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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崔德斯探长抵达离柯里之屋最近的警局时,柯尼许太太已经被带进侦讯室了。

  他不浪费一分一秒。「柯尼许太太,妳完全没提到贝琪.毕多是妳的女儿。」

  柯尼许太太瑟缩了一下,像是他往她脸上洒了一把沙似地。「那、那是──」

  「毕多太太已经证实了,换作是我,不会试图否认。」

  柯尼许太太望向门边。

  「我已经叫守门的警员离开了。」崔德斯说道:「我向毕多太太保证过会尽可能守住贝琪身世的秘密。」

  柯尼许太太盯着自己的双手──她戴着一双小羊皮手套来到警局,或许是她最好的手套。「探长,你一定能理解我为何无法提起此事。我花了好几年才爬到这个位置。」

  「萨克维先生过世后,史翠瑟太太写信说如果柯里之屋的下一任房客不需要管家,她欢迎我去帮她工作。但要是让人知道我有个私生女,她就不会请我了。再也不会有人愿意请我,名声是这一行的一切。」

  她焦虑的语气极有说服力。

  「所以妳把她带进自己服务的宅邸?」

  「毕多太太担心贝琪变得太任性、静不下来。毕多家不算宽裕,贝琪总要外出工作的。宅邸的仆役算是……比较封闭单纯的环境。我还记得自己当低阶女仆时有多么无聊,日子没什么盼头。我一点都不想惹上麻烦,但是那些有意无意的调情是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然后我爱上家里的少爷,他答应会好好待我。这种事情已经是陈腔滥调,可是当我遇上了,我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我也不一样。后来才发现我们根本一点都不特别。」

  「我不希望贝琪遇上这种事。在这里我还有点分量,有办法照顾她。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柯里之屋够安全。萨克维先生从未占过我或是其他女性仆役的便宜,他对待珍妮.普莱斯的态度比大多数人还要周到。」

  崔德斯拉开一张椅子,没有坐下。「最后妳发现他并没有妳想的那样清高。」

  柯尼许太太嘴唇颤抖。「你是说……你的意思是……」

  「妳没向汤米.唐恩仔细说明萨克维先生的状况,让医生错过带番木鳖碱来救命的时机。妳说贝琪要求带走那张照片,但事实上是妳偷偷藏进她的行李,不让旁人发现她和妳的关系,以及妳有保护她的强烈动机。此外,根据其他人的说法,妳拚了命地寻找遗失的威士忌。」

  「你是在暗指威士忌里下了砷毒吗?」柯尼许太太叫道,戴着手套的双手箝住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

  「贝琪闹胃痛那天,萨克维先生不得不在艾希特过夜。两人都有吃过的东西只有那瓶威士忌。」

  「如果威士忌里下了毒,那也不是我做的。探长,或许我先前有所隐瞒,那也是为了维护我的工作和名声,不是我的性命!」

  她嘶哑的呼吸声在小房间里回荡。崔德斯等她稍微恢复冷静。「霍吉斯先生有没有向妳提到萨克维先生让贝琪喝了点威士忌?」

  「有的──他说我该盯好那个女孩。于是我趁贝琪打扫二楼时偷偷溜去查看,每天抽查好几次,却从未见到萨克维先生与她接触。一直到萨克维先生过世前一天都是如此。既然没有他占贝琪便宜的证据,说不定他压根没这心思,我有什么理由毒死他?」

  「那妳为何急着找出那瓶威士忌,甚至进汤米.唐恩的房间翻找?」

  「我不愿相信是贝琪拿走的。」她恳求似地看着他。「我不愿相信自己的血肉至亲是个贼。」

  「妳为什么偷偷把照片藏进她的行李?」

  「贝琪来之前,我怕我不会放她离开我身边。可是等到她真的来了……我发现她好陌生。她把自己想得太好了,不喜欢做苦工,也丝毫不在乎仆役的职责,只想着她正在替真正的绅士服务。」

  柯尼许太太叹息。「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待的宅邸,管家骂女仆骂得好凶,我还记得自己想着她真是冷血无情,严厉过了头。可是现在我成了那样的人,无法理解贝琪为什么如此轻忽自己的工作,也不懂炉架上的灰尘在她眼中好像不是灰尘。在我眼中,她是个让人失望的女仆,而她一定也觉得我这个管家简直是凶狠的山怪。」

  「但我就是想让她留着那张照片,没有直接拿给她是因为怕她觉得太奇怪。我想要是她拿到了,就会好好收着。说不定有一天,等她长大一些,更加懂事之后,回想这段日子,能够理解我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尽忠职守。」

  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她害怕地望向崔德斯,似乎是预期他会抽出手铐。

  崔德斯起身。「抱歉,我离开一下。」

  门外是帕金斯警员。「长官,化学检验的结果来了。」

  崔德斯接过电报──忍不住咒骂。贝琪.毕多交给他的威士忌里没有半点砷毒,也没有半点水合氯醛。

  「这里还有麦唐诺警长的电报留言。」年轻警员说道。

  亲爱的崔德斯警长,

  数十人前往苏格兰警场,报告萨克维先生在伦敦的行动──这是登报求助的风险。其中一人的证词似乎可以信任。

  据他所言,萨克维先生定期到兰贝斯,造访他家对面的屋子。他会记得萨克维先生,是因为这样一个体面的绅士与该区格格不入。不过最有意思的是,那栋屋子在六个礼拜前烧毁──完全符合萨克维先生最后一趟伦敦之旅的时程,那次他提早返家,情绪低落。

  谨慎起见,我出示了柯里之屋仆役的照片。没想到他立刻指认出贴身男仆霍吉斯。我问霍吉斯是否曾与萨克维先生同行,他说没见过这种状况。他对霍吉斯的印象来自某次霍吉斯敲了他家的门,问他是否知道萨克维先生造访的屋子发生过什么事。

  我会找附近居民访谈,看他们是否见过萨克维先生或是霍吉斯。

  麦唐诺

  □

  要悄悄溜进克拉里奇饭店的客房看来轻松,贿赂一、两个脚夫就成了。

  但显然并非如此,特别是在英古兰爵爷的炯炯目光之下,要执行人生头一遭的破门搜查更是难上加难。他们达成协议,将这件事交由班克罗夫特.艾许波顿爵爷──英古兰爵爷的二哥,夏洛特往昔的追求者,同时也是担任多项公职、手段同样厉害的男士──等到班克罗夫特爵爷确认何时适合执行这桩窃案。

  「还得经过高层允许就不好玩了。」夏洛特向英古兰爵爷抱怨。两人走进马伯顿太太空荡荡的大房间。「应该要更……偷鸡摸狗一点。」

  结果那位捍卫帝国、消灭国内外威胁的男士给予他们四十五分钟的安全空窗期。

  英古兰爵爷只是摇头。

  「我不是在埋怨什么。」夏洛特感到有点抱歉。「这次是用了你的人情,对吧?」

  尽管兄长承诺马伯顿不会在四十五分钟内回来,英古兰爵爷还是移到窗边,盯着街道看。「班克罗夫特只承认这种交易模式。」

  「你不可能还有那么多人情能用。」夏洛特大略知道这对兄弟间的买卖。

  他的回应带有些许后悔。「这是最后一份人情。」

  他偶尔会离开英国一阵子,表面上是到海外挖掘遗迹,不过夏洛特总能看出他真的是去考古,还是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考古实在是各种出国远行的绝佳借口,有一次他拄着拐杖回来,说是被倒塌的大型雕像压伤。另一回他一只手包上层层绷带,理由是挖掘现场有野狗。

  他手上的伤痕和齿印或爪痕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的妻子没有起过疑心吗?有一次她问道。

  没有。

  起疑心的前提是有一定程度的关注。自从他们闹翻之后,英古兰爵爷就懒得虚与委蛇了。

  总有许多暂时逃避的方法,不用拿性命来开玩笑。夏洛特曾经这么说过。

  夏洛特,妳的选择不多。他如此回应。这并不代表我就有得选。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多留了一秒,然后转向这间客房,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衣柜、大行李箱。她默默记下一切,移到一个橱柜前,柜里收着活动暗房、几台相机、一大迭相片。

  马伯顿太太并非独自住宿。房客名单上还有两名年轻人,史蒂芬.马伯顿和法兰西丝.马伯顿,使用的名义是她的儿女。而法兰西丝.马伯顿正是临水路狗鸭酒吧的爱莉.哈特福小姐,前些天宣称华生太太是她母亲的女子。

  从这些相片看来,年少的两人正在四处旅行。

  许多相片上只有风景,某些画面捕捉到其中一人的身影──他们大概是两人同行,替对方拍照。

  拍到人的相片似乎刻意避开了一切地标。有海面,有开阔的田野;只是海岸的轮廓看不出位于英国的何处,而田野可以说是在萨塞克斯,也可以是德比郡的风景。

  「要是住得起克拉里奇饭店,妳还需要找工作吗?」英古兰爵爷从隔壁房间高声说道。

  他找到一张雇佣介绍所的清单。「我想这些都是专门帮女性找工作的机构,对吧?」

  夏洛特倒抽一口气。清单上有奥斯华小姐的介绍所,她曾怀疑夏洛特就是某位四处走动、想要掀这些机构的底的记者。

  她简单复述当时的对话。「我怀疑法兰西丝.马伯顿曾造访这些介绍所,不知她的目的为何。」

  「既然有这个活动暗房,他们一定有感光板。我可以洗出她的影像,查出实情。」

  「亲爱的爵爷,就交给你了。恐怕我得回去为下一位客户准备了。」夏洛特说道。

  「需要妳特别准备的客户?」

  「喔, 是的,至少要花一个小时。」

  他翻翻白眼。「夏洛特.福尔摩斯,妳肯定在搞鬼。」

  「你应该偶尔试一试的。说得准确一点,你应该偶尔回锅一下──爵爷大人,你以前可是搞鬼的翘楚呢。」

  他没有迎合她的挑衅,只是问道:「昨晚妳为什么要我在街角会合?我搭上马车后,妳为什么往回看了好几次?妳又在怀疑自己被跟踪了吗?」

  「我真的被人跟踪了,我换了三次马车才确定甩掉对方。」

  「妳觉得是马伯顿这伙人吗?」

  「我倒宁可是你请的密探。马伯顿一家为什么要跟踪我?」

  「马伯顿太太一开始为什么要捏造案件引妳上钩?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生意太不安全了。」

  「喔,下一位客户安全得很。」她向他承诺。「要是这次的客户又有问题,夏洛克.福尔摩斯就要放弃这门生意了。」

  □

  垂头丧气的罗杰.萧伯里走进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客厅。

  在他来访前,客厅与卧室间的墙上钻好了一个洞,再加以掩饰,让夏洛特可以隐身房内,看见客厅动静。这些是前一天的工程,由华生太太某位钻研魔术把戏的朋友协助完成。夏洛特向英古兰爵爷提到的一个小时准备与屋子无关,而是用来向华生太太好言相劝,请她别对罗杰.萧伯里太严苛。

  华生太太负责扮演福尔摩斯的姊姊,她简洁地对客户解释伟大侦探的健康问题,还有她居中传话的形式。接着,没有多问萧伯里是否需要确认福尔摩斯的才智,她直接说道:「先生,看来你是个很少自己拿主意的人──身旁的人老是拿他们的期望放在你身上,你也乐于让他们做决定。这次的来访肯定是极大的突破。」

  「是的。」萧伯里吞吞吐吐地应道:「嗯,应该是吧。」

  「你完全没提及来见夏洛克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他猜测与令堂之死有关。」华生太太微微一笑。「信任一个陌生人绝非易事,舍弟对你的勇气赞赏有加。」

  她的笑容是如此温暖,充满勉励之情。若不是亲耳听过,夏洛特绝对不会相信她刚才还坚持不说任何好听话。不对,夏洛克.福尔摩斯不会让他好过,肯定要好好折磨这个没有骨气的无赖。

  过去四十八个小时内,他大概深信是自己的行为导致母亲过世。夏洛特解释道。他虽然没用,却也不是冷血无情──况且,我们也不希望他因为悔恨而逃离。

  「福尔摩斯先生的谅解令我铭感五内。」萧伯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夏洛特默默叹息。这个可怜虫,对于旁人的些许同情是如此陌生。

  「他说得对──我是为了家母的事情而来。」萧伯里继续道:「当福尔摩斯先生的信件被公开,将她的死亡与艾梅莉亚夫人和萨克维先生相互连结,我们整个家族都气疯了。可是我──我忍不住心想或许那封信还真有几分道理,背后真有邪恶的阴谋存在。家母壮得像骆驼,她可以在乡间健行十五哩路,无论炎夏或寒冬。她从未有过任何病痛,而且比她年轻二十岁的医师总说就算他死了,她的心脏还能跳下去。」

  「所以你认同夏洛克对于她并非自然死亡的评估?」

  「我还没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在我们发现她过世前一晚,她出门了一趟。妳要理解,那晚有多么可怕。晚餐桌上没人开口。我妻子沮丧极了,因为家母责怪她怠忽职守,没有把我看好,让我走在正途上。我还没挨骂,但已经是如坐针毡,她的怒气迟早会像雪崩般把我压垮。」

  「晚餐一结束,我妻子立刻回房休息。我在家母身旁逗留了一会,直到她叫我退下──她明天再来料理我。家里死气沉沉的,于是我出门散散步。等我回到家,看到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家母竟然搭上一辆两轮出租马车。」

  「出租马车!她这辈子从未使用过公共交通工具。她常说那些车上闻起来像是不干净的醉鬼,光想到经年累月的污垢她就打寒颤。我无法想象她会为了什么事搭乘出租马车。在伦敦,她自己的马车就停在屋后的马房里,随叫随到。」

  「你没有问吗?」

  「没有。就算她还在世,我一定也不敢问。总是她提出问题,指出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从无例外。」他沉默几秒。「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我进了家门,直接拿起威士忌酒瓶。我甚至没听到莉薇亚.福尔摩斯小姐与家母的争执。接下来我只知道妻子把我摇醒,试图让我理解家母已经不在人世。」

  他双手一拍,似乎是想抓住勇气。「在那之后,我试着找出当晚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目前为止我剔除了几个她的密友──但我早就知道绝对不是那些人。要搭出租马车去见她们,她还宁可穿上破烂的粗布衣。」

  「夏洛克认为,你希望我们将这则情报转达给苏格兰警场──当然不会透露来源。他的看法是对的吗?」

  萧伯里神情痛苦。「要是让家母知道我的行为,她绝对会从墓里跳出来。可是我不想接受她是死于脑中的动脉瘤,我不想接受是我害得她猝逝。」

  华生太太又笑了。「你来告知夏洛克这件事,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样能不能──能不能帮忙解开家母的死亡之谜?」

  「我先问问夏洛克的意思。」

  夏洛特已经在笔记本上写好几个问题。看吧,她以嘴形对华生太太说,他没有那么坏。华生太太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接过笔记本,回到客厅。

  「夏洛克提出了几个疑问。首先,萧伯里先生,萧伯里夫人是在什么地方上了那辆出租马车?」

  「接近乔治街与布莱恩斯顿广场的转角。」

  「车子往哪里走?」

  「往东。」

  「你是不是看着马车好一会?车子是否转到其他街道?」

  「马车走了一阵子,然后往南转,我想应该是蒙塔古街。」

  等他离开──听完福尔摩斯先生车载斗量的赞美──夏洛特钻出卧室,倒了一杯茶,捏起萧伯里先生没碰过的蛋糕。

  华生太太站在窗边盯着夏洛特看了一会,望向窗外,接着继续看夏洛特安稳地享用她的蛋糕。

  「福尔摩斯小姐,妳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还真是冷漠啊。」

  「那是单纯的策略。」夏洛特又咬了一口。「我喜欢他,但还没有喜欢到想站在窗边目送他的程度。」

  华生太太叹息。「现在的女孩子喔。不过我得承认,他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卑鄙无耻。」

  「他绝对称不上卑鄙无耻。」夏洛特说:「他这辈子的不幸就是拥有爱享乐的天性,却又生长在与享乐无缘的家族里。他们要他认真进取,名声高尚,组织令人称羡的家庭,还得要仕途得意。他不被允许为自己决定任何事情,因此自信与判断力全都缺乏发展。他能够违背全族的意见,跑来向我们通风报信,这真是天大的壮举。」

  「他说的事真能帮上忙吗?」

  夏洛特渴望地看着盘上剩余的蛋糕。哎,她的下巴已经长到一点四倍厚了,得要拒绝第二片。「现在我们知道萧伯里夫人死前那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得把那件事查个一清二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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