽感到她的双手在发抖。她曾经有过一次一整天不戴手套的经历,那时她在等待阿尼玛的手套工匠给她缝制一双新手套。她差点儿疯掉。戴普通手套只会让事情更糟。她的精神状态会逐渐渗透进布料里,而她不得不循环“阅读”感受它们。

  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她就不能在巴别塔久留。

  宿舍里的音箱突然响了,吓了奥菲丽一跳:

  “良心检查!全体团队去体操馆集合!良心检查!”

  禅哼哼唧唧地把她那张东方娃娃的脸埋进手里。她刚刚把音乐盒恢复了正常尺寸,但它播放的旋律完全走音了。

  “瞧瞧。”她哀叹道,“我解压失败了。”

  宿舍里预言族的学员不慌不忙地整理着他们比以往都更优雅的制服。当然了,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次突击检查。

  丢了手套让奥菲丽心烦意乱,她跟着学员们一起走过花园,根本没心思去想良心检查到底是什么。在她周围,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的上衣是否扣好,领子是否翻了下来,团队徽章是否戴好了。在两个班共同上大课时,奥菲丽去过孪生悬岛几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体操馆。这是一座钢铁和玻璃建成的巨型宫殿,和那个她每天跑圈的泥泞的运动场有着天壤之别。

  各个团队排成紧密的队列,右边是波鲁克斯的精英们,左边是海伦的精英们,对称性近乎完美。只有奥菲丽破坏了视觉上的和谐,在这座制服的迷宫里,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这里,学员。站在我身后。”

  伊丽莎白在预言师那排给她指了一个位置。奥菲丽归入队伍,手尽可能不碰裤子,否则她又会陷入一次无法控制的“阅读”当中。

  “伊丽莎白,我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有人偷了我的物灵阅读者手套。没有手套,我是无法正常工作的……”

  “我告诉过你要小心,欧拉丽学员。”

  这语气不容置疑。奥菲丽默默望着伊丽莎白那头裹住她细长身体的黄褐色头发。这个精英预备生也许负责海伦的预言师,但她从不插手他们之间的纠纷。

  她也不是奥菲丽的盟友。

  体育馆的潮气让她窒息。正当她飞速思考,绝望地找寻解决办法的时候,她在眼镜的一角感受到一束淡红色的目光。它来自右边波鲁克斯的预言师。奥菲丽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又是,总是奥克塔维奥,塞普蒂玛夫人的儿子。尽管他们在实验室一起学习了很久,但他没跟她说过一次话,而且他从不放过一次居高临下打量她的机会。这其实并不容易,因为他自己也不算高。奥克塔维奥的观察力更胜于他母亲,这可没有言过其实。他可以用目光给所有样品确定日期,而且至今没有出过一次错。

  奥菲丽倒是很希望他不要这么关注她,尤其是她也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奥克塔维奥看她,不是以那种男孩看女孩的方式,而是在监视她。若不是波鲁克斯之子的身份迫使他留在自己的宿舍里,奥菲丽相信他会整夜坐在她床边的。

  她有时会觉得神本人正在透过这双眼睛窥探她,这让她很不舒服。

  奥菲丽避开奥克塔维奥那过于坚持的目光,四下里看了看。她的身高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全景。美家大学全体人员都到齐了:各个团队的学员、一级预备生、二级预备生、专业老师、行政人员,连LUX的爵士们也在场。阳光透过玻璃射了下来,他们金色的着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就是些活生生的太阳。塞普蒂玛夫人也在他们中间,矮小、安静、平和,带着难以言表的威严。

  在这些面孔中,奥菲丽只看见了缺少的那张。她并不想承认自己很失望,但现实摆在那里,她非常失望:托恩不在美家大学.

  在制服的海洋里,她感到很孤单。过去她也经历过一些严峻的考验,但她一直都有一些坚固的依靠。今天,她身边既没有萝丝琳姨妈、叔祖父、伯赫尼尔德,也没有雷纳、卡莱尔、阿尔奇巴德和围巾。学员可以接受探视,但她能邀请谁呢?她给昂布鲁瓦兹发了无数电报,他唯一的回复就是:“您的包还在我家。我要给您寄去吗?”

  突然,所有学员都立正站好,握拳放在胸口,鞋跟并拢的哐哐声发出一声巨响,在玻璃窗上回荡。

  这一次,奥菲丽不用踮起脚尖就能看到朝主席台走去的人是谁了。海伦庞大的身躯伫立在整个会场之上,透过光学镜查看每一张面孔。她的四肢不成比例,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保持平衡的。听见体操馆的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奥菲丽明白了:海伦巨大的裙子盖住了一个装有轮子的裙撑。

  另一位族灵陪伴在她身边,那是她的孪生兄弟波鲁克斯。海伦的身体和面孔的线条混乱异常,他却仪表堂堂。他不需要戴任何工具来矫正视力,他的眼睛在深色的皮肤上像灯塔一样光芒四射。最让奥菲丽震惊的是他的微笑。这种友善的微笑,她既没有在海伦脸上见过,也没有在亚底米和法鲁克脸上见过。

  “我亲爱的孩子们,感谢你们集合在这里。”

  波鲁克斯的声音低沉、热情,充满了音乐性,好似大提琴深沉的颤动。这是一种父亲的声音。他的目光看向所有学员,仿佛他们都是他的后代,没有肤色和超能力的差别。

  “二十一位族灵。”奥菲丽想,“每个都独一无二。”

  “你们是我和我妹妹的瞳孔。”波鲁克斯接着说,“你们不会全都成为精英,然而,走出学院后,无论身在哪个岗位,你们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代表大城的未来。”

  奥菲丽挑了挑眉。塞普蒂玛夫人站在LUX的爵士们中间不显眼的位置。她的嘴唇和波鲁克斯的嘴唇同步动着。她从眼角监视他,像是一位等待学生完美背诵课文的老师。

  奥菲丽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学员。他们表情狂热,如饥似渴地聆听着。很明显,对他们中的每个人来说,这世上唯一值得争取的岗位就是精英。然而,每个班只有一个人能够获此殊荣。”

  主席台上,波鲁克斯的微笑更灿烂了。

  “我能听见你们的心跳声。它们让我欢欣鼓舞。多亏你们的父母和你们父母的父母,我们才生活在了一个旧世界不曾经历的和平与繁荣的时代。你们正在做准备,最终将成为这和平与繁荣的守卫者。”

  波鲁克斯留下一阵长长的沉默。在人头攒动的会场,奥菲丽难得遇见这种寂静,这是一种让她忍不住想要咳嗽的寂静。她同时在更努力地克制另一种冲动:举手请他再多谈谈那个旧世界。

  他们通过课堂学习,已经对科技史、地质构造、语言演变,甚至跨家族家谱树上最微小的分支烂熟于心,但对于破裂前的人类样貌,他们一无所知。

  “现在,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想跟你们谈……跟你们谈……”

  波鲁克斯中断了演讲,他忘了接下来的演讲内容。一瞬间,他一家之父的威信一扫而空,像个迷失的孩子。他和海伦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后者并不想帮他。她紧闭着大嘴,套叠眼镜也转向了别处。

  在主席台的最深处,奥菲丽注意到塞普蒂玛夫人的嘴唇又开始动了,波鲁克斯本能地转向她。这个族灵是个傀儡,一个巨大而华丽的傀儡。

  “啊,对了,”波鲁克斯笑容满面,“我和妹妹尤其要向LUX的出资人致以诚挚的感谢,是他们为学院提供了资金。他们致力于向你们每个人灌输公民意识的精髓。公民意识会帮我们压制那些不高尚的、具有破坏性的本能。我亲爱的孩子们,话语权交给你们,忏悔吧!”

  这句话让奥菲丽措手不及。谁要忏悔,忏悔什么?

  第一排末尾,一名学员朝前迈了一步,大声说:“我郑重宣誓,我没有说谎、欺骗、偷窃或以任何一种形式违反大城的法律。”

  “很好。”波鲁克斯无限温柔地说,“如果有人有异议,那么现在就提出来。”

  没有人提出异议,学员归队。接着,他旁边的人朝前一步,说出同样的誓言。每个团队每个班都是如此。有时,个别人会公开承认一些错误,比如没有吃干净自己的盘子、浪费了食物,或是上课不专心,因此偷抄了同学的笔记,等等。团队负责人会提出一种惩罚的建议,而波鲁克斯则会点点头表示批准。

  奥菲丽惊呆了。

  当争议第一次出现时,奥菲丽明白为什么犯错的人会主动承认错误了。一名公证人学员刚刚宣誓自己严守了法律,听众中立刻举起了一只手。

  “反对!我听见他说了禁用词汇索引里的一个词!”

  窃窃私语声传遍了整座体操馆。波鲁克斯仁慈的微笑黯淡下去,仿佛他刚刚被人击中了心脏。

  “学员,您对这条异议有何话说?”

  是海伦在说话。从集会开始后,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她阴惨惨的声音打断了底下的窃窃私语。她摆弄着光学仪上的移动镜片,好看清被告人。

  这是她的一个教子。

  “我抗议。”公证人学员说,“我不是真的要……”

  “要么是,要么不是。”海伦打断他,“还有人听见他说禁用词吗?”

  几双手举了起来。奥菲丽看见站在她前两排的那位公证人学员的耳朵变得通红。她自己也极为窘迫。这次良心检查变成了公开审判。

  “我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公证人学员结结巴巴地说,“在一次方法论的辩论中,我也许说了一次:‘争斗没有用’,但这当然是引申义……”

  “您犯了三次错。”塞普蒂玛夫人立刻打断他,“首先您犯了错,其次没有坦白,最后您刚刚又犯了一次同样的错误。海伦夫人,由您来决定该采取哪种惩罚,但我向您建议隔离。”

  “就这么办吧。”海伦漠然地表示赞成,“学员,从此刻起,您进入隔离状态。未来的四十天里,您不允许跟任何人讲话,别人也不许跟您讲话。您所有的集体活动都被暂时取消,也不再享受任何特权。不许休假,不许探访,也不许收发信件。您上课时保持沉默,只有当上级直接问您问题时,您才可以说话。”

  奥菲丽看见公证人学员通红的耳朵变得极度苍白,她自己的耳朵也像蜂巢一样嗡嗡直响。刚刚她感到很孤单,现在她根本不敢想这名学员的孤独。只是因为他用了动词“争斗”,就要遭到如此严厉的惩罚?所以,这就是为和平而努力吗?奥菲丽的眼镜徒劳地转向各个方向,发现队伍中没人对此有意见。当她和奥克塔维奥的目光交汇时,她强迫自己控制好情绪。奥克塔维奥正透过他长长的黑色刘海观察自己。

  良心检查继续进行。波鲁克斯已经忘记了这次事件,并恢复了他父亲般的和善。

  终于轮到奥菲丽了。她的心跳是如此强烈,只希望海伦和波鲁克斯在主席台上听不见。她宿舍里的同学都在她之前宣过誓了,但没人坦白偷了她的手套。如果她现在公开提出这个问题,会发生什么?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大,她柜子里的可是假证件。

  “我郑重宣誓,我没有说谎、欺骗、偷窃或以任何一种形式违反大城的法律。”

  奥菲丽细小的声音传得不远。当波鲁克斯朝她微笑,没有让她再说一遍时,她松了一口气。

  “很好,如果有人有异议,那么现在就提出来。”

  奥菲丽看见她的右边举起了一只手。她每根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了,是奥克塔维奥。他红色的眼睛直视前方,金色的小链子随着脸部的动作晃动。

  他知道。

  他知道,他就要揭发自己了。

  “我没有异议,只是想提出一个请求。”奥克塔维奥用谨慎的语气说,“欧拉丽学员需要一副新手套。这是她工作的工具,也是她继续学习必不可少的。鉴于她目前仍在试用期,我替她请求一份进城的特许。”

  主席台上,塞普蒂玛夫人望着儿子,目光比以往都更加炽热。如果她感到困惑,那么奥菲丽本人可以说是震惊了。

  “批准。”海伦淡淡地说,“下一位。”

  奥菲丽咬着嘴唇,等待良心检查结束。学员们一被允许解散,她便笔直地朝奥克塔维奥快步走去。

  “谢谢。”

  尽管她无意于此,但这个词还是拐向了挑衅的方向。他帮了她,现在她想知道交换条件。

  奥克塔维奥拱起他那双又粗又黑、宛如两个扬音符号的眉毛。他是他母亲的完美翻版,最微小的表情在他身上都显得无比威严。他不需要高大的身材或是强壮的肌肉就已有足够的感召力。

  “我保卫的是学院的利益,不是你的。如果你没能成为精英,那应该是因为你能力不足,而不是缺少工具。”奥菲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用不带情感的语气接着说,“你进城的时候,去沃勒夫教授家,他应该可以帮你。”

  “沃勒夫教授?”奥菲丽重复了一遍,越来越困惑,“他是制作手套的匠人吗?”

  “不,他是一个阿尼玛悬岛人,不是纯种的,但和你一样是个物灵阅读者。他很好找。他不是在纪念馆做研究,就是宅在家里。”

  听到这句话,奥菲丽对其他的话就充耳不闻了。她的胸口锣鼓喧天,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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