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Chapten Eighteen 禁忌
人民集市的入口大门像是一个用钢铁和玻璃制造的寺庙牌坊。奥菲丽躲在一个人面狮身像的阴影处观察着人群,这是一幅由人类、动物和机器人构成的色彩斑斓的流动马赛克图景。它散发出对比度非常强烈的气味,让本已灼热的空气更加令人窒息。
明知是徒劳,但她还是忍不住四处寻找托恩的身影。这个月来,她一直在构建各种假设,用一个个“如果”和“也许”来推想事情。如今一想到她真的走在他走过的道路上(如果美狄安娜没对她说谎的话),她的心脏就怦怦直跳。这混乱的脉动被希望和不耐烦激发,在她内心的深处鸣响不休。
然而,尽管她极不愿意承认,但美狄安娜说的是真的——她害怕。她一直想着和托恩团聚,但她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她看见他了。当然,不是托恩,而是她在等的另一个男人。
布拉修斯在人群中绊了一跤。他穿着日常便装,几乎让人认不出来。大拖鞋、阔腿裤和袖子宽大的长衫束住了他的手脚。他用手捂住脸,集市散发出的各种混合气味一定让他的灵敏鼻极不舒服。太阳晃着他的眼睛,他只好眯起眼睛。当他走进人面狮身像的阴影里,像约定好的那样找到奥菲丽时,他松了一口气。
“欧拉丽小姐!”他不停地捏鼻子,叫道,“我得承认,我简直不敢相信,哪怕是在收到您的信息之后。这次约会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我……事实上,我还以为您生我的气了。”
“在更进一步之前,我得先警告您。”奥菲丽急忙说,“我知道您想跟我说话,但是求求您,不要向我坦白一切有关您私生活的事情。我的私生活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我无法向您保证我能守护住您的。我也想让您知道这个。”她把咖啡剧院的门票拿给他看,补充说,“如果您跟着我。我很可能会给您带来麻烦。”
这段话让布拉修斯非常震惊,他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调整了一下头巾,仿佛内心一阵斗争,然后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好吧,至少这改变了我的日常。通常都是我带给别人麻烦。我们去哪儿?”
奥菲丽被一股感激之情淹没了。她想找一些言语来表达,却没找到。每次她心里感动时,它们都会阴险地躲开她。
“事实上,我本希望您能告诉我。我问了好几个公共信号向导,但没有一个知道这间咖啡剧院的地址。我只知道它在这里,在这个区域。”
奥菲丽把门票递给布拉修斯,他几乎同时皱起了眉。
“您确定上面的地址没错?”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个古代浴场,已经关了上千年了。商人们在废墟上摆摊。如果……好吧……如果您愿意随我来,我倒是很乐意带您去参观。”
布拉修斯的皮肤比平时要鲜艳许多,但奥菲丽太专注于别的事,没有注意到。如果这些咖啡剧院的门票只是个恶作剧呢?
人民集市像是布料和香料炸开的烟花。中央市场人潮汹涌,几乎让人无法通过。每次周围有陶器碎了、摊子塌了、机器人卡壳了、自行车掉链子了、瘤牛发狂了,布拉修斯都会结结巴巴地道歉,好像市场上所有的事故都是他造成的。
“您昨天想跟我说什么?”奥菲丽问他,“我是说,如果您要说的是不太私人的话。”
“什么?啊,对了,是有关安静小姐死亡的事。”布拉修斯靠向她低声道,“我听了您的建议,做了个小调查。我想检查一下我是否……是还是不是……有罪。”
“您发现什么了吗?”
布拉修斯紧张地点点头,又一次把他的头巾晃歪了。
“据验尸官说,从梯子上坠落不是死因。安静小姐在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死于……心脏病突发。”
奥菲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敲打肋骨。她还记得梅勒习奥尔男爵在她手上的那一吻,他吹进她体内的恶毒幻象和撕裂她胸口的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
不,他死了。杀害月光堡失踪人员的凶手和杀死安静小姐的人构成了两件独立的案子。
“我会引发很多事故。”布拉修斯没有察觉到奥菲丽的不安,“但我从来都不会让人生病。我……我开始相信您是对的,也许这不是我的错,特别是我还发现了别的事。”
他看起来既松了一口气,又忧心忡忡,这两种矛盾的情感让他脸上那本已沧桑的线条更显沧桑了。
“别的事?”奥菲丽吃了一惊。
“安静小姐是审查师。”布拉修斯提醒她,“纪念馆的所有藏品都由审查师鉴别哪些符合大城精神,哪些不符合。遇到有问题的,审查师可以决定把它们送去保管库或者……好吧……彻底毁灭。”
奥菲丽想到了她在阿尼玛的博物馆,心里有些苦涩。
“安静小姐是什么样的审查师?”
“激进的那种。”布拉修斯突然压低了声音,好像前上司那两只可怕的耳朵能在九泉之下听见,“对所有她认为有害的文件,她都会追查到底。只要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本书就直接进焚化炉了。这种清洗让我们失去了很多孤本。为此,LUX的爵士们数次警告安静小姐。这很好理解:他们资助纪念馆是为了扩大收藏,而不是把它们丢进火里,不过这没用,她总是会滥用职权!至少,在重新编写目录之前。“
他们走到一个商店的挡雨板下面,头顶上的油灯不偏不倚,莫名其妙掉了下来。布拉修斯用一个习惯性动作让奥菲丽朝旁边让了一步,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亨利爵士的阅读小组的到来改变了游戏规则。”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安静小姐被命令禁止销毁书籍。这让她出奇地愤怒,相信我,我经常要为她的坏心情买单。”
“我相信您。我只见过她一次,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我正要说到那一次。”布拉修斯喃喃道,“我……那天,您……总之,推车翻倒的那天。”
“嗯?”奥菲丽鼓励他继续说。
“那些……那些书,尽管有禁令,安静小姐还是销毁了它们,就在她临死前。她命令我取出这些书时,我向您发誓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命运。”布拉修斯结结巴巴地说,像是担心被人瞧不起,“本来我只负责把它们运去安静小姐的部门,以便她检查。”
集市上欢快嘈杂的人群、东方香料的味道、那些怪诞的小玩意儿都突然远去了。她确信,如果再讨论下去,他们将会走上一条孤立而危险的道路,一条好公民不会走的道路。
“您继续。”尽管如此,她还是这么说,“她为什么要毁掉这些书?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吗?”
布拉修斯揉了揉自己尖尖的大鼻子。他们正路过一个乳香摊位,香料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就是些简单的儿童故事!这些书是破裂之后出版的,讲述新世界开始的样子,是非常好的版本,但坦白说,这些书开始积灰了。年轻的读者从没借阅过它们。”
“听您的描述,这些故事并不算有颠覆性。”
“哦,它们几次暗示了旧世界的那‘咳咳’。”布拉修斯轻咳了一下,好不说出“战争”这个词,“不过用的是隐喻,主旨还是和平,笔法甚至有些天真。至少我记得的是这样。我也不是很明白哪只苍蝇叮了安静小姐,让她不顾命令也要处理它们。”
“也许,是因为它们的作者?”奥菲丽指出。
“很久以前就死了,被人遗忘了。”布拉修斯耸了耸肩,“一个叫什么欧·沈的。”
“海洋?”
“欧·沈。”布拉修斯试着减轻口音,又说了一次,“只有首字简写,不如说是个无名氏。我也做了一些有关作者的研究,但除了这些儿童故事,他没有别的作品。印刷数量很少,也许纪念馆里的是最后一批了。这么美的书!”他叹了口气,“永远失去了!”
“所以,安静小姐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烧掉一个佚名作者的故事书。”奥菲丽总结道,“这听起来似乎不合理。”
“事实上,最不合理的部分我还没说。安静小姐尸体所在的位置……她摔下来的梯子……”布拉修斯突然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好像一股来自过去的味道,一股比大集市所有的味道都更强烈的味道让他一阵反胃,“噢,欧拉丽小姐!如果您闻过那股可怕的恶臭……那是一种极致恐惧的臭气。她的尸体,”他深吸一口气说,“就在那个神秘的欧·沈的书摆放的位置,我是说在它们被转移之前的位置。当时那里就只剩些空架子了,但她还是要在半夜去检查一次,这太反常了。”
“这种执着很有问题。”奥菲丽承认,“但这不足以解释她去世时笼罩她的恐惧。您认为……您觉得这和秘密馆有什么关联吗?”
“秘密馆?”布拉修斯很吃惊,“我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安静小姐和我一样,都进不去那个地方。我知道针对那里有很多传言,但真的没有更特别的了。这就是古代浴场,欧拉丽小姐!”
他刚刚穿过一个拱门。拱门通向一条横街。在这里,钢铁和玻璃质地的中央集市让位给了石头和水。一些古代圆柱的遗迹围绕着一个卫生状况可疑的水池,构成了一个露天的圆形走廊。在这里摆摊的水果小贩们不住地用机械蝇拍驱赶着黄蜂。
现在,奥菲丽更能理解布拉修斯看见门票时的反应了。这个地方很难和咖啡剧院联系到一起。想到美狄安娜捉弄了她,奥菲丽就怒不可遏,她很少像这样气愤。
接着,她看见了一样东西。在水池的另一头,一个圆形招牌在风中摇摆,招牌底下有一扇生锈的旧门。奥菲丽一路撞了很多摊位,又在无数烂水果上打了趔趄,才终于走到招牌底下。
“您觉呢实在这里,小结?”布拉修斯很惊讶。他受不了这里的气味,捂住了鼻子,发音也变了形。
她没有回答,她在观察。在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中,招牌已经掉漆了,但毫无疑问是橙子形状。当然,这也许只是巧合,但奥菲丽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敲响门环,同时也压疼了自己的手指。
几乎是在同时,一个猫眼打开了。
“能为您做些什么吗?”一个细小的声音问。
奥菲丽出示门票。“哐啷”一声,大门打开了。门后是个孩子。他的身上只简单地围了一块腰布裙,这凸显了他漂亮的巧克力皮肤。他光脚踩在被阳光烤得滚烫的石块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他礼貌地招呼他们进来,然后在身后用钥匙锁上大门。大门的另一侧是一个小小的露天庭院,地砖铺砌得杂乱无章,也许这里曾经是古代浴场的某间更衣室。
孩子一言不发地从挂在入口处的若干煤气灯里挑了一盏点上,把它交给布拉修斯。布拉修斯胆战心惊地握住煤气灯,像是抓着一根炸药棒。
“跟着箭头走。”孩子指着院子另一侧的入口说,“祝你们尽情放肆!”
奥菲丽和布拉修斯沿着黑暗的楼梯一直下到地底,气温随之下降。一百三十级台阶后,他们来到一道宽敞的地下走廊的入口,气温变得冰冷刺骨,奥菲丽浑身打着寒颤。她穿着她初到巴别塔那天昂布鲁瓦兹送给她的外袍和凉鞋。这不是一套特别适合在地窖里行走的着装。
“我的老爷们啊……”布拉修斯喃喃道。
煤气灯的灯光照亮了墙上用粉笔画的一个箭头。这个箭头混在墙上的涂鸦中几乎难以辨认。只是,这不是一堵墙,而是人类的骨头。几十、几百、几千块胫骨和头骨像砖头一样被叠放在一起构成的墙。
地下墓穴。
“千万别站在我旁边。”布拉修斯警告她,“我随时都可能会引发崩塌。”
他们在地道里越钻越深,脚步声在枯骨堆的寂静中炸开。
“阿尼玛人的家族超能力只能作用于物品。”奥菲丽小声说,“逻辑上,按照这个基本原则,我无法‘阅读’任何有机物。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曾有机会接触一条史前项链。它是由人类的牙齿穿成的,布拉修斯先生,然而我读了它,就像我可以读任何一条项链一样。当时我没想太多。”
这个地方的混响效果改变了她的音色,她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说话。她摩挲着冻僵的双臂,盯着笨拙地走在前面的布拉修斯。
“从什么时候起?”她问他,“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不再是人类,而变成了物品呢?”
布拉修斯继续默默地走在前面。他把煤气灯往前伸,好照到尽可能远的地方。等他终于回答她时,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变得更深沉,也更平静,没有一点儿结巴:“一些人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物品了,欧拉丽小姐。”
奥菲丽被这句知心话打动了,但布拉修斯没来得及详加解释——墓穴刚刚通到了一间拱顶大厅。
里面万头攒动。
在无数橙子形状的灯笼底下,男男女女在心醉神迷地舞动。那些不跳舞的人早就攻占了吧台和小圆桌,人贴人地坐下了,其中一些人甚至爬到了彼此身上。他们碰杯、抽烟、交谈、动来动去、拥抱、打架……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奥菲丽觉得自己在参观一个哑剧集会。
“这种隔音效果只能出自一位杰出的声学专家之手。”布拉修斯也被震撼到了。
他熄灭煤气灯,凝视着这场在他们面前进行的无声表演,像是在分析一幅具有生命的画作。他摘下包头巾,笨拙地把它放在奥菲丽满是发卷的脑袋上,接着他抽出一段头巾,遮住她的半张脸。
“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您带到这里来的,小姐。”他悄悄对她说,“但这里不是精英预备生应该来的地方。如果海伦夫人知道了您今天的去向,她就不得不把您从学院开除了。”
“但是……那您呢?”奥菲丽一边试着调整好眼镜,一边在头巾下面结结巴巴地说。
布拉修斯咧出一个没有欢喜的微笑,手指按住他细长的鼻头。
“长着这张侧脸,您觉得我能戴面纱吗?别担心!我只是个办事员,没有名声需要保护。”
他们刚走进地下大厅,寂静的表象就烟消云散了。奥菲丽被一大群跳舞的人、抽烟的人、打架的人、音乐家、艺术家和游戏玩家冲得踉踉跄跄。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布拉修斯奇迹般地找到了一张桌子,避免了被人踩踏的风险。奥菲丽刚坐上布拉修斯拿给她的椅子,椅子就散架了,他不住地道歉,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但是周围乌泱泱的噪声让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您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吗?”他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奥菲丽的脑袋上裹着头巾,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切让她眼花缭乱,鼻孔中都是苦艾酒的味道,耳朵里全是爵士乐。美狄安娜派她来收集有害情报,这里可算应有尽有。酒精、烟草、决斗……奥菲丽在巴别塔待得够久,知道这间咖啡剧院里所有的活动和消费品都是不合法的。单是飞镖游戏这一项,就能让所有玩家遭受牢狱之灾。仿佛城市表面累积的一切紧张——端正的思想、各种禁忌、数不清的良好行为规则,都在地底下释放了。奥菲丽很少感觉自己是个外来的入侵者。她来这里是为了获取情报,但在内心深处,她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橙子!它们被焊在桌子的金属部件上,也被印在台灯的灯罩上。奥菲丽又一次禁不住认为,这绝不是巧合。
一个男人走近她,掀开大衣的一侧内襟,吓了奥菲丽一跳。每个口袋里都装了书,密密麻麻一大片:侦探小说、成人插画本、革命宣传书。全是禁书!她尽可能恭敬地摇摇头,以示拒绝,反正她也买不起。作为精英学员,她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一小笔款项,以打孔卡的形式发放给她。但这张卡只能用在一些明确的公共服务上,黑市当然不在其中。
她和布拉修斯四目相望。在这禁忌的狂欢中,他们俩坐在椅子上是那么不自然,这让他们最终都笑出声来。奥菲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当她看见布拉修斯正专注地凝视自己时,她又严肃起来。他的双手交叉在桌子上,两根大拇指紧张地打着转,仿佛在犹豫什么。他的头上没了头巾,花白的头发伸向四面八方。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略带焦虑的羞怯光芒。
他终于说出了两个音节,即使它们被音乐声盖住了,却也很容易从他的唇形猜测出来:“谢谢。”
奥菲丽有个可怕的疑问。约一个单身汉出来,她会不会让他误会了她的意图?她很快就和布拉修斯相熟了,她知道他也是如此,但她从来都没考虑过这种亲近可能会造成的误解。
“有件……呃……事情我得跟您坦白。”
布拉修斯用手捂住耳朵,示意奥菲丽他听不见她说话。她在一地的扑克牌中捡起一张,在边角空白处写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让她的眼镜变红了。意识到美狄安娜有多么正确,这让她非常气恼。
“我的生命里有个男人。”
布拉修斯在台灯的橙色光线下辨认苍蝇腿般的细小文字。他蓬乱的眉毛一直上挑,整个额头都变成了手风琴。他捏着扑克牌,久久未动,眼睛也没挪开,这让奥菲丽心如刀绞。
接着,他在另一边的空白处写下了回答。
“我也是。”
这三个字,奥菲丽读了好几遍,以确保自己没有理解错。当她朝布拉修斯抬起眼镜时,他正在揉搓脸上橡胶一般的皮肤。他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好像他的余生都在此一举了。奥菲丽不是那种有感情表达冲动的人,但她的手还是不自觉地飞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布拉修斯脸上那沧桑的线条第一次舒展开了。她觉得他很俊美。他们的手指笨拙而坚定地紧紧握在一起。
牢不可破的友情。
“愿放肆与你们同在,公民们!”
跳舞的人停下来,笑声止住了,音乐家们也放下了乐器,所有人都转向舞台,那个宛如狮子咆哮的声音响起的地方。奥菲丽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无畏并几乎无可指摘”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本尊,这个神出鬼没的不屈者,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站在舞台脚灯后面的这个人是如此瘦弱,平凡,秃顶,哪怕和他擦肩而过上百次,她也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他。这让人很想知道他那雷霆般的嗓音来自哪里。
他的手指指向穹顶天花板。
“羔羊生活在我们的头顶上!”他讲道,“这一大群温顺的羊只会咩咩叫着LUX的那些伪君子要求他们咩咩叫的一切。每出一条新法律、新法规,羊群的自由就被割走一点儿,但他们还在那里咩咩叫。”
大厅爆发出一阵混乱的掌声和口哨声。当“无畏并几乎无可指摘”再次开口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在这下面,公民们,我们又变回了自由的声音。我们可以说出我们内心所想。我们不是模范小学生,我们是巴别塔的脏孩子!”
大厅里,欢乐炸开了。
“索引必废!”“无畏”总结道,“审查者必死!”
“索引必废!”大家跟着说,“审查者必死!”
奥菲丽在椅子上越缩越小。这间咖啡剧院是大城公敌和他支持者们的老巢。如果这些人发现,他们最憎恨的公家的代表此刻正坐在他们中间,他们会做什么?
“咱们走吧。”她悄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布拉修斯说。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坐着不动,像雕塑一样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孩子已经加入了他们这桌,并用枪指着他们。
“请再待一会儿,我们将感到荣幸之至,亲爱的女士和先生。”他极礼貌地说,“爸爸会在化妆间见你们,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